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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


作  者:刘心武 著

出 版 社:东方出版中心

出版时间:2018年07月

定  价:48.00

I S B N :9787547312902

所属分类: 文学  >  非小说  >  随笔/散文  >  中国现当代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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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恕》是刘心武先生在2016年至2017年发表的文字的合集,内容包括散文和小说、《红楼梦》和《金瓶梅》的有关研究文章、访谈录和演讲录等。作者笔触敏锐温润,通过回忆旧友往事、关注现实生活和普通人群、分享“红学”和“金学”研究成果和心得、与读者和媒体的互动交流,展示了作为“文学写作的马拉松长跑者”的文字功底和魅力,适合广大文学爱好者阅读。


TOP作者简介

  刘心武,1942年出生于中国四川省成都市。曾任中学教师、出版社编辑、《人民文学》杂志主编。1977年发表短篇小说《班主任》,被认为是“伤痕文学”的发轫作。长篇小说《钟鼓楼》获第二届茅盾文学奖。长篇小说《四牌楼》获第二届上海优秀长篇小说奖。1993年出版《刘心武文集》8卷。2005年起陆续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录制播出《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红楼梦>八十回后真故事》系列节目共计61集,并推出同名著作,2011年出版《刘心武续红楼梦》,引发国内新的《红楼梦》热。2012年出版《刘心武文存》40卷,收入自1958年至2010年全部公开刊发过的文字。除小说与《红楼梦》研究外, 还从事建筑评论和散文随笔写作。2012年出版《刘心武评点<金瓶梅>》。2014年推出新的长篇小说《飘窗》。


TOP目录

序  恕

 

辑一

失画忆西行

听郁风聊画

听新凤霞说戏

请启功题字

叶君健与韩素音

他来拜望刘三姐

那一晚她心里很难过

恕字终身可行

吹笛不必到天明

芍药盈筐满市香

远去的风琴声

铁木后传

夜香花园

蹬布

点翠师大高

在澳门路环发呆

巧燕与拙燕

 

辑二

谈《红楼梦》里《好了歌》

《红楼梦》教会我们用感情来滋润一生

关于《108回红楼梦》

中学生版《红楼梦》序

《金瓶梅》中的男体描写

《金瓶梅》中的饮食

共享繁华

《金瓶梅》丛谭

 

辑三

从打草工人在田野默默前行讲起

读书的四种方式——狼、蟒、牛、猫

与书共生,是幸福,也是宿命

谈自己的《文集》《文存》《文粹》

从照片墙说起

我的“散文随笔树”


TOP书摘

失画忆西行 

  2013年6月10日《笔会》上刊出了宗璞大姐《云在青天》一文,记叙了她迁离居住了六十年的北京大学燕南园的情况和心情。我读后即致电新居的她,感叹一番。顺便告诉她,我1981年为庆祝她生日所绘的水彩画,在4月出现在北京的一个拍卖会上。她说已经有人先我报告她了。她觉得非常遗憾。她说一直允诺我要终生保留那幅小画,但迁居时她一个几近失明的老人,只能是被动地由年轻人扶持转移,哪有清点所有物件的能力?而年轻人对那三松堂中大量的字纸,又哪有心思和时间逐一地鉴别?据说现在专有一种搞收藏的达人,盯住文化名人居所,以略高于废品的价格从收垃圾的人那里打包买下所有弃物,然后细心检视,多会大有收获。往往一处文化名人迁居不久,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就会有其便笺售卖,而有的拍卖会上,也就会出现相关的字画手稿函件,网上也会出现拍卖的讯息。从三松堂流失出现于拍卖中的,不止是我那幅水彩画,还有宗璞自己的手稿,甚至还有宗璞父亲冯友兰先生写给一位名广洲人士的亲笔信。宗璞大姐在《云在青天》一文最后写道:“我离开了,离开了这承载着我大部分生命的地方;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哭。”我们通电话时,她感叹之后依然是旷达淡定。我也说,那幅三十多年前给她庆生的水彩画,有人收藏也好,我就再画一幅给她吧。

  那幅水彩画上写明了绘制的时间和地点,是1981年7月26日在兰州。怎么会是在兰州?原来,那年夏天,应甘肃方面邀请,冯牧带着公刘、宗璞、谌容和我一起先到兰州,然后顺河西走廊一直游到敦煌采风。冯牧(1919—1995)那时在中国作家协会主事,是杰出的文学创作组织者、文学评论家和散文家。上世纪初,他在云南昆明军区任职,培养扶植了一批在全国产生影响的军旅诗人、小说家,公刘(1927—2003)就是其中的一位。宗璞比公刘小一岁。谌容是1936年出生的,我是1942年出生的。我们这一行,是个由二十世纪10后、20后、30后、40后组成的梯队,正是改革开放初期文坛新老汇聚、文人相亲的一个缩影。

