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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李白系列


大唐李白系列

作  者:张大春

出 版 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07月

定  价:117.00

I S B N :9787549549733

所属分类: 文学  >  小说  >  知识小说  >  历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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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大唐,文治武功的极盛之世,一个以无比的自信和激昂风采拥抱世界的时代。原本最自由的诗,却被赋予格律的法度,成为改变命运的手段。
  盛世背后、盛名之下,常常被忽略的,是自由的重负。后人所景仰、企羡、而追之不及的仙,不过是为俗世生涯所排挤在外的人;当现实的人生展开之际,诗句中的仙境,便也随着时代的种种前提、限制,一点一滴地凋零了。
  李白,改变了唐诗,却错过了时代;而整个大唐,又怎么错过了他?
  《大唐李白》系列是作家张大春现代小说技艺与古典文化素养之集大成作品,拟以百万字篇幅再造诗仙李白的一生、大唐盛世的兴衰。首部曲《少年游》透过梳理李白早年的萍踪游历,为读者解开诗人的身世、师从之谜,勾勒出盛唐时代的斑斓世相。
  《凤凰台》讲述青年李白出蜀之后、沿江而下的游历生活。在这卷堪称“李白的漫游年代”之书中,李白与发小吴指南下渝州、经巫山、过荆门、到江陵;遇道士司马承祯,解洞庭钱塘、泾阳二龙之衅,奇遇不断,皆为其一步步向庙堂明君接近的精彩伏笔。金陵孙楚楼上,李白与一代名妓段七娘、贵胄子弟崔宗之等人一见如故;驿站江边初见孟浩然,更互相惊为天人。
  《将进酒》在《少年游》《凤凰台》的深山学艺、初试啼声后,进入李白生命缓慢而关键的第二乐章——婚姻。出蜀第三年,李白化名“五蠹人”,酒楼散千金,夜宴桃花园,浪迹所过,歌曲相迎。只是,少年有情的师娘,已远去不知所踪;而前途不可限量的婚事背后,实有无法与人道的精细算计。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杨玉环、崛起于穷山恶水的安禄山,也都各怀心事,将乘着帝王的赏识扶摇直上……
  一般理解下的李白,未必是真正的李白。他的故事,更像盛唐之世的《天注定》──外省来的年轻人,到京师找机会,周游浪荡几十年,空有诗名,却离梦想极远。

TOP作者简介

张大春,1957年出生,祖籍山东。好故事,会说书,擅书法,爱赋诗。著作等身,曾获多项华语文学奖项。2013年,出版《大唐李白》系列首部曲《少年游》,融历史、传记、小说、诗论于一体,可谓其现代小说技艺与古典文化素养之集大成作品。作者拟以百万字的篇幅,再造诗仙李白的一生,重现大唐盛世的兴衰。首部曲《少年游》,获评为《中国时报?开卷》十大好书,金石堂2013年度十大影响力好书,诚品、金石堂、博客来年度畅销中文书。

TOP目录

大唐李白·少年游
代序  一首诗,能传几条街?
简体版序  于无可救药之地,疗人寂寞,是菩萨行
一 老对初芽意未凋
二 无人知所去
三 壮心惜暮年
四 少年游侠好经过
五 结客少年场
六 锈涩碎心人
七 青冥浩荡不见底
八 回崖沓障凌苍苍
九 我独不得出
一○ 出门迷所适
一一 别欲论交一片心
一二 琼草隐深谷
一三 一医医国任鹪鹩
一四 乃在淮南小山里
一五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一六 乐哉弦管客
一七 亦是當時絕世人
一八 长吟到五更
一九 天马来出月支窟
二○ 放马天山雪中草
二一 光辉歧路间
二二 焉能与群鸡
二三 乍向草中耿介死
二四 袅袅香风生佩环
二五 五色神仙尉
二六 天以震雷鼓群动
二七 卜式未必穷一经
二八 人尚古衣冠
二九 百鸟鸣花枝
三○ 胡为啄我葭下之紫鳞
三一 出则以平交王侯
三二 不忧社稷倾
三三 独守西山饿
三四 手携金策踏云梯
三五 贤人有素业
三六 岂是顾千金
三七 以此功德海
三八 匡山种杏田
三九 禅室无人开
四○ 有巴猿兮相哀
四一 功成身不退
四二 孤飞如坠霜
四三 君失臣兮龙为鱼
四四 罕遇真僧说空有
四五 傥逢骑羊子
四六 心亦不能为之哀
四七 相识如浮云
四八 何用还故乡
四九 千里不留行
五○ 日照锦城头
五一 雕虫丧天真
五二 无心济天下
五三 传得凤凰声
五四 了万法于真空
五五 秋浦猿夜愁
五六 归时还弄峨眉月
五七 归来看取明镜前
附录  小说家不穿制服──张大春对谈吴明益

