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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党百年百篇文学短经典套装


建党百年百篇文学短经典套装

作  者:贺绍俊 李云雷 丛治辰 主编

出 版 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07月

定  价:422.00

I S B N :12882105

所属分类: 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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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建党百年百篇文学短经典”精选反映建党百年光辉历程,思想精深、艺术精湛、篇幅精悍的中短篇小说与散文纪实作品,《开天辟地新航船》系其中第一卷。

 

 

“建党百年百篇文学短经典”精选反映建党百年光辉历程,思想精深、艺术精湛、篇幅精悍的中短篇小说与散文纪实作品,《崛起东方新中国》系其中第二卷。

 

“建党百年百篇文学短经典”精选反映建党百年光辉历程,思想精深、艺术精湛、篇幅精悍的中短篇小说与散文纪实作品,《劈波斩浪新征程》系其中第三卷。

 

“建党百年百篇文学短经典”精选反映建党百年光辉历程,思想精深、艺术精湛、篇幅精悍的中短篇小说与散文纪实作品,《走进辉煌新时代》系其中第四卷。

 

TOP目录

前驱者

敬告青年 陈独秀

雪地冰天两少年 李大钊

 

小说

弟兄夜话 蒋光慈

奶妈 魏金枝

一九三〇年春上海(之二) 丁玲

丰收 叶紫

差半车麦秸 姚雪垠

黄河 萧红

李有才板话 赵树理

俘虏 艾青

荷花淀 孙犁

我的两家房东 康濯

政治委员 刘白羽

雨来没有死 管桦

 

散文纪实

赤都心史 瞿秋白

五月卅一日急雨中 叶圣陶

写给一个哥哥的回信 殷夫

一个伟大的印象 柔石

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和前驱的血 鲁迅

可爱的中国 方志敏

包身工 夏衍

一个平常的故事 何其芳

白杨礼赞 茅盾

通过草地 冯雪峰

丰饶的战斗的南泥湾 吴伯箫

诺尔曼·白求恩断片 周而复

叶挺将军的诗 郭沫若

一面光荣的旗帜 白朗

 

小说

柳堡的故事 石言

科尔沁草原的人们 玛拉沁夫

青枝绿叶 刘绍棠

不能走那条路 李準

洼地上的“战役” 路翎

党员登记表 峻青

党费 王愿坚

喜鹊登枝 浩然

禾场上 周立波

百合花 茹志鹃

延安人 杜鹏程

我的第一个上级 马烽

团圆 巴金

房客 杨沫

基石 路遥

取经 贾大山

我们的军长 邓友梅

保京上任 贾平凹

 

散文纪实

由三藩市到天津 老舍

谁是最可爱的人 魏巍

挥手之间 方纪

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 穆青、冯健、周原

忆铁人 魏钢焰

地质之光 徐迟

 

小说

“漏斗户”主 高晓声

信任 陈忠实

小镇上的将军 陈世旭

乔厂长上任记 蒋子龙

布礼 王蒙

西线轶事 徐怀中

你是共产党员吗? 张林

最后一个军礼 方南江、李荃

普通老百姓 迟松年

射天狼 朱苏进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梁晓声

高山下的花环 李存葆

流逝 王安忆

汉家女 周大新

通腿儿 赵德发

砸骨头 铁凝

赵一曼女士 阿成

父亲是个兵 邓一光

潜伏 龙一

英雄血 蒋韵

海军往事 陆颖墨

 

散文纪实

船长 柯岩

三门李轶闻 乔迈

中国姑娘 鲁光

延安梦寻 冯牧

“希望工程”纪实 黄传会

一个大党和一只小船 梁衡

沿着雪线走 裘山山

中国第一朵蘑菇云里的英雄传奇 徐剑

闪着泪光的事业 蒋巍

 

 

小说

俄罗斯陆军腰带 马晓丽

革命者 朱山坡

鲜花岭上鲜花开 徐贵祥

科恰里特山下 董夏青青

躺在山上看星星 万宁

炖马靴 迟子建

抬花轿 老藤

父亲和我的时代 杨遥

生 西元

湖与元气连 余一鸣

 

散文纪实

雨花台的那片丁香…… 何建明

曙光中的足迹 铁流、徐锦庚

塞罕坝时间 李青松

初心 李春雷

阻击埃博拉 陈言

曙光 纪红建

十八洞村的故事 李迪

江山如此多娇 欧阳黔森

 

TOP书摘

 

可爱的中国

 

方志敏

 

