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日记（精装）

　　作者止庵先生多年来编辑周作人作品集，对“二周”作品及生平有较为深入的了解，同时对日本文学、电影也有多年阅读、欣赏经验，对日本文化一直有丰富涉猎。

　　《游日记》是作者在“读万卷书”同时，“行万里路”的“计划外产品”：作者在近七八年时间里，先后25次赴日旅行。本书即是这25次旅行日记的整理结集。并从历年旅行拍摄照片中精选128张图片，分作4组，每组32张图片，大致对应日本一年四季景致，与文字互为补充。不同于一般“到此一游”式的走马观花，也区别于带着严肃而明确学术研究课题的访学，作者是一位对“纸上（书中/影像）的日本”有着多年浸淫而又对旅行之事格外用心的“专业游客”。他的旅行路线规划往往围绕某一自己感兴趣的文学或文化主题，在看似“自由行”的安排中，却有着精心的“功课”准备。

　　作者主张将“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作为同一件事的两个方面，彼此映照，在旅行中加深对阅读的感悟，也在阅读中拓展旅行的深度。日记写作时并未特别为发表或出版准备，因此行文相对作者以往的随笔文字来讲，更为随性，记述行程简明清晰，偶尔做一点生发议论，但总体较为节制，偏重于“记”，而非抒情或议论。

　　“游日记”的书名虽然简单，但一语双关，既是“游日之记”，亦是“游之日记”，这是作者多年来首次将其关于日本的文字做一“集成”出版，相信会为许多对日本文化及赴日旅行有兴趣的读者带来丰富的信息和启发。

　　止庵，本名王进文，随笔与传记作家。一九五九年生于北京。

　　有《惜别》、《周作人传》、《神奇的现实》、《樗下读庄》、《神拳考》、《老子演义》等二十余部著作，并编订《周作人译文全集》、《周作人自编集》、《张爱玲全集》、《鲁迅著译编年全集》（与王世家合编）等。

序

二○○九年十月十八日至十月二十四日

二○一一年一月二十五日至二月八日

二○一一年六月六日至六月二十日

二○一一年九月三十日至十月九日

二○一二年一月十六日至一月三十日

二○一二年三月三十一日至四月十五日

二○一二年六月十四日至六月二十五日

二○一二年九月七日至九月二十六日

二○一二年十一月十六日至十一月二十七日

二○一三年二月十一日至二月二十五日

二○一三年五月十七日至五月三十一日

二○一三年十一月十一日至十一月二十五日

二○一四年一月二十四日至二月十二日

二○一四年四月十八日至五月十二日

二○一四年七月十一日至七月二十五日

二○一四年九月十七日至十月十五日

二○一五年一月十六日至一月二十五日

二○一五年二月八日至二月二十二日

二○一五年五月七日至五月二十八日

二○一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至二○一六年一月一日

二○一六年二月二十二日至二月二十五日

二○一六年五月二十六日至六月七日

二○一六年九月二十三日至十月十一日

二○一七年二月二日至二月十五日

二○一七年四月一日至四月十一日

二○一七年八月三十一日至九月十二日

后记

序言

　　这几年经常出外旅行，加上行前种种筹划、准备的工夫，大概总有一半时间花在上面，与我既往的生活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中原由，大概还可以用得上《庄子·外物》所言“吾失我常与”，但这里我不想多说了。我以为世间有些事只能自家消受，一再讲与外人听非但无效，而且无益，所以有出版界的朋友约我写《惜别之后》，我很感谢他的厚意，却迟迟不能交稿。现在勉强说这些日记也许就是他想要的那本书，虽然相关成分涉及不多，但并不说明我没有在想，甚至已经忘记，只是我对自己也无意多说了。有些什么沉潜在心底，仿佛是对继续我的人生的一种隐约却有力的支持，这就够了。

　　至于出外旅行为何偏重日本，我尝说那里的好处在于便捷，安全，舒适，而便捷居于第一位。我素不喜欢参加旅行团，又不愿给当地的亲友添麻烦，只有在日本，随便哪儿都可以自己乘公共交通工具前往，这包括新干线、JR、私铁、巴士和渡轮，一概都很准时，转乘毫无麻烦；我去过的欧洲国家就没这么容易，美国则更其困难。当然这话对于到了某大城市待下不走的朋友就说不上了，可我是乐意到处逛逛的，最好还是其他游客步履罕至之处。而那里若论安全与舒适，并不亚于大城市，或者说别有一种舒适，为大城市所欠缺。