  西行列车上,大家随意闲聊,我淘气,用一张4开白纸临时绘制了一幅西行游戏图,轮流翻书,以所显现的页码最后一位数,来用硬币走步,所停留的位置,可能是勒令后退几步,也可能是获准跃进几步,有时还会附加条件,如“念佛三声可再进三步,若拒绝则退回原位”,宗璞曾到达此位,她双手合十念三遍阿弥陀佛,乐得跃进,但冯牧对我发起的游戏很不以为然,总得我一再敦促他才勉强应付,但说来也怪,大家只玩了一次,却是冯牧最先抵达终点敦煌。一路上也讨论文学,那时候西方现代派文学的信息涌进国门,朦胧诗,小说中的意识流、时空交错、荒诞变形、黑色幽默,都引起创作者很大的兴趣,王蒙带头在其小说里实验,我和谌容等也有所尝试,但冯牧却对热衷借鉴西方现代派手法“不感冒”。有的老作家,我总觉得是因为长期闭塞,所以排拒相对而言是新颖的事物,他们的反对声音,我只当耳旁风。但冯牧却是在青年时期就接触到西方现代派文化,他父母曾在法国巴黎生活,父亲是翻译家,他自己具有英文阅读能力,涉猎过乔依斯《尤利西斯》、伍尔芙《海浪》、艾略特《荒原》等的原版,他对当代作家过分迷恋西方现代派给予降温劝告,是建立在“知己知彼”的理性基础上的,因此,对于他的意见和建议,我就非常重视。他对我说过,西方古典主义追求精准描摹,现代派则崇尚主观印象,其实中国传统艺术的大写意,也是很重要的美学资源。我知道冯牧和京剧“四大名旦”的程砚秋关系很不一般,有说在冯牧投奔延安之前,程是收过他为弟子的,程去世前,冯牧虽然供职于文学界,也还是常去与程探讨京剧表演艺术的。就在我认识冯牧以后,还发现如今当红的程派表演艺术家张火丁,出入冯家向他讨教如何突破《锁麟囊》唱腔中的难点。冯牧的审美趣味是高尚的,他对人类文明中的新事物是抱积极了解、乐于消化的态度的。1987年秋天我访问美国70天返京,到他家拜访,他知我在美国特意参观了一些体现后现代“同一空间中不同时间拼贴”的建筑,比如位于圣迭戈的购物中心和萨尔克生物研究所建筑群,便让我详细形容,他听得非常仔细,还和我讨论了这种“平面化拼贴化”的手法如果运用到小说结构里会产生什么正面或负面的效应。我很感激在同他相识的十几年里,他点点滴滴给予我的熏陶滋养。我们当然也有分岐。西行后的几年,他对我的长篇小说《钟鼓楼》是肯定的,对中篇小说《立体交叉桥》就认为不够明亮,而我自己却始终自信《立体交叉桥》相对而言,是我小说中最圆熟的一部佳构。在兰州我也为冯牧画了一幅铅笔素描,画完还扭着他非要他签名,谌容看了说:“人家是个美男子。你画成个平庸男了。”这幅画现在还在。曾在整理旧画作时又端详过,并且心头飘过一个疑问:何以有那么多女子喜欢甚至不避嫌疑地公开追求冯牧?而冯牧为什么终于一个也不接纳?冯牧作为美男子,并非柔媚型,他中学时夺得过仰泳冠军,我结识他时他已年近花甲,既阳刚也儒雅,确实有魅力。可惜他走得早了些。他仙逝后,我到他家,送去一幅水彩画以为祭奠,大哭一场。