这是一间囚室。

这间囚室,四壁都用白纸裱糊过,虽过时已久,裱纸变了黯黄色,有几处漏雨的地方,并起了大块的黑色斑点;但有日光照射进来,或是强光的电灯亮了,这室内仍显得洁白耀目。对天空开了两道玻璃窗,光线空气都不算坏。对准窗子,在室中靠石壁放着一张黑漆色长方书桌,桌上摆了几本厚书和墨盒茶盅。桌边放着一把锯短了脚的矮竹椅;接着竹椅背后,就是一张铁床;床上铺着灰色军毯,一床粗布棉被,折叠了三层,整齐地摆在床的里沿。在这室的里面一角,有一只未漆的未盖的白木箱摆着,木箱里另有一只马桶躲藏在里面,日夜张开着口,承受这室内囚人每日排泄下来的秽物。在白木箱前面的靠壁处,放着一只蓝磁的痰盂,它像与马桶比赛似的,也是日夜张开着口,承受室内囚人吐出来的痰涕与丢下去的橘皮蔗渣和纸屑。骤然跑进这间房来,若不是看到那只刺目的很不雅观的白方木箱,以及坐在桌边那个钉着铁镣一望而知为囚人的祥松,或者你会认为这不是一间囚室,而是一间书室了。

的确,就是关在这室内的祥松,也认为比他十年前在省城读书时所住的学舍的房间要好一些。

这是看守所优待号的一间房。这看守所分为两部,一部是优待号,一部是普通号。优待号是优待那些在政治上有地位或是有资产的人们。他们因各种原因,犯了各种的罪,也要受到法律上的处罚;而他们平日过的生活以及他们的身体,都是不能耐住那普通号一样的待遇;把他们也关到普通号里去,不要一天两天,说不定都要生病或生病而死,那是万要不得之事。故特辟优待号让他们住着,无非是期望着他们趁早悔改的意思。所以与其说优待号是监狱,或者不如说是休养所较为恰切些,不过是不能自由出入罢了。比较那潮湿污秽的普通号来,那是大大的不同。在普通号吃苦生病的囚人,突然看到优待号的清洁宽敞,心里总不免要发生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天狱之感。

因为祥松是一个重要的政治犯,官厅为着要迅速改变他原来的主义信仰,才将他从普通号搬到优待号来。

祥松前在普通号,有三个同伴同住,谈谈讲讲,也颇觉容易过日。现在是孤零一人,镇日坐在这囚室内,未免深感寂寞了。他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想借烟来散闷,酒来解愁,也是做不到的。而能使他忘怀一切的,只是读书。他从同号的难友处借了不少的书来,他原是爱读书的人,一有足够的书给他读读看看,就是他脚上钉着的十斤重的铁镣也不觉得它怎样沉重压脚了。尤其在现在,书好像是医生手里止痛的吗啡针,他一看起书来,看到津津有味处,把他精神上的愁闷与肉体上的苦痛,都麻痹地忘却了。

到底他的脑力有限,接连看了几个钟头的书,头就会一阵一阵地胀痛起来,他将一双肘节放在桌上,用两掌抱住胀痛的头,还是照原看下去,一面咬紧牙关自语:“尽你痛!痛!再痛!脑溢血,晕死去罢!”直到脑痛十分厉害,不能再耐的时候,他才丢下书本,在桌边站立起来。或是向铁床上一倒,四肢摊开伸直,闭上眼睛养养神;或是在室内从里面走到外面,又从外面走到里面的踱着步;再或者站在窗口望着窗外那么一小块沉闷的雨天出神;也顺便望望围墙外那株一半枯枝,一半绿叶的柳树。他一看到那一簇浓绿的柳叶,他就猜想出遍大地的树木,大概都在和暖的春风吹嘘中,长出艳绿的嫩叶来了——他从这里似乎得到一点儿春意。

他每天都是这般不变样地生活着。

今天在换班的看守兵推开门来望望他——换班交代最重要的一个囚人——的时候,却看到祥松没有看书,也没有踱步,他坐在桌边,用左手撑住头,右手执着笔在纸上边写边想。祥松今天似乎有点什么感触,要把它写出来。他在写些什么呢?啊!他在写着一封给朋友们的信。

 

亲爱的朋友们:

我终于被俘入狱了。

关于我被俘入狱的情形,你们在报纸上可以看到,知道大概,我不必说了。我在被俘以后,经过绳子的绑缚,经过钉上粗重的脚镣,经过无数次的拍照,经过装甲车的押解,经过几次群众会上活的示众,以至关入笼子里,这些都像放映电影一般,一幕一幕地过去了!我不愿再去回忆那些过去了的事情,回忆,只能增加我不堪的羞愧和苦恼!我也不愿将我在狱中的生活告诉你们。朋友,无论谁入了狱,都得感到愁苦和屈辱,我当然更甚,所以不能告诉你们一点什么好的新闻。我今天想告诉你们的却是另外一个比较紧要的问题,即是关于爱护中国、拯救中国的问题,你们或者高兴听一听我讲这个问题罢。

 

我自入狱后,有许多人来看我;他们为什么来看我,大概是怀着到动物园里去看一只新奇的动物一样的好奇心罢?他们背后怎样评论我,我不能知道,而且也不必一定要知道。就他们当面对我讲的话,他们都承认我是一个革命者;不过他们认为我只顾到工农阶级的利益,忽视了民族的利益,好像我并不是热心爱中国爱民族的人。朋友,这是真实的话吗?工农阶级的利益,会是与民族的利益冲突吗?不,绝不是的,真正为工农阶级谋解放的人,才正是为民族谋解放的人,说我不爱中国不爱民族,那简直是对我一个天大的冤枉了。

