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 首页
收藏 (1)条评论
分享到微博:【百道网鲍冷艳专栏】无论朋友真出于对我饭碗的关心,还是有些人等着看传统行业出糗的起哄心理,在此,我就从一个图书翻译和编辑的角度,提出一个反问:“将不同语言之间的互相转化,做成一个电脑软件,目前有可能吗?”
不止一位朋友问我:“你怎么还做翻译?这个行业迟早要被电脑淘汰。”甚至还有人说:“翻译?前几年微软就演示过翻译软件,还是中英文互译。等技术成熟了,你们就等着哭吧。”
好吧,无论朋友真出于对我饭碗的关心,还是有些人等着看传统行业出糗的起哄心理,在此,我就从一个图书翻译和编辑的角度,提出一个反问:“将不同语言之间的互相转化,做成一个电脑软件,目前有可能吗?”
开宗明义,这里给给出本人的答案:第一,就目前技术发展的水平而言,断言机器能够取代人工翻译,为时尚早;第二,如果过早将希望寄托在技术发展,认为可以越过某些阶段,那么吸收国外知识、与世界交流的过程会出现弯路;第三,人工智能发展到能够如人脑般自主思维的时候,翻译的确可以退出历史舞台了,但那个时候,整个人类社会的架构都会发生改变,到时候的景象并非我们现在可以想象。
下面详细解释一下这三点看法。
在此,要说明一点,我对技术没有偏见,也不会因为计算机取代了翻译的部分工作,而到处砸各种中外品牌电脑,那是蠢货干的事情,不是正常人该做的事情。
有了电脑,有了互联网,翻译的速度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毕竟查词典是一项非常耗费精力的事情,而且容易打断思路。现在通过网络词典,不仅速度快,而且一些新用法,也会及时更新,这对译者来说,花在词典等事务性工作上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
但是减少了事务性工作的时间,那么就到了翻译竞争再创作水平的阶段了。大家现在都讨厌翻译腔,这其实是母语水平的问题。举一个英译中的例子,在一本介绍荣格的普及类的小书中,对比荣格和弗洛伊德的时候,中译本有这样一句话:“……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是在1900年他46岁的时候问世的,而荣格的《心理类型学》是1921年他46岁的时候出版的。……”我想大家能看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作为编辑,看到这样的中文,实在有些别扭。关于如何处理中文,我将在随后的文章中,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但是我相信上面举出的这个例子,并非机器翻译,而是译者逐句翻译出来的成果,如果机器翻译,不会用到“问世”和“出版”这两个同义词。但是,从这点也可以看到,译者要拿出通顺的中文,需要很多练习。就我了解的中英互译,虽然一直嚷嚷着机器翻译,但稍微懂点翻译的人都知道,机器翻译的东西根本无法看。曾经有译者投机取巧,用google的软件翻译书籍,结果马上被编辑识破了,并且还被揶揄成“google全译本”。所以我的观点是,现在还看不到机器取代人工的迹象。
很多人会拿微软前几年做的一个演示来反驳,说那个演示说明中英文互译是有可能的。这里我要说的是,有固定格式的语言,当然可以用机器翻译。只要有固定格式,机器可以将一个完整的句子视作一个单词,就此完成翻译工作。比如“How are you!”对机器来说并非三个单词,其实可以看成一个单词,所以就能翻译成“你好!”但是语言并非一成不变,不同的语境,不同的上下文,甚至不同的领域,都能带来不同的含义。举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来说,“富二代”是近几年出现的新词,指向也非常明晰,但是如果在一本描述2013年电影世界的书里,这个词可能还有另一层含义,指的是三部电影,分别是《天机·富春山居图》、《不二神探》和《小时代》。怎么理解?怎么翻译?只能看具体的文章了。
无论如何,就目前而言,我实在看不出机器解决如此复杂的语言现象的能力或者潜力。这是从中译英的角度,那么从英译中的角度,会不会好一些呢?有这么一句话“it comes,it goes”,看字面意思,很多人都会翻译成“来来往往”,这不能说错,但要如果出现在一本讲述性题材的书稿里,很可能的意思是“达到性高潮,性高潮消退”!现在在美国口语中,经常拿这句话戏谑很多事情,有点像这段时间,中文世界里满大街的“我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所以,从中英文两方面来看,指望机器能准确理解文词的内涵和外延,真是时间尚早。
不过还要再强调一下,有了电脑词典,有了网络词典,翻译文稿的速度的确快了很多。这也是这个时代翻译的幸运,可以节省很多事务类的工作,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再创作上。但这就带出了另一个问题,就是随着技术的发展,翻译的工作内容和工作方式会发生很多变型,如何应对这些变型,才是每一个从业人员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而从编辑的角度来说,要求则更高了,不仅要具备传统的编辑能力,还要多多了解外版书的背景,这样的话,才能做出精品图书。
说一个真事吧。前阵子,有人找到我的工作室,想找人做校对,要我们报价。说实话,真正好的翻译,都不大愿意做校对,一来万一碰到糟糕的文笔,校对的工作量不比翻译轻松,第二,校对的收入要远低过翻译;所以性价比挺低的。不过,既然找上门来的业务,总得报一个价格,所以我们根据翻译的价格,打了对折,报的是40-50元/千字。对方还价说,别人的报价都是20元/千字。因为差距实在太大了,于是也就没有继续谈下去。后来和另外一个同行说起这个话题,她哈哈一笑,说对方没要我们提供翻译,只要提供校对,而且双方完全陌生,没有合作,也没有交集;那么很可能,我们是遇上了“校对翻”了。当然了,“校对翻”是我们杜撰的词,意思是,对方先用机器翻译,因为机器的译稿根本无法阅读,然后找所谓的校对,把文章改得字通句顺,这样他们的出价等于20/千字!