大唐李白·凤凰台
序 再说李白
一 一回花落一回新
二 蚀此瑶台月
三 万里写入胸怀间
四 驱山走海置眼前
五 清昼杀仇家
六 此行不为鲈鱼鲙
七 万里送行舟
八 衔得云中尺素书
九 笑我晚学仙
一○ 直上天门山
一一 与君论心握君手
一二 未若兹鹏之逍遥
一三 应见魏夫人
一四 斗鸡事万乘
一五 道隐不可见
一六 愿作阳台一段云
一七 君今还入楚山里
一八 空余秋草洞庭间
一九 流浪将何之
二○  一朝飞腾为方丈蓬莱之人耳
二一 尽是伤心之树
二二 龙虎势休歇
二三 遥指红楼是妾家
二四 凤凰为谁来
二五 送尔长江万里心
二六 富贵安可求
二七 立谈乃知我
二八 回鞭指长安
二九 萧然忘干谒
三○ 宁邀襄野童
三一 宫没凤凰楼
三二 一鹤东飞过沧海
三三 云山从此别
三四 携手林泉处处行
附录 李白的学习年代与漫游年代——从“成长小说”论张大春《大唐李白》首二卷的几个问题


大唐李白·将进酒
代序 变造化以窥天才
一 一面红妆恼杀人
二 仙人浩歌望我来
三 剪竹扫天花
四 采药穷山川
五 便睹广陵涛
六 西忆故人不可见
七 宝镜挂秋水
八 百镒黄金空
九 冶游方及时
一○ 相思在何处
一一 怆然低回而不能去
一二 当年意气不肯倾
一三 明朝广陵道
一四 岂如东海妇
一五 杀气赫长虹
一六 月行却与人相随
一七 濯缨掬清泚
一八 挥鞭直就胡姬饮
一九 会桃李之芳园
二○ 则桃源之避世者,可谓超升先觉
二一 喜见春风还
二二 潇湘江北早鸿飞
二三 缠绵亦如之
二四 谁明此胡是仙真
二五 炎洲逐翠遭网罗
二六 胡雏饮马天津水
二七 鱼龙奔走安得宁
二八 浮云游子意
二九 此淫昏之鬼
三○ 始闻炼气飡金液
三一 曲尽情未终
三二 从君万曲梁尘飞
三三 应是天仙狂醉
附录 李白的天下意、无情游