　　在这方面给我启蒙的是李长声先生。二。一。年十一月末我在深圳见到他，谈起想去日本散散心，他告诉我东京之外，尚有不少好去处，往返又非常方便，记得当时列举了成田、佐原、镰仓、川越、日光、鬼怒川温泉和草津温泉。两月后成行，我们一一去了，诚如其言。以后我说，若问日本旅游的攻略，概言之，去偏僻之地，住（带温泉的）日式旅馆。又说，通新干线的地方往往不如只通JR的，通JR的地方往往不如只通私铁的，通私铁的地方往往不如只通巴士的。这都是经过他点拨之后的一点心得。我在日本旅行的经过都记在日记里，如今重新翻看一遍，自忖毛病是过于自我，若有好处或许也在于此；关于自己多说无益，遂有流水账之嫌，但也就避免了没话找话，反正亦无从增删改窜，只能这样交卷了事。唯有一点需要补充，即如刘岳兄所讲的大概意思：来到日本，要么做个彻底的观光客，要么就在语言上、文化上与日本人一模一样，这样都会受到很好的对待；假如介乎其间，既逾越前者的界限，而又达不到后者，那就很容易招人讨厌，落入尴尬境地。身为一个“彻底的观光客”，我觉得他说的甚得要领，虽然这话专就在相貌上与日本人几乎没有差异的中国人或韩国人而言。

　　关于旅行，这里不妨总括地讲几句。在我看来，一个人去旅行，是因为他觉得只待在家里不够，需要见识更大的世界。在这方面，我所希望的是“有期而遇”，并非盲目地转悠。譬如某位作家或导演曾在某个地方待过，或者他的小说描写过这里，他的电影拍摄过这里，我又特别喜欢这位作家或导演，事先知道这一点，到了那地方我的感受就不一样。我去曾在川端康成《雪国》中读到的越后汤泽，曾在小津安二郎《晚春》、《麦秋》中见到的北镰仓站，曾在《东京物语》中见到的尾道，都是如此。当我参观了位于金木的太宰治故居“斜阳馆”，感受更为深切，我曾写道，作为太宰治的忠实读者，我确实不虚此行：如果不来这里看看，恐怕无法真切体会其家境的显赫，对于他成为家庭和社会的叛逆者——特别是叛逆到那么不可收拾的程度，也就难以深刻理解。类似情况当然不限于日本。好比我去布拉格，看到布拉格城堡果然“高高在上”，正如卡夫卡在《城堡》中所描写的那样，当下可谓“会然于心”，明白关于其写作受此启发的说法并非虚妄。虽然布拉格与卡夫卡的关系，并非只有这一点。当然，假如从未读过卡夫卡的作品，甚至根本不知道世间曾经有过这个人，这座城市同样会向你呈现它的美；但我想其间毕竟有感受深浅多寡的区别。以上说法，自然难免“一厢情愿”或“刻舟求剑”之讥，我却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我一向认为，一个人只读万卷书是不够的，还需要行万里路；反过来说，只行万里路也是不够的，还需要读万卷书。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中说：“重要的并不是活得最好，而是活得最多。”这句话我曾一再引用，可谓一己的人生指南；而读书与旅行，应该算得上使人“活得最多”的两种途径了。——这里须得强调一下，加缪所说有个“如果我承认我的自由只有对被限制的命运而言才有意义的话”的前提，我希望自己没有过分断章取义地理解他的意思。无论如何，通过读书与旅行，我们可以更多地接触自己生活之外的世界。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我们这种“彻底的观光客”的旅行，若以文化交流或文化碰撞求之，乃是其中最肤浅的一种方式。所以我尝说，虽然去过日本多次，我对日本并不了解，只是在那里的一些地方看看走走而已。英国人艾伦·布思（AlanBooth）曾以一百二十八天时间，步行三千三百公里，从北海道最北端的宗谷岬一直走到九州最南端的佐多岬，对于日本之了解，自非我辈所能比拟。然而其所著《千里走日本》一书，仍以下面一段与一位日本人的对话煞尾，在我看来乃是关于日本最恰切的议论，值得抄录在此：

　　“老爹问我住在哪儿。我回说东京。

　　“‘东京不能代表日本，’他说，‘住在东京，无法了解日本。’

　　“‘没错，’我同意，‘所以，我想花点时间，好好看看其他地方。’

　　“‘光看还是无法了解日本。’老爹说。

　　“‘不，不光是看，不是像观光客从巴士窗口看那样。我要走过全日本。’

