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 首页
【百道网·庄庸专栏】“大陆新武侠”未能解决的“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革命”,现在徐皓峰们和猫腻们也都还在面临,仍在求解中……所以,对于他们,我仍然要充满敬意并期待有一天——他们真的能够开创出一个“后金庸的新武侠时代”。因为,从骨子里,我仍然是一个“武侠迷”——虽然不合格——我仍然希望有自己的、不同于前辈的“中国好时代”。
说实话,新武侠文学在今年会成为一个持续的执点,我比较意外。甚至,八九年前热衷于讨论的话题“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革命”又一次被翻了出来,当作当下和未来发展趋势的研判与预判,再一次被讨论。
细究起来,大概是因为这两件事情做了导火线:一是金庸九十寿辰;二就是“国内最权威的纯文学杂志《人民文学》推出以徐皓峰领衔的武侠题材作品专辑”,标志着“近年来形成风潮的新生代武侠类题材写作已经获得主流文学界的认可与青睐”,主办方称希望《人民文学》的推动“能让新生代武侠文学形成一个小高潮”。
尤其是后面这个点,给大家打了小小的兴奋剂,将我七八年前提出的疑问又一次翻炒了出来:新武侠在金庸之后,还会有高峰吗?新武侠是不是始终无法走出金庸时代的视野?我们会迎来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吗?如果能,那应该是种什么样的江湖时代?新武侠又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内涵和形态?
之所以会如此,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两个“触发点”:一个是《人民文学》“被代表”了“主流文学界”,所以,它自身突围和转型(我认为这是真正的原因)一次“谨慎的尝试”,被赋予了意识形态和文学发展的双重期望;二是,徐皓峰本人是电影《一代宗师》的编剧,和陈凯歌正在合作《道士下山》,他自己带着“人民文学奖最佳短篇小说金奖”的作品《师父》又进入2014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电影项目……这两个“触发点”其实是相互冲突的。文学之外的“文艺政治”和“媒体因素”,成为这次“新武侠文学”被聚焦的原因。
所以,我对当下大家“对《人民文学》发表以徐皓峰领衔的武侠题材作品”的预判和期待是质疑的:主流文学界对新生代武侠的认可和青睐,能够反映当下新武侠文学的某种新的动向,并推动新武侠进入一个小高潮。它并不是从“文本”(作品/理论)、读者(受众)、作者(群体或流派)、介质(发表和传播平台)……等培育或制约“新武侠文学”发展的核心因素来归纳出这个结论的。
所以,大家不得不回到2006年以前所谓的“大陆新武侠时代”:凤歌、沧月、杨叛、小椴……“群星璀璨”。徐皓峰本人,也正是在这个潮流中“升起为那一颗星的”的。也只有在“这个时代”,“新武侠文学”不管是作为一种流派,一种类型,还是作为一种文学现象——才真正是从这四大方面得到“塑造”的——没错,我认为“新武侠文学”是被塑造出来的:从理论上有韩云波、郑保纯等提出概念并界定之;从读者(受众)有传承金梁古温黄等新武侠之文青群体;从作者形成了“抱团作战”(大陆新武侠的整体)、“分类攻坚”(女子武侠、硬派武侠)、“理念或口号旗帜”(如“步非烟”要革金庸的命);从“介质上”,有《今古传奇》、《武侠故事》等刊物作阵地,有民营出版商作推手,有传统文化界人士作旗手……所以,它迅速从“无市”变成了“牛市”。不管历史功过如何,但他们至少立起了一个“新武侠”的里程碑。就像现在,你我一谈这个问题,就绕不过去。
