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全民阅读潮流主题研究系列 

十年全民阅读潮流：

拿历史说今日中国的事儿

庄庸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

2013年6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七次集体学习时如是说，“学习党史、国史，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把党和国家各项事业继续推向前进的必修课。这门功课不仅必修，而且必须修好。要继续加强对党史、国史的学习，在对历史的深入思考中做好现实工作、更好走向未来……”

2013年7月11日，习近平到西柏坡参观，又再一次指出：对我们共产党人来说，中国革命历史是最好的营养剂。多学习多重温，心中会增添许多正能量。

可以预见，从此出发，新一轮“党史热”、“国史热”、“革命史热”即将兴起：从中央政治局“学习热”，到从中央到地方“推荐党史书籍热”，再到党史读物“出版热”……一种全民阅读潮流的“新引爆点”正在酝酿和孕育之中。

这是跟21世纪第一个十年全民阅读潮流的精神相延续的：历史热、国学热、民国热……都围绕着一个轴心在旋转：传统文化重塑，国民精神再造――何为中国人？如何再造“伟大的中国”？

从挖掘我党正能量，解读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和传统开始——亦即，从学习历史开始！

是的，大国崛起，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需要中国做好崛起为大国的心理准备，就是真正具有大国公民的心态和精神，以及治国理政的理念和思路。这种国民精神心理和治国理政理念思路的准备，只能通过大规模的社会文化与阅读潮流来完成。

这种社会文化与阅读潮流，可能会从重新解读老百姓耳熟能详的中国历史比如“汉唐”开始，因为汉唐盛世、大国崛起，开启了中国最早的“中国梦”---正吻合时下“伟大中国三部曲”（建党100周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建国100周年，社会主义现代代；这两个100年的基础上，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之追求与实现的恢宏气象。

这是十年至今全民阅读潮流中“拿历史说今日中国的事儿”的时代意义和社会价值。对历史的解读，起于“解读”，但将不止于“解读”。

不放置于21世纪第一个十年“说史热”的社会潮流之中，和当下至未来十年甚至一百年“开局之旅”的时代背景之下，我们如何能够厘清这种新一轮“党史/国史热”的价值与意义？又如何能够理解这十年“拿历史说事儿热”全民阅读潮流对国民心态和治国理政思路的培育与开拓？

我们又如何能够“在阅读中阅读中国”，更好地预见全民阅读潮流的走向和规划自己的出版方向？

一． 通过历史阅读中国

从名家/草根“说史热”到各种“传统热” 

我以为，要理解“拿历史说今日中国的事儿”出版与阅读潮流的意义与价值，首先，就要系统梳理清楚从20世纪末到21世纪第一个十年至今，已经、正在和即将发生的说史/说文化/说传统潮流。

因为我说，所以精彩。这是一种文化领导权的争夺，更是一个我时代的旗帜：POWER ME，I POWER。

同时，这也是中国“国家”大叙述和“个人”小叙事相结合的过程。无论是普通的中国，还是整个中国，都在变化的时代中寻找着“中国我”——-自我在世界中的意识、身份和位置。

随手撷取，我们可以提炼和概括出好几种文化潮流，或者说，这些都是同一种文化潮流中不同的波段。

1．个人说“史”热

上个世纪末，在文化激荡中，诸多重要观念得以孕育和发韧。

比如，在《戏说乾隆》、《戏说慈禧》、《康熙微服私访记》、《宰相刘罗锅》等戏说历史（对历史进行颠覆，侧重的是娱乐性和一点文学性）潮流之中，引爆了1997年、1998年“老照片”、“老房子”、“老城市”、“老新闻”等“旧事物热”阅读潮流的《老照片》系列，代表着一种时代精神的孕育和转折——

如历史本身那样讲述历史，找寻历史的真相和内涵；关注微不足道的小事件和私人经验，鼓励普通人以自己的方式思量历史，鼓励个人发掘自己对历史和未来的独特理解----这是人们过去欠缺的。

这一精神对于中国社会、政治和国家的将来具有深刻意义。

这决定了中国未来十年“个人话语权”的争夺：在“教科书”模式和“意识形态主导”叙述模式之中，对帝王、官僚和精英的绝对权威消解，挑战压抑普通人声音的巨大而可怕的传统，重视并争夺普通人、重视他们在历史中的权益和以自己的方式理解历史的权利，从而从个人视角反思和重估历史。

这一精神延续至新世纪，从“百家讲坛”到“草根说史”，中国全面进入我时代，因为我说，所以精彩。

2．百家讲坛热

从2003年左右开始，“百家讲坛”系列图书成为延续至今的热点品牌，由其引发的从“正说”、“细说”到“俗说人文”（历史、文化、文学等）的热潮。

从《刘心武揭秘<红楼梦>》（2005年，凤凰联动）、再到《易中天品三国》（2006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再到《于丹说论语》《（中华书局,2006）——以这种里程碑似的三大“开山之作”为标志，各大出版社的“正说”、“细说”、“俗说”系列绵亘不绝。

这些系列并非全都是百家讲坛节目改编而来，但这股风潮由百家讲坛带起，所以也归到这一股力量中。其间繁星点点：《易中天品读汉代风云人物》、《毛佩琦细解明朝十七帝》、《纪连海新解乾隆朝三大名臣》《马瑞芳揭秘<聊斋志异>》、《刘杨体细解经典中的爱情》、王立群《读史记》品）……引发了大众了解历史的兴趣，带动了“全民读史说史”之风。

