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灯火

玛丽娅·格里佩（1923—2007）是瑞典除了阿·林格伦之外最负盛名的儿童文学作家。她的作品被译成几十种文字，广泛流传于世界各地。她先后获得过瑞典图书馆协会的尼尔斯·豪尔耶尔松金匾奖、《快报》金船奖、阿·林格伦奖。1974年她获得了第10届国际安徒生儿童文学奖。

第1章
第2章
第3章
第4章
第5章
第6章
第7章
第8章
第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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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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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20章

第1章
妈妈和约瑟芬去学校参加点名仪式。
这是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蟋蟀在草丛中呜叫，微风吹拂。
约瑟芬头上戴着蝴蝶结，脚上穿着新皮鞋——是红色的，非常光亮。因为有一点儿风——所以她不时地摸一摸蝴蝶结还在不在。
路上灰尘很大，她特别注意自己的皮鞋，不让鞋沾上尘土。
在学校附近，她们看见从四面八方走来其他的妈妈和孩子。大家都显得有点儿严肃。大家都有相同的目的地：学校。
几乎所有的人都向妈妈问好。他们都认识她，因为她与在教堂里当牧师的爸爸结了婚。这时候约瑟芬也行屈膝礼，那些陌生的妈妈推着自己的孩子，让他们给妈妈行屈膝礼或鞠躬。今天大家都很讲礼貌。
有很多孩子约瑟芬过去见过，但是一个也不熟悉。很多人欺负过她，说她土气，但是现在没有人这样说了。他们都默默无语地走在自己的妈妈身边。妈妈们互相交谈着，但是孩子们都一言不发。尽管他们彼此认识，每天都在村子里玩，但是现在却像陌生人一样。他们只是互相看着。
埃德文·彼得松和他长得很结实的妈妈走过来了。平时他是村民心中的“凶神”——也是村子里孩子们的骄傲。他是一个让人没有安全感的小野人。人们到处可以看见这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年。今天他站在那里显得有些腼腆，头发用水梳过，显得很亮。他局促不安地看着他那群小兄弟，他们都被迫洗过澡。没有人说一句蠢话。
　这一天一切都很庄严。
　 高大的校门敞开着。人们走进校门。国旗在院子中间高高飘扬。人们仰望国旗。学校的铃声响了。
约瑟芬抓住妈妈的手。她们一起走进校门，走上石台阶，这是约瑟芬看到过的最结实的台阶。墙与墙之间回声很大。屋里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高雅、严肃。约瑟芬有点儿害怕，她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呼出气来，再深深叹一口气。这是学校的特殊味道，现在她知道了。
他们——妈妈、约瑟芬和其他的人，正在走进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明天她就将一个人置身于这个新世界——没有妈妈在。所有的孩子都必须这样做。这个思想此时此刻正冲击着约瑟芬，而她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手。
　 突然，妈妈停住了。
　“就是这儿！你的教室，约瑟芬。”
　 她们站在一个高大的浅蓝色的双开大门前面。一群妈妈和孩子聚集在这里。蓝色的大门还锁着。两个明亮的金黄色把手在门中间闪闪发亮。在其中一扇门上有一个神秘的字发着光，字也是金黄色的。在字的下边有一个四方的白条。
妈妈说，那个字是三，表示走廊里的第三间教室。白条上写着女教师的姓名：英格丽德·松德。
啊，女教师的姓名：英格丽德·松德——英格丽德·松德。约瑟芬一遍又一遍地自己试念着这个名字，她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名字。
她一直注视着那两扇蓝色的门。女教师当然就在门后边。在其中一扇门的门框上方挂着一把钥匙。这肯定是女教师的钥匙。它与门把手下边的钥匙孔当然是配套的。约瑟芬站在那里看着从钥匙孔照射到走廊里的微小的光束，对于那里面的紧张气氛感到不寒而栗。
这时候一个男孩伸过头来，竭力从钥匙孔往里看。他就是埃德文·彼得松。他头发上梳过的水干了，头发立了起来。他又恢复了常态。但是正当他站在那里看的时候，突然他头上方的门把手动了，把手被朝下扭。在最后一刹那埃德文的妈妈抓住了他的胳膊。
“埃德文，我真为你害羞。”她红着脸说，并把他拉走。但是此时没有人再想埃德文的事。
因为蓝色的门被打开了，阳光照射进来。那里站着女教师。英格丽德·松德站在大门中央，伸着手。她说可以进来了，并且向大家微笑。
约瑟芬双手紧紧地抓住妈妈使劲往回拉。她一边揪住妈妈的衣服一边急促地耳语。