我很小的时候,在乡村私塾中读书,无知无识,不知道什么是帝国主义,也不知道帝国主义如何侵略中国,自然,不知道爱国为何事。以后进了高等小学读书,知识渐开,渐渐懂得爱护中国的道理。一九一八年爱国运动波及到我们高小时,我们学生也开起大会来了。

在会场中,我们几百个小学生,都怀着一肚子的愤恨,一方面痛恨日本帝国主义无餍的侵略,另一方面更痛恨曹、章等卖国贼的狗肺狼心!就是那些年轻的教师们(年老的教师们,对于爱国运动,表示不甚关心的样子),也和学生一样,十分激愤。宣布开会之后,一个青年教师跑上讲堂,将日本帝国主义提出的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一条一条地边念边讲。他的声音由低而高,渐渐地吼叫起来,脸色涨红,渐而发青,颈子胀大得像要爆炸的样子,满头的汗珠子,满嘴唇的白沫,拳头在讲桌上捶得碰碰响。听讲的我们,在这位教师如此激昂慷慨的鼓动之下,哪一个不是鼓起嘴巴,睁大着眼睛——每对透亮的小眼睛,都是红红的像要冒出火来;有几个学生竟流泪哭起来了。朋友,确实的,在这个时候,如果真有一个日本强盗或是曹、章等卖国贼的哪一个站在我们的面前,那怕不会被我们一下打成肉饼!会中,通过抵制日货,先要将各人身边的日货销毁去,再进行检查商店的日货,并出发对民众讲演,唤起他们来爱国。会散之后,各寝室内扯抽屉声,开箱笼声,响得很热闹,大家都在急急忙忙地清查日货呢。

“这是日货,打了去!”一个玻璃瓶的日本牙粉扔出来了,扔在阶石上,立即打碎了,淡红色的牙粉,飞洒满地。

“这也是日货,踩了去!”一只日货的洋磁脸盆,被一个学生倒仆在地上,猛地几脚踩凹下去,磁片一片片地剥落下来,一脚踢出,磁盆就像含冤无诉地滚到墙角里去了。

“你们大家看看,这床席子大概不是日本货吧?”一个学生双手捧着一床东洋席子,表现很不能舍去的样子。

大家走上去一看,看见席头上印了“日本制造”四个字,立刻同声叫起来:“你的眼睛瞎了,不认得字?你舍不得这床席子,想做亡国奴!?”不由分说,大家伸出手来一撕,那床东洋席,就被撕成碎条了。

我本是一个苦学生,从乡间跑到城市里来读书,所带的铺盖用品都是土里土气的,好不容易弄到几个钱来,买了日本牙刷,金刚石牙粉,东洋脸盆,并也有一床东洋席子。我明知销毁这些东西,以后就难得钱再买,但我为爱国心所激动,也就毫无顾惜地销毁了。我并向同学们宣言,以后生病,就是会病死了,也决不买日本的仁丹和清快丸。

从此以后,在我幼稚的脑筋中,作了不少的可笑的幻梦;我想在高小毕业后,即去投考陆军学校,以后一级一级地升上去,带几千兵或几万兵,打到日本去,踏平三岛!我又想,在高小毕业后,就去从事实业,苦做苦积,那怕不会积到几百万几千万的家私,一齐拿出来,练海陆军,去打东洋。读西洋史,一心想做拿破仑;读中国史,一心又想做岳武穆。这些混杂不清的思想,现在讲出来,是会惹人笑痛肚皮!但在当时我却认为这些思想是了不起的真理,愈想愈觉得津津有味,有时竟想到几夜失眠。

一个青年学生的爱国,真有如一个青年姑娘初恋时那样的真纯入迷。

……

 

党费

 

王愿坚

 

每逢我领到了津贴费,拿出钱来缴党费的时候;每逢我看着党的小组长接过钱,在我的名字下面填上钱数的时候,我就不由得心里一热,想起了一九三四年的秋天。

一九三四年是我们闽粤赣边区斗争最艰苦的开始。我们那儿的主力红军一部分参加了“抗日先遣队”北上了,一部分和中央红军合编,准备长征,四月天就走了。我们留下来坚持敌后斗争的一支小部队,在主力红军撤走以后,就遭到白匪疯狂地“围剿”。为了保存力量,坚持斗争,我们被逼得上了山。

队伍虽然上了山,可还是当地地下斗争的领导中心,我们支队的政治委员魏杰同志就是这个中心县委的书记。当时,我们一面瞅空子打击敌人,一面通过一条条看不见的交通线,和各地地下党组织保持着联系,领导着斗争。这种活动进行了没多久,敌人看看整不了我们,竟使出了一个叫作“移民并村”的绝招儿,把山脚下、偏僻的小村子的群众统统强迫迁到靠平原的大村子去了。敌人这一招儿使得可真绝,切断了我们和群众的联系,各地的党组织也被搞乱了,要坚持斗争就得重新组织。