尤其值得注意的，这不只是从专家的“正说”（正统说史）到专家的“俗说”（普及性、个性化说史）的演变——“专家说史”越来越趋于个人化，平民性更强，更贴近大众（比如更多地使用笔记体、语录体来书写个人读史心得，更接近现代流行语等）；这股潮流最终带来的是“非专家”的颠覆性立场。

刘心武的“揭红”与“论战”，作为这种演变中一种标志性的文化事件，揭开了这个“个人说”的真正立场：刘心武揭红楼有没有道理，是胡说妄说还是真知灼见，是牵强附会还是严密考证……并不是论争的关键。关键在于：这是“我”在说红楼，你可以说我错，亦可以说我对；但无论对错，我坚决捍卫“我”说的权利。这是刘心武的态度以及民间舆论几乎一边倒的立场。

个人说经典、个人说史、个人说文化……与之相伴的，就是草根江湖对学术权威的颠覆：这已经不是一个学术权威主宰的时代，话语权应该下放到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力。所以，揭红之战的实质，是一场学术草根民众集体对“个人话语权”的争夺。

3．草根说史/说文化/说古典热

草根对专家“个人说经典”的话语权之争，是一个独立但却不是一个孤立的文化现象

《大宋帝国政界往事》、《大明帝国政界往事》、《华丽血时代：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天可汗时代：大唐帝国政界往事》……都具有非常浓厚的“个人说史”的倾向。《原来诗经可以这么读》…………则是一本“个人说文化”的图书。

天涯“青梅煮史”更是“个人说史”的温床。无数草根学术高手潜伏其中，或某篇，或某文，或某人，或某个专题……钩沉史料，论证辨析，有些个人的见地、功夫和方法，都颇见造诣。

从论坛、博客到出版……这股网络力量的起始、流行和逐渐发挥影响，和《百家讲坛》史学节目的开讲、热播、出版几乎是同时的；两者齐头并进、相互影响、相互渗透，共同推动了一股对解说历史活动较严肃地参与和解构的潮流。

这不只是对历史的自学反思，而是对“说”历史本身的方式的反思。以天涯“青梅煮史”为代表的大批网络走红后出版的众多说史作品，草根化的立场非常鲜明：解说者的身份非传统意义上的“专家”；他们不迷信正统主流的解说，有自己的独立见解；最初的传播渠道大多是论坛、博客这些更贴近平民、平民参与度高的网络新媒；语言等形式上，渗透了更多的平民、现代流行元素……如《闲谈水浒》、《皇帝、文臣和太监》、《晚明七十年》、《闲话红楼》、《误读红楼》。

虽然我们不能由此断言，“专家话语权”的旧时代正在远去，而每个人都拥有“个人话语权”的新时代正在来临；但的的确确，个人对某种文化具有言说的权利，是一场正在发生的变革的关键。

4．大师饥渴症和“经典缺乏症”

2005年前后，当“大师饥渴症”和“经典缺乏症”勃然兴起时，民营书商集体寻找大师：《李叔同谈佛》、“季羡林谈人生”、“大家谈国学”……甚至，出现民营出版商“乱封大师”的文化现象。

与此同时，“经典重做：成为隐形冠军”成为民营出版商最稳妥的出版道路，比如某著名民营书商就把很大的精力放在经典文库以及诸如《国富论》等经典书的再版上：平价、彩插、中文版送英文版的形式……然后是经典一年级注音本，二年级注音本……几十条产品线，数百个品种，全是对经典的重新发掘和包装。

2009年，当四位标志性的大师（季羡林、任继愈、生物物理学奠基人贝时璋和中国“航天之父”钱学森）相继辞世，“20世纪大师时代”终结，而“大师之问”（指钱学森生前最后一次系统谈话所思考的问题：中国的大学为何培养不出顶尖人才？）遂成年末热点，“我们这个时代，为什么创造不出自己的经典”，即成为每一个人的心灵拷问。

5．传统热：人人都拿孔子说事儿。

从于丹说《论语》开始，到李零《丧家狗：我读<论语>》（2007年），我们进入了一个“人人都拿孔子说事儿”的时代：有些人想把孔子拉下神坛，有些人想把孔子再度推上神坛，而解读“青春古典”的年轻一代，只想把目光放平了看孔子：孔子是个大写的人――是个伟大的人，但毕竟是人；孔子原来是这样说的――不是专家学者的“孔子认为”，也不是我的“一己心得”，而是孔子借我的嘴讲“我的青春《论语》”。

传统文化，再一次回归到了普通中国人的生活和视野，经过了3.0的变化：1.0, 传统文化成为中国人的“心灵鸡汤”； 2.0，孔子成为走向全世界，向世界显示中国文化软实力的象征；3.0，成为重建年轻人与传统文明根系的一种路径：“我们一起用青春的心去激荡五千年中华文明的灿烂与辉煌，重新发现自己回归的路径，并为我们的路径感到自豪，使自己的心链接上中华文明的根……”

6．国学热

2004年以后，国内政治文化的新动向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亮点，便是“国学”的复兴执潮。

继武汉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先后开设以“国学”为名的实验班、研究院之后，人大国学院建立。这是大学中设立的第一所“国学院”，此举被认为是国学日隆的一个标志。

