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编按】2006年中少总社出版的500种书中，260种是合作出版的教辅，用李学谦的话是“干的全是加工的活儿”；2013年出版553种新书，其中430种是原创图书。今年截至9月份，该社大众图书销售码洋已超过4亿元。

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社长 李学谦

2006年中少总社出版新书500种，其中260种是合作出版的教辅，其余200多种“主版书”，也绝大多数是“引进版”或“公版书”，原创新书屈指可数。李学谦形容自己当时感觉“干的全是加工的活儿”，没有多少内容生产能力。而今年截至9月份，该社大众图书销售码洋已超过4亿元。李学谦还告诉记者，中少总社2013年共出版新书553中，其中原创图书达430种，占78%。

8年时间，从合作出版到自主出版，从教辅读物到市场图书，从引进到原创，中少总社 “脱胎换骨”，成为原创少儿作品出版的重镇。在百道网每月发布的中国好书榜中，2014年1-9月中少总社有9本书入选，我们藉此机会采访了中少总社社长李学谦。

李学谦表示，中少总社现在只是完成了“从中国加工向中国制造的转变”，离真正代表一个时代水平、成为后世经典还相去甚远。怎样完成从原创到经典的升华，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削减教辅出版势在必行

2006年7月李学谦到中少总社时，中少总社一半以上的出版业务是合作出版的教辅。出版社本应在文化积累、文化传承方面有所担当，然而当时的少儿出版市场充斥了大量教辅，70%品种是教辅，大众图书的只占30%。

他常常问自己，出版到底是干什么的？

在他看来，一方面，出版不能只是简单地把稿子印成书，然后把书卖出去，把钱收回来，如果把出版简化为这样一个过程，那么，这种出版没有太大价值。

另一方面，他认为大量的同步类的教辅读物通过重复训练来提高学生应试能力，对学习、对孩子的成长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一堂课下来孩子应该掌握什么知识，这堂课的知识点是什么，离开教辅老师自己概括不出来，连给孩子留作业的本事都没有，这太可怕了！”李学谦边说边摇头，对过分依赖教辅的行为很不赞同。“在很大程度上，教辅代替了老师和学生的自主思考，大大损害了学生自主学习的能力，实质是反教育的。少儿出版要有灵魂，有正确的儿童观和教育观，以帮助孩子全面发展，健康成长为己任，不能干这种事儿 。”李学谦说。

他还很清醒地看到，出版社与民营公司合作出版教辅具有致命的危害。出版社的出版能力建立在其他公司的创意策划基础上，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依赖，最终丧失出版能力。更何况合作出版还造成了大量的“混退”，民营书商发到书店卖不出去的书，大量退回到中少总社，导致中少总社自己发出去的书无法与书店结账。

于是，调整图书出版结构不仅势在必行，而且是当务之急，减少直至终止合作出版教辅图书就是其中一个明确的方向。

为了避免财务风险，中少总社采取了坚决同时又不失稳妥的办法：从2007年开始压缩教辅品种；2009年开始不再为合作方提供新书号，合作出版教辅新书；到2012年，停止为原合作方开委印单。至此，市场上基本没有中少社合作出版的教辅读物了。

整合资源、书刊互动发展原创出版

缩减教辅的同时，发展原创出版是中少社另一个重要方向。但是从何入手呢？

李学谦把目光投向了期刊。当时中少社期刊相对强势，其中《幼儿画报》每月发行量超过100万册，《儿童文学》《我们爱科学》也在同类期刊中以绝对优势拔得头筹。

李学谦在调研中发现，这些期刊有如此业绩，背后都有致胜秘诀。以《幼儿画报》为例，这份刊物以教育部颁发的《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为办刊依据。《纲要》要求3到6岁幼儿重点在健康、语言、艺术、社会、科学这五大领域发展，《幼儿画报》的内容设置即按照这五个领域划分。

为了让上述五大领域的选题能够更加贴近孩子的学习需求，贴近家长和幼儿园的教育需要，每期幼儿画报都随刊发送调查问卷。家长和幼儿园老师在育儿中遇到的问题，需要刊物提供的内容，对上期刊物内容所做的评点等，都可以随调查问卷反馈给编辑部。编辑分析读者需求后，从中提炼出选题，所有选题请一流的作家、画家、教育专家来完成，其中包括高洪波、金波、葛冰、白冰、刘丙钧等一流的作家。《幼儿画报》提前七个月开始进入编辑流程，以便在幼儿园展开样刊试读，结合老师家长的意见对幼儿对内容及时进行修正。