我把这概括为新武侠文学的1.0时代。对这个时代的评论与研究汗牛充栋。但我注意到,有两个关键点却始终鲜有人聚焦。一个就是,新武侠文学的萌孽和勃发,相伴而生的是网络文学1.0时代——这个时代最大的特质就是“同人时代”和“文青时代”,向大师经典作品致敬,以名家名作作为网络创作的源泉;在传统文学阵地(期刊、报纸、图书、评论)等找不到自我意识、身份和位置的“文学青年爱好者”――俗称为文青——集体移向互联网,争取“话语权”。这个过程中,新武侠文学代表着网络/类型文学与传统文学最初的血缘和传承中“最合法的类型”,比起玄幻、穿越、架空历史等类型文来说,更容易获得受众和传统媒介的认同。第二,这个时代,还不是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真正决裂”的时代――因为,网络文学还没有找到自身独立的商业逻辑和独特的发展路径。大多数网络文学作者,必须要出版成图书,才能获取收入并得到认同。于是,在这个过程中,作者、传统媒体和民营书商……合谋发动这场所谓“新武侠文学运动”的“文学革命”与“商业革命”,吹出“与传统文字决裂”的号角:要革“金庸”的命,要开创“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时代”。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新武侠文学年”迅速登上了历史的舞台,获得了泡沫化的繁荣发展。但是,比起穿越、玄幻、架空历史、职场官场等更有“互联网基因”的类型文来说,它显然没法适应接下来的媒介革命:网络文学逐渐发现了自身的商业逻辑,创作法则和生产机制――这,完全迥异于传统文学文化的传统机制。互联网作为一个最大的平台,不但逐渐培育并成功地孵化出引爆阅读潮流和出版热点的类型,而且类型文自身不断自我演变,开始区分、细分和纵分(纵向分化)――比如,从穿越文到种田文、宫斗文……在整个2.0时代,“武侠”作为一种纯粹的类型文都开如进入了“熊市”,遑论再像“大陆新武侠”一样,出现大规模的创作群体,树立起自己的理论旗帜,哪怕,只是出现一个标杆性的人物和旗帜——从2006年至今,我们可曾见到一个超越类型的“大神”作者/群体,引领一个可以被称为“新武侠”的阅读与出版潮流?
但这并不是一个“让人绝望”的结论。事实上,摆脱了概念的喧嚣和功利的躁动,“新武侠文学”在2.0时代“沉”了下去,武侠小说的元素、精神和灵魂,不断被其他类型文(如玄幻、历史、科幻等)吸收,以另外一种方式复活再生,并薪火相传。这是“武侠文学”发展的主要路径之一。第二个路径便是,武侠作为一种文学类型还存在,但要生存下去的话,其内涵和外延都要拓展,要充分汲取其他类型的优秀元素。一如@夏春秋无双所说:“现在武侠最迫切的问题在于,调整节奏,重新赢得受众,有了受众才能发展,否则,只能没落。至于侠之精神,并没有必要限制在武侠上,放到新兴网络小说里它应该也具有同样的精神魅力。”
但是,这只是避免“武侠”成为一种没落的、冷门的、小众甚至“绝种”的类型文学而已,期望它重返“武侠的黄金时代”是不现实的,@青衣牧云恨不逢说:“这注定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武侠不可能再有当年的独领风骚了!”
