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研究] 出版业不是一个孤岛。在林林总总的分析背后，经济大环境是一个我们既不能忽略也无法绕过的决定因素。就连美国当下的债务困境也会影响到出版业。美国学术出版协会（SSP）会员肯特•安德森最近发文阐述了自己的分析，说的是美国，但对我们也是一种警示。全文如下：


    在之前，我们已经讨论了太多关于两败俱伤的出版案例、广泛的商业话题以及势不可挡的技术趋势。但一个我们不能忽视的事情是世界范围内的更大的经济背景，比如虚涨的房产价值、模糊的风险以及短期内银行流动资金的崩塌，这些问题已经导致西方经济陷入了一个没有几个人能够解决的大滑坡。正如温斯顿•丘吉尔在1936年所说的：

    他们（指政府）在一个奇怪的自相矛盾中运作：决定又好像没决定，解决也好像未解决，坚定却又漂移，固定却又易变，全能却又无效。[So they go on in strange paradox, decided only to be undecided, resolved to be irresolute, adamant for drift, solid for fluidity, all-powerful to be impotent.]

    从整体上来说，对上述问题的政治反应是以家庭预算以及银行存款这样的狭隘概念来措词的——艰难时刻，紧衣缩食，量入为出，不花自己没有的钱，诸如此类。然而，紧衣缩食作为恢复国家财政、重获失去的财富以及再次得以发展的手段显然是错误战略。有些国家已经试过了，如西班牙、希腊以及法国等，结果是比问题刚开始时更加严重。西班牙现在的失业率是21%，零售业销售额下降了6.6%；希腊的财政紧缩导致暴乱，并且很有可能会引起更多震动。法国进入一个财政紧缩的恶性循环，导致供应不足，从而引发价格高涨，消费能力下滑，然后是越来越低的财政收入，更低的增长率，接着导致更严厉的紧缩政策，如此不断恶性循环。

    美国一直在提高债务限额、削减政府开支的问题上争论不休，看起来我们好像也在考虑要不要采取已被证明是失败之举的财政紧缩措施——即便是在失业率飙升，近期恢复的希望不断减小的当口。

    在对当前趋势的思考中，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财政紧缩与收支平衡这些概念越来越主导人们的思路。根据撰写BackStory播客的那几个号称懂美国历史的家伙们（这几个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一个是弗吉尼亚大学的史学教授；另一个是里士满大学的校长、史学教授兼弗吉尼亚大学艺术与科学学院院长；第三个是弗吉尼亚大学史学教授兼米勒公共事务研究中心“全球化时代的美国国家治理”研究项目负责人）的说法，这种情况在美国历史上绝对是空前的。

    最近美国政界对债务的概念变得讳莫若深，而它在美国早期历史上曾是这个国家的粘合剂。事实上，通过缓解各州的债务，联邦政府能够把不同的力量联合在一起，而没有其他别的方式可以做到这一点 。虽然人们认为债务是调整利益的方式，并且合理数量的债务对于发展和繁荣是可以接受，也是必须的，但美国的政治家们一直都认为偿还债务同样重要——主要方式是通过税收、发行债券以及其他明智方式来提高财政收入。

    然而，现在我们的政府在共和党人的管理下，开始了一种放任自流的做法，负债却没有可以用于偿还债务的财政收入，更恐怖的是，他们还拒绝增加税收，坚持大规模地削减用于老幼病穷以及中产阶级的服务开支。

    房地产泡沫的破灭摧毁了中产阶级。然而，对于恢复美国这批最为关键的人群和经济体的问题上，美国政界的反应却是不温不火。如此孱弱的反应导致了整个世界范围的深刻的、更为长久的问题的出现：

    没犯任何错误，中产阶级却无端被毁灭：财富缩水、收入下降，甚至追不上通货膨胀的速度；和这些一起破灭的是对美国经济的信心。曾经，美国中产阶级一年比一年富有，生活越来越舒适，享受着更高水平的生活质量。这都是重要的进步…一个世纪甚至更长久以来，中产阶级的繁荣与壮大已经成为整个经济体成长的主要动力。但是，我们的大众市场已经停止发展了。怎么会这样？中产阶级一文不名！