上山以前,我是干侦察员的。那时候整天在敌人窝里逛荡,走到哪里,吃、住都有群众照顾着,瞅准了机会,一下子给敌人个“连锅端”,歼灭个把小队的保安团,干得真痛快。可是自打上了山,特别是敌人来了这一手,日子不那么惬意了:生活艰苦倒不在话下,只是过去一切生活、斗争都和群众在一起,现在蓦地离开了群众,可真受不了;浑身有劲没处使,觉得憋得慌。

正憋得难受呢,魏杰同志把我叫去了,要我当交通员,下山和地方党组织取得联系。

 

接受了这个任务,我可是打心眼里高兴。当然,这件工作跟过去当侦察员有些不一样,任务是秘密地把“并村”以后的地下党组织联络起来,沟通各村党支部和中心县委——游击队的联系,以便进行有组织的斗争。去的落脚站八角坳,是个离山较近的大村子,有三四个村的群众新近被迫移到那里去。要接头的人名叫黄新,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媳妇,一九三一年入党的。一九三二年“扩红”的时候,她带头把自由结婚的丈夫送去参加了红军。以后,她丈夫跟着毛主席长征了,眼下家里就剩下她跟一个才五岁的小妞儿。敌人实行“并村”的时候,把她们那村子一把火烧光了,她就随着大伙来到了八角坳。听说她在“并村”以后还积极地组织党的活动,是个忠实、可靠的同志,所以这次就去找她接头,传达县委的指示,慢慢展开活动。

这些,都是魏政委交代的情况。其实我只知道八角坳的大概地势,至于接头的这位黄新同志,我并不认识。魏政委怕我找错人,在交代任务时还特别嘱咐说:“你记着,她耳朵边上有个黑痣!”

就这样,我收拾了一下,换了身便衣,就趁天黑下山了。

八角坳离山有三十多里路,再加上要拐弯抹角地走小路,下半夜才赶到。这庄子以前我来过,那时候在根据地里像这样大的庄子,每到夜间,田里的活干完了,老百姓开会啦,上夜校啦,锣鼓喧天,山歌不断,闹得可热火了。可是,现在呢,鸦雀无声,连个火亮儿也没有,黑沉沉的,活像个乱葬岗子。只有个把白鬼有气没力地喊两声,大概他们以为根据地的老百姓都被他们的“并村”制服了吧。可是我知道这看来阴森森的村庄里还埋着星星点点的火种,等这些火种越着越旺,连串起来,就会烧起漫天大火的。

我悄悄地摸进了庄子,按着政委告诉的记号,从东头数到第十七座窝棚,蹑手蹑脚地走到窝棚门口。也奇怪,天这么晚了,里面还点着灯,看样子是使什么遮着亮儿,不近前是看不出来的。屋里有人轻轻地哼着小调儿,听声音是个女人,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的。哼的那个调儿那么熟,一听就听出是过去“扩红”时候最流行的《送郎当红军》:

 

…………

五送我郎当红军,

冲锋陷阵要争先,

若为革命牺牲了,

伟大事业侬担承。

…………

十送我郎当红军,

临别的话儿记在心,

郎当红军我心乐,

我做工作在农村。

…………

 

好久没有听这样的歌子了,在这样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歌子,心里真觉得熨帖。我想得一点也不错,群众的心还红着哩,看,这么艰难的日月,群众还想念着红军,想念着扯起红旗闹革命的红火日子。兴许这哼歌的就是我要找的黄新同志?要不,怎么她把歌子哼得七零八落的呢?看样子她的心不在唱歌,她在想她那在长征路上的爱人哩。我在外面听着,真不愿打断这位红军战士的妻子对红军、对丈夫的思念,可是不行,天快亮了。我连忙贴在门边上,按规定的暗号,轻轻地敲了敲门。

歌声停了,屋里顿时静下来。我又敲了一遍,才听见脚步声走近来,一个老妈妈开了门。

我一步迈进门去,不由得一怔:小窝棚里挤挤巴巴坐着三个人,有两个女的,一个老头儿,围着一大篮青菜,头也不抬地在择菜叶子。他们的态度都那么从容,像没有什么人进来一样。这一来我可犯难了:到底哪一个是黄新?万一认错了人,我的性命事小,就会带累了整个组织。怔了一霎,也算是急中生智,我说:“咦,该不是走错了门了吧?”

这一招儿很有效,几个人一齐抬起头来望我了。我眼珠一转,一眼就看见在地铺上坐着的那位大嫂耳朵上那颗黑痣了。我一步抢上去说:“黄家阿嫂,不认得我了吧?卢大哥托我带信来了!”末了这句话也是约好的,原来这块儿“白”了以后,她一直说她丈夫卢进勇在外地一家香店里给人家干活。

别看人家是妇道人家,可着实机灵,她满脸堆笑,像招呼老熟人似的,一把扔给我个木凳子让我坐,一面对另外几个人说:“这么的吧:这些菜先分分拿回去;盐,等以后搞到了再分!”