“我们走错了，妈妈。这不是我的教室。她也不是我的女教师，因为她的样子不是这样的。她不像这位女教师这样胖。”
但是妈妈紧紧抓住她的手，严厉地问她在说什么蠢话。她们肯定没有走错。这就是约瑟芬的教室，而英格丽德·松德就是她的老师，绝对没错。
约瑟芬无法和妈妈解释。妈妈不由分说地把约瑟芬带进教室。
约瑟芬不安地朝周围看了看。教室真不错。窗子很大，上边有金黄的窗帘，窗台上放着花。书桌也是黄的。这肯定是她的教室，但是看到女教师……约瑟芬不想看她。她很失望。真让人难以置信，躲在有着金黄色把手的蓝色大门后边的就是这样一位女教师。这是一位极普通的阿姨，还相当胖。她不应该叫这个美丽、动人的名字——英格丽德·松德。约瑟芬无可奈何地叹息着。
她有了座位。其他的孩子也有了座位。她坐在一排座位的中间，但是课桌上只坐她一个人。实际上每一张课桌上应该坐两个人，但是孩子少，桌子多。有一个座位空着。非常遗憾，约瑟芬旁边空着，不过这是因为没有人认识她。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变化。
女教师现在站在讲台上。在她的两边坐着孩子们的妈妈，她们看着自己的孩子。
女教师和她们说话，她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她和妈妈们说笑，但是约瑟芬没听进去几句。她已经没有心思。她勉强地、无所谓地看着台上那个胖乎乎的女人。她越来越怀疑这个女人是否真的就是她的女教师。
假戏真做可不容易，但是约瑟芬决定现在不揭女教师的底。她一定要先在厨房里跟曼达讲。曼达肯定知道。她们一起肯定能找到约瑟芬真正的女教师。由于想到这一点她平静了，半听不听地听着女教师讲话。她说她现在要点名了。她点到谁的名字，谁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真有意思。
“鲁特邛可道尔夫松。”女教师叫道，一个小女孩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女教师看了看她，然后说她可以坐下了。
“斯文·埃立克·阿尔姆。”最后一排的一个男孩站了起来。
“安·玛丽·安德松。”另一个小女孩站了起来，行屈膝礼，然后坐下。
　 “雨果·安德松。”
　没有动静。
　 “雨果·安德松。”女教师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
大家好奇地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人站起来。
“雨果·安德松没来吗？”女教师问，但是没有人回答。
“班里边有认识雨果·安德松的吗？”她这样问，但是大家只是摇头。
“看来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参加点名。”她一边说一边继续点其他孩子的名。
被点到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像小木偶一样，红着小脸蛋，彼此默默地看着。
“安娜·格鲁。”女教师突然叫道。约瑟芬一动不动地坐着。她的周围鸦雀无声。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了，但是她的身体一块也没动。
安娜·格鲁——这是约瑟芬很早以前叫的名字——她不喜欢、也不希望叫这个名字。她已经把这个名字完全忘记了。她为自己找了约瑟芬·约汉德松这个名字。大家都叫她约瑟芬，没有人不这样叫。
“安娜·格鲁。”女教师又重复了一遍，约瑟芬像变成了化石一样坐在那里。她不是她的女教师这个事实现在就更清楚了。如果她是她真正的女教师，就应该知道安娜·格鲁这个名字已经没有了。她应该点约瑟芬这个名字。
“安娜·格鲁也没来吗？”这位假女教师问，这时候妈妈走到她身边，小声对她说，但是大家都听到了：“啊，来了，她在这儿。”她看着约瑟芬，说话声音稍微高一点：“你站起来，小约瑟芬。”
这时候约瑟芬顺从地站起来，她的目光与女教师的目光相遇了，她仔细地打量着女教师，妈妈解释说，他们在家里平时都叫她约瑟芬。约瑟芬还不习惯人家叫她安娜，所以没有马上站起来。女教师笑起来。所有的妈妈也都笑起来。孩子们没笑，但是他们使劲看着她。大家都使劲看着。
“噢，是这么回事。”女教师说，“但是在学校里我们都使用正式的名字。你说对吗，小安娜？”
约瑟芬看着她，没有说话。当女教师说她可以坐下了，她还站着。因为女教师叫的是安娜·格鲁——而不是她。
“坐下，小约瑟芬。”她听到妈妈的声音后立即坐下来了。
　点名继续进行，但是约瑟芬对此已经不再感兴趣。一切都不是她原来想象的那样。她身边的椅子空着，女教师不是真正的，而……
在回家的路上，她们买了带格子的纸，上面有美丽的蓝、红格子，一个铅笔盒，里边有两支笔，一块橡皮。她还买了一张有小猫咪的课程表和一个猫头鹰状的书签。
现在一切都好多了，她差不多心满意足了。但是妈妈出乎意料地说：
“你要尽量习惯在学校里叫安娜·格鲁，小约瑟芬。不这样是不行的。安娜也是一个好名字。”
　 这时候约瑟芬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