    对于大部分美国经济而言，中产阶级一直是很多经济部门的成长的源泉，但这个应对机制已经江郎才尽了——先是父母双方都得工作，然后是依靠信用卡透支，最后是依靠强烈的家庭观念和房产抵押贷款。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失业者得不到救助，越开越多的信用卡不能使用或者无法偿还，以及家庭观念的弱化，我们已经没有选择。

    这些对高等教育有着实在的深刻影响。人们对未来、对经济增长的信心越来越低，钱越来越少，可供给高等教育的财富正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流失。国家层面的财政紧缩使得这一情形变得更糟，因为助学贷款和财政资助同样要遭到削减。

    高校教师们微妙却又准确无误地认识到了这一窘境。伦纳德•卡苏杜（Leonard Cassuto）在《高等教育编年报》中所讲述的那个故事表明，经济的停滞不前导致了学术环境的停滞不前：

    以往院系寻求发展的做法是聘请高知名度的研究人员。请注意一点：我在这用的是一般过去时态。学术“造星系统”，就如它的名字所内涵的意思，用基金的支撑对抗经济的滑坡：经济衰退限制了许多野心勃勃的高级教职员——特别是人文学科内的——的发展。

    这对人文学科的打击尤为严重，各个大学人文专业的职位招聘数量下降了40%。

    然而体制灵活性以及发展路径的缺失并不意味着专业学者将不再发表文章：

    发表文章是学术圈内的金本位原则。即使是一个从没发表过经济学论文的人也知道，如果薪水的增加量主要取决于发表论文的数量，那么大多数教授就会把精力放到发表论文上面。整个学术价值体系就是建立在发表作品基础之上的：所有人都为这种层级制度抱怨，为之烦恼，但不管人们怎么看待这件事，专业能力的考察主要还是依靠发表论文以及被引用频率。无论在高校内还是在高校外，发表论文仍然是最被认可的学术成就。

    对于学术圈内的人们而言，上述情形所导致的后果是无法被忽略的——为着一个日益扩大并且日趋苛刻的学术界创作、扩展以及提交论文的压力将会继续下去。随着高校资金的减少，学者们之间的竞争可能会变得更加白热化。

    令人郁闷的是，供应方的压力会增加，而需求方支付能力则将停滞：

    • 对于开放存取（Open Access）的出版商，来自作者的资金支持可能会慢慢地枯竭。虽然财政紧缩与总体资金支持减少之间会有一个时间差，但国家的经济状况决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将有越来越少的作者可以获得越来越少的资金支持。

    • 对于订阅出版商而言，随着学术经济的停滞不前，盈利源的不断减少，单纯地依靠传统以及以往的经验来提高定价的作法将会变得更为艰难。

    • 对于高校图书馆而言，随着高校整体性的财政和增长问题所具有的影响不断在校内扩散，其早已捉襟见肘难以扩展的预算将面临进一步的削减和限制。

    • 对于有着巨大广告收入的出版商而言，情况可能会稍微乐观一点——财政预算对广告领域的影响可能会没那么多。然而，随着各种消极后果不断积累，广告收入也可能被蒸发掉，因为企业倾向于在经济衰退时期减少支出。

    • 来自于再版以及版权许可方面的副业收入也开始停滞不前，随着新书或者修订版越来越少，因此版权许可需求也越来越少；随着即时化出版变得越来越得势，再版销售也减缓或者开始显著萎缩了。

    这听起来好像是“四眼天鸡”哭嚎着“天就要塌了”似的。然而，在一个以财政紧缩、用管理家庭预算的方式来管理国家预算以及鄙视政府干预和公共支出为核心特征的长时段的经济与政治时代，我们确实面临着真实而严峻的风险。

    让我感到震惊的是总统奥巴马虽然对此表示反对，但却显得那么软弱无力。其实并非只有他这样无能为力——英国、西班牙、希腊、爱尔兰、法国、日本以及其他在过去的10～20年中以各种理由奉行过财政紧缩政策的国家都无法解决他们的债务问题、无法吸引商业投资并且面临他们急需解决的各种问题不断恶化的趋势。

    在这个宏大故事中还有一小部分我们不能忽视，那就是：上述情况对研究资金、信息资金以及奖学金的潜在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