汕头大学建立了“新国学研究中心”，旨在把汕头大学各文科院系的研究力量集中在“新国学”的旗帜下，形成汕头大学“新国学”研究基地。

社会上的“国学”复兴运动也是一浪接着一浪，先是开展读经运动，之后又发表《甲申文化宣言》。

地方政府也轰轰烈烈地进行孔子的祭奠仪式，城市社区也争取“国学文化社区”的名号，商家也不能等闲地投资建设“中华文化标志城”的工程……

种种现象都表明：曾经在上世纪二十年代被完全否定的传统文化在今日中国又有复兴的势头，顺应历史潮流、回应时代呼声，振兴国学弘扬民族文化，进而实现传统文化在今日中国乃至世界多元文化中的重新定位，成为这一潮流的旨归。

7．民国出版热

1911，2011，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以这两个时间节点各自向前追溯，向后顺延三十年，再进行对比考察，我们会发现什么呢？由于中国人跨越100年的精神契合，出版界集体出现“民国出版热”！

从近代六十年、晚清十年，再到民国四十九年，是书刊大发展、文化大繁荣的“大时代”（1840－1949）；从改革开放三十年，再到建国六十周年，再到建国一百周年，我们倡导的都是“文化大繁荣”（至2049）；遥隔一百年，我们遇到两个“文化大繁荣时代”。

在民国大繁荣时代，在思想革命、政治革命和经济社会革命的表层结构中，最重要的就是“语言革命”――或者，叫做“白话文运动”，它直接导致了书刊从内容内涵到装帧形态的双重变革，其中诸多元素达至巅峰，即便是现在我们把民国经典图书重做，也无法复原、抵达，更别说超越――比如，许多文字作为设计元素融入内容之中，成就了“汉语是最优雅（内容）也是最美（形态）的语言”。

而时下，我们所遇到的“文化大繁荣时代”，“言语生产力”同样是另外一种语言革命或汉语运动，它同样植根于思想革命、政治革命和经济社会革命的深层结构之中，同样亟需“书刊”在内容内涵和装帧形态的双重变革――然后，恰恰是在这一点上，出版界集体搁浅！

当出版界集体出现“民国出版热”时，我们却知其热不知其所以热――我们试图将之归于变化中的中国人在复杂、不确定、变革与转型的大时代中身心灵需要指引，所以，“下一个100年”和“那一个100年”有着精神契合的地方；却莫名地忽略了那种植根于中国广阔的社会现实生活的、源于中国人自身血缘与天性的集体无意识的焦虑、亢奋和躁动―――我们需要向民国学习！

在席卷出版界的民国出版热中，“民国语文热”是热点中的热点。

现在很多出版商直接把民国语文拿来出了，都有点泥沙俱下的感觉了，却忽视了

向深层的方向发展了。这个方向是什么呢？民国语文浅层次的再版只是导引。事实上，民国语文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编教材的思路――从中我们能学到什么？如何编教材？最重要的是，它提供了培养中国人的气质和精神的良好路径。

8．穿越架空历史的网络文学潮流

上述所有潮流，均可以说是“非虚构说史热”；与之相匹配的，在这十年里，还特别值得注意的，就是网络文学作品之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虚构说史潮流”：穿越架空历史小说潮流。

这是一种从“草根说史”到“草根造史”的转变：描写并非真实发生的虚构历史，包括历史背景及未来；在这段历史中虚构大量现代的人物、事件；大多导致故事中的历史与现实不一样……总之，这是“我创造的历史”

从重生于“秦汉-明清王朝时代”(如《篡唐》)，到重生于清末-明初民国年代(如《1911新中华》)，再到重生于抗日和革命年代(如《重生之红星传奇》)；从穿越到《新宋》，到架空《庆余年》，“假若历史可以重写，人的一生将怎么度过”，成为席卷整个互联网虚构/非虚构的阅读与创作浪潮。

《窃明》(灰熊猫)、《回到明朝当王爷》(月关)、《铁骨》(天子)、《大汉帝国风云录》(猛子)……表面上“极不严肃”的娱乐写作，其实质却反映着一种国民精神焦灼与不安的思考与探索。

一如我在2007年跟17K编辑深度探讨合作引导网络潮流时，所评论和思考的那样：“当解读历史风潮走到这个时候，已引起了一些负面的反作用，例如网上倒于丹、红楼选秀……等等。人们不能不思考：整个文化潮流下一步走向哪里？于是，我们亟需通过一种活动，让年轻一代用穿越历史的文学作品方式，去思考一个大国崛起后该何处去？作为一个大国公民应该有着怎样的心态？当我们领导大国、领导世界、领导未来时，我们应该如何做？这些都是现在年轻一代亟需思考并解决的现实问题---因为中国正在大国崛起，他们就是下一代大国公民，他们就是下一代领导中国、领导世界、领导未来的大国领导者，他们应该如何做？我们应该从现在做起，指引他们去思考、去发现、去建构一个大国崛起后的大国国策、大国文化，一代人崛起为大国公民后的大国心态、软硬实力，以及一个人作为‘下一代大国领导者’的价值观、精神和思想。假若你是大人物，假若你是大英雄、假若你是下一代的大国领导者……你会怎么做？假若你穿越到宋朝，成了文天祥，你力挽狂澜，一改南宋王明之危局，让南宋王朝崛起为盛世王朝，让你重新以‘大国姿态’立于世上，你会怎么做？你引导南宋王朝向何处去？你会指引南宋子民以何种心态生活于世、待人待已？假若你是李世民，你是成吉思汗，你是汉武帝……你是那个领导王朝崛起的大人物、大英雄，你领导整个王朝往哪里去？假若在穿越时空的因缘际会中，历史给了你这样一个机遇，你将成为决定王朝危局或汉唐盛世的大人物，大英雄，你将如何领导王朝、领导子民、领导王朝周边和世界政治生态的关系。你将如何决定这个王朝崛起后未来的历史走向？---YOU，就是下一代大国领袖，你将领导中国走向哪里？”

