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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神也没有佛


没有神也没有佛

作  者:[日]佐野洋子

译  者:陈系美

出 版 社: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时间:2018年07月

定  价:36.00

I S B N :9787508689210

所属分类: 文学  >  非小说  >  随笔/散文  >  外国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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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没有神也没有佛》是日本著名绘本作家佐野洋子的散文随笔集。本书讲述了佐野洋子在北轻井泽的五年山居岁月中,与友人互赠蔬果、赏花、谈天的趣事。步入老年后,皮松肉垮,记忆衰退,周遭的友人陆续告别,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但每天都在好好活,佐野以轻快、自嘲的笔调记录下自己面对衰老与死亡的迫近时的种种感受。虽然独自一人生活,却能每天发现生活中的小确幸,感受着山中万物的美好与灵性。虽然衰老而无用,却时常深深感到幸福。老年,是神明赐予的平安。

TOP作者简介

佐野洋子,日本著名绘本作家,代表作《活了100万次的猫》《老伯伯的雨伞》《我的帽子》《熊爸爸》(荣获日本绘本奖,小学馆儿童出版文化奖),童话作品有《当我是妹妹的時候》等。出生于中国北京,毕业于日本东京武藏野美术大学设计系,曾在德国柏林造型大学学习石版画。2010年11月5日她因乳腺癌在东京都内医院去世,享年72岁。

TOP目录

1 这是骗子吗?
2 难得的画面
3 不是今天也无妨
4 看着彩虹死掉
5 以丹田发声
6 普普通通地死
7 是这么回事吗
8 幸福的极致滋味
9 但愿如此
10 老公睡仓库
11 不正常
12 那怎么办
13 一无所知
14 山里的细川百货
15 现役团体操
16 别人的兔子
17 谜样人物“林先生”
18 用钱买
代后记
解说 洋子与麻将牌

TOP书摘

13 一无所知

“喂,姐……”话筒里传来妹妹异常压抑的声音。平常说话总是口若悬河的妹妹,沉默了片刻。
“ 怎么啦? 出了什么事吗?”“ ……”“ 到底是怎么了?”“ …… 我跟你说, 听说小孔死了。” 我顿时哑口无言。头变成了头盖骨, 里面全部在沸腾。“ 姐姐。”“……你还好吧?”“……在哪里?什么时候?怎么死的……”“脑梗死倒下的。在旧金山。听说那时在打高尔夫球。”“什么时候呢?”“这我不知道啦。”回过神来,发现我正拿着话筒瘫坐在地。我一直抓着话筒,看着灰色的电话机。其他看得见的东西似乎都从世界上消失了。

小孔是父亲友人的儿子,我们住在北京时,他曾包着尿布,在我家客厅里爬来爬去。尿布里渗出的屎尿,就那样擦在我家水蓝色的波斯地毯上。当时我默默站着,看着这一幕。
只要想起这一幕,当时的臭味和水蓝色地毯就一起复苏。而且我常常忽然想起这一幕。六十年来,我一直记得这一幕。所以此刻我惊愕万分,那个小孔已经六十二岁了。我每天都被迫牢记自己六十四岁了,但我想都没想过,小孔也六十二岁了。
有一次去大连的小孔家,桌上的肉包子堆得像小山,正当我心想,好,吃吧,居然停电了。肉包子消失在黑暗里。我的记忆只到这里,怎么想都想不起后来有没有吃到肉包子。但只要想起消失在黑暗中的肉包子,我的嘴里就满是口水。中国的肉包子真的很好吃。回到日本后,因为想念那个滋味,我到处去吃肉包子,可是一直吃不到那种放了很多白菜的多汁肉包。一边吃着肉包子,一边觉得味道不太对的时候,我一定会想起消失在黑暗里的小孔家肉包子。与其说是想起肉包子,其实不如说我眼前会突然出现一片黑暗。
遣返回国后,我离开山梨的乡下老家,而小孔一家竟然在静冈。如今想想真的只是巧合,然而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我,并不认为这是巧合,也不觉得特别高兴,只觉得理所当然。当小孔的父亲说:“洋子的成绩都是五分喔!”小孔不以为然地说:“哼,在那种乡下地方,理所当然吧。”小孔说得没错,确实如此。自从离开那个同学只有二十人的超偏僻的山梨乡下,我的成绩从来没有出现过全部五分的。
后来小孔一家人是什么时候搬去东京的,我已经记不得了。变成高中生的小孔,曾经穿着脏脏的学生服,突然跑来我家。不晓得来过多少次,每次都很突然。记得有一次,他坐在我家的暖炉桌边,张开双腿,把咖喱锅夹在大腿间,然后将白饭倒进锅里,大口大口吃着咖喱饭。那个吃相实在太豪迈,我看了很感动。连我母亲也很感动,每次感动之余就问他:“小孔,你要不要娶我们家的哪个女儿当老婆呀?”可是小孔那个体格,日常的言行举止,还有那粗黑的剑眉,都散发出一种大人物的气息,若非上好人家的女儿,可能配不上他那种气场。
那时的小孔不洗脸也不刷牙。每当他低声含糊地笑着说“太麻烦了啦”,我觉得与其说他脏,倒不如说是有一种奇妙的格局感。我十八岁去东京后,经常去小孔家。因为我们年龄相近,所以我跟他什么都会聊。至于聊了些什么?反正就是天南地北什么都聊。

