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决定健康

人类上厕所，就像呼吸一样平常，可人们却羞于去谈论它。正是因为人们对其三缄其口，才会导致这么多疾病的发生。每年死于腹泻的人比艾滋病、肺结核和疟疾还要多。人类粪便对人类健康有如此大的威胁，竟然仍能对这个问题不理不睬。究其原因就是厕所成了人类及其粪便之间的一道屏风，人们看不到这个世界就以为问题不存在了。但是，全球仍有26亿人没有任何简陋的厕所设施。该书作者勇敢闯入了这一禁区，揭开了其中的问题之所在，将问题的严重性、迫切性暴露于众。
该书视角独特，深入研究了人们不敢言及的日常行为的历史及其对人类健康的重要影响。
　　　　 ——《新闻周刊》

该书不加掩饰并且富有启发性地分析了人类生活中往往被忽视却又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
　　　　 ——《经济学人》

罗斯·乔治，毕业于牛津大学，并获得宾夕法尼亚大学国际关系硕士学位。常年为《纽约时报》等知名媒体撰写专栏。积极投身于公共卫生、环保与减贫事业，曾出版过关于利比里亚难民生活的图书《漂流的生活》。

现在是晚上10点钟。晚上进入下水道是个好时机，因为这时候，伦敦的企业（它们排放着最大量的废水）都关闭了。夜晚，危险的下水道相对而言比较安全。我们所进入的第一条下水道就更加安全了，因为为了让我们安全通过，水流被改道了。之所以建造弗利特下水道是因为当时用砖头将肮脏的弗利特河围住了，所以这条下水道规模并不是很大，一般情况下水流深度只有一米左右。有些下水道有好几米宽，足够一辆小型越野车开过去。有些下水道是圆筒状的，有些形状很像西部片的马车大篷。弗利特下水道是一条用砖砌成的椭圆形通道（椭圆形的通道十分坚固，使水流更容易通过）。
我们到弗利特下水道里的目的是寻找漏水的地方。排水系统总有漏水现象发生。2006年，泰晤士水公司的饮用水管道中漏掉了9.15亿升的干净水。伦敦市的一个调查组称这个数字“简直令人震惊”。今天晚上的工作是看有没有水从附近的饮用水管道里渗漏到下水道中来。罗布·史密斯是我的向导。他长得高大结实，已快到退休年龄，在来到下水道工作之前，干了20年修建隧道的工作。他的这两项职业可能都能说明他的喜好：在伦敦工作期间他居住在海边，每天通勤时间得好几个小时。他就是喜欢新鲜空气。
史密斯现在是高级工程师，在污水处理的职业阶梯上比冲水工高了好几级。他现在也不需要再进入下水道了。但是，他说：“如果我不了解这里的环境我怎么能为我的工人们的安全负责呢？”因此他就经常进入下水道，有时候后边跟着某个记者或者某个王子。泰晤士水公司在阿比面粉厂抽水站安排了开放日活动，参观者要先吃些三明治，喝点茶水，然后才允许进下水道（据称，先吃些东西然后再下去看下水道是明智的做法，反过来则不然）。史密斯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查尔斯王子来过下水道。还有很多勋爵和贵妇人来过。等他们进入下水道之后人人都一样了。如果发生了紧急情况需要将人救出来，这里没有等级之分。在下水道里人人平等。”
史密斯手脚麻利地先顺梯而下。我一时觉得他这么做很有绅士风度，他先下去是因为他的鼻子可以嗅到危险。但是由于长期在含有硫化氢的环境中工作，他鼻子的嗅觉功能已经大大衰退了。在地面上闻不到什么气味很令人讨厌，但是在地下这很可能会致命。史密斯的乌龟氧气瓶会帮助他的鼻子。