这正是这十年各种“XX热”的关键提问。历史是有多种可能性的，一切均可以重来。假若历史可以“重写”，你会怎么做？

二． 个人“写”史的7.0时代

从非学术随笔、讲故事到“大历史文学是最好的教科书”

从历史热、国学热、民国热……都围绕着一个轴心在旋转：传统文化重塑，国民精神再造――何为中国人？如何再造“伟大的中国”。

从挖掘我党正能量，解读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和传统开始——亦即，从学习历史开始。

这说明了什么，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人在面临大国崛起、民族复兴道路受阻、向上的阶梯阻塞的漫长焦虑之后，突然出现的某种历史性的“向前飞跃”，往往发轫于对传统和自身进行新一轮的研究和探索。

这种潮流在2013年习近平提出“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论中达到了高潮：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学习党史、国史，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把党和国家各项事业继续推向前进的必修课。这门功课不仅必修，而且必须修好。要继续加强对党史、国史的学习，在对历史的深入思考中做好现实工作、更好走向未来……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拐点：回头看，向前走，开创一个新世纪。

个人“重写”史，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在21世纪第一十年至今，中国人“重写”历史，亲历了5.0个阶段的变化。

1.0时代：非学术随笔时代

这是从“个人说”肇始的。个人说经典、个人说史、个人说文化……有什么共同的特征？这些“个人说……”跟专家著述（毕竟他们也是一种个人研究啊）的区别是什么？

我个人以为，这种“个人说……”跟专家著述，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草根”对垒权威。在这个“说”的领域内，专家著述的话语权是一个先天赋予，出发点是立学；而草根之“个人说……”，需要面对的是你是否有权利、有资格说，出发点是兴趣。

这其实是一种“叙述方式”的变革：（1）“我”在说，说的是我“个人”的看法，我自己的体验。这是我个人的说法，只求自圆其说，不求说服他人；你可以不赞同我的说法，但是你不可以剥夺我说它的权利。（2）个性化“说”法，非主观臆想，但离客观求证亦有一定的距离。文笔比较“个性化”，细节化，随意化，甚至文学化。（3）不太讲究“面”面俱到，但求“点”到为止。这也是跟传统专家话语特征有比较大的区别。专家话语特征就像百科全书式的，讲究框架式结构，知识性叙述；而“个人说……”则善于抓住一些有感染力的“点”，进行点的微观式讲述，虽然在宏观上有所欠缺。

“文化话语权”的争夺之战，总是从这种一种叙述方式的变革开始的。

2．0时代：讲故事

这十年，最重要的“叙述变革”，就是从“讲故事的大众历史读物”开始的：《流血的仕途》、《明朝那些事儿》……

“拜托，给我讲一个故事，看在老天爷的份上，让它有趣一点！”

这是一个所有读者最普遍的要求，一个所有要求中最基本的要求－－千百年来，我们想、而且只是想听一个好故事。

尤其是普通大众和青少年读者，更是想听一个好故事，想听你好故事讲得很好看---心理学研究材料表明:普通中学的初中生爱听故事的占95%以上;高中生占85%以上……

这十年，从科普到社科，从哲学到历史……所有图书都面临着“改变叙述方式”的需求。“像讲故事一样”讲历史、讲传统、讲国学、讲科普……决定了图书的畅销、成败。

不但是图书，整个“中国“都在讲故事：民生新闻要讲故事，娱乐节目要讲故事，职场培训要讲故事……讲故事成为时代特征。

现在，轮到“理论也要讲故事”了!“主题出版” 讲理论，讲政策，请先讲故事----讲故事比讲理论更深刻!

于是，主旅律的宣传方式，从原来主流意识形态的思想、理论和观念的概念与教条灌输式，逐渐转向“讲故事”：让理论通俗化，让思想具体化，让观念形象化。

这体现了整个主流舆论宣传和通俗理论读物的时代需求。。

语言的革命总是伴生着思维方式的革命，叙述方式的变换意味着话语权的争夺，而每一次话语权的争夺，几乎都会决定文化领导权的归属，比如：2005－2009年，民营书商逐渐掌控了“讲故事”的阅读政变，亲历着出版界“流血的仕途”；2005年《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引发长达半年之久的“红学大战”，草根话语与精英话语PK成为年度中国文化公共事件；2006年磨铁“铁血营销”几成草根说史集大成者的“当年明年”，以及弘文馆“系列化”包装80后青春古典言说者，却引发草根阵营的分裂；从2006年《流血的仕途》到2009年《我们台湾这些年》，一将功成万骨枯，读客几成经典的“营销”终于将草根文化推上“阅读政变”的主席台……