我不想对这种奇葩的经营思路说三道四,但从中可以看出:现在的人过早地依赖上了机器。依赖机器等工具并非缺点,人类的整个进化过程,就是一个不断提升工具,不断依赖工具的装备升级战斗史。从最初对棍子和石块的依赖,到对轮子、对蒸汽机的依赖,一直到今天对电脑、对互联网的依赖,人类才能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一直占据了某种优势,也多少能够越活越体面。但这里有一个问题,世界上没有捷径,依赖某种工具和能够依赖某种工具,还是两种概念。比如知道中国古代科技史的人,都会可惜中国人发明了火药和指南针,前者用来放鞭炮吓跑妖魔鬼怪,后者用来看风水保佑升官发财。这里先不谈中国内生的伦理纲常对科技的打压,就说这种依赖工具的心态,多少含有拜物教的意味,以为依赖某些东西,就能所向披靡,刀枪不入,而根本没去按部就班地改进技术,逐步提升力量;就像欧洲拥有了火药以后,通过长时间的研究、试错、改进,最后欧洲人手里的炸药与最初中国人的火药,简直可以说是两个不同的产品了。
强调一点,这世界上没有捷径,无论是像《傲慢与偏见》的文学作品,还是科技、经济、心理等专业著作,都需要翻译起到桥梁的作用。这个桥梁,以前可能是石墩桥、独木桥,现在由于技术的发展,成了跨海大桥,但不同语言之间的沟通还是需要桥梁。
虽然我不敢肯定说AI(人工智能)一定无法取代人脑,但从电脑的发展历程来看,这个问题至少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简单。计算机之父阿兰·图灵(Alan Turing ,1912–1954) 早在上个世纪50年代就提出一个设想:他认为允许人们进行天马行空地提问,通过文字提交问题,随后得到答案;如果提问人不能根据答案进行判断,这到底是计算机给出的回答,还是真人给出的答案,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讲,就可以说这台计算机有智能。图灵本以为到了2000年,机器智能在这项测试上的通过率能够达到百分之七十。在实践过程中,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台机器能接近这个目标。所以,从这个实验中,人们看到,要让计算机理解人类的语言,前面还有非常漫长的道路,而且这条道路是否能走的通,也有人开始提出质疑了。
当然,从终极意义上来说,我并不否定建成巴别塔的可能性,不过语言大同,到底是通过翻译软件实现的?还是人类最后形成了同一种语言?至少现在还看不清楚,在看不清楚的时候,因为远方存在某种可能性,就认为可以抛开眼下的工作,可以坐享其成,这不叫审时度势,应该叫偷懒耍滑。
最后补充一点,写这篇文章,并非因为本人虚声恫吓,要大家重视翻译这个职业,也不是说翻译是一个非常美好的行当。我只是从一个从业人员的角度,阐述对眼下翻译行业的看法:互联网和电脑让外版书翻译行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说这个职业角色就此马上要退出历史舞台,为时尚早。至于说,本人判断是否正确,还真不是一个要紧的问题。第一,新技术已经砸了很多人的饭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发了几句牢骚后,也都能另外找到一片天空。绝大多数翻译和编辑也不傻,真到了那一天,这个行业的人也能换一条船,重新出发。其次,如果我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如果现在大家都一门心思指望翻译软件,既没有翻译外文书的人,也没有认真学外语的人,结果会怎样?最后,因为本人从事英语翻译,所以立足点在中英互译上,但别忘了这个世界上的语言很多,中英俄法德意日,还有林林种种的小语种,难道大家觉得眼下已经能有解决语言隔阂的万全之策了吗?
【鲍冷艳,资深译者,冰艳翻译文化工作室创始人之一,曾在某国企出版社做过商业类外版书编辑。已出版翻译作品《心理学陷阱》(暂定名)(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雪莱的悲剧《钦契恨歌》(The Cenci)和谢里丹的喜剧《造谣学校》(The School for Scandal)。】
作者:鲍冷艳
来源:百道网·鲍冷艳专栏
北京百道世纪网络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及其平行公司北京百道世纪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下属的网络媒体平台百道网、百道网微信、帮书店微信,以及百道学习APP和小程序等平台上发布的文章,版权属于北京百道世纪网络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所有,或北京百道世纪网络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与著作权人共同拥有,严禁转载。任何纸媒、网媒或社交媒体需要发布或转载,请与版权专员联系(service@bookdao.biz),获得授权后,方可转载。对于任何未经授权的转载,我们将依法追究其侵权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