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艾略特文集·诗歌》 (英)托·斯·艾略特 著 汤永宽 裘小龙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2年6月版



《情歌·荒原·四重奏》 (英)托·斯·艾略特 著 汤永宽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4年3月版



《T·S·艾略特诗选》 (英)托·斯·艾略特 著 查良铮 等译 四川文艺出版社 1988年版
 

    编者按：两个月前，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了5卷本《艾略特文集》，其中涵盖了英国20世纪影响最大的现代派诗人T.S.艾略特优秀的诗歌、戏剧、论文作品。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我国就已开始对艾略特诗歌作品进行译介和研究，其中获得1948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荒原》诗作就有数个影响较大的译本，此次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的《荒原：艾略特文集·诗歌》，堪称集大成者。

    一

    1922年，艾略特曾写过这样一组诗，题目叫《他用多种声音朗诵刑事案件》，仅看题目便足够吸引人。他把完稿的诗作送给诗人庞德看。很快，庞德回了信，他的信中有这样一句话：“恭喜你，小子，我简直嫉妒得要死。”

    这组诗就是为艾略特赢来了国际性声誉、后来改名为《荒原》的大型组诗。尽管艾略特一开始并不喜欢庞德的诗歌，但为人豪气仗义的庞德并未忽略艾略特的创作。艾略特在哈佛读大学四年级时开始写《J·阿尔弗雷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这是以戏剧化手法表现一位名叫普鲁弗洛克的虚构人物内心独白的作品。但显然它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甚至有出版商对推荐这部诗稿出版的人说：“不不，这绝对是疯了。”初出茅庐的诗人于是将之束之高阁，直到三年后遇到了庞德，后者立刻辨认出这部诗作的重要价值，毫不犹豫地推荐给了芝加哥很有影响力的杂志《诗刊》，并到处向人推荐这位长相英俊的年轻诗人。几年后，艾略特写出了《荒原》，庞德在大加赞赏之余，大刀阔斧地对它进行删改，使其主体更加突出。有评者认为，庞德的删改“赋予了原文原来不具备的结构”，所以才有了艾略特把这首诗题赠给庞德这位“最卓越的匠人”的举动。
    
    有关艾略特的生平，网络和各种研究资料皆已备述。我最早是在1986年阅读由裘小龙翻译的《荒原》,即便到了今天依然记忆犹新：“人类不能忍受太多真实。/时间过去和时间将来/那本会发生的和已经发生的/指向一个终点，终结永远是现在。”

    二

    从严格意义上说，艾略特是一位重视传统的诗人，在读硕士期间，哲学家乔治·桑塔耶拿和欧文·巴比特（亦有译作白璧德）都对他产生过重要影响。巴比特对浪漫主义滥情的厌倦，使得艾略特对浪漫主义业已开始类型化的创作充满了警惕。1908年，艾略特读到了亚瑟·西蒙斯的《文学中的象征主义运动》一书，从此迷上了法国象征主义诗人拉福格，这一影响的直接后果就是《普鲁弗洛克及其他所见》的诞生。批评家安德鲁·杜波伊斯和弗兰克·兰特夏里指出，“这一标题的含义是说，冷静、客观以及分析的精准，而不是通过通俗诗歌矫情的无病呻吟，将成为新诗歌的标准。”由此开始，艾略特走上了一条开辟“新的知识分子诗歌”的道路，他主张——“既不学究气、又不庸俗”。不过，如果我们理解的“学究气”指的是博学多闻，他的诗歌中依然还是有不少。

    艾略特的博士论文是关于布拉德莱的哲学思想研究，他本人还学习印度哲学和梵文，懂多种语言。1974年版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中称他是“当代最博学的英语诗人”，这在他的诗歌中留下了痕迹。诸如《普鲁弗洛克的情歌》中写到了但丁和鬼魂的对话，写到了米开朗基罗；《荒原》则明显受到著名人类学著作《金枝》和《从祭仪到神话》的影响。受拉福格“强烈地意识到日常生活”的影响，艾略特的诗中也经常出现出人意料的细节观察。他在诗句中对女性胳膊的描写——“带着手镯的胳膊，白皙而赤裸/（而在灯光下，有着浅褐色的汗毛！）——”就与浪漫主义诗人对女人的描写大相径庭。除此之外，艾略特在《荒原》中大量引用典故、诗句、神话，几乎组成了一个时代万花筒般的镜像。

    三

    尽管各种评论对《荒原》赞不绝口，但艾略特真正的杰作仍然要属《四个四重奏》。其中的“小吉丁”描写的是诗人和他精神上的老师叶芝与马拉美合体鬼魂的会见。这首诗被誉为是20世纪英文诗歌登峰造极之作。由于艾略特那时已经皈依天主教，所以诗作处处显示了他对生与死、时间、历史、宗教问题的思考。当我读到“老人衣袖上的灰尘/全是烧过的玫瑰留下的灰烬”；当我读到“而我们探索的终端/将是我们启程的地点/我们平生第一次知道的地方”时，又怎能不为时间这一曲哀歌动容？

    《四个四重奏》和《荒原》不同，它摒弃了《荒原》中的意象跳跃、场景闪回、尖锐的批评态度，代之以平缓深沉的思索，略带悲伤的调子。这部探索时间秘密的作品，从描写自然时间、季节变迁开始，到探索个人记忆的奥秘，直至在结尾处继续追寻诗歌的语言和价值问题，每个章节，令人在其“平静的禁欲主义”语调下深深被触动——这种形式上的探索，是一个诗人对自己坚定不移、毫不降低标准的艺术要求，“是对文学史的胜利”。艾略特对文学的最重要贡献，不仅仅在于他以自己的创作使英语诗歌重新获得活力，同时他的诗学批评也发明了一套新的理论体系。或许，在他的诗句中，我们仍然可以寻找到人类精神和创造的象征——那个“走在你身旁的第三个人”，他是救赎者？创造的引导者？时间的影子？抑或是有待实现的我们的意识？

    “当我点数的时候，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但当我抬头凝望前方那条白色的大路时

    始终有另一个人在你身旁走着……

    ——但在你另一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作者：蓝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