严谨的操作流程确保了刊物的高质量，同时赢得了市场的青睐。《幼儿画报》发行100万册，其中70%通过邮局订阅，20%左右是零售，通过幼儿园系统发行的不到10%。

《幼儿画报》的品牌、作者、渠道、编辑团队都堪称一流，如此优质的出版资源，为什么只能办刊不能出书呢？

在以前的出版社架构中，办刊和出书是相互独立的，办刊的不出书，出书的不办刊，但实际上资源是一样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2007年11月份，中少社以《幼儿画报》为基础，把图书中心的低幼编辑室、《婴儿画报》、《嘟嘟熊画报》、《中国儿童画报》全部整合在一起，组建了低幼读物出版中心。今年截至9月，低幼读物出版中心销售码洋4.6亿元，几乎是书刊各半。

《儿童文学》也是月发行量过百万的大刊，1963年创刊，已经形成了品牌，集结了老中青少500多名作者，其中骨干作者100多名。这100多名骨干作者大多数是当前儿童文学领域里比较活跃、创作力比较强的作家。此外，它也积累了发达的渠道和三四百万读者群，尤其是有一支优秀的编辑团队。李学谦特别提到《儿童文学》的主编徐德霞，入社三十多年，一直在《儿童文学》工作，在儿童文学的编辑里资历很深，人脉也很深厚，判断力很强。

把《儿童文学》的底子摸清楚后，李学谦下决心打造原创儿童文学出版基地：“品牌、作者、渠道、读者、编辑团队，出版所需的条件都具备了，不继续做长篇儿童文学岂不是太可惜？”

《儿童文学》以发现、培养儿童文学新人为己任，最小的作者是9岁的张牧笛，《儿童文学》曾在头条推过她的诗。但许多作者诗歌、散文、短篇、中篇在《儿童文学》发表，可一旦可以驾驭长篇后，就变成了其他出版社的作者。李学谦说：“这就相当于种了一棵树苗，却让别人来收获果实。”

于是，2009年中少社又以《儿童文学》为基础，成立儿童文学读物出版中心。成立以来，儿童文学中心累计出版近200种新书，都是中长篇，平均起印量3万册，总共六七百万册，发掘了大量中青年作家。“现在儿童文学出版都向一线作家、名家看齐，往往一个作品出来，几十个出版社都在抢。”中少社儿童文学板块利用其他社所不具备的儿童文学期刊平台，“只认稿件不认人”，以中青年作家为主，有些是从没发表过作品的新作者。《萝玲的魔力》是陈柳环的处女作，此前她是海南省一家银行的职员，从未在报刊上发表过哪怕是片言只语。《萝玲的魔力》一炮打响，系列作品累计发行量已超过300万册，陈柳环也因此辞去银行职务，成为中少社的签约作家。

多层次开发利用历史资源

在调整出版结构方面，除了削减教辅，加强原创出版，中少社的第三个方向是开发历史资源。

中少社1956年成立，是一个有近60年历史的大社，沉淀了很多历史资源。

李学谦翻看样本库书目时，发现了一些优秀的作品，比如1961年出版的《林汉达中国历史故事集》。林汉达曾任教育部副部长，是著名的语言学家、教育家，难得这样一个大家不计回报认真给孩子写书。《神圣抗战》是1985年为纪念抗战胜利40周年出版的书，邓小平题的书名。这本书由军史研究会副会长带领一批军史专家，梳理抗日战争所有战例，选择一个个小战例，从“九一八”一直写到抗战胜利，来反映抗战的全过程和战场全貌。军事专家写得故事性、文学性性不强，中少社再请儿童文学作家润色；因为不同作家的风格不同，书稿也呈现出不同的风格，最后还要由资深编辑统稿。这些书成稿及编辑过程都非常细致，下了很大功夫。李学谦看到这些书目后，很高兴，心里更踏实了，他决定重新出版这些书。

从《林汉达中国历史故事集》开始，中少社陆续再版了《中国通史故事》《世界通史故事》《中华人物故事全书》等。现在《林汉达中国历史故事集》每年销售近千万码洋，销几本量很稳定。这本书只是写到东汉，中少社与第二作者及林汉达的家人沟通，由第二作者把书续写到清末，将于2015年上半年出版。续写的部分与已经出版的体例、叙述方式、语言风格保持一致。

中少社历史板块图书每年约销售三四千万码洋，李学谦觉得这个量还不够大，对历史资源开发得也不够好，比如《中国通史故事》，现在的版本部头还比较大，应该针对不同年龄段进行多层次的开发，也可以按朝代细分成不同的小书，孩子可以以兴趣为切入点，进而了解其他朝代的书。

从外来游戏到本土原创

正在中少社寻找原创图书选题的时候，植物大战僵尸的开发公司Popcap Games找到中少社低幼中心，说他们想出纸质书。在当时，中国大陆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玩家有9000万，这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而且孩子对这款游戏忠诚度、迷恋度很高，家长并不想让孩子玩过多的游戏。主管低幼出版的中少社副总编辑张晓楠敏锐地意识到，也许这是个把游戏引向阅读的契机，在和Popcap Games洽谈的时候，中少社争取到了书的版权、著作权，策划、征稿、营销等都由中少社一力完成。