那几个人眉开眼笑地望望我,每人抱起一大抱青菜,悄悄地走了。

她也跟出去了,大概是去看动静去了吧。这工夫,按我们干侦察员的习惯,我仔细地打量了这个红军战士的妻子、地下党员的家:这是一间用竹篱子糊了泥搭成的窝棚,靠北墙,一堆稻草搭了个地铺,地铺上一堆烂棉套子底下躺着一个小孩子,小鼻子一扇一扇地睡得正香。这大概就是她的小妞儿。墙角里三块石头支着一个黑乎乎的砂罐子,这就是她煮饭的锅。再往上看,靠房顶用几根木棒搭了个小阁楼,上面堆着一些破烂家具和几捆甘蔗梢子……

正打量着,她回来了,关上了门,把小油灯遮严了,在我对面坐下来,说:“刚才那几个也是自己人,最近才联系上的。”她大概想到了我刚进门时的那幅情景,又指着墙角上的一个破洞说:“以后再来,先从那里瞅瞅,别出了什么岔子。”——看,她还很老练哪。

她看去已经不止政委说的那年纪,倒像个三十开外的中年妇人了。头发往上拢着,挽了个髻子,只是头发嫌短了点;当年“剪了头发当红军”的痕迹还多少可以看得出来。脸不怎么丰满,可是两只眼睛却忽闪忽闪有神,看去是那么和善、安详又机警。眼里潮润润的,也许是因为太激动了,不多一会儿就撩起衣角擦擦眼睛。

半天,她说话了:“同志,你不知道一跟党断了联系,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真不是味儿啊!眼看着咱们老百姓遭了难处,咱们红军遭了难处,也知道该斗争,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干,现在总算好了,和县委联系上了,有我们在,有你们在,咱们想法把红旗再打起来!”

本来,下山时政委交代要我鼓励鼓励她的,我也想好了一些话要对她说,可是一看刚才这情况,听了她的话,她是那么硬实,口口声声谈的是怎么坚持斗争,根本没把困难放在心上,我还有啥好说的?干脆就直截了当地谈任务了。

我刚要开始传达县委的指示,她蓦地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你看,见了你我喜欢得什么都忘了,该弄点东西你吃吃。”她揭开砂罐,拿出两个红薯丝子拌和菜叶做的窝窝,又拉出一个破坛子,在里面掏了半天,摸出一块咸萝卜,递到我脸前说:“自从并了村,离山远了,白鬼看得又严,什么东西也送不上去,你们可受了苦了;好的没有,凑合着吃点吧!”

走了一夜,也实在有些饿了,再加上好久没见盐味儿了,看到了咸菜,也真想吃;我没怎么推辞就吃起来。咸菜虽说因为缺盐,腌得带点酸味,吃起来可真香。一吃到咸味,我不由得想起山上同志们那些黄瘦的脸色——山上缺盐缺得凶呢。

一面吃着,我就把魏政委对地下党活动的指示,传达了一番。县委指示的问题很多,譬如了解敌人活动情况、组织反收租夺田,等等,还有一些可能遇到的困难和办法。她一边听一边点头,还断不了问几个问题,末了,她说:“魏政委说得一点也不假,是有困难哪,可咱是什么人!十八年上刚开头干的时候,几次反‘围剿’的时候,咱都坚持了,现在的任务也能完成!”她说得那么坚决又有信心,她把困难的任务都包下来了。

我们交换了一些情况,鸡就叫了。因为这是初次接头,我一时还落不住脚,要趁着早晨雾大赶回去。

在出门的时候,她又叫住了我。她揭起衣裳,把衣裳里子撕开,掏出了一个纸包。纸包里面是一张党证,已经磨损得很旧了,可那上面印的镰刀斧头和县委的印章都还鲜红鲜红的。打开党证,里面夹着两块银洋。她把银洋拿在手里掂了掂,递给我说:“程同志,这是妞她爹出征以前给我留下的,我自从‘并村’以后好几个月也没缴党费了,你带给政委,积少成多,对党还有点用处。”

 

乔厂长上任记

 

蒋子龙

 

“时间和数字是冷酷无情的,像两条鞭子,悬在我们的背上。

“先讲时间。如果说国家实现现代化的时间是二十三年,那么咱们这个给国家提供机电设备的厂子,自身的现代化必须在八到十年内完成。否则,炊事员和职工一同进食堂,是不能按时开饭的。

“再看数字。日本日立公司电机厂,五千五百人,年产一千二百万千瓦;咱们厂,八千九百人,年产一百二十万千瓦。这说明什么?要求我们干什么?

