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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网眉睫(梅杰)专栏】微童话作为非正式、口头戏谈的一种说法,不能等于一种文体的产生,更不能说还有什么“创作理论”。如果一些倡导者,以此自重、求名,并与出版者合作推广,真无异于安徒生童话中的“皇帝的新衣”!而我,愿意去做那个小男孩。
眉睫(梅杰)
拙作《近六十年儿童文学观的演变》在2013年12月18日的《文学报》上发表之后,不少朋友在网上与我交流,譬如常立、刘小倩、张佩佩、张心科等专治儿童文学的师生。在交流过程中,我们的意见发生了一些分歧,如张佩佩认为文中提到的周侯于应为周侯予,常立则坚持认为文学性是儿童文学的第一性,并认为文末提到的中央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属于政治干预,对于儿童文学未必都是好事。张心科则指出儿童文学的教育性与儿童文学作品本身具有教学应用性不可混为一谈,等等。他们所说的,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最近又读到署名喻昊的儿童文学作家《眉睫在回避什么?》一文,让我觉得有些“故意抬杠”。经查,喻先生不仅为作家,还为高校教授。我对文中的不少观念依然表示异议,同时也想就此进一步与常立、刘小倩、张佩佩、张心科诸位朋友再做一次讨教。
在现今所有的儿童文学理论著作中,都会提到中国的第一本《儿童文学概论》的作者是魏寿镛、周侯予,包括方卫平先生的《中国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史》、李利芳的《中国发生期儿童文学理论本土化进程研究》,王泉根先生也曾在自己的著作如是提及。印象中,大约十年前王先生还专门写文章介绍中国第一部《儿童文学概论》的作者是周侯予、魏寿镛。例如他曾在《新世纪中国儿童文学学科建设面临的机遇与挑战》中说:“第一个时间点是1 92 3年。这一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了我国第一部儿童文学教材《儿童文学概论》,这也是我国第一部儿童文学基础理论著作。两位作者魏寿镛与周侯予当时都在江苏无锡的一所师范学校任教。全书分编为6章,分别论述了儿童文学的性质、要素、来源、分类、教学法以及儿童对文学的需要等问题。”
其实,“周侯予”应作“周侯于”。魏寿镛、周侯于所撰写的这部《儿童文学概论》,已经可以从新浪共享中下载原书影印版,通过仔细阅读,我们会发现此书扉页上是大大地写作“周侯予”,但全书末尾《著者的声明》的落款却为“编辑者常熟魏寿镛、江阴周侯于”,而且版权也是写作“周侯于”。通过查阅其他资料,我更加坚信,这位作者应该是“周侯于”。民国时期署名“周侯于”编写的著作还有《中国历代文学类选》、《作文述要》等。“周侯于”弄成“周侯予”应是误植。
类似的情况,还有《儿童文学研究》(中华书局1933年版)的作者徐迥千,现今几乎所有的儿童文学理论学者的著作均误为徐迴千。周侯于、徐迥千都是中国的第一代儿童文学理论家,能不慎乎?
通读了喻先生的大作,我认为他是想表明三个观点:一是文革时期的作品比现在的具有生活气息,具有某种值得借鉴的地方,二是文学性是为教育性服务的,三是放弃政治的束缚而投入市场的怀抱,依然会存在很多问题,甚至市场化导致了儿童文学走向式微。他尤其认为我回避了第三点。
以上总结,是我以善意的心态来对待喻先生文中含有的“杀气”。因为平心而论,我还是希望能够从喻先生的质疑中获取一些正确的、可以汲取的东西。很可惜,我再次仔细地思索了,依然将坚持己见。
对于他的第一个观点,我不想再做过多的辩解,因为我也不想伤害一些读者的“红色经典”的情结。各人的文学观不同,文学趣味不同,我觉得是无法说清道理的。“大狗也叫,小狗也叫”,只要有不同的观念的人都在叫,我们应该彼此尊重各自的权利。至于最终谁感化谁,这个就交给时间和读者吧!