哪怕是徐皓峰挟《一代宗师》等媒介影响力和《人民文学》“主流化”的荣光,“王者归来”,也难以重新开辟“新武侠的崭新时代”。没错,将“非虚构”叙事,融入到“武侠文学”中,可谓是徐皓峰新的创举,但这,毕竟只是他“一个人的风格”,难以代表“武侠文学的新主流”。
何况,这种“新”叙事,是在当下整个中国“非虚构热”——甚至传统意义上的文学希翼通过倡导“非虚构写作”,抵消来自网络文学的“虚构”压力,实现文学的突围——中诞生的。它所承袭的“武侠”非虚构,来自于从甄子丹、杜宇航到黄秋生、梁朝伟、郑嘉颖等“一代宗师”影视热潮……对“文学”本身的困境和突围无所助益。
而且,这种“非虚构武侠”热,在近年来有关“新武侠剧”中,仍然只是“旁流”、“支流”,而不是“潮流”。新武侠影视剧的潮流是什么?是开始锁定新媒体革命中85后、90后甚至是00后的审美趣向和价值标准,大幅度地重述与重塑、重释与重译,甚至是“篡改与逆转”经典,打造年轻一代的“武侠世界”!非常非常极端的例子就是,2013年于正版《笑傲江湖》,游戏化、想象化就不说,对令狐冲感情线的另类改写、对田伯光个性的别样阐释……都是“萌元素”一片,“G情”无限。
在“新武侠”成为游戏、影视剧的“畅销概念”时,文学自身的“新武侠”却一遍沉寂。从当年大陆新武侠作家到现在新生代武侠文学,创造一个“后金庸的新武侠时代”,也成了一个伪命题。但是,我仍然坚信,再造“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文学”仍然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尤其是在当下网络文学的“主流化”大势、传统意义上的文学“困境与突围”、新武侠影视剧和游戏下一步的发展趋势与故事来源已成问题……“重建主流新文艺新时代”大势所趋,直面新媒体革命中85后、90后甚至是00后,我们如何给他们讲一个“好故事”,把故事讲得“很好看”,“塑三观”——而不是“毁三观”?新武侠文字其实是一块不错的试验田。
所以,我对著名网络文学作家猫腻的探索和实践充满敬意。在他的系列作品如《间客》里,“武侠”的复活与再生,不是类型的界定,而是一种“精神”的演绎。猫腻在我的微博跟贴中说:“我在《间客》里尝试做过我自己对武侠的定义:武就是拳头,侠就是道理,武侠就是用拳头讲道理……”@云彩在飞扬“一直认为《间客》是武侠,只是披着玄幻的外皮”,@懒懒痴语则非常精辟地概括为:“《间客》是魂为武侠。”
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标本。猫腻的第一部作品《映秀十年事》在我看来,就像一本未完成的武侠小说;然后,《朱雀记》是“奇幻”,《庆余年》是“架空历史”,到《间客》是“玄幻”(也有人说是“科幻”)、《将夜》……一部部地写下来,猫腻在以自己的方式,用作品演绎着“武侠”的精神。他把武侠精神拓展了,赋予新的内涵和外延。我觉得,这可以说是一种网络时代的“新武侠”。
其实,如果一部小说真能像金庸作品一样,寻找到自身作为“这个时代之文学”的最佳路径,用新的文学样式和新文体来完成主流价值观念的再造与人心人性的重塑,那又何必在意它是不是有一个“新武侠”的定义或名称呢?超不超越金庸,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这个意义上说,“大陆新武侠”未能解决的“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革命”,现在徐皓峰们和猫腻们也都还在面临,仍在求解中……所以,对于他们,我仍然要充满敬意并期待有一天——他们真的能够开创出一个“后金庸的新武侠时代”。因为,从骨子里,我仍然是一个“武侠迷”——虽然不合格——我仍然希望有自己的、不同于前辈的“中国好时代”。
(备注:此文发表于北京青年报文艺评论版。http://youth.ynet.com/3.1/1406/24/9098078.html。发表时删去了部分内容。分节标题为北青报所加。此为原文,加上北青报标题。)
附:2005年一篇旧文(经过修订)
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文学何时到来?!
庄庸
新武侠在金庸之后,还会有高峰吗?新武侠是不是始终无法走出金庸时代的视野?我们会迎来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吗?如果能,那应该是种什么样的江湖时代?新武侠又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内涵和形态?
对金庸新武侠作品的解读,有三个核心关键词必须把握:类型、经典、传统。
金庸作品延续并完善了新武侠的叙事“传统”,创建了新武侠的“经典”命题,并奠定了新武侠文学的结构“类型”。金庸作品界定了新武侠作为一种类型文学的内涵、外延和边界。
“金庸语言想象的世界,就是新武侠文学的边界”。没有超过这个边界,就不能视为“后”金庸。
也正是对金庸新武侠作品三个核心关键词的解读中,我们发现:要想开创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文学,必须突破这种类型常规、经典和传统。而这种可能性,已经在沧月、步飞烟、凤歌等这一批大陆新武侠作品中稍露端倪。
但是——除非突破新武侠的理念机制、原创机制和培育机制,否则,超越金庸并出现后金庸的新武侠时代,“可能性”仍然只是“可能性”!