TOP书摘

一首诗,能传几条街?/张大春
  被誉为“诗圣”的杜甫曾经有一句诗,说得相当自傲:“诗是吾家事。”
  这个“家”字,不只是强调杜甫知名的“家人”——他的祖父杜审言——也强调了身为一个“士族”的习业传统;也就是士族阶级的门第。门第的重建与动摇,大约就是大唐帝国初期极为重要的一个政治工程。
  从公元七○一年展开的半个世纪,是大唐帝国立国以来变动最为剧烈的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假想:有那么一条街,两旁俱是居宅坊店,从街头走到街尾,岁月跟着步步流动,行进之间,可以看见人们用尽各种手段,打造着自家的门第,以期高于他人。一直走到公元七六二年,李白也恰好走完他的一生。
  街头,是个祖上被窜逐至西域、到他这一代又偷渡回中土的胡商。这胡商赚了很多钱,却赚不到帝国最重视的门第和阶级。于是他就仿效开朝以来的皇室,一点一点地为自己铸造、打磨、擦亮那个以姓氏为基础的身份。
  满街的人都知道:皇家的李姓来自知名郡望——陇西成纪;这个姓氏可以上溯到汉朝的大将李广。不过,街旁一位法号法琳的游僧会告诉你:不是这样的。皇室的李家原本是陇西狄道人,几代以来,他们身上所流的,多是鲜卑胡种的血液,然而他们毕竟在无数征战中夺取了天下权柄,当然也可以重新书写自己的身世,使这身份能融入先前六朝的门第规模。
  胡商这么办了;他也姓李了。他的长子和三子继承家业,分别在长江航道的上游和中游(也就是三峡和九江),建立起转卖东西粮米、织品、什货的交易,赚了更多的钱,也在各地累积了相当庞大的债权,以及信用。
  然而,生意人是没有地位的,他们的孩子没有参与科举考试的资格,没有机会改换身份、建立地位,自然也没有机会进入朝廷。可是,这一条街上的人都明白:要取得出身,有很多手段。其中之一,就是牟取整个帝国以城市为中心的社会最重视的名声。
  那是前些年相当著名的一个故事:街角来了个蜀地富豪之子,忽然花了可以买下十万斗米的一千缗钱,买了一张胡人制造的琴,到市集上吆喝众人观看。这人非但不奏曲,还把琴摔了个粉碎,之后说:“弹胡琴,不就是杂技吗?诸君何不读读我的诗呢?”
  这个人叫陈子昂,碎琴的故事伴随了他一辈子,流传则更久。即使如此,士人阶级以下的黎民广众大约也只能空洞地仰慕着诗人,因为考试会彰显他们的才华,声妓会演唱他们的作品,而国家的政务也往往因为诗作所流露的美感与情感,而交付到这些人的手中。诗篇创作的美好,也许只能在诗人之间流传、感染,可是诗篇成就的地位,却成为绝大多数不能诗的人所艳羡的虚荣。
  在街旁幽深阴暗的巷弄里,或是通往林野的阡陌之间,你也会看到,大部分不属于士族阶级的人,在一个物资充裕、水运发达、驿递畅通、人口繁盛的环境里,过着艰难的日子。绝大部分的粮米、布匹、器用、牲口都要供输到京师,再由朝廷加以分配,供应各地军(折冲府)、政(州县)部门,以便启动整个帝国的管理和运作。当大多数的人为了应付上缴的谷米、丝棉,付出劳力,应付种种名目的“公事”,而不能饘粥自足的时候,几乎沿街的店铺都从事借贷——人人都可能有债务,家家也都有机会在周转通货的过程之中博取一点蝇头小利,勉强接济生活。他们知道:诗,本来就距离他们相当遥远;有如一触即破的浮泡,有如不能收拾的幻梦。
  邻近街头的人还听说:李姓胡商的次子是太白星下凡。他没有跟着父兄作生意,只读书、作诗、喝酒以及游历。这孩子逐渐长大,仍然在街上晃荡,离家之后,不但形迹渐行渐远,也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人们谅解这一点,因为他们都能深切体会,如果不能将那个不成门面的商家远远抛掷身后,他将永远不能打造自己的前途。
  一旦来到了长街较为深远的地方,多数的人已经不在乎这浪迹而来的人究竟是个什么出身了。他总在稍事逗留之处,结交各式各样的朋友。有僧,他看着是佛;有道,他看着是仙。动辄写诗,将字句当作礼物,持赠每一个尽管和他只是萍水相逢的人。这在当时,还是十分罕见、且令人吃惊和感动的事——尤其是他的作品,也不寻常;似乎一点都不像朝廷里一向鼓吹、揄扬以及奖励的那种切合声律格调、齐整工稳之作。