我穷得一贫如洗,简直是赤贫,朋友也几乎都是赤贫,经常连搭公交车的十块钱都没有。我曾和男性友人一起去小孔家门口,把还在念高中的小孔叫出来,开口向他借钱,结果他从脏脏的学生裤口袋中掏出一百块给我,而且还一脸担心的样子,斜斜地从门口探出上半身,一直看着我们。小孔家以小孔为首也有四个小孩,我不认为他们家很有钱。
有时我会去小孔家住,铺着棉被,和他的弟弟们睡在同一个房间。六○年安保斗争时,我去参加示威回来,小孔问我:“洋子,你干吗去示威呢?”我顿时为之语塞。因为当时的氛围就是一定要去呀,全日本都在呐喊“反对安保条约”。小孔就读的高中气氛应该也很激烈才对。
“小孔,你不去啊?”“我才不要去。为什么你要去呢?”“因为很好玩啊。”“我想也是,我的朋友也都这样。可是我讨厌这种事。”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伯母的声音:“快点睡啦,你们一直讲话我们怎么睡得着。”于是我们安静了一阵子,然后又低声开始聊起来。最后伯父大声呵斥:“给我睡觉!”
那时我连安保条约的条文都没好好看过,真正仔细阅读是在五十岁以后。我猜当时跟我一起手牵手高喊抗议的朋友,大概也都跟我一样。
小孔上了大学后,加入了话剧社,好几次来拜托我画学生话剧演出的海报。那时我刚开始上班。他们演过沙特的《肮脏的手》,还有田中千禾夫的《玛莉亚的脖子》。我还和他去过网版印刷厂好几次。伯母曾忧心忡忡地跟我说:“他开始演戏后,整个变了一个人。”
我结婚后,他也常来我家玩。有个夏天,他来我家玩时,原本黝黑的脸竟然变得很白,还斯文了起来。“小孔,你怎么啦?脸变得好白哦。”“我在上班了呀。暑假期间用柠檬敷了脸。”我觉得我遭到了背叛。他在一家大型贸易公司上班。如今回想起来,以前小孔的脸长得很难看,简直像压扁了的莱昂纳多。
有时他也会突然来我的工作场所,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他似乎也慢慢习惯穿西装了,而我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他。小孔来我的工作场所时,常常屈膝坐在桌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下巴抵着桌面,一脸好奇地看着我工作。小孔越来越像贸易公司员工。这是当年用大腿夹着锅子、大口吃着咖喱饭的小孔吗?
“洋子,你知道我经手的钱有多少吗?上亿喔!上亿!”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跟你说你也不懂啦。”那时的小孔已经快三十岁了。“我还以为贸易公司的人是在卖罐头呢。”
小孔越来越像贸易公司员工,怎么看都只像贸易公司员工。“小孔,你不结婚吗?”“到了三十岁就结婚。现在我妈手上有六张相亲照片,我拿来给洋子挑好了。”我听了怒火中烧。“小孔,原来你是这么不认真的男人啊。这种男人很讨人厌喔。”小孔露出奇妙的从容笑容。然后到了三十岁,他真的相亲结婚了。接着不晓得什么时候调职去美国了。
过了几年,我去纽约时和小孔一起吃饭。他拿出照片给我看。照片里的房子像美国电影中的郊区房子,干净得一尘不染,房子里还有非常美丽的太太和小孩。那时他也会摆出奇妙的从容笑容,看起来像是在跟我炫耀。在这栋房子里,他不可能把咖喱锅夹在两腿之间吃。我是他包着尿布在地上爬时就认识的老朋友,但如果我现在才认识小孔,我可能不会跟他当朋友。因为我们生活的世界不一样。
这时我心想,我们是特别的。因为从小就认识,才能有这种深厚的友谊,我觉得很庆幸。就算小孔成为卖鱼的,我们的感情也一定一样吧。