“前天有个叫高岛的日本人,听我讲咱们厂的年产量,他晃脑袋,说我保密!当时我的脸臊成了猴腚,两只拳头攥出了水。不是要揍人家,而是想揍自己。你们还有脸笑!当时要看见你们笑,我就揍你们。

“其实,时间和数字是有生命、有感情的,只要你掏出心来追求它,它就属于你。”

——摘自厂长乔光朴的发言记录

 

出山

 

党委扩大会一上来就卡了壳,这在机电工业局的会议室里不多见,特别是在局长霍大道主持的会上更不多见。但今天的沉闷似乎不是那种干燥的、令人沮丧的寂静,而是一种大雨前的闷热、雷电前的沉寂。算算吧,“四人帮”倒台两年了,七八年又过去了六个月,电机厂已经两年零六个月没完成任务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全局都快要被它拖垮了。必须彻底解决,派硬手去。派谁?机电局闲着的干部不少,但顶戗的不多。愿意上来的人不少,愿意下去,特别是愿意到大难杂乱的大户头厂去的人不多。

会议要讨论的内容两天前已经通知到各委员了,霍大道知道委员们都有准备好的话,只等头一炮打响,后边就会万炮齐鸣。他却丝毫不动声色,他从来不亲自动手去点第一炮,而是让炮手准备好了自己燃响,更不在冷场时赔着笑脸絮絮叨叨地启发诱导。他透彻人肺腑的目光,时而收拢合目沉思,时而又放纵开来,轻轻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有一张脸渐渐吸引住霍大道的目光。这是一张有着矿石般颜色和猎人般粗犷特征的脸:石岸般突出的眉弓,饿虎般深藏的双睛;颧骨略高的双颊,肌厚肉重的阔脸;这一切简直就是力量的化身。他是机电局电器公司经理乔光朴,正从副局长徐进亭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在手里摆弄着。自从十多年前在“牛棚”里一咬牙戒了烟,从未开过戒,只是留下一个毛病,每逢开会苦苦思索或心情激动的时候,喜欢找别人要一支烟在手里玩弄,间或放到鼻子上去嗅一嗅。仿佛没有这支烟他的思想就不能集中。他一双火力十足的眼睛不看别人,只盯住手里的香烟,饱满的嘴唇铁闸一般紧闭着,里面坚硬的牙齿却在不断地咬着牙帮骨,左颊上的肌肉鼓起一道道棱子。霍大道极不易觉察地笑了,他不仅估计到第一炮很快就要炸响,而且对今天会议的结果似乎也有了七分把握。

果然,乔光朴手里那支珍贵的“郁金香”牌香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堆碎烟丝。他伸手又去抓徐进亭的烟盒,徐进亭挡住了他的手:“得啦,光朴,你又不吸,这不是白白糟蹋吗。要不一开会抽烟的人都躲你远远的。”

有几个人嘲弄地笑了。

乔光朴没抬眼皮,用平稳的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口吻说:“别人不说我先说,请局党委考虑,让我到重型电机厂去。”

这低沉的声调在有些委员的心里不啻是爆炸了一颗手榴弹。徐副局长更是惊诧地掏出一支香烟主动地丢给乔光朴:“光朴,你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是啊,他的请求太出人意料了,因为他现在占的位子太好了。“公司经理”——上有局长,下有厂长,能进能退,可攻可守。形势稳定可进到局一级,出了问题可上推下卸,躲在二道门内转发一下原则号令。愿干者可以多劳,不愿干者也可少干,全无凭据;权力不小,责任不大,待遇不低,费心血不多。这是许多老干部梦寐以求而又得不到手的“美缺”。乔光朴放着轻车熟路不走,明知现在基层的经最不好念,为什么偏要下去呢?

乔光朴抬起眼睛,闪电似的扫过全场,最后和霍大道那穿透一切的目光相遇了,倏地这两对目光碰出了心里的火花,一刹那等于交换了千言万语。乔光朴仍是用缓慢平稳的语气说:“我愿立军令状。乔光朴,现年五十六岁,身体基本健康,血压有一点高,但无妨大局。我去后如果电机厂仍不能完成国家计划,我请求撤销我党内外一切职务,到干校和石敢去养鸡喂鸭。”

这家伙,话说得太满、太绝。这无疑是一些眼下最忌讳的语言。当语言中充满了虚妄和垃圾,稍负一点责的干部就喜欢说一些漂亮的多义词,让人从哪个方面都可以解释。什么事情还没有干,就先从四面八方留下退却的路。因此,乔光朴的“军令状”比它本身所包含的内容更叫霍大道高兴。他激赏地抬起眼睛,心里想,这位大爷就是给他一座山也能背走,正像俗话说的,他像脚后跟一样可靠,你尽管相信他好了。就问:“你还有什么要求?”

乔光朴:“我要带石敢一块去,他当党委书记,我当厂长。”

会议室里又炸了。徐副局长小声地冲他嘟囔:“我的老天,你刚才扔了个手榴弹,现在又撂原子弹,后边是不是还有中子弹?你成心想炸毁我们的神经?”

乔光朴不回答,腮帮子上的肌肉又鼓起一道道肉棱子,他又在咬牙帮骨。

有人说:“你这是一厢情愿,石敢同意去吗?”