金庸作品延续了新武侠作为一种类型文学的叙事“传统”,并使之臻于完美。
这种叙事“传统”使所有新武侠的故事都表现为一种“求索”的形式。
● 一个事件打破了一个人物生活的平衡,使之或变好或变坏。
● 这在他内心激发起一个自觉和/或不自觉的欲望,意欲恢复平衡。
● 于是这一事件就把他送上了一条追寻找欲望对象的求索之路。
● 一路上他必须与各种(内心的、个人的、外界的)对抗力量相抗衡。
● 他或许能也许不能实现欲望。
这就是新武侠类型文学的“要义”。
这种叙事“传统”由来已久,但在新武侠类型的确由金庸创建完善,并且中规中据。
金庸所有新武侠的作品都可以看作是“从不平衡到求索,在求索中恢复平衡”,亦即是“产生欲望从而求索,在求索中实现欲望”;金庸作品创建完善并严格遵循着这种类型文学的金科玉律,比如说,他基本上不会“让人物最终不能实现欲望”。
从沧月到凤歌的新武侠作品,无论是碎片化,还是系统化,基本上都没有逾越这个框架,顶多是充分发展了金庸作品没有过多关注的那一面:就是“人物最终没能实现欲望”,“他的生活仍然处于不平衡”,但事实上,“江湖已经不再混乱”,这仍然是在新武侠叙事的“传统”范围内。
金庸作品提出了新武侠这种类型文学的“经典”命题,并达到了一个以他本人之名作为时代丰碑的巅峰,亦即“武”和“侠”的定义:侠以“禁”武(限制、丰富和平衡)。
“武”是上述叙事“传统”中的冲突形式和元素,“侠”是上述叙事“传统”中的原动力和内涵。
● “武”是上述各种冲突的力量,也是“从欲望到求索到实现欲望”和“从不平衡到求索再到恢复平衡”的各种“形式外壳”。
● “侠”却是一个人物“欲望的能量”,是一个江湖“那种造成不平衡和恢复平衡的因素即武”的“力量脊椎”。也就是说,“侠”是“武”的能量脊椎。
● 侠以“禁”武,唯有侠方能限制武的非正义性(滥杀无辜、造成江湖动荡),方能丰富武的人道性(匡护正义、除暴安乱、关怀弱小),平衡武的公正性(武维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江湖公正,而非相反)。
● 正因为这种传统逻辑,所以金庸才能延续 “侠”的传统,并达到了他本人及这个时代都无法超越的巅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武”因此有了正义性、人道性和公正性,也就成就了新“武侠”的内涵和外延。
金庸作品对“新武侠”的诠释界定了一个看似永远都无法超越的边界,让后来的新武侠作者面临着一个这种类型文学创作的理念困境:就是“武侠”、“武”/”侠”、“新”武侠,如何突破和超越这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理念高峰?