　　“‘就算你走过全日本，还是无法了解日本。’老爹又说。

　　“‘不光是走过全日本，还要和各式各样的人交谈。’

　　“‘就算你和各种人谈过话，还是无法了解日本。’老爹坚持。

　　“‘那请问你，我该怎么做才能了解日本？’我问他。

　　“这问题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他有点受伤，有点生气的样子。

　　“‘你无法了解日本。’他说。”

　　二○一七年四月二十九日

后记

　　《游日记》在我属于“计划外产品”，与从前那本书信集《远书》类似；只因孙神萌君提议督促，才得以编就付梓。然而我还是担心免不了有人“求马唐肆”地去读它。此亦有先例，记得《远书》面世，有论家批评：“只可惜失望与欣喜并存，或许失望尤大于欣喜亦未可知。翻看《远书》，方知此书信集非家书，更非情书一类，乃仅与友人谈学论道之书。”虽然早已声明自家压根儿没有马，但好像仍然觉得有点儿对不住非来这儿找马不可结果大失所望的人似的。所以重复声明一下，第一，虽然去过日本多次，我对作为一种文化和一个国家的日本仍谈不上了解，所以只能闭口不言；第二，旅行这码事儿全凭个人兴趣，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绝无一定之规，“自适其适”，如此而已。我讲这些的意思，借用《论语》里子贡的话来说，前一样是“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后一样是“吾亦欲无加诸人”。

　　在去日本旅行的飞机上偶尔想起一件其实与我毫无关系的事：将近一千三百年前，经历四次失败的鉴真和尚第五次东渡日本，他在海上漂泊了十四天后最终抵达的却是海南岛。如今我们出门未免太便捷也太常规了，是以从中获得的只能是一点平凡的乐趣。这里我所留意的，多半是我们的生活与环境中已经失去抑或还不曾拥有的东西，真实，微妙，无关宏旨。

　　对于图文书我一向采取审慎的态度，这些年自己所写的几本书得以重印，均将原本非我所愿配上的那些可有可无的插图删薤了事。只有《惜别》里母亲的一组照片构成书中必要的部分，乃是例外。现在这本《游日记》，照片所起的作用可能更大一些，因为文字很少描写形容，倘若没有照片的话，读者更无从得知我所见到的日本是什么样子的了；反过来讲，因为配上这些照片，也就无须辞费了。进一步说，我对日本的感受——尤其是审美感受——可能更多体现在照片之中。照片摄于历次旅途，存量甚多，烦请成誉臻君代为汰选。不拘年份，大致按月日先后排列，约略可见日本一年的时序变化。不要文图混排，图片不要“出血”，横幅的宽度不超过或稍超过版心，竖幅的高度等于横幅的宽度，这都是我的主意。

　　日记里附有所住日式旅馆提供的若干菜单——可惜有些或许更好的晚餐没有菜单——原系日文，乃请张北辰君译为中文。谨对以上三位友人表示谢意。

　　《游日记》中写到日本的地名，车站名，火车等线路名，一些商店的名字，还有我买的那些书的名字，则一律径用原文（多系日文汉字）。当初如此记录本是图个方便，及至出书，几经斟酌，决定不一一翻译了。这是旅行日记，并非专门写的导游书，但有朋友读了说未必没有可资他人借鉴之处，假如所言不差——虽然我对此略感怀疑——的话，那么，地名、线路名之类还是保留原样为宜。

　　二○一七年九月十六日

二○一一年

　　六月六日｜周一

　　晨五时半起，小张来接，送至机场。所乘CA927航班飞机原定八时二十分起飞，晚点半小时。座位号27J、27L。在飞机上重读《列子。杨朱篇》，我写《惜别》，古代至少有三家需要涉及，即此篇与《论语》、《庄子》是也。本拟早些再游日本，但发生了三一一大地震，遂延至现在。这回是打算将想去的闋西、闋東几个地方连成一条线，这些地方有的去过还想再去，有的没去过，是别人推荐或是LP旅行指南介绍的。下午二时（以下东京时间）过抵闋西空港，游客不多，入境手续办得很快。二时二十分乘JR往京都，四时抵。宿天然温泉花虫の湯ト三ヘィ）／PREMIUM京都馭前四二三房间。往西本愿寺，正为东日本大地震事筹备法会，规模甚大。然后去高瀨川畔一走。前年曾来此，暮色已降，今日则天色尚明，味道又不同矣。又去新京極、錦市場等处逛街。泡温泉。