乔光朴:“我已经派车到干校去接他,就是拖也要把他拖来。至于他干不干的问题,我的意见他干也得干,他不干也得干。而且——”他把目光转向霍大道,“只要党委正式做决议,我想他是会服从的。我对别人的安排也有这个意见,可以听取本人的意见和要求,但也不能完全由个人说了算。党对任何一个党员,不管他是哪一个级别的干部,都有指挥调动权。”

他说完看看手表,像事先约好的一样,石敢就在这时候进来了。猛一看,这简直就是一位老农民。但从他走进机电局大楼、走进肃穆的会议室仍然态度安详,就可知这是一位经过阵势,以前常到这个地方来的人。他身材短小,动作迟钝,仿佛他一切锋芒全被这极平常的外貌给遮掩住了。斗争的风浪明显地在他身上留下了涤荡的痕迹。虽然刚交六十岁,但他的脸已被深深的皱纹切破了,像个胡桃核。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得多。他对一切热烈的问候和眼光只用点头回答,他脸上的神色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倒有些像路人般的木然无情。他像个哑巴,似乎比哑巴更哑。哑巴见了熟人还要呀呀咿咿地叫喊几声,以示亲热;他的双唇闭得铁紧,好像生怕从里边发出声音来。他没有在霍大道指给他的位子上坐下,好像不明白局党委开会为什么把他找来,随时准备离开这儿。

乔光朴站起来:“霍局长,我先和老石谈一谈。”

霍大道点点头。乔光朴抓住石敢的胳膊,半拥半推地向外走。石敢瘦小的身材叫乔光朴魁伟的体架一衬,就像大人拉着一个孩子。他俩来到霍大道的办公室,双双坐在沙发上,乔光朴望着自己的老搭档,心里突然翻起一股难言的痛楚。

……

 

雨花台的那片丁香……

 

何建明

 

是丝丝的春雨?还是涓涓的泪雨?当我踏进南京雨花台革命烈士陵园的那一刻,我的灵魂和思绪出现了某种幻觉……嗬,原来是一片片飞舞的花瓣贴在了我的脸上!那花瓣儿白白的、娇嫩的,滴着露珠,且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这不是白丁香吗?”我惊喜这冷垂玲珑、千结而生的丁香花竟然不请自来。

“是。你看——这里有好多丁香树哩!”陵园工作人员小孙指着前面的那片鲜花盛开的丁香园,告诉我一个更加惊人的事,“这片丁香树就是为了纪念一位叫‘白丁香’的女革命烈士,她还是你们苏州老乡呢!”

真的呀?我无法相信,然而在烈士纪念馆的展示厅里,确实找到了一位美丽如花的“丁香”老乡的照片。那照片上的丁香,齐肩短发,白皙的脸蛋上,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尽管是张已有年头的黑白照片,但依然能让我感受到那是位魅力无比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姑苏美女!

在丁香像的下面,有一段烈士的简介:丁香(1910—1932),江苏苏州人,曾就读于苏州东吴大学,1930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次年转为中共党员。1932年9月,被派往平、津一带秘密工作,不幸被捕,解来南京,12月牺牲于雨花台,年仅二十二岁。“这是丁香烈士唯一留在世上的照片,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她爱人的老房子里无意间寻觅到的。”小孙还告诉我,丁香和她爱人都是我的苏州老乡。

“那么巧啊?”我又一次惊诧。

“是的,在你们苏州平江区不是有一条‘丁香巷’吗?丁香就是从那个小巷来到人世的……”

嗬!我不得不再一次发出轻轻的却强烈震荡心坎的咏吟:那是一条“千结苦粗生”的小巷子,在我幼小的时候,外婆就告诉我,她三岁时有一个小妹刚出生,正遇她的父亲家业破落,因此外婆的小妹不得不被遗弃在小巷弄堂口,从此再无音讯……新中国成立后,小巷因为出了个牺牲在雨花台的革命烈士丁香,所以政府将小巷改成了“丁香巷”。我的外婆在八十年代末去世,她说她的小妹或许就是那个不在了的“丁香”,外婆的理由是她的另一个姐姐后来也跟着谭震林的新四军队伍,和日本人打了许多年游击。信天主教的外婆悄悄告诉我:家里人就是害怕她也出去“舞刀弄枪”,所以让她信了洋教。

外婆留下的故事年代已太久远,她那位丢失的小妹是否就是“丁香”,我无法考证。然而,故乡苏州的那条“丁香巷”却是我以前常去的小巷,而我一直并不清楚在那个小巷里竟有一位牺牲在雨花台的美丽而多情的革命烈士。

烈士陵园小孙是位革命历史研究专家,她介绍,革命烈士丁香确实是位弃婴,当年被苏州基督教监理会的牧师收养。“太美了,像丁香一样美哟!”收养女婴的是位美籍女牧师,她喜欢中国,更喜欢盛开白丁香的园林姑苏,于是她给自己起了一个“白美丽”的名字。洋牧师白美丽是位精通文史和音乐的知性女士,更有一颗善良的心。弃婴由她抚养后,她给孩子起了个温馨而浪漫的名字:白丁香。丁香从此在姑苏城那条小巷内绽放美丽的人生。

“淅淅沥沥的细雨下,小巷里飘出阵阵清淡的幽香,袭得肺润心醉。我的宝贝小丁香,你睡你醉你开心。妈咪给你弹一曲《浣溪沙》……”于是,小巷的教堂里传出古典伴洋味的抒情乐:“揉破黄金万点轻,剪成碧玉叶层层。风度精神如彦辅,太鲜明。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结苦粗生。熏透愁人千里梦,却无情。”