金庸作品使新武侠成为一种“类型文学”。他的所有新武侠都是一种“类型作品”,并奠定了新武侠文学必须具备的结构“类型”――在新武侠叙事“传统”和经典命题中,他奠定了新武侠作为一种类型文学的类型常规、经典模式和创新可能性。
●一个少年在江湖中的成长史,形成了故事设计中的轴心线索。
●三角恋甚至多角恋的言情模式,使这个人物的江湖故事,成为每个男人欲望、权力、自由等集体无意识式的整体隐喻和象征。
●人文反思是和谐的,也就是说人的本性关怀(荣辱善恶等)和文明传统的价值取向(儒道释)的基调与准则是谐和一致的,而不是冲突的、矛盾的和无所适从的。这一点在新武侠类型的分野中尤为重要。
因此,金庸作品所开创的新武侠文学的类型模式,可以概括成一个少年在江湖中求索和谐之道。
● 一个少年因为求索平衡,走上个人成长、成熟和精神完满的历程。
● 在三角恋或多角恋的言情模式中,在个人和江湖的矛盾冲突中,在这个男人和这种男人欲望、权力、自由的集体无意识中,他自觉或不自觉地形成对“侠”的欲求和渴望。
● 他在“人”“文”趋向一致中“知荣明耻”,在各种“武”的对抗力量中,有意无意地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非为己)来追求并率先达到内心的和谐。
● 进而他开始“以侠制武”,诉诸侠的力量达至人与人、武与武的力量的和谐,求得江湖社会的和谐。
● 他最终达致家国天下的谐和一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一个中国男人典型的江湖成长理想。
大陆新武侠文学面临最直接的第一大问题,就是对金庸“武侠”理念的突破,否则,根本谈不上超越金庸,谈不上“后”金庸。
如果他们能够跳出金庸“侠”的理念,如果他们能够找到跟“武”结合的新“侠”或别的什么东西,他们就能突破当前所遭遇的“天花板的瓶颈”,开创后金庸时代新武侠的崭新高度。或者,相反,萎缩,并且窒息至死。
●新武侠群体到现在都没有跳出金庸对“侠”界定的理念: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基调”在这,“点”在这,他们仍然在这个范围和框架里谈论和实践新武侠。
●步飞烟和沧月走的实际上是“言情武侠”的路子,代表不了新武侠的主流,成不了能奠定新武侠发展思路和方向的经典和大家。因为,新武侠的主流和核心还是解决“武”和“侠”。
●可以这么说,在金庸之前,对于“侠”的概念界定在不断地上升;到了金庸这里,终于成形、成熟并达至颠峰。
●金庸创造了成熟的“侠”的理念和形象,并且造成“作者大于理念”的事实。
●因此,新武侠作者尽管可以提出超越金庸,但事实仍然不可能。因为,你并没有突破金庸所造成的“侠”之理念的高度和广度。
●因此,新武侠最大的困难就是突破这个“理念”,突破这个“基调”,突破这个“点”。新武侠的“侠”到底是什么?
●如果没有“侠”,只谈“武”是没有用的。跟“武”能结合的新“侠”是什么?“武”不跟“侠”不结合在一起,那跟什么结合在一起?
●“新”、“武”、“侠”到底是什么?可以说,现在的新武侠都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理念和路子。
●这就是新武侠派集体遭遇的“瓶颈”,突破则生,反之则死。
这一点可以将以明晓溪为代表的大陆新纯爱派和新武侠所面临的困境对比来看,更容易理解。
●纯爱派面临的困境,跟新武侠派不一样。金庸创造了侠的理念,并成了巅峰人物。而纯爱本身就是理念,中国没有形成纯爱的巅峰人物。
●也就是说,在新武侠里,作者大于理念;而在纯爱派那里,理念大于作者。琼瑶是依附于理念上的,因此,纯爱派不需要去突破“纯爱”理念,她只需要按照纯爱的理念去创作故事模式和作品形态,就会走出自己独特的路子,不会掩盖在纯爱派前辈比如说琼瑶的思路和框架里。
●但是,新武侠就不一样了,他们必须要面临突破“武侠”的理念,否则,无论他们怎样创作故事模式和作品形态,都是在金庸的影子里生活。
那么,如果说“武”和“侠”是金庸和后金庸新武侠文学最核心的差异,那对“武”和“侠”进行理念上的突破,是不是大陆新武侠发展到金庸“后”的决定性路径呢?