我最好的防护措施就是一条又粗又长的绳子，绳子连着我的安全背带和地面上的一架升降机。一条生命之线。我很高兴系上了它。由于乌龟氧气瓶和钨底长筒靴的重量，我走起路来非常吃力。我按照指令来做：坐在地面上，把双腿摆到梯子上，抓住下水道入口的井盖。尽量缓慢地往下走。一定、一定要缓慢地下去。“慢点下！”冲水工们往下喊道，因为我是宝贵的货物。“在我的下水道里没有人会把命丢掉，”史密斯说，“在里面不会，下面不会，上面也不会。我研究了许多许多图纸。”
梯子上生满了锈而且潮湿，各阶之间的距离很大。我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被一股臭味熏倒，但是什么味也没有。史密斯说：“人们都这样。他们下来先闻一闻，说‘是屎的臭味吗？’我说是。他们说，‘味也不算大啊！’他们认为，厕所那里就有气味，这里也会有气味。还以为这里的臭味会有300万个厕所那么大。”这气味并不难闻。这是一种发霉、油腻和潮湿的混合味，但并不是臭味。因为它毕竟被稀释了。不算水，一个人平均每年排泄出77磅的粪便和132加仑的尿液。加上厕所的冲水，数字一下子就蹿升到了4 000加仑。多亏了冲水马桶啊，这里的水流98％是水。
到下面时，我摘掉了钩环。我的安全就全靠乌龟氧气瓶所发出的单调的嘟嘟声（这种声音表明这里的空气是安全的）和走在我前面和后面的这几个人了。他们走路的方法是冲水工所特有的，我也尽量亦步亦趋地学着他们的样子。冲水工走路的姿势和普通人不一样。如果按照正常的姿势抬腿迈步，你很有可能踢起水流把脏水溅到自己或同伴身上。因此，为了让脚紧紧抓住溜滑的砖头路面，最好滑行前进。双脚并拢，屁股夹紧（要像闭紧的嘴唇那样紧，嘴唇最好要紧闭以防脏水溅进来），迈着小碎步前行。只有迈着这样的小碎步才有男人味。我一边沾沾自喜地滑行一边忙不迭地观光。有砖头，有影子，也有灯光。这里的美景令我惊讶。我立刻恍然大悟：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粉丝对下水道如此着迷，为什么电影制片人对这里格外垂青。原来这里美不胜收啊。有哪个导演不愿意在这里用灯光搞点光怪陆离的镜头呢？
工人们眼睛都往上看，以便寻到漏水的地方。我的眼睛则是看脚下的溪流。我对可能要看到的或者是认识的东西感到既紧张又好奇。漂过来一个被泡大了的棉塞。又漂过来一个破碎的聚苯乙烯杯子。我发觉我在寻觅黄色的粪便，既全神贯注又兴奋不已，就像一名拿着钓鱼竿的孩子。在很久以前，下水道里曾经有过淘金者。他们从河岸进入下水道去寻找被人丢弃的宝物。有时候他们找到了金子，有时候他们丢掉了性命。今天仍然有下水道淘金者，理由也很充分：冲水工在水流里找到的东西无奇不有。摩托车零部件（很容易从直径两英尺的下水道入口处塞下去）、婴儿车、金鱼，有时候还有硬币和首饰，数以百计的手机（最近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在英国，每年有85万部手机由于不小心而被厕所冲走了）。丢失者运气不佳是一方面，无知也是一个原因。污水处理公司一直在进行着一场旷日持久的“使用垃圾袋和垃圾箱”的宣传活动，就是为了教育人们什么东西不能扔马桶里冲掉。不能冲掉的东西包括安全套、卫生棉条和棉签、卫生巾、护垫和尿垫、面巾纸、婴儿尿布、成人失禁垫、绷带、刮脸刀片、注射器和针头、肛门袋、药品、手纸卷芯和连裤袜。胸罩也不行，2007年6月，从厕所里冲下的一只亚麻布胸罩堵塞了达勒姆郡的下水道，使一条道路坍塌，修理费花去了15 000英镑。史密斯说：“这真是一个随便丢弃东西的社会。我的金鱼死了吗？把它从厕所冲走吧。我的手榴弹拉不响了吗？把它从厕所里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