读故事的人，在倒逼讲故事的人，改变讲故事的方式。这已经不只是一种个人“重写”历史的文体变革了，而是逐渐与以微博为阵地的新公共话语空间中表达、分享和传播的个人叙述潮流相接轨，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和潮流，也正在改变官方和公众的话语权整体格局。

3．0时代：文化鸡汤

无论我们事后如何评价于丹和安意如，客观地说，她们俩一名家，一草根，开创了中国传统文化和青春古典的“心灵鸡汤”时代。

假若说刘心武揭开了百家讲坛个人说的话语权争夺战，于丹则奠定了百家讲坛这个节目、这群学者、这股潮流所带来的“传统文化作为中国人的心灵鸡汤”趋势。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能应该首先关注它是如何把握住“普通大众”的脉博的。普通大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小学文化程度以上，所以要把文化门槛一低再低；不像面对大学生，研究生，所以要讲他们能听得懂的大白话，不要玩玄的，要口语化；接受能力有限，所以不能灌输太多的概念，不能太全面、太系统，要有一个相对集中和单纯的主题，并且要把这个主题的来胧去脉都讲清楚了；要有趣味性，要像讲一个好听好玩的故事，或者要像热门话题勾起人的好奇，“比如说项羽为什么不称帝”、“吕后为什么不直接当皇帝”？要将“俗”坚持到底，要适合“大众口味”。说到底，就是要把人文历史一遍遍地稀释：普通大众要的就是“心灵鸡汤”，不是一只完整的鸡（经典），也不是鸡生的这个或那个金蛋（学者们的研究作品）。因为一只完整的鸡他啃不动，金蛋他不知道如何消化，但是鸡汤是有营养的，他知道，喝起来，也没有什么负担。

而安意如则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确立了为年轻人烹制青春古典文化鸡汤的路数：2004年，天涯才女雍容《采采女色》；2005年,北大美学硕士唐文《原来诗经可以这么读》；2006年，《人生若只如初见》、《思无邪》等80后女孩安意如的古典诗词解读系列；2007年1月后，弘文馆“漫漫古典情系列”继续推出《西风独自凉》、《不如不遇倾城色》、《美人如诗，草木如织 》，磨铁文化签约安意如出版“红楼梦同人小说”《惜春纪》；2007年7月《只是当时已惘然：唐诗的美丽读法》等“悠悠我心系列”数十个品种出版……

4．0时代：娱乐化时代

从“超级女生”开启全民娱乐时代开始，历史也就成为“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说史就成了一种高度娱乐化的商业行为。

如果你没有娱乐精神，那就千万不要说史，不要阅读历史。

怎么个娱乐法？你看几套书就知道了：扬白劳说世界史，剑桥倚天屠龙记，以及“袁腾飞辣说中国史”（2009年，如《历史是个什么玩意儿》由磨铁图书出书）。

其实，整个“说”历史热，都有一种“娱乐化”的精神在主导着对历史的重写。

它体现在整个“专家正统说史——专家‘正统+平民立场’说史——草根说史——草根造史”的演变过程之中。在整个过程中，平民对“重写”历史的参与愿望越来越强，直至希望能以自己的能力改造或创造历史。

这不只是从专家到草根、从庙堂到江湖的转移，也是一种从“集体”到“个体”的发掘。“集体”指的是：解说者代表的主要是正统、主流和大众思想；“个体”则指：不盲从，有自己的独立解读。一旦从“代表大家”到“只代表自己”，“重写”历史就不可避免地走向“娱乐化”。

这种“娱乐化”最终主导了草根“写”史从草根“说”史到草根“造”史的根本性演变：我们不只是在“重写”故纸堆里的历史，我们也是在广阔的社会现实生活中“重写”正在亲历的历史——这才是“草根造史”的核心精神。

比如，从2007年开始流行的“史上最×××”称号：史上最牛钉子户、史上最牛校长、史上最美女教师……都可以视为草根影响历史、创造历史的一种具体实践方式。

这些事件、人物往往都源自身边； 往往具备小概率、荒诞、感动甚至打动人心等因素；短期内就能经过网络发酵，最终成为一件大事，至少是短期内的热门话题，极乐娱乐性和大众性……

在这种过程中，草根以“极其严肃”的娱乐精神，“造”就了自己正在亲历的历史。

5．0时代：实用政治时代

这是市场上最流行的两种发力方向：一是“讲故事”；二是，强调图书的“实用主义”。这两个相潮流看似相悖，却遥相呼应：讲故事；实用价值。最终统一在了一起。

我曾用“讲故事的社会教科书”来界定这种潮流，请注意“社会教科书”五个字。

学习历史，是为了在社会上更好地生存；而历史，讲的人当作故事讲，听的人，其实是当作职场政治和实用法则听。

这其实是整个社会精神和国民心态的折射与反映。说到底，中国人是一种“政治动物”。在这个连四大名著都能读出实用主义政治法则的国度，最畅销的一个品种永远都是“实用政治”――所谓历史、社科、政治等畅销书排行榜，无论如何分类，品种和题材如何，一眼看去，都只有一个标签――这些讲的都是实用主义的生存政治和大国崛起的国民情绪。