我看未必,一个是难度太大,在金庸已经将“侠”之传统发展到巅峰至极时,还要超越它,站在巅峰之巅,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另外,我也以为没有把握到问题的实质,这个问题的实质就是“人”和“文”的和谐或冲突:
在金庸新武侠中人的本性关怀(荣辱善恶等)和文明传统的价值取向(儒道释)的基调与准则是谐和一致的,而在大陆新武侠中它们却是冲突的、矛盾的和无所适从的。
在我看来,这一点是金庸新武侠与大陆新武侠分野的真正的关键之处。
无论是金庸新武侠从五六十年代在香港诞生的历史背景,还是其从八十年代初在大陆内地的传播过程,我们都不能忽略它在本质上的两点关键作用:“传统普及”和“人性重塑”。也就是说,金庸用新武侠的形式,完成了中国文化传统中儒道释主流价值、观念的传播与普通,完成了中华文明的通俗化、大众化之旅,同时也完成了对中国人人性关怀中荣辱善恶美丑等的价值取向、人格修养、人性提升的重塑过程。
可以说,在金庸新武侠的诞生、承载与传播中,人的本能和传统的文明是高度谐和一致的。而且,人本能中对荣辱善恶美丑等的判断和接受,就像大地一样,是有一个很坚实的支撑的;并且和文明的天空是相匹配的,是相互可以吻合,并且是能够承载文明的天空所散播的主流价值观念的。
但是,在大陆新武侠所面临的这个时代里,我们可以明确地看到:由于社会氛围、时代风尚的影响,这个人性本能的大地已经撒裂成深渊,成为混乱、无序、不确定的虚空,就像潘多拉盒子打开一样,人性中本能的各种欲望都被释放了出来,做人没有底线,做事没有上限,荣辱善恶美丑等价值判断和观念接受已经趋于节奏越来越快、变化越来越迅猛的无所适从了;而且,传统文明的价值和观念也已经受到时代和社会消费的冲击,开始分裂、崩溃、率乱、成碎片或者滞后,不再成为人们所以坚信并且全盘可以接受的体系,可以统一人们的思想、话语和行动,因为它们现在连自己都统一不起来。而在这两者的肉夹馍中间,就是正处于迅猛变化中的这一个人、处于巨大的不确性中的这一代人,以及随之而来的同样迅猛变化的、同样处于严重的不确性中的新文明以及新文明中所蕴含的新的价值和观念。
由此,我们看出了大陆新武侠文学所面临的关键:“人”和“文”在变化中的不确定关系。这一个时代或这一代人所面临的这三重紊乱(人性虚空化、新文明无序化、传统文明分裂化),必然会穿透新武侠文学作者的灵魂和笔触,反映到他们的人物和江湖中――都说文学就是时代的风向标――事实上,在沧月和凤歌等的新武侠文学中,我们的确看到了人物和江湖在这几重紊乱中的彷徨、无依和无所决择。这种彷徨是作者自己的彷徨,是作者自己的无所依靠,是作者自己在荣辱善恶美丑面前的无所决择……
因而,这种时代的紊乱就幻象为新武侠江湖之中的“武”,是各种(内心的、个人的、外界的)对抗和冲突力量,是打乱一个人物生活平衡、灵魂平衡和人生平衡的东西。那么,在这个人物意欲恢复平衡的求索之路中,金庸那种为国为民的“侠”,还能够平衡那些代表“武”的力量吗?
新武侠的人物在困惑,挣扎于潘多拉盒子打开后的各种本能欲望之中;新武侠的作者也在困惑,因为要勉力趋同于或对抗于所谓为国为民的“侠”的囚笼中,很辛苦。当一切“武”重新风起云涌起,我们让它重新趋于宁静和谐的“侠”到底是什么?
要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要植耕于这个时代“人”、“文”冲突、紊乱的现实(我们看到,在现在新武侠作品中,这一点往往是无意识而非有意识的)。能够清晰地理解这种“人”、“文”的现实,并能有力度、有浓度、有细节地反映于新武侠文学中,我们方有可能找到那个“以侠制武”的后金庸道路!