对于第二个观念,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我想,教育性确实是儿童文学的重要属性,甚至教育性是区别于成人文学的重要特征,但若将教育性上升到第一性,无疑容易矮化儿童文学。儿童文学是复杂的,不同年龄段有不同年龄段的儿童文学,在某个年龄段,譬如低幼,小孩子尚处于认知阶段,您所创作的童书读物,以教育性、趣味性作为主,而文学性相对若化,甚至全无,我想这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不是儿童文学的主体部分,对于儿童文学的本质属性来说,尤其是儿童故事、儿童小说、儿童散文等,如将教育性凌驾于文学性之上,我将对这样的作家的创作感到不可思议,甚至为之感到可惜。
不过,张心科兄的提醒是有道理的,我们切不可将儿童文学的教育性与儿童文学作品本身具有教学应用性混为一谈。儿童文学的教育性,在创作过程中,应该是隐性存在的,作家在创作中大可不必刻意为之。然而,一名家长,一位教师,却可以发掘作品中的真善美,以好的教学方式,将之纳入教学当中。也就是说,儿童文学的教育性,在创作中是处于潜水状态,只有当被研究者、教学者“提”出来的时候,它才容易被读者发现。
对于喻先生的第三个问题,我想有必要在下面单独予以回复。
喻先生的以上三个观点,从本质上讲是对市场化的不认同,这也是他认为我所回避的关键之处。他认为,只要市场化,很容易导致作品缺乏教育性,缺乏生活气息,直接导致儿童文学的衰败。所以,他的三个观点,其实是三位一体的。视市场化为洪水猛兽,视教育性为金科玉律,而期待政府干预、整顿童书出版市场,以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儿童文学的大繁荣,实现儿童文学作品质量的节节提升。
我想,喻先生的本心是好的,但实在有“冬烘先生”之嫌。
倘若整体来看当代中国的儿童文学,无论相较于民国时期,还是比较于十七年时期,我们的儿童文学已经产生了不少具有经典意义的作品,比如孙幼军、金波、秦文君、黄蓓佳、曹文轩、沈石溪、董宏猷等人的一些作品。我们看一代的文学,应该多看精华,因为只有那些属于经典的部分才会被读者记住,才会传得久远。同时,市场所催生出来的大量质量不高的,甚至低俗的作品将会随着时间的淘洗而逐渐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中。
就目前来看,我们尚未找到比市场更好的方式来进行资源配置。市场可以极大地调动作家的创作热情,直接导致了职业作家的产生,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而且,中国地域广阔,有着近四亿的少年儿童。遗憾的是,在广大农村,孩子们依然读不到、甚至是买不到好看的童书。这说明,市场的触角、儿童文学的种子尚未抵达这些区域。近十年来,童书市场的繁荣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缓和了这种矛盾,我想市场这种生产和销售的方式,还应该持续下去。
当然,我也承认,文学作品的创造和出版不能完全套用经济规律,不是说完全依赖和相信市场,只有市场才能做最好的资源配置。但至少,我们可以借鉴过来,而且不失为一种好办法。此外,我们还可以采用评奖、作家之间的“传、帮、带”、作家采风体验生活和进校园等其他方式来繁荣和提高作家们的文学创作。同时,我奉劝作家们,真正好作品的产生,最终取决于自己的造诣,而完全不在于以上提到的这些外在条件。一部《红楼梦》就是明证!
常立先生认为政府的一些干预也会对儿童文学产生负面作用。这是极有见地的看法。政府使用看得见的手——宏观调控,来对儿童文学的市场进行管理,这在以前确实不多见。如果仅仅只是针对市场层面,清理一些不合法、不合格的童书,我想这是无可厚非的,应该予以支持的。但如果由于政府对文学创作的不够了解,而在题材上进行了限制,这确实会对儿童文学产生不好的影响。比如国家开始限制宗教类题材,认为宗教的思想不应是社会的主流思想,据说还导致一些作家创作的童话、小说由于涉及神仙、鬼怪而不能发表的现象,这只能令人啼笑皆非。这再次说明对文学作品出版的市场化,我们还要继续坚持,应该相信读者的选择能力,说白了就是相信市场!但愿政府的“整顿”,最终是繁荣了儿童文学市场!
在另外一个方面,市场的弊端也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儿童文学作家。对此我们也不能熟视无睹。一些作家陶醉于印数,以为卖得好就是好作品,甚至只要卖得好就行,而不愿意在文学上进行提升自己。殊不知,作家真正面对的应该是一个个鲜活的小读者,而不是市场。作家应该是对作品、对读者负责,而不是对出版社和发行商负责。一些文学质量并不高的作品,借助市场的渠道优势,媒体的宣传力度,甚至压住了一些优质文学作品,影响了小读者的阅读口味和文学趣味。这种现象的发生,可以说是市场的弊端,当然也不是其自身导致的,作家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我甚至看到一些作家完全将自己跟出版商“媾和”在一起,将自己的作品完全当商品进行操作,跟出版社一起炒作某种文学概念。最近我看到的就是所谓“微童话”。
近两三年来,微童话仿佛成为一个热门新词,关于它的讨论、创作、出版都日趋活跃。不过,在我看来,微童话不过是“皇帝的新衣”。
自微博推广以来,许多名词前均加一个“微”字,好像就可以立刻时髦起来。微书话、微童话、微散文、微小说、微经典……不一而足。这是网络技术对时代和生活的影响,但创作者若以此趋之若鹜,则是不能坚持文学创新的表现,体现了当代部分作家随波逐流的个性。我想,这样的作家所创作的“微作品”,其文学价值是值得读者怀疑的。
文学创作是精神活动,任何文体的产生都因历代创作者自身多年实践而形成,从未听说有以科学技术的产生而创造出一个新文体的现象。即便有之,亦不过昙花一现,终为创作者和后世读者抛弃。小说之有长、中、短、微型之分,由作家创作个性而定,童话亦然。中国此前虽无“微型童话”一说,但张秋生先生创作的“小巴掌童话”,可以说就是最典型的微型童话之一。小巴掌童话影响深远,但我们也不可遽定张先生为微型童话的创立者、一种新文体的发明者,张先生不过目前为这一文体的推广者、实践最力的作者而已,我想谦和、恭逊的张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现在“微童话”盛行,其自身身份尚未定(据我看,不过就是微型童话,而且不少还是不成熟的),而一些“倡导者”甚至竞争“首倡”之名,还急于出版者合作,向全社会推广,徒为天下笑耳!我希望“微童话”的创作者不妨多向张秋生先生学习,向他的小巴掌童话和人格学习。童话固然可长可短,但作家的创作应该是自由的,不能受限于一个发布平台。设若微博技术发明之处,不是限定140字,而为240字、340字,那么微童话的篇幅岂非也为240字、340字?如果微博“微”到40字、4字,难道“微童话”就只能写40字、4字吗?那么,这样一来,童话终将“式微”!
由此观之,微童话作为非正式、口头戏谈的一种说法,不能等于一种文体的产生,更不能说还有什么“创作理论”。如果一些倡导者,以此自重、求名,并与出版者合作推广,真无异于安徒生童话中的“皇帝的新衣”!而我,愿意去做那个小男孩。
(本文原载于:《童书识小录》,海豚出版社2013年9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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