这种“讲故事的社会教科书”，在两大方面成为创作与阅读潮流：

一就是实用的指导书，但是，是用讲故事的方式，来传播知识，启迪智慧，类似于《水煮三国》、《货币战争》，包括家教、育儿、商场、职场等。

比如，从2003年起开始发韧和流行“以史说经管”潮流：大多借助于古典名著，从现代经管角度给人物相应的今天的角色，解读事件对应的经管意义，如《水煮三国》、《孙悟空是个好员工》（及后来引发的“唐僧是不是个好领导”的讨论）、《诸葛亮日记》、《水煮三十六计》、《寓言中的经济学》等。

一是长篇社会实用小说，写的是小说，但是，讲的却是实际、实用和实战的常识、新知和智慧，如职场、官场、商场、婚场……是用小说做的社会教科书。

以读客“公务员读史”可以略窥端倪：实用、实际、实战，却又讲故事、娱乐化、鸡汤化，集上述潮流之大成。

比如，《杜拉拉升职记》在2007年底至2008年初的出现和热销，拉开了两个维度的“类型化”写作和阅读：一是，它创造了一种我称之为“职场阶梯”式的类型化故事创作模式――它将外企从基层到中层的“晋级”过程细化成N个阶梯，然后，按照这个阶梯严格界定故事和情节模式；因此，当把故事和情节的血肉抽离，你基本上可以将它视为一本外企晋级指南。二是，它拉开了“女性职场小说”板块化运动的序幕――这是“她世纪”在类型文学中发力的重要板块之一――在其后两年内，所谓职场小说特别是女性职场小说，成为最热门的创作和出版类型。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应该把《后宫：甄环传》等后宫文当成一种“职场小说”来阅读，至少，应该和《杜拉拉升职记》等现实版的女性职场小说对照起来看――因此，可以完整地勾勒出这种所谓的网络“类型文学”，在相较于同时期的纯文学而言，是如何更真实、更贴切、更有力地描述出了当代人尤其是当下女性的处境，她们在这种处境中的感受，以及她们对这种处境和感受的反应和对抗。

6．0时代：“大历史文学是最好的教科书”

其实，说到底，易中天、于丹、当年明月……都是在讲故事，都是把曾经发生的故事拿来再讲一遍，在讲故事中普及大众的历史文化知识。

当这种文化普及到一定程度，就要提升到另一个阶段，解读朝代的发展（如王朝的兴衰更替等戏剧性的故事）将让位于解读更专业的东西：人物、制度、文化、心态、精神……

但这并不是回到“专家治史”的阶段，而是螺旋式上升，完成更高层面的“叙述方式的变革”。

我把这种发展概括成三步走：第一步，普及文化，要重新恢复中国人特别是年轻一代跟传统历史文化的联系，在这个时代，把“好故事讲好”是最重要的普及方式，就像于丹、易中天等人一样；

第二步，传承文明，五千年中国文明从何而来又向何而去，必然要推动更多的作者去解读更为专业的人物、制度、文化、心态、精神……这就是“中国传统进行现代化阐释”，从传统出发，直面全球化，要提炼出中国人真正的伦理和精神气质；

第三步，用真正的中国人的精神气质，培育真正的大国公民（既包括当前社会公众的大国子民心态，以及培养年轻一代作为大国公民的文化软实力），这是更高一级的“普及文化，传承文明”；那种普及和传承，不是概念，也不是口号，而是像空气一样存在于你的一呼一吸之中，也像血液一样流淌在你的心灵和身体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们正处在“第一步”还没有完全结束、“第二步”还没有真正开始的阶段，还要等待时机，还不能操之过及；还要思考更正确的方式，既然更快地推动这个转型的完成，更要用最正确的方式做正确的事。

最正确的是什么，就是展望第三步，来指导我们做第二步：现在，需要“用文学来讲出历史中的政治思想和时代哲学“的阶段了，就像凌志军所说，“让新闻成为历史，又能让历史像散文一样美丽，让政论像小说一样动人”，我们要用小说一样的笔法，讲出历史中的“政论”，又要用散文一样的笔法，挖掘出历史中的时代哲学，又要用文学一样的故事，挖掘出历史中的思想和智慧。

没错，“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尤其是通过“文学”来完成的。

7．0时代：国家大叙述与个人小叙事的对接与交融

这意味着什么，国家叙述模式和个体叙事模式的对接与交融。这可以说是21世纪第一个十年至今最轴心和最紧迫的“重写”需求。

这十年来，有两种思维模式主导中国人对历史和现实生活的“重写”。

一种是大历史的“国家叙述模式”：我们在为大中国写作。这是新世纪第一个十年（1990s-2011）一种流行和畅销的逻辑，比如：“大国崛起”、“民族复兴”和“中国道路”题材热，《货币战争》和朗咸平“新帝国主义”等“阴谋论”题材热，以及《中国人为什么不高兴》等“大国民情绪”题材热……

另外一种就是小时代的“个人叙事模式”：无论我对郭敬明这个人和作品有何看法，但他有一点是极其有“洞见”的－－小时代！这个时代就是一个“小时代”，人人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寻找“小温暖”、“小清新”、“小亲爱”……而对自身周边的大世界和大时代“漠不关心”，或者说，“无力驾驭”－－当建国六十年以来习惯于“宏大叙事”的中国人，在二十世纪第一个十年里逐渐发现重大的世界事务完全在我们的掌握之外，而个人事务又往往控制着我们，“有时候我感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控制自己的生活”－－尽管我们无不努力用双手牢牢掌握着自己的方向盘，但“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按我的方式进行!”于是，“大叙事”必然转变成“小叙述”，“大历史”让位于“小历史”，“大时代”就成了“小时代”——仅此一点，洞见我们在这个时代的际遇，并提出“小时代”的概念，来命名和界定我们的处境和回应，郭敬明就超出侪辈甚多。

