大家好!这里是“天天听好书”。今天我们要讲的是中州古籍出版社2020年4月出版的《刘学锴讲唐诗》(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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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的作者刘学锴,曾任教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现在是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诗学研究中心顾问。《刘学锴讲唐诗》分上下两册,精选了376首唐诗进行校注鉴赏。今天我们在这里要讲的内容来自下册,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戒边功也》这首诗,来看看作者是怎样分析这首诗的。
《新丰折臂翁-戒边功也》是《新乐府》五十首的第九首。新丰,是个地名,唐代时是京兆府下属的县,假如从长安去临潼,新丰就是必经之地。今天的新丰,是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的新丰镇。“折臂翁”就是指断臂的老翁。“戒边功”的意思是以黩武开边战争为戒。
这首诗是白居易的一首反黩武战争的诗。诗中所谈到的战争是天宝十年至天宝十三年,唐王朝对南诏发动的不义战争。唐与南诏的关系原本很好,当时的唐剑南节度使 鲜于仲通 与云南太守张虔陀对南诏进行肆意侮辱,还对南诏有所征求,但南诏王阁罗凤大多都没有答应。于是张虔陀就派人去骂阁罗凤。阁罗凤终于忍无可忍,杀了张虔陀。天宝十年,鲜于仲通率军8万攻打南诏,结果在西洱河大败,六万将士都死在了这里。
天宝十三年,宰相杨国忠派李宓率兵七万攻打南诏,结果在太和城一带全军覆没,李宓被擒。但杨国忠却掩盖了这场败仗,给唐玄宗送去了捷报,于是朝廷再次发兵征南诏,结果士兵们到了云南后,因为水土不服,伤亡惨重。
唐代的三位大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都写过以唐征南诏为背景的反战争的诗。李白有《古风·羽檄如流星》,杜甫有《兵车行》,白居易的就是这首《新丰折臂翁-戒边功也》。这是一首叙事诗,主要是通过诗中人物独特的生活经历、命运和心理,来反应战争给人民所带来的深重灾难和深刻创伤。
下面我们先来看看这首诗的前三句:
“新丰老翁八十八,头鬓眉须皆似雪。
玄孙扶向店前行,左臂凭肩右臂折。
问翁臂折来几年,兼问致折何因缘。”
故事一开头,作者首先让我们看到了一位88岁,籍贯新丰的老翁,他眉毛胡须花白如雪,右臂折断。这是把战争的恶果非常直接地提了出来。并由一句“兼问致折何因缘”,引发了后面的叙述。
“翁云贯属新丰县,生逢圣代无征战。
惯听梨园歌管声,不识旗枪与弓箭。
无何天宝大征兵,户有三丁点一丁。
点得驱将何处去,五月万里云南行。”
这四句是老翁自己的回答和自述,他先描述了没有战争时无忧无虑的生活,谁知接下来“无何天宝大征兵”,和平安乐的生活被征兵打断,正式点出了“万里云南行”这场穷兵黩武的战争。并用了“驱将”两个字,暗示这场战争的不义和强迫性质。
这场天宝大征兵指的就是我们前面讲到的天宝十年,鲜于仲通在洱西河大败后,朝廷下令在两京和河南大肆募兵,准备再征南诏。
接下来的四句是:
“闻道云南有泸水,椒花落时瘴烟起。
大军徒涉水如汤,未过十人二三死。
村南村北哭声哀,儿别爷娘夫别妻。
皆云前后征蛮者,千万人行无一回。”
这四句进一步渲染了云南自然环境的恶劣,并描述了征兵时生离死别的场面和亲人们震天的哭声。云南多瘴气,士兵还没上战场,死伤已经有八九成,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当兵。
接下来的四句,交待了老翁折臂的原因。
“是时翁年二十四,兵部牒中有名字。
夜深不敢使人知,偷将大石捶折臂。
张弓簸旗俱不堪,从兹始免征云南。”
大征兵那一年,老翁才24岁,他的名字也在兵部的花名册上,不得不去参军,但去了就是白白送命。于是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用石头把手臂捶断了。这似乎是一个出人意料的行为,但仔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要么参加这场不义的战争,白白送命,要么毁坏自己的身体。在这两者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这种逃避其实是一种带有主人公独特性格印记的反抗方式。
折臂的过程白居易写得很简单,只有一句“偷将大石捶折臂”,这是因为对于揭露战争来说,重要的不是折臂的详细过程,而是迫使主人公作出这种痛苦抉择的原因和他的心理状态。
在折臂之后,作者又用了六句来写主人公的心理。
“骨碎筋伤非不苦,且图拣退归乡土。
臂折来来六十年,一肢虽废一身全。
至今风雨阴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
痛不眠,终不悔,且喜老身今独在。
不然当时泸水头,身死魂孤骨不收。
应作云南望乡鬼,万人冢上哭呦呦。”
这六句里有两层对比:一层是“骨碎筋伤”的一时痛苦与“拣退归乡”终得天年的对比,一层是折臂所造成的长期病痛与当年死在泸水头的对比。如果不是自己折了臂,恐怕早就死在了云南,成了一只无法还乡的孤魂野鬼。如今虽然折了臂,每逢风雨阴寒的夜里,疼到天亮也睡不着,但好在保住了性命。所以老人并不后悔。
“老人言,君听取。
君不闻开元宰相宋开府,不赏边功防黩武。
又不闻天宝宰相杨国忠,欲求恩幸立边功。
边功未立生人怨,请问新丰折臂翁。”
结尾这一段,作者借老翁之口进行议论,把统治者的黩武战争和百姓们的怨愤联系起来,也提示了唐朝动荡衰落的原因。
白居易为什么在事隔六十年后,重提这场战争的祸因和后果,这在当时具有现实意义吗?答案是肯定的。据《旧唐书·杜佑传》记载,在宪宗元和初年,西北边境又出现了边将想要邀功求战的情况。所以白居易想要用这首诗提醒当权者,不要忘了当年“边功未立生人怨”的历史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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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中州古籍出版社
作者:刘学锴 撰
出版时间:2020年0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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