　　六月七日｜周二

　　晨七时五十起床，泡温泉，吃早饭，系自助餐。乘八时三十分的电车往奈良，十时抵。乘七十二路巴士往唐昭提寺。这里距离奈良城内很远，前次来奈良未带F到此，这次算是特地弥补这个缺憾。唐昭提寺常在图片和电影里见着，来到面前只是觉得“果然如此”，得以亲眼领略那种质朴而端庄的美而已。今日适逢鉴真像展出，又得一睹东山魁夷所绘『山雲』、『濤声』、『黄山曉雲』、『桂林月宵』真迹。在开山御庙前看到一株小树，旁立石碑上刻“中華人民共和國首相趙紫陽閣下手植琼花”。记得当年报道，此树系从鉴真和尚故乡扬州带来；已是二十九年过去，而树尚未长大。又去藥師寺，寺早毀于火灾，是后修的，自不能与唐昭提寺相比，但東院堂之观音菩萨像和金堂之药师三世像都非常精美。还参观了一个“新宝藏”展。在这里的茶室喝茶。之后回奈良馭，去老城逛街。六时四十分乘电车离奈良回京都。

　　六月八日｜周三

　　晨往京都，买一日巴士通票，乘“5”巴士到南禪寺馭下车，先去無鄰菴，系山县有朋故别庄。建筑日西合璧，又有假山水池。明治三十六年四月二十一日，伊藤博文、山县有朋两元老与桂太郎首相、小村外相尝于此地议定对俄交涉之根本策略。印象中日本明治年代对外做些什么皆经精心策划，到了昭和年代则一味蛮干加胡闹，根本不计后果了。去天授庵，听到和尚念经。去南禪寺，登上二門，眺望京都，游方丈庭園，颇多名家绘画。去南禅院，坐庙廊上听和尚诵经良久。沿山泉而行，至奥。院。在日本看见“奥”、“的”等汉字还使用着它们很古老的意思，颇觉有趣。想起有一次去兰州，看见商店门口写着“露布”，亦与此类似。这些字、这些词的某个意思，原来如今还在某个地方实实在在活着，而不是假古董。在大安苑喝茶，此地亦一园林。沿哲学の道走到銀閣寺，我来京都凡三次，唯此次走完这条路的全程。乘“32”巴士，途中下车，至一旧书店，颇多旧物，肮脏不堪。又去新京極一带逛街。

　　六月九日｜周四

　　晨八时二十分乘琵琶湖線往彦根，九时过抵。宿彦根キセッス儿ホテ儿三○一房间。旅馆无其他游客，老板似乎特意为我们挑了这间景观最好的房间。房间里桌上摆着用当地产的手工纸叠的各种小礼物，很可爱。去彦根城，先参观彦根城博物館，有恢复的藩守庭园、能舞台，继登上天守閤，眺望琵琶湖。日本的城仅存十二座，其中四座被指定为“国宝”：彦根城、姬路城、松本城和犬山城。下山一路听到鸟鸣。去玄宮園，甚开阔，在这里的茶室喝茶。路过金龟兕童公園，有井伊直弼大老像，还有花。生涯記念碑。“花の生涯”是舟桥圣一描写井伊直弼一生的长篇小说的题目，日本第一部长河剧即据此改编。井伊直弼是彦根藩主、江产幕府末期的大老，黑船事件后，力主签订“日美修好通商条约”，从而打破闭关锁国，又兴安政大狱，镇压攘夷派，后于樱田门事变中被暗杀。去埋木舍，系井伊直弼童年在彦根城中居住之地。井伊直弼似乎应该算是日本历史上的一位反面人物，却得到如此纪念，日本似乎并不存在关于历史人物的“统一评价”这回事。在一家杂货店买了个“日本丸天酱油株式会社淡口酱油”的小壶。下午去銀座街、花街等处，许多店铺关门，即刘柠所说商业一条街变成卷帘门一条街之景象也。喝了波子汽水，瓶口处里有颗玻璃珠，记得根据夏目漱石原著小说改编的电影《其后》里，代助去看三千代，喝的就是这种汽水。黄昏时至琵琶湖畔，夕阳映于湖面。不远有个巨大的超市，在此买一瓶“立山”清酒，又刺身六样，荞麦面、寿司各一盒，沿城堡一侧而行，回到旅馆，食之。当窗而望，眼前正是天守閤，夜色之下，有如银子打造的一般，真美极了。九时城堡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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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　　帧：精装

页　　数：381

开　　本：32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