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 签:
近代以来,上海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历史渊源,成为一大古籍流散中心,历史的烟云消散之后,今天多数重要古籍已入公家收藏。在上海图书馆、复旦大学图书馆等机构之外,上海博物馆是另一家重要的古籍收藏单位,但由于博物馆的性质,其古籍收藏一向鲜为人知,上海博物馆研究馆员柳向春博士,从版本学、文献学、藏书史等多个角度入手,深入挖掘、爬梳数十部古籍编撰、刊刻、校勘、递藏、题跋背后的故事,并以大量高清插图展现古书版刻原貌,揭示其文物价值与文献价值,其中包括南宋龙舒郡刻公文纸印本《王文公文集》、南宋孤本《梅花喜神谱》、明稿本《玉华堂日记》、清初胡氏十竹斋刻钤印本《印存初集》、响山堂旧藏清钞本《虞山钱遵王诗稿》等。本书一方面揭示了上博馆藏的一些基本特色,如稿钞本、名家旧藏、印谱、地方文献等等,另一方面涉及古籍的方方面面,辐射面广,看点多多,非常精彩。
柳向春,复旦大学中国古典文献学博士,上海博物馆研究馆员,上海市古籍保护中心专家委员会成员、上海市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著有《陈奂交游研究》、《古艳遇》、《笺边漫语》、《古有憙》、《曲终雅声:熹平石经及其拓片研究》、《海上古籍风云录》等,整理校点《文禄堂访书记》、《爱日精庐藏书志》、《过云楼书画记 岳雪楼书画录》等十馀种。
序(陈正宏)
南宋龙舒郡刻公文纸印本《王文公文集》珍赏
附:新发现《王文公文集》残卷考
南宋宋器之《梅花喜神谱》年谱
上海博物馆藏大藏经零本四种
上海博物馆藏珍本二种述要
《玉华堂日记》及其中所见潘氏家事举隅
康熙刻本《六书通》解题
胡正言及其《印存初集》述略
《胡氏印存残帙》及其藏家考实
虞山钱遵王诗集说略
石韫玉与其《古香林印稿》
上海博物馆藏黄丕烈题跋本
刘喜海《海东金石苑》刊行始末
上海博物馆藏《孟子疏证》二十二卷
《半塘老人钤印》等三种印谱提要
翁同龢与光绪本《愧林漫录》
善本经眼录之《朝鲜古活字版拾叶》
红印本《彊邨校词图题咏》解题
红印本《松邻遗集》解题
红印本《倚松老人诗集》解题
留垞写刻《郁华阁遗集》诗三卷词一卷红印本珍赏
《印林清话》及其作者考实
沪籍前贤文献经眼录
上海博物馆存秦康祥旧藏文物概述
上海博物馆参与《中国古籍总目》项目情况综述
后 记
南宋龙舒郡刻公文纸印本《王文公文集》珍赏
作为一位政治家,王安石无论是在其生前身后,都备受争议。但作为一位文学家,毫无疑问,王安石是成功的,在这一领域,他一直享有较高的声誉,乃至于被后世认定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至今影响未歇。正因为如此,他的诗文集在其故后不久,即整理成集付梓。而后世于此更是频频翻刻,流传至今,版本繁多。其中最有意味的,则莫过于现今藏于上海博物馆中的南宋龙舒郡刻公文纸印本《王文公文集》残本七十二卷。
王安石的诗文总集早在北宋末年的徽宗政和年间,就由政府下诏结集。最初应是由其门人薛昂奉诏编校的,但此本存在大量误收及漏收的现象,是否曾经刊刻,现在也不能确定,总之,此本早已不传了。之后应该陆续有别的本子问世,如宋高宗绍兴十年(1140),临川郡守詹大和就是在以往闽、浙二本的基础上校订重刊了《临川集》,并由黄次山作序,这就是传世的临川本。至绍兴二十一年,王安石曾孙王珏在担任两淮西路转运司时,又根据薛昂编校的遗稿及王安石亲笔刻石等内容,再参校各本,重新刊刻行世。此即传世的杭州本,其版式为左右双边,半叶十二行,行二十字,偶有二十一字。詹大和刻本到明朝时曾被覆刻,王珏刻本在元明也均有递修和补刊,像元人危素就曾收集诸本,增补校订,集成若干卷,吴澄为之序。不过,这个元本也已经散佚不存了,而此集的名称也逐渐由最初的《临川集》演变成了《临川先生文集》。现在流传较多的本子有明嘉靖十三年(1534)刘氏安正堂本、嘉靖二十五年应云鸑据安正堂本重刻本、嘉靖三十九年何迁据应本重刻本、万历四十年(1612)王安石二十二世裔孙凤翔据何本整理之《王临川集》等。但这些本子,包括《四库全书》本,实际上都是渊源于杭州本。