小巷是宁静的。宁静的小巷里总见一对天仙般的母女在丁香树下嬉戏和读书,那夜莺一般的笑声和清脆的朗朗声,伴着姑苏的小桥流水,仿佛是幅活脱脱的天庭圣母圣女图。小丁香天生丽质,又聪慧过人,白美丽看着养女一天天成长,喜上眉梢。她专门请来导师教小丁香学英语、读《圣经》和史书、弹钢琴等。十五岁时,白美丽将小丁香送到东吴大学学习生物和代数。

自由而思想解放的大学校园,让美丽的小才女插上了理想和爱情的翅膀。当一场大革命的疾风骤雨袭来时,激情而又单纯的小丁香如痴如醉地倾听萧楚女关于反革命军阀统治下的中国向何处走的演讲时,她热泪盈眶,从此坚信革命是拯救中国的唯一出路。后来丁香听说所敬仰的萧楚女被国民党反动派枪杀,于是不顾养母白美丽的劝阻,挺起瘦弱的身子,跑到革命学生聚集的地方,在镰刀和锤头组成的红旗下,庄严地将理想献给了共产主义未来——她加入了共青团,次年又转正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从此那条狭长而幽深的小巷里,总有一个美丽的身影举着“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反动统治”的小旗子,在奔跑、在呐喊。有一天,教会的大门突然紧闭,丁香挥泪告别养育她的美籍母亲,踏上革命道路。

“我们是老乡呵!”一天,东吴大学校园内的小径上,丁香被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同学挡住了道。

“老乡?谁是你老乡?”丁香抬头的那一瞬,脸红了:他长得好标致喔!

“是,我祖籍苏州太仓的,后来我们家搬到了南京。我们认识一下……”他把手伸过来,又说,“我叫乐于泓,大家都叫我阿乐。”

“你就是阿乐呀?!”丁香眨巴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羞色满面,因为她常听人说,有个叫阿乐的共产党员,不仅参加罢工闹革命勇敢,而且能拉一手好二胡。

“我就是。”两只温暖的手握在一起。两颗年轻的心撞出了爱情的火花。

从此,在东吴校园,在姑苏虎丘塔下,一个宛如青瓷质地的姑苏美女,与一个君子如玉的伟岸俊男,缔结连理,常形影不离地依偎在丁香树下,谈革命、谈爱情,也谈音乐与古今中外有关丁香花的诗篇。

“春夜阑,春恨切,花外子规啼月。人不见,梦难凭,红纱一点灯。偏怨别,是芳节,庭下丁香千结。宵雾散,晓霞晖,梁间双燕飞……”由于阿乐家境出现困难,被迫辍学,后到上海从事职业革命。这时的阿乐,每逢深夜,终将一曲曲古人的“丁香”辞赋,谱成悠长而动听的乐曲,然后通过他的二胡,借着寂静的夜光,传给远在金陵的恋人听。

“楼上黄昏欲望休,玉梯横绝月如钩。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亲爱的人,其实我更爱李商隐的这首诗。吟着此诗,丁香的心早已飞向了黄浦江边。”丁香回信说。

“丁香,在上海的地下党由于出了内部叛徒,组织惨遭破坏,党决定派你去……眼下形势非常严酷,你要做好各种准备。”在丁香毕业不久,党组织找她谈话。

“请组织放心,丁香不怕任何风霜侵袭!”那一天,她收拾箱子,连夜赶到了上海,紧紧地依偎在阿乐的怀里。在外滩码头上,他们牵手奔跑着、欢笑着,与江上的鸥鸟比赛朝霞下谁更美丽、谁更欢畅。

白色恐怖下的地下工作,异常艰辛和危险。早春的上海,阴冷又潮湿,阿乐去闸北区一工厂组织工人罢工,不想遭到反动派突然袭击,数名工人师傅在战斗中牺牲和被捕,阿乐侥幸逃脱。回到宿舍,悲愤交加的他拉了半夜二胡,直把心爱的胡弓都给拉断了。一旁的丁香则默默地为他将一根根弓丝接上……望着粉色衣裙的婀娜身姿,阿乐情不自禁地将恋人搂在怀里。

一九三二年四月,组织批准了丁香和阿乐的结合,俩人在简陋的小屋里秘密成婚。

新婚是甜蜜的。新婚给从事地下工作的这对小夫妻带来不少方便。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借着阁楼小巢,为党组织传送情报,召集秘密会议。而丁香的钢琴、阿乐的二胡,则成了他们向同志们传递平安讯息的工具。每当丁香的《圣母颂》响起,同志们的心情是舒坦和安宁的;每当阿乐的《二泉映月》传出,同志们便警惕地远远散去。

五个月后的一个深夜,丁香在幸福地告诉爱人自己已有了三个月身孕后,便坐在钢琴前,弹奏起了一曲贝多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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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  张:特种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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