李学谦说，游戏也是在讲故事，也有主题、场景、人物和故事，只是方式不同罢了。玩家心里这款游戏体验到的故事是什么样的？这是编辑团队策划图书时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为了更好地贴近读者，他们在网上进行征文，让玩家自己“说出”他们的理解。征文得到玩家踊跃的支持，不到半个月就征集到两千多篇来稿，中少社以这些征文为参考，进行选题策划。

由于这是一本基于游戏的书，很可能引来质疑。为了打消家长的疑虑，中少社特地请了中国作协副主席高洪波、著名儿童文学作家金波等名家进行创作，从武器秘密故事到美德故事，引导孩子从指尖游戏转到心灵阅读。

李学谦提起了这中间的一件趣事，为了让作家对游戏有更好的理解，编辑们很早就开始教作家玩游戏，“结果这些作家也玩得五迷三道的”！这保证了作家写出的东西能“接地气”，真正吸引读者。

植物大战僵尸系列图书引用外国的元素来创作完全本土化的东西，完成了从外来游戏到本土原创的转变。除故事书外，中少社还不断开发科普书、历史书、玩具书、挂图等。目前《植物大战僵尸》系列图书累计发行超过了2000万册，并成功实现了多项版权输出。在东南亚图书市场，《植物大战僵尸》科学漫画书的版权首付被抬到40万元。

通过各种方式的开发，中少社的原创作品就这样发展起来，逐渐成为中少社的主要出版业务。2015年，中少社列入选题规划的新书近600种，其中原创图书占比近80%。对于引进，中少社明确，一是世界经典，二是填补国内空白。

未来：3个方向优化原创文学结构

谈到未来的发展方向，李学谦表示，中少社将进一步进行结构优化，在核心价值观主题出版、动漫图书、科普图书3个方向进行加强、优化。

2012年，李学谦把《中国卡通》从期刊中心划到了儿童文学创新区。儿童文学中心就形成了以儿童文学原创为基础的内容生产基地，原创儿童文学、动漫图书、游戏都可以相互转换，形成良性的产业链经营。

做出这样的调整是基于他们对动漫图书的整体把握：动漫图书刚开始起步，只占整个市场份额的10%多一点，在整个少儿图书市场的成长性非常好；对于中国的动漫创作来说，最缺的是好故事，而儿童文学故事资源很丰富。

2012年《中国卡通》每月发行10万册左右，现在已经到了70万册，同时也带动了中少社中国卡通图书的出版。中国卡通图书现在大概今年出版50种左右漫画图书，码洋400万元左右。

科普图书的市场空间也很大，少儿科普期刊《我们爱科学》，每月发行130万册以上，以此为基础，中少社展开了科普图书开发，到目前为止《我们爱科学》系列图书已经有两千多万码洋，明年还会进一步加强。

说到核心价值观出版，大多数人会想这是一个政治任务，李学谦却觉得这正是孩子需要的：“现在家长让孩子学这个学那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用什么东西来驾驭这些武艺呢？没有科学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十八班武艺就可能用不好甚至用错了。”除了包括《核心价值观童谣一百首》在内的十几种图书，中少社也在规划出版深化核心价值观的主题出版，“我国历史文化积累深厚，怎么从里面挖掘出对孩子有用的东西，我们正在考虑，尤其是现在少儿类的人文图书几乎没有。”

挑战：从原创到经典的升华

尽管原创作品比较可观了，但李学谦仍然时常感到忧虑，中少社现在只是完成了“从中国加工向中国制造的转变”，离真正代表一个时代水平、成为后世经典还相去甚远，怎样完成从原创到经典的升华，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在李学谦看来，经典的必是现实主义的，文学有认知、教育、娱乐、审美等很多功能，认知是最重要的功能。“晚清社会是什么样的？任何一本历史书里都没有记载，然而在《红楼梦》里，我们就能看到大量富贵人家和平民百姓的生活场景。这就是现实主义题材的认知功能。”

现在有多少儿童文学作品在忠实地记录这个时代的儿童生活、儿童情感和儿童体验？“很多城市的路宽了，灯亮了，楼高了，这都是农民工的功劳。农民工进城对孩子来说意味着打工子弟、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和农村留守儿童的出现。这些儿童的生活和情感是怎么样的？这类的作品很少很少。”

说到儿童文学形象代表，二十年代有叶圣陶的《稻草人》，三十年代有《三毛流浪记》，抗战时期有《小兵张噶》，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有《小布头》。但改革开放至今的三十几年，我国儿童文学多以小说、童话、校园幻想小说为主，用李学谦的说法是“有点轻飘化”，直面现实的作品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典型的当代儿童文学形象。

深刻地反映时代留给孩子的各种印记，是原创文学面临的挑战。

（了解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月中国好书榜上榜书目，请点击http://www.bookdao.com/bookstag/87245/）

（本文编辑 思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