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造物神奇,我谨致追慕之意”,《闲花 (精)》的作者这句话道出了所有爱花草之人的心声 。作者沈胜衣以写作花木、书话见长。他考辨流行歌 曲和电影中的植物,也谈这些歌影声色本身,记写旅 行中探访各地有意思的花木,也略记旅途风景人文之 所见所感,对于那些从书里“生”出来的草木文史考 辨,从文献精华中爬梳整理草木的名实源流,顺带介 绍一些植物图书——花中有书、书里有花。这些文字 ,有心情感悟的倾述,但不止于单纯的文艺抒情,不 将植物仅视为寄托的象征;有文史知识的传递,但不 提供枯燥的应用技术,不将植物仅作为实用的客体。
作者回到植物本身,以花草为主角;又从植物出发, 进行拓宽领域、活泼无拘的跨界写作,冀望纸上花木 能在生活的各个空间盛开。
辑一 声色花木
辑二 探花之旅
辑三 书生草木
某种程度上,《岁月神偷》是一部“主旋律”之作:通过一个60年代香港底层市民家庭的写实描绘,反映了相濡以沫共度危困、面对打击坚持信念、勇于靠自己的努力生存并追求美好生活,那样一种励志的正面价值。或者说,它重新唤起了香港电影的“主旋律”:带动一轮怀旧风潮,强化了曾经迷失而近年重拾的港产片本土意识。它成为近年香港电影的标志,甚至奇迹般影响了政府决策,阻止了对取景的老街的拆迁。
但是,影片没有肤浅的光明美满,只有在贫困与无常中的成长,“总要信”、“一步难一步佳”走过的艰苦岁月,更能让人共鸣。
感人的细节,包括片头片尾都出现的一丛红花。
特别是结尾处,那个承载着父母希望的长子早逝,任达华饰演的父亲,从野地里拔来一棵红花小树,栽在坟前,给亡灵的墓碑遮荫。树上的尖刺扎得他满手流血,他默默地用这受伤的手掌牵起幼子的小手。
那丛红花叫簕杜鹃。这是一种生命力旺盛、繁殖能力很强的灌木,四处遍布,耐旱粗生,无须照管,很短时间就能开出鲜艳繁花。这种特性,使它在死亡、苦难的特殊场景中更富意味。2010年初的海地大地震,伤亡惨重,哀鸿遍野,新闻报道中有一张照片令我印象深刻:幸未倒塌的建筑,墙头开满红艳艳的簕杜鹃;一个灾民小女孩,右手拿着一块面包,却仰头伸出左手去采摘阳光中的花束。断壁残垣中静美的画面,劫后余生却未泯灭爱美的天性。
簕杜鹃原产地就是美洲。传入中国后,有很多似是而非的名字:粤港一带唤作簕杜鹃,因为它有着扎伤任达华的锐刺,广东话称刺为“簕”。然而,它并不是杜鹃。福建、华东等地称为三角梅,指其“花瓣”三片围拢成三角状。可是,它跟梅花也没有关系。
那三片其实也不是真正的花瓣,只是包拢着白色小花的花苞叶,因此又叫叶子花。但严格来说叶子花这名称同样不对,那并非真正的叶子,而是叶状的苞片,即花朵外围的变态叶。这鲜艳如花的苞片,是代不起眼的小花去吸引蜂蝶来传粉,也起到保护作用。
此外,它还有宝巾、九重葛等名。前者是对原名音译和意译的结合,取其“花”之象形(我还是从俗称那些苞片为花吧);后者也是象形,指其藤蔓缠绕重重叠叠。莫幼群的《草木皆喜》,列举了簕杜鹃这众多名字,认为“当是源自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人们那同样浓度的爱”,因此“多名的植物有福了”。——书中的该文题目就叫《因爱之名》。
花非花、叶非叶的簕杜鹃,在南方花期很长,劳伯勋的《南国花讯》即以《南国常艳簕杜鹃》为题称赞之。朱千华的《水流花开——南方草木札记》,说他到广东后惊艳于萧索冬日里簕杜鹃依然汪洋肆意,“开得像瀑布一样张扬”。他把人们阳台这些瓢泼铺张的盛放繁花形容为“花瀑”。确实,簕杜鹃的攀援特性让人特别触目,院墙、阳台、栅栏、花架,乃至大树,常常都能见到布满簕杜鹃的簇簇繁花,红艳成片,如火云绛霞,又热烈又恬静。这样的炽烈佳景,也是只在南方才能见到的。
对于《岁月神偷》中的簕杜鹃,有篇影评考证出它的两个“花语”:其一是热情、希望、坚韧不拔、永不放弃,其二是“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而这两种寓意正可对应电影主题。我没有这么深入,但原先也觉得,应是取簕杜鹃粗生易长、普通家常的特性,特别是花间有刺、刺上生花的特征,象征市井平民苦难与美好相生之意。总之,我们都认为导演和编剧是出于文艺考虑而选用了这种植物。但其实,错了。
还有影片中不少看起来煽情的情节,特别是学业优秀的长子尚未能帮补家庭就得血癌去世,也为不少人诟病,觉得是老套的文艺片催泪编排。事实却是,这一切都是真的。整个故事建基于执导者罗启锐、张婉婷夫妇的亲身经历,大至哥哥的悲情早逝,小至父亲拔过一棵簕杜鹃弄得满手是血,都是发生在导演身上的真事。
在这浮躁、虚幻、炒作与山寨成为常态的时代,我们已经失去了相信真实的心态。然而真正的现实中,没有文艺,却比文艺更加剧情化。我们不需要过度阐释,只需实实在在地生活,并且在苦难和美好面前,包括在苦难和美好的叙述面前(哪怕这叙述显得如何文艺),保持一份庄重之心。
2010年10月18—19日撰,2011年2月11日删订。
装 帧:精装
页 数:285
版 次:1
开 本:32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