此外,还有“龙舒本”一种。龙舒郡即今安徽舒城,“龙舒本”原书标目为《王文公文集》。杭州本王珏跋文中有“比年龙舒版行,尚循旧本”之语,说明龙舒本刻于杭州本之前。国内现存之龙舒本原藏于清内阁大库,光绪末年转入宝应刘启瑞氏食旧德斋,残存七十二卷。此本外,又有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残本,存卷一至七十。这一版本宋以后未见翻版,传本几绝。现存世两本除去重卷,恰可得一完书。1962年中华书局以食旧德斋原藏本影印卷为基础,缺卷以北京图书馆藏日本东京宫内省图书寮藏本照片补足,出版刊行了《王文公文集》。据此影印本卷前赵万里所撰《宋龙舒郡本王文公集题记》:
龙舒本《王文公文集》,宋以后未见翻版,传本几绝。1959年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根据徐森玉先生倡议,先将傅沅叔先生生前从国内藏本拍摄的玻璃片制版影印,尚缺二十四卷,恰巧北京图书馆从日本东洋文库得到前七十卷影片,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因向北京图书馆转借补印,延津剑合,全书告成(现在仅总目卷上缺第一至四叶,卷九十三缺第八叶、第九叶,卷九十四缺首叶)。
可知这一影印本的问世,是出于文博界耆宿徐森玉先生的推毂建议的。今年(2011)正逢徐森玉先生冥诞一百三十周年、辞世四十周年之际,故特草此文以为纪念,不仅以此书为海内孤本也。
龙舒郡本的珍贵,日本岛田翰曾经有所论及,据缪荃孙《艺风藏书再续记》卷七中转引,他说:
日本图书寮有残宋本《王文公文集》,今存七十卷,佚其末诗集数卷而已。而今本所佚之文,多至四十七篇。陆存斋《群书校补》据《宋文鉴》、《宋文选》、《播芳大全》、《能改斋漫录》,以补明覆詹本之缺,尚不过十馀篇,与此本多寡不侔矣。昔政和中开局编书,诸臣之文,独《临川集》得预其列,而门下侍郎薛昂肇明实主其事。此书依其异同考之,盖肇明所编次也。卷一至卷八书,卷九宣诏,卷十至卷十四制诰,卷十五至卷二十一表,卷二十二至卷二十四启,卷二十五传,卷二十六至卷三十三杂著篇,卷三十四、三十五记,卷三十六序,卷三十七至卷五十一古诗,卷五十二至卷七十律诗。半板十行,行十七字。“桓”、“殷”缺末笔,于“构”字下注云“御名”,则此书高宗时依薛本所入梓也,并王珏所未见矣。日本岛田翰跋。
这段跋文写得很详尽,但他推断此本是“依薛本所入梓”,恐怕只是悬拟之辞,不一定确当。日本藏的这部,《图书寮汉籍善本书目》卷四集部别集类“王文公文集一百卷十四册”条著录得很详细:
宋刊本。前后无序跋,不题编者名氏。现存七十卷:一至八,书;卷九,宣诏;卷十至十四,制诏;卷十五至廿一,表;卷廿二至廿四,启;卷廿五,传;卷廿六至卅三,杂著;卷卅四、卅五,记;卷卅六,序;卷卅七至五十一,古诗;五十二至七十,律诗。其诗文间有今本佚载者。左右双边,每半叶十行,行十七字。界高六寸七分,幅五寸。版心上鱼尾下记“文集几”,下鱼尾下记丁数、刻工名氏。卷中遇“构”字,下注“御名”。则刊于南宋南渡之初。雕刻至佳,每册首有“赐芦文库”印同,首尾捺“金泽文库”、“心华藏书”印,又卷廿九、卅三尾捺“颜氏家藏”印。
又严绍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一书中曾详细介绍过此书在日本的递藏过程,今移录如下:
此本系日本中世时代金泽文库外流出汉籍之一种,首尾有“金泽文库”楷书长方墨印,后归丰后佐伯毛利高标所有。仁孝天皇文政年间(1818-1829)由出云守毛利高翰献赠幕府,明治初年归内阁文库。明治二十四年(1891)由内阁文库移入宫内省图书寮(即今宫内厅书陵部)。卷中有“佐伯侯毛利高标字培孙藏书画之印”朱文方印。每册首有新见正路藏书印“赐芦文库”长方朱印,卷二十九与卷三十三尾,有“颜氏家藏印”朱文方印。
这段记载,对于我们了解日本藏残本的源流很有帮助。可惜的是,关于此书的卷数,严先生却说:“是集本一百二十卷,此本今《序》与《目》缺,存卷一至七十。”显然,他对于自己列为参考书目的《图书寮汉籍善本书目》并未仔细看过,而同样为他所参考的董康的《书舶庸谭》中,也只是说不知其原来卷数而已。则严先生此说,显然是想当然尔。