后来小孔去了旧金山,常常会突然打电话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但我接到他的电话总是很开心,也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他的声音越来越像他父亲。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他父亲的丧礼上。“小孔,你连长相都变得跟伯父一样了呀。”那时我们已经年过五十。年轻时,小孔的脸长得像五月五日男童节里压扁的人偶,但现在这张脸变得成熟稳重,威严气派。我们并肩走在墓园的小径时,我不禁暗忖,我们真的活过了很长的岁月啊,如今我成了老太婆,小孔变成了气派的老爷爷。
走着走着,小孔说:“洋子,你有钱的话,存在美国的银行比较好喔。我会帮你办所有的手续。”“我哪来的钱啊。存在美国不要紧吗?”“克林顿干得不错哟。”
两年前,他又突然打来电话:“我寄樱桃给你。告诉我地址。”那时妹妹刚好来我家,说:“小孔是怎么想的啊,加州的黑樱桃根本不好吃。”过了不久,樱桃远渡重洋来到了我家。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小孔的声音。
此刻听到小孔死了,我瘫坐在地,这些往事瞬间浮现于脑海中。听说人在濒死之际,一生的事会像跑马灯般在脑海中回转。而我和小孔的记忆,也像幻灯片一样一张张闪现。
然而我和小孔认识了六十多年,除了几张犹如照片般闪现的记忆,我对小孔一无所知。他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有怎么样的朋友?怎么样的家庭?他是个怎么样的丈夫?怎么样的父亲?我完全一无所知。甚至他是什么样的儿子?什么样的哥哥?平常都在想些什么事?我依然一无所知。他的兴趣是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活得很简朴?还是很虚荣?也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很遗憾。我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突然。从孩提时代就认识的朋友,只有小孔一人。我原本毫无根据地认为,我会先死。不,我连这种事也没想过。总觉得小孔一定还在某个地方。“我好想再见你一面啊!”我拍打着地面说。一边拍打,一边想着:“一个人住,这时候真的很方便。”没错,哭了也无所谓。想到这里,我放声大哭。
四十九日那天的清晨,我五点半出门。天色还有点暗,雪倒是一片白亮。驶下山路后,对面看得到浅间山。正好是日出时分。枯木空出的地方染成了红色,云也染了渐层的橘色、粉红、淡紫,浅间山左边则是一片通透的粉红。
啊,极乐世界。那里是极乐世界。我认为小孔让我看见了极乐世界。

小孔之死给我带来的冲击,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落寞。和父亲死的时候不同,和哥哥死的时候也不同。我们老了,也更接近死亡了。今后还要活下去就表示,周遭的人会像这样和我们永别。老,就是如此落寞的事。
一个月前我还拍打着地板放声大哭,但现在我却在看着电视里的愚蠢节目放声大笑。一边想着活着真是残酷的事,一边继续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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