  在他笔下,诗更接近街边的谣曲。虽然也含蕴着许多经史掌故、神话异闻,显示了作者并不缺乏古典教养。然而,他的诗还融合了庶民世界中质朴、简白、流畅的语言;以夸张、以豪迈、以横决奇突、荒怪恢诡的想象,勾人惊诧,引人噱叹,让人想起矫健百端的龙,苍茫千变的云,汹涌万状的潮浪,以及高洁孤悬的明月。他让奔流而出的诗句冲决着由科考所构筑起来的格律藩篱,就像他的前辈——那个因碎琴而成名的陈子昂一样——让整个时代的士子为之一震,并忽然想起了:诗,原本可以如此自由。
  在这条街上,自由也不是一个孤立的价值。街坊们若是听见某诗人吟唱“一任喧阗绕四邻,闲忙皆是自由身”的句子之时,只会明白:他现在没有官职了。至于诗的自由,更不为人所知所贵,看来那只是一种不为经营现实功利而拘守声律的意图,这意图竟然又开向更古老的风调,也就是回返数百年前,当歌咏只维持着最简朴的音乐感性,而仍然动摇性情,引发感悟。
  至于生活,胡商之子在一篇上书之文中追忆:他曾经为了接济那些落魄公子,在一年之内,散钱三十万。这数字可以买三万斗米,但也许并不夸张。因为他虽然不事生产,还能保持“自由之身”,恐怕得归功于胡商到处持有的债权。他以随手而得之、又随手而散之的资本与诗篇,成为到处知名的诗家,纵使经由婚姻、干谒、投献而终于成为宫廷中的文学侍从之臣,也还只能挥霍着令人激赏而不入实用的字句。
  这个挥霍的年轻人可能比大多数他的同代人有着更丰富的旅游经验,然而,明明是即目的见闻,亲身的阅历,在他而言,都只是历史的投影。也就是说,他所看到的街景,都只是原本沉埋在史籍之中,那些春秋、战国、两汉、魏晋时代的投影。在他的眼里,全然没有现实。
  身为星宿,发为仙音,客心无住,余响不发。街道上的人们知之越多,越觉得他陌生;就连他的妻子、儿女、知交,以及久闻其名而终于接纳了他不到两年的皇帝也不例外。他藉由诗篇,再一次地将人们淡忘的古风引进大唐,然而他却在风中迷失了自己的身影,他对于成就一番“达则兼济天下”的追求,也因之全然落空。千载以下,人们居然多只记得他的名字而已。
  这条街上也许还有诗人,如果他们都只剩下了名字,也就没有人会知道:一个个号称盛世的时代,实则往往只是以虚荣摧残着诗。
  李白的天下意、无情游/廖伟棠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大唐李白》三部下来,时刻笼罩着李白《临路歌》的阴影,一次次的举扬,一次次的跌宕。然“临路”也许并非后人考据的“临终”之误传,而真正是诗人再一次上路,上彼“不知所终”之路、觅大自由之前的一首告别歌。
  身处二十一世纪初的“盛世”,张大春也在一种大时代的阴霾中俯视过往众生,李白等人于他编排的命运中始终大道不得出,直到《将进酒》始见解脱的端倪。这解脱,是源自李白开始立心做一大诗人所得的酬劳,此前他种种抱负,皆以自命“五蠹人”拟消解之—真正消解得尽,还待日后种种劫恨销磨。而将进酒,杯莫停,命运齿轮的启动也从兹始。
  “但怀天下之心,无语不能动鬼神”,记得在《凤凰台》,张大春借山巅老仙对李白所言,这便是诗人命运的最早呼唤。“动鬼神”乃是古诗人对诗艺期许的最高境界,直至杜甫以极端的矛盾称述方完满:“但觉高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怀天下心致惊天语也致厄运身,杜甫固然是这样,世人误会是出世逍遥最甚的李白,竟也如此。《大唐李白》处处不忘为此正名:同处大唐盛衰辗转之际,李白之困其实不亚于杜甫。
  于凤凰台,踟蹰之鹏,乃一可以亲近的李白。既将进酒,伤心之树,无复闻琴以回身。《将进酒》的展开,其迅猛得自于《凤凰台》的种种暗涌,尤其是吴指南之死,开启了李白身外周遭众角色之“生”—于是我们得以展读大唐各族各华胄草民的命运波潏,彼时“天下”之意气涌于今天心胸,“天下”之图景也以无穷细节在我们视野中构现。
  天下意,人尽不同。吴指南的天下,已了结于江河湖海之间,因此与李白更胜形影。段七娘的天下,隐于三重锦幛之后,萧然散轶,一往情深遂视天下如无物,所谓“惯经离别,便知舍得”。月娘的天下,为一念而星月兼程,“能行则行,无依无止”,倥偬间入迷,自噬其心,苦不堪言,所谓“烟火后先,俱归灰灭”的无情世界,唯待李白释此“无情”。轧劳山/安禄山的天下,源自边缘对中心的渴慕窥伺,便如洪水漩涡,独得大时代的恶力,溶汇生死怨怼的风云,将作大霹雳,把盛唐上下其手。李白的天下,静候其中,舍身易诗,最后得以文字替代此天下。