  那次西行,公刘给我的印象是非常之端庄、整洁、理性。我总以为诗人应该都是把浪漫形于外的,不修边幅,思维跳跃,言谈无忌,公刘却大异其趣。我和他谈《阿诗玛》,那部撒尼族民间长诗,最早的采风及整理,他都是参与的。一听要谈《阿诗玛》,他立刻郑重申明,大家看到的那部拍摄于1964年的《阿诗玛》电影,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确实遇到过太多的那种询问:“电影《阿诗玛》的剧本是你写的吧?”他必得费番唇舌才能解释清楚。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不用解释。我读过他于1956年写出并刊发在《人民文学》杂志上的电影文学剧本《阿诗玛》,真是云霞满纸,诗意盎然,而且极富视觉效应。读时甚至有种冲动:我要能当导演把它拍出来该多过瘾!”又放诞坦言:“1964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成的那个《阿诗玛》,只是有两首歌还好听,反面人物极度夸张,场面不小却诗意缺席,我是不喜欢的!现在创作环境大好,应该把你那个剧本拍出来,让观众不是被说教而是沉浸在人性善美的诗意里!”公刘听了先是惊讶,后来觉得我确实不是庸俗恭维,而是真心激赏他那个只刊登于杂志未拍成电影的文学剧本,又很高兴。他说:“二十五年后得一知音也是人生幸事。”我说要给他画像,画出诗人气质,他微笑,那微笑是觉得我狂妄但可宽恕吧。画成后,我要他在我的画上签名,他依然微笑,那微笑是坚定的拒绝。后来他的同代人告诉我,公刘很早就形成了一个习惯,绝不轻易留下自己的笔迹,而且总是及时销毁不必存留的字纸。西行后我们多次见面交流。2003年他在合肥去世。画公刘的那幅《诗潮》,我一直保留至今。

  谌容虽然比我大几岁,但我从未对她以姊相称,因为就步入文坛而言,我们算是一茬的。谌容于我,有值得大感谢处。我发表《班主任》以后,暴得大名,在各种场合出现时,多有人责怪我骄傲自满,我也确实有志满意得的流露吧,检讨、收敛都是必修的功课,但有时也深感惶恐,不知该如何待人接物才算得体,颇为狼狈,有次当时的业余作者聚会,谌容为我辩解:“我写小说的,看得出人的内心,心武不能主动跟人握手,生人跟他说话,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应答,种种表现,其实,都不过是面嫩,不好意思罢了!”她的这个解围,也真还缓解了一些人对我的误解。我呢,也有值得谌容小感谢之处。谌容始终把自己的姓氏定音为“甚”,但若查字典,这个姓氏的发音必须是“陈”,某位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就坚持称她为“陈容”,并且劝说她不要再自称“甚容”,而谌容绝不改其自我定音,我就在一次聚会时说,我们四川人就把姓谌的说成姓“甚”的,我有个亲戚姓谌,我就一直唤她“甚孃孃”,后来都在北京,还是唤她“甚孃孃”,应该是字典上在谌字后补上也发“甚”的音,而不应该让谌容自己改变她姓氏的发音。字典大概在谌字注音上始终无变化,但后来在文坛上,绝大多数人提起她发音都是“甚容”,再无人站出来去“纠正”了,如今从网络上查谌字,则已经注明作为姓氏发音为“甚”。谌容走上文坛的经历十分曲折。但自从1979年她的中篇小说《人到中年》在《收获》刊发,并于1980年获得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项后,一路顺风,有人戏称她是“得奖专业户”。那次西行,我俩也言谈甚欢。记得我偶然聊起,说“鼻酸”这个词不错,她的反应是:“什么鼻酸?依我看,要么坚决不悲伤,要么就嚎啕大哭!”我想这应该是她天性的流露。十四年前,她在恩爱夫君范荣康去世后不久,又遭遇大儿子梁左猝死的打击。从此不见她有作品面世,也不见有信息出现于传媒。她淡出了文坛。也许,她是大彻大悟,把文学啊名利啊什么全看破,在过一种“雪满山中高士卧”的神仙般生活;也许,她竟是在埋头撰写流溢自内心深处的篇章,将给予我们一个“月明林下美人来”的惊喜。

  人生就是外在物件不断失去的一个流程。我给宗璞大姐的那幅贺生画的流失实在算不得什么。但人生也是努力维系宝贵忆念的一个心路历程。失画忆西行,我心甚愉悦。

 

 

  蹬布 

  那天放学进家,响莲先是高兴,后是惊讶。高兴的是爸爸难得地在家,惊讶的是爸爸脖子上吊着绷带托着左胳膊。

  响莲的爸爸是开长途大货车的。她去摸爸爸受伤的胳膊,爸爸只是说:“对方负全责。”妈妈那天特意燉了猪蹄,晚饭吃得很香。

  因为爸爸意外工伤,响莲那天没有挨着枕头就入睡。她听见爸爸妈妈在低声商量事儿。妈妈说:“陈老板催几次了。欠人家两个月车钱了。这下更艰难了。”爸爸说:“再艰难,也得保证响莲。”