国内所藏这部,当以傅增湘先生的几次题跋所述最为明晰,其《藏园群书经眼录》卷十三“王文公集一百卷”条(存七十六卷又目录二卷)著录云:
宋刊本。十行十七字,白口,左右双阑。版心上记字数,下记刊工姓名……宋讳“完”、“慎”不缺笔。此书字体朴厚浑劲,纸细洁坚韧,厚如梵夹。每叶钤“向氏珍藏”朱文长印(楷书),纸背为宋人简启,多江淮间官吏……
同卷中“王文公集一百卷”条(存卷一至七十)又比较了中日所藏两本的优劣:
余故人颍川君居江淮之交,家藏《王文公文集》,其版式、行款正与此(按:指日藏本而言)同。然余以为视此可贵者有三:原书楮墨精湛,且纸背皆宋人交承启札,笔墨雅丽,真可反覆把玩,此可贵者一也。寮本无序目,于是谈者妄生揣测,以为即真赏斋之一百六十卷本而佚其半者。此本目录完全,仍为一百卷,不过次第与绍兴本异耳。而积疑赖此尽释,此可贵者二也。寮本缺七十以下各卷,此本缺四至六、三十七至四十七、六十一至六十九,共缺二十四卷(按:据此则缺二十三卷),而七十卷以下完然具存,正可补寮本之缺。且必有佚文出罗钞之外者,此可贵者三也。
其中所述的三可贵者,尤以第一条值得详细一说。
宋版《王文公集》已成稀世之珍,而沉埋在书叶内的宋人墨迹更属宝中之宝。据统计,此书现存共计九百馀叶,其中旧纸印者七百八十馀,包括宋人书简三百一十馀通,另绍兴三十二年(1162)、隆兴元年(1163)间公牍五十馀件。而宋人手迹除此之外,全国现存,包括台湾在内,总计不及百通,则这批墨迹之宝重可以想见。前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影印本卷末,仅仅附录十四幅函件的图片,虽可作一脔之尝,但实在不能餍研究者之意。所幸现存所有函牍部分,已于1990年经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名之曰《宋人佚简》,沾溉学林,为功不浅。而这七百八十馀叶中,每叶均钤有“向氏珍藏”朱文长方印记,可知其为向氏旧藏。据汪桂海《宋代公文纸印本断代研究举例》一文云,他曾统计出现存公文纸印书七十九种,而估计大概存世约百种左右。又云宋代公文约保存十年左右便行处理,其法有二,一则归官用,再以馀者售予民间。则此书的用纸,必是当日公牍废弃处理后为向氏所购置者。而已故文献学家顾廷龙先生以为此书为龙舒官刻之本,恐怕也不一定正确。至少,不能以其采用旧公文纸来印刷,就将其作为官刻本的证据。这批函札中,包括有宋人向汮、叶义向、洪适、李若川、张运、吕广问等六十馀人的书简,其中尤其引人瞩目的,是其中存有向汮往来函札多通。结合当时龙舒郡服官及寓居之向氏情形,无疑是以向汮最有可能为这批公文纸的主人。向汮,字荆父,开封人。绍兴三十二年(1162)以右朝奉大夫权知舒州主管学事。隆兴二年(1164)改提举淮东路常平茶盐公事。后历知扬州(乾道二年,1166)、台州(乾道五年,1169)、湖州(乾道六年,1170)、苏州(乾道八年正月,1172)等府。曾协《云庄集》卷二有《送向兄荆父帅维扬荆父名汮》二首:“宠数频烦色愈温,耐官丞相克家孙。川原迤逦提封阔,旌纛森严上将尊。心识古人风节似,望知前辈典刑存。春风草绿长淮净,眼看频流雨露恩。”“大父曾开刺史天,固应陈迹尚依然。邦人却怪家风在,故老今推宅相贤。仗钺秉旄仍置使,轻裘缓带更安边。须知此日分忧重,更觉光荣掩后前。”大概可见向汮的家世与生平大概。另在《宋人佚简》署有年月的公牍中,时间上限为绍兴三十二年九月,下限则为隆兴元年六月,大约与向汮在舒州任上的时间相当。这或许说明,官员任期之内的公牍文献,该官员可能有保管权,并有优先购买权,所以在其保存期过后便能以之挪为他用。而这些函件、文书上所钤向氏印记,也反映了其本为向氏保存之物这一事实。再据前引王珏跋文中有“比年龙舒版行”句来推断,则现存此本必为后印本,其印刷距版片雕成至少已经有二三十年之久了。
…………
装 帧:精装
开 本:16开
纸 张:胶版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