于是，不但是郭敬明团队，甚至是许多畅销书的作者，都是“在为小时代写作”。它们完全跳出来原来宏大的、主流的、意识形态的“主导叙述模式”—或者，叫大叙述模式，变成切近个人的、情感的、普通的“小叙事式”。从“大叙述”变成“小叙事”，这是一种时代趋势。

这十年，“重写”最重要的特征，就是从国家叙述模式到个人叙事模式的“叙述模式的变革”。从中国形象的纪录片，孔子学院的争议和纠结，再到《舌尖上的中国》及其后续系列纪录片……国家主旋律作品正在从意识形式主导叙述模式，转向用民众喜闻乐见的形式传递主流价值观念和同世界接轨! 它最能让人思考的问题，就是：国家想干什么？怎么发生了这种转变？!特别是传播方式的转变和叙述方式对于民众亲近度的转变!

但与此同时，从2013年的草根微博时代，追溯至2003年前后缘起的草根说史/文化潮流的一波三折，再往前追溯至1998年老照片等“个人阐述历史”缘起，----草根的、民众的、普通中国人的个人叙事模式这十年里的演变，最终却走向了一种文艺政治的诉求：它不只是一种草根叙述方式的再创造；它们代表着草根的话语表达方式，表达阵地和表达意图；它们鲜明地体现了草根叙事的模式,是如何从“从众”的社会文化现象，变成独立提出自己见解和看法的新公共话语，并且，表达自己、影响他们，重塑自己形象中的中国---也就是说，它被逼成为一种在新公共话语空间中表达、分享和传播并民智、民情、民识的新叙述方式。也就是说，它必须从个人的私人叙事，向大历史的叙述提升。

从“人民”的国家叙述模式，向“网民”的个人叙事方式，这种叙述方式的变换意味着话语权的争夺。如从意识形态作为主导和单一的叙述模式，转变化以个人化叙述为核心的多元化叙述模式时，语言革命是如何引导社会阅读潮流的革命的---执政党如何掌握这种文化领导权？从西方思维语言的叙述模式，转向中国主导的叙述模式时，文化领导权的争夺是跨如何发生的---中国又如何能够主导这种话语权？

与此同时，从“个人”的小叙事模式，向“国家”的大叙述模式，结构性的叙事变革的需求，也意味着话语权和表达欲的争夺与满足：“在这个大众麦克风的时代，希望更多政府机构推开微博这扇窗”；在这个变化的世界中，我们需要发出中国的声音，也需要发出我们每个人自己的声音。。

于是，在以大外宣战略为代表的国家叙述模式和以微博体为代表的个人叙事模式夹击中，“重写历史”下一轮的“新叙述方式”是什么(对1999年-2013年中国畅销书十年至今的研究中，也证明阅读潮流的变化，首要就在“叙述方式”的变革)？夹在这两种潮流之中，更近于大历史大时代大叙事的视野，却因为与之克制地保持着某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同时又恰到好处地兼容了小时代小世界小叙述对自我的界定与关注，有可能会是“重写”最有希望的“新叙述方式”……

三． 学习历史正能量

以我党/中国好传统来“开局”

一切历史均是当代史。

我们对历史的阐述，是为了更好地洞见我们的时代境遇，并且，借鉴历史的智慧，来推动十八大后的开局之旅，推动伟大中国三部曲的建设。打开未来之门的钥匙隐藏在历史里。

2012年11月17日，上午，十八届中共中央政治局首次集体学习，习近平首谈“开局”：“国内外都在看我们这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工作会以什么来开局，我们就以深入学习宣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来开好局、起好步。”

从此出发，中央新领导团队在开局之年的一言一行，都为中国的未来发展注入了强大的正能量：对民族、对人民、对党自身的“三个责任”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梦想的“中国梦”论；人民群众是我们力量的源泉的“人民源泉论”……一直到回归“密切联系群众”的主题教育实践活动，种种言行，都在表明，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在有意识地挖掘中国共产党那些“优良的传统”，洞悉和掌握其中蕴藏的方法和智慧，并赋予其鲜活的时代生命力，以来解决当前遇到的时代问题。

“开辟未来就要不忘本来”，“要在21世纪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就一定要丰富和发展伟大的民族精神”……这表明，挖掘、继承和弘扬我党的优良传统，必须要植根于挖掘继承和弘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要汲取历史的智慧和文明的源泉，坚持继承传统与弘扬时代精神的统一。

这就是执政党开局之年谈学习---学习党史、国史以及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传统与历史---的重要意义。而历史，作为一个标本，对于今日中国而言，具有重大的现实价值和时代意义。

直面这种现实性，如何研习历史，就成了至关重要的借鉴与参考。

研习历史，最重要的意义，其实真的不是以史为鉴，而只、是从中体悟那些“人物”在创造自己历史的心路历程，从而以更憧憬与更谦恭的姿态，寻找和创造我们未来的“新范式”——“历史成就未来”，就是回到过去的原点，创造自己未来的历史。