  在这个城乡结合部的居民区里,尽管家长们的经济状况相差很多,但对孩子们,供应几乎是相同的。响莲上的也是城里一所挺有名的学校。那天老师宣布,今后有的作业要在电脑上完成,问:“谁家有电脑?”全班同学齐刷刷举起了手。响莲举手的时候,庆幸自己并不落后,妈妈在加油站小超市打工,用攒了三四个月的工钱,给她置备下一台电脑,安装了宽带,预交了费用,妈妈说,加油站老板娘早给她闺女置下电脑了,那闺女比响莲小一岁,才上四年级,妈妈问响莲:“老板娘说的‘未雨绸缪’,什么意思?”响莲说老师还没教,妈妈就说,家长们都知道,一上五年级,有的功课就得在电脑上完成,学会了从电脑上搜索,“未雨绸缪”不等老师教,一搜就懂。他们家住的地方,离响莲上的那学校挺远,若坐公交车去,车站离家还有一里多路,要坐六站才能到,家长们几乎没有让孩子乘公交车去的,若自己家没有私车,就跟别的家拼车,不让孩子受苦倒还其次,关键是要保证安全。响莲就跟另外四个孩子,同乘一辆小轿车来回。车主是个搞装修的包工头,也住那片,他为了多挣点钱,就揽了接送孩子的活计,四个男孩坐后座,响莲坐副驾驶座,后头四个男孩每月400元,响莲是450元,妈妈跟车主陈老板还过价,说后头安全副驾驶座危险,为什么反倒贵?陈老板就说我会敦促响莲系好安全带,我这车算中档了,车况一直好,我开车赢了个谨慎的美名,你闺女坐前头宽敞不是?响莲乘小轿车上下学,穿的,用的,跟那些富人家的孩子,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但是,前两个月,妈妈被那小超市辞退了。爸爸晚上回到家,妈妈总叨唠,说那小超市老板娘不地道,爸爸淡淡地劝:“如今到她那地方加油的车少了。她也有难处。你就再找份别的工吧。”妈妈找来找去,不是没空位,就是时间不合适,这就更觉得失去的那份工可惜,每天4点半下班,回家正好接应响莲,而且,还可以平价甚至大折扣从那超市买回袋奶方便面什么的。本来妈妈那份工资除了日常嚼用,足可应付响莲每月的拼车费午餐费,现在可就困难了。爸爸再出事故,虽说是对方负全责,医药费不愁,但只剩基本工资,困难就变成艰难了。

  第二天响莲起床后,不见爸爸,以为是去医院换药去了,就一边吃早点一边跟妈妈说:“今天我不搭小车了,我去坐公交。”妈妈大声回应:“你老老实实坐上去,系好安全带!安全第一,懂吗?”她懂,还不仅仅是安全,爸爸妈妈一定要她保持一种和别的同学平齐的状态。陈老板的车在她家门外按喇叭,妈妈和她一起出去,妈妈对陈老板说:“响莲她爸一早就蹬布去了,人家同意先预支他1500块,明天我就连这个月总共1350块给你。”陈老板说:“其实再欠着我也不能舍下响莲,你也知道,眼下我的活也少了,跟你开口,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车子往城里开,路上,马路边,有排专卖建材的商店,有家店,最近专营再生布,再生布就是用回收的废旧衣服等纺织品,捣烂了再热压成型,那家店从厂里进大批的货,一卷一卷的,宽度从两米到八米,长度从十米到二十米,那些搞大棚养殖的,棚顶上要苫这种东西,他们的大棚往往长达一百米,那就需要把成卷的再生布先在地面上铺展开,再根据买家的需要,将其用手提缝纫机缝合成指定的长度,缝完了,再整体卷起,装车运走。在操作过程中,有个环节,就是蹬布。那家商店为了节约成本,缝合再生布那道工序,都是老板和他儿子自己操作,很辛苦的,需要弯腰,那手提缝纫机很重,宽度八米的缝合下来,累得大喘气。但是他们也还得雇人帮忙,就是为他们蹬布,缝合前,每卷布要搁到地上,用脚蹬展开,那还不算太难,缝合后,如果是八米宽的缝成了一百米,再用脚将其蹬卷起来,那就不仅需要旺健的脚力,更需要平衡的技巧,当然装车卸车的时候可以启用叉车,但是,唯独蹬布这个环节,目前还需完全的人工。这个活很累人,但是又不可能给高工钱,因此都是些最没有办法的人,才一早来干临时工,四个小时,管一顿粗茶淡饭,给五十元。

  响莲从车窗,老远就望见了爸爸的背影。爸爸虽然一只胳膊伤了,两腿却仍雄健有力,只见他两腿轮流蹬布,那布卷越蹬越厚,爸爸再蹬,就有点跳动的意味了……车开过去了,蹬布的爸爸从后视镜里消失了。响莲微微咬着嘴唇,心里发誓,一定要报答。那天晚上,她从网络上查到了“未雨绸缪”的解释,她心中浮现出许多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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