  见众生,方能见天下—套用《一代宗师》的立命,能摸索张大春编排李白际遇的苦心。从《少年游》的踌躇,到《凤凰台》的踯躅,到《将进酒》的行止自如,李白的自信如“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是由外而内的吸纳觉醒。这样就能理解吴指南临终为何问“笔是汝家旧物耶”,李白为何答道“非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既然还笔醒来,且看朝云。
  朝云朗朗,天下本应廓廓,仍不得出者,曰“难为情”。这是《大唐李白》里最让人耿耿的纠缠,至《将进酒》,张大春再不吝啬写爱情的笔墨,重彩敷色,哀感顽艳。李白的两段情,七娘月娘,几成永诀,动若参商,似负平生。这是相忘于江湖的豁达,还是无奈渐入绝境的虚无?
  犹记《凤凰台》中,段七娘与李白谈凤凰台时,张大春曾点出李白的爱情观:一般人从凤凰台故事所得,“最令人艳羡的夫妻,似乎并不该沾惹生死离别、勾动爱恨波澜,只须一味谐调律吕,求其同声,无惊哀、无悲怆,亦无嗔痴。”而李白是一个大痴之人,他“满心渴慕着的,还是那故事‘不知所终’的情景”。—好一个“不知所终”,大痴者如曹雪芹之贾宝玉,木石前盟、金玉良缘,最后还不是远遁青埂,不知所终。这张大春的李白,乃是一个更决绝的贾宝玉,于道、于诗、于家国内外际遇之后,得出最超尘脱俗的一念:“永结无情游”。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诗人对生死离合最高的觉悟莫过于此。所谓好因缘,便是这一“永结”与“相期”。结尾处吴指南的酒囊,乃千里赴约重来,以重结此无情游。而段七娘呢?月娘呢?吴指南死前曾问:“汝与汝家师娘有情否?”此“有情”便又多一层意思了,曾有情者,方能相期。
  但读者不能释怀,张大春也不能释怀。强托月娘陷贼中长相思,想起自己曾吟此诗与李白:“独漉水中泥,水浊不见月。不见月尚可,水深行人没。”该段极其哀伤。后世考据者普遍认为此《独漉篇》是李白在安禄山之乱后作,张大春却故意把它系之于少年李白于有情师娘处所得,小说家笔与史笔的异同,交织出冥冥之契:安禄山的存在。此处最见张大春说故事人之功力,须知多年后,李白与大唐的命运,均从安禄山而转;今日月娘的命运,早已与之相连。若这痴出离情爱,归属于诗之大者若何?遥想从丁零奴到洞府龙君,均以“痴”责之李白,岂料痴乃大超脱,而无情游是大珍重。
  那些有如浮云与飘萍一般相会随即相别的人,却总在他吟咏诗句的时候,亭亭然而来—他们或行或坐,或语或默。有时,李白还真不能辨识眼前所见者,究竟是心相或物相,是实景或幻境。久之成习,不得不坦然以对,他也就不再悉心分别:孰为昔?孰为今?何者为妄?总而言之,诗句其来,犹如难以割舍的人;想念之人,尽付横空不去的诗句。非待一吟罢了,诸象不灭;诸象既灭,他的人生也只剩下了字句。
  张大春这段文风如波德莱尔《巴黎的忧郁》,真是知诗者言,痴之于诗是一大能量,大春道其妙,恰如《文赋》所云:“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其致也,情曈昽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若能至此,只剩下字句又何妨?若高歌有鬼神在,则填沟壑又何妨?
  当今之世,世俗对一浪漫化的诗人形象之期许更甚,世人希望李白成为的那个李白,比李白更李白;世人希望诗人成为的那个诗人,颠倒梦想,必须有电视剧一般的悲情。有几人愿意面对一个真正诗人的苦苦求索与欣然忘机?张大春的历史小说,致力于还原历史的复杂而不是刻意简化,因此有那么多旁征博引和貌似离题万丈,这也是呼应回大唐与李白的庞然。后世黄遵宪《出门》诗云:“无穷离合悲欢事,从此东西南北人。”—既然李白早已选定东西南北人之路,便已做好承担无穷离合悲欢的决心。将进酒,觉有情,天下纷纭毕至,我且随张大春取一瓢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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