(当初写完这点时,电脑崩溃。后来再也找不到思路。留待以后补上吧。)
预判与期望
基于上述观察,我们认为,在新武侠面临时代转型之际,打造“新武侠时代”的社会需求已经十分急迫,对于见证与把握网络新生代的语言状态和思想状态,对于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创新,意义都十分重大。
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有所行动,决不能再重演九十年代初“大陆新武侠先烈们”辉煌但却是短暂的历史。
●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的阅读时代
互联网诞生,特别是当前正在发生WEB2.0的网络革命,使我们正面临一个新的阅读时代,一种新的阅读群体和别于传统新武侠的新的写作群体正在强势崛起,我们的未来就处在一个新地平线的起点上:年轻一代正遭遇互联网革命给整整一代人带来的迷茫、失落、思想重构、价值重估等人生危机与契机,传统的文化精神、思想主题、价值观念、话语体系、行为规范等正在被解构、重估、重组等,而新的主流精神、哲学观念、价值观念、思想行为等在探索、尝试和建立,我们正处在一个传统时代正在远去、新的时代正在来临的关键时期。
●传统新武侠的阅读时代正在远去
虽然金庸、古龙、梁羽生的作品还在热销,但是以他们为代表的传统新武侠的阅读时代正在远去。传统新武侠无论是诠释还是解构,其核心都是以新武侠的形式,普及符合传统的主流价值观,因此其人物、情节、背景、语言、想象、主题、象征、哲学和类型等,都带有很深的传统文化的烙印,因此,在前网络时代能够打动读者的内心渴望,并在事实上成为现代读者和传统对话的桥梁。
●网络世纪的新武侠阅读时代正在到来
网络世纪的新武侠小说正代表着当下网络新生代的自我努力:他们正在假借新武侠之名,讲述自己想象与体验之事,并且用集体想象“造”世界的方式,在新武侠的框架下,通过个人化的叙述方式,诠释着一代人的精神状态、话语方式、思想主题和哲学内涵。比之于传统新武侠,网络世纪的新武侠在人物、情节、背景、语言、想象、主题、象征、哲学和类型等方面发生的语言层面的变革,反映着一个由E时代领军的思想变革正在进行,其变革的直接原因都是缘起于生存消费形态的变化。
●打造“新武侠时代”
新武侠历梁羽生、金庸、古龙达到一个时代的颠峰。此后,虽有数次举旗力图创新别于金庸的另外一个新武侠时代,条件均不成熟。而网络革命却为此新武侠时代准备了必要的物质、精神和资源条件。
有必要通过“后金庸时代”的新武侠系列图书在华文地区与内地的同时推出及相关推广活动,联手打造“新武侠时代”,塑造一个飙行时代的“新武侠作者群体”,整合新的阅读群体并创造出新的阅读市场。
这对于诸方面具有时代性的意义:实证纪录网络新生代正在发生的语言革命、思想革命和生存消费形态革命,把握正在形成与重建的新主流价值观念及其精神脉搏和思想走向,并在文化传承和创新的意义上,以新武侠的形式完成“文化寻根之旅”:提倡并指引当下青少年走向中国本土的“文化寻根之旅”,寻找并真正找回自己的文化根基,成为有根之族而非飘浮一代,并且让中国传统中的优秀部分能够通过他们的思想、生活和行为真正地延续、传承并且创新地发展下去,而不是成为故纸堆里将来供极少数人研究的学问。
北京百道世纪网络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及其平行公司北京百道世纪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下属的网络媒体平台百道网、百道网微信、帮书店微信,以及百道学习APP和小程序等平台上发布的文章,版权属于北京百道世纪网络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所有,或北京百道世纪网络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与著作权人共同拥有,严禁转载。任何纸媒、网媒或社交媒体需要发布或转载,请与版权专员联系(service@bookdao.biz),获得授权后,方可转载。对于任何未经授权的转载,我们将依法追究其侵权责任。
扫描二维码 分享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