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个狂风暴雨的秋夜,我将大约一岁零八个月大的侄子罗杰裹在毯子里,冒着雨抱到幽暗的海滩上。远方,就在我们视线快要看不到的地方,大浪正轰轰地涌来,隐约可见的白色波涛隆隆呼啸着,将大堆大堆的泡沫抛向我们。
我俩一起快乐地大笑——他,是生平第一次面对大海狂野、躁动的幼儿;我,是一个半生里对大海怀着深情挚爱的中年女子。但是我想,在那浩瀚的、咆哮的海洋和四周风狂雨骤的黑夜,我们感受到的是同样的激动和兴奋。
过了一两个夜晚,肆虐的暴风雨终于停歇,我再一次将罗杰带到海滩上。这一次,我抱着他沿着潮线漫步,用手电筒的黄色锥形光柱穿透黑暗。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在那个夜里,拍岸的涛声和持续的风声经久不息。此时此地,主宰一切的显然是大自然强大的力量。
这个夜晚,我们的探险与生命有关,因为我们在寻找鬼蟹。白天,罗杰曾经在海滩上短暂地瞥见过那些和沙一样颜色、爬得飞快的小生命。可是鬼蟹主要在夜间活动,它们不是在黑夜中的沙滩上游走,就是在拍岸的碎浪线旁挖些小坑躲在里面,似乎在守望和等待着,看看大海将会给它们带来些什么。看到这些微小的生命孤独而脆弱地面对大海严酷的威力,这对我来说有一种动人的哲理意味。我不是想说罗杰和我反应出了同样的感动,但是,看到他作为幼儿对大自然世界的接受,既不怕嗖嗖的风声,也不怕黑暗或轰鸣的浪涛,以孩子的兴奋投入到对鬼蟹的搜寻之中,真是太妙了。
想来,一般人是不会带那么小的孩子这么玩的,但是现在罗杰已经四岁多了,我们仍然继续共同分享着从他婴儿时期就开始了的、在大自然世界中的探险经历。我相信,这样做的结果是好的。我们所分享的自然,有狂风暴雨也有风和日丽,有白昼也有黑夜。而这些经历,是基于乐趣的共享,而不是单向的施教。
……重述土地的故事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外语系教授程虹
20世纪下半叶,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文坛上兴起了一种新的文学流派—美国自然文学(AmericanNatureWriting)。它以描写自然为主题,以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为内容,展现出一道亮丽的自然与心灵的风景,重述了一个在现代人心目中渐渐淡漠的土地的故事。作为一个文学流派,虽然美国自然文学在传统上受到了欧洲浪漫主义的影响,但是鉴于它产生于以“伊甸园”与“新大陆”而闻名于世的美国,便自然有着其自身的特性。我们可以说,自然文学(NatureWriting)不同于西方文学史上的自然主义(Naturalism)。它是源于17世纪,奠基于19世纪,形成于当代的一种具有美国特色的文学流派。
一、美国自然文学的概念
从形式上来看,自然文学属于非小说的散文体,主要以散文、日记等形式出现。从内容上来看,它主要思索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简言之,自然文学最典型的表达方式是以第一人称为主,以写实的方式来描述作者由文明世界走进自然环境那种身体和精神的体验。也有人形象地将它称作:“集个人的情感和对自然的观察于一身的美国荒野文学。”
自然文学主要特征有三:1.土地伦理(landethic)的形成。放弃以人类为中心的理念,强调人与自然的平等地位,呼唤人们关爱土地并从荒野中寻求精神价值。2.强调地域感(senseofplace)。如果说种族、阶层和性别(race,classandgender)曾是文学上的热门话题,那么,现在生存地域(place)也应当在文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3.具有独特的文学形式和语言。
自然文学的这些特征也在自然文学作家身上得以体现。首先他们是热爱熟悉自然之人,这种热爱不仅仅是为了赏心悦目,而是要有心灵的感应。这种感应基于“土地伦理”和“荒野认知”,从而形成了一种“生态良知”,一种自然文学作家所遵循的道德。自然文学作家几乎都是在特定的生存地域中生活写作,他们各自又都有着独到的语篇和语言风格。因此,也有学者将自然文学作家的特征描述为:“集自然学家、道德学家及语言风格学家于一身。”
自然文学就其字面理解,无非是以自然为主题进行写作。但这一概念本身的内涵却十分丰富。它是在美国特殊的自然和人文背景下产生的一种文学。美国著名历史学家亨利·纳什·史密斯(HenryNashSmith)在其著作《处女地》中指出:“能对美利坚帝国的特征下定义的不是过去的一系列影响,不是某个文化传统,也不是它在世界上所处的地位,而是人与大自然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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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 数:96
版 次:1
开 本:16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