一个人如是，一个民族如是，一个国家亦如是。

1．如何做一个“龙的传人”？

作为“汉民族”主体的，我们一直说自己是“龙的传人”。

但什么是“龙的传人”？“龙的传人”真正代表着一种什么的精神气质？龙从外表看来，很强大，很狰狞，但是龙从不主动侵犯别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未必犯人。当西方一直都在妖魔化中国的时候，大国崛起，中国龙腾飞，不正是这样一样外强内柔的形象么？我是很强大，但是我愿与你和谐共处。

不管是在社会事务中，还是国际事务中，不以一个大国的意志或一个政党的意志来左右事务，而是遵循“公正”的原则。”

也就是说，以实力为依撑，却不以强大来支配，而是以强大来保障公正的实现，无论对待弱小群体，还是面对其他强国。这似乎是“中国春秋霸”曾经有过的短暂的梦想――中国是不是在自己的传统里就有过这种“公正”的梦想？

从国家层面来说，会盟诸国，订立契约，但不以大国意志左右国际事务，而是各得其所、和平共处。

从社会大众层面来说，各个阶层，势力有强有弱，地位有高有低，能力有长有短……但均可以获得与己匹配的公正的机会――而且这种公正的机会不是以掠夺或者牺牲别人的价值来获得的――每个人都有生存和发展的权益与机会，国家机器以一整套的公正机制，来保障每一个人在社会事务中的“公正”的获得。

而每一个人，均以“公正”之待己待他：无论你是强大还是弱小，无论你是权富还是平民，你都有权利获得公正，你也应该尽力做到公正――这是你的选择，亦是这个机制的限制和保障：它要求你公正，它保障你公正。

2．如何培育大国公民的心态？

我曾经去听过一个学者的讲座。他曾经提到这样一个观点：中国文明能够生存到生存，并不是因为这种文明有多优秀，而是因为它处于一个相对封闭和独立的地理环境中，很少受到其他强势文明的侵袭与干扰，所以能够延续承传至少；与些同时，伊斯兰文明、基督教文明……却征服了多少地区和国家。所以，他的意思是，我们没有必要过于自卑我们的文化，但是也没有必要过于骄傲我们的文明。

但有一个听众似乎不太赞同他的观点，提问说，不能以一种文明征服了多少国家和地区，来判断它的优劣――假设郑和下西洋带去的不是瓷器、茶叶、纸张等“和平交流”的东西，而是像西方地理大发现者那样从当地掠夺黄金、资源、人口，中国是不是也会很快进入资本主义？假若历史真是如此发展，那么如何对此作为价值判断？特别是“这种掠夺的确带来了当地经济和文化的发展”？

这实际上给学者设置了一个两难处境。学者干脆回答说，历史无从假设，因此，这个答案无从谈起。

其实，在我看来，对这个答案进行探索，对于当前中国人思考如何作为大国公民的心态培育特别有意义。假若你是郑和，假若你是大国使者，你将如何作？以大国的意志左右当地的经济与文化事务，并且掠夺当地的资源和文明――虽然或许会在客观上促进当地的“进化”？还是有另外一种选择，尊重弱国与弱小物种生存和发展，并不能进“进化论”的观点优胜劣态，而是构建一种公正的有机的生态环境，让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虽然是一种理想化的设想，但却是为中国人准备好作大国公民必须解决的一道心理难题：大国崛起，我们应该怎么做？作为大公民，我们应该如何做？假若当我们领导中国、领导世界、领导未来时，我们应该有怎样一种大国文化和大国心态，来指引我们的行动？

我们需要有一种思想启蒙，来让我们完成这种思考，或深入地思考，不致于当大国时代真正来临时，我们手足无措，不知应该如何作！

3．对未来最好的预测，就是创造我们自己的历史

于是，我们能够理解了，为何这十年网络文学中流行的“穿越架空历史小说潮流”和非虚构“说史热”会异曲同工，共振和鸣，共同完成了一种“文化启蒙”的意义。

历史的确无从假设，但是小说可以想象；戏说不可持续，但是思考却可蕴含于解读之中。这种流行的社会潮流和大国崛起后应该走向哪里的时代思考，结合起来，就提供了一个清晰的切入点：我们需要大历史文学，来“重塑英雄”，以重塑我们自己的形象和自我认同，乃至创造整个民族和国家的未来。

因为，将什么样的人奉为英雄，就意味着将什么样的价值观烙印在历史的丰碑上。因此，我们需要塑造适合年轻一代心理而且符合正确历史价值观的英雄形象：谁是大英雄？什么人是真正的英雄？什么英雄是英雄中的英雄？英雄如何改变了世界？是什么成就了英雄？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纵观中国历史，无数英雄辈出，似乎每隔几百年，就会有一个旷世英雄来拯救乱世泽被苍生。

他们顶天立地、宅心仁厚，他们精通韬略、气宇轩昂，他们胸怀“安天下舍我其谁”的大志，驰骋疆土……有什么样的英雄，就有什么样的国家。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英雄？我们是否清楚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想要一个怎样的未来？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而且，每一个人小写的梦想，乘以13亿人，就汇聚起了一个大写的中国梦。

对未来最好的预测，就是去创造它。这就是“创造历史”的真谛。

4．习“史”热将向何处去：以史鉴今，寻找“新范式”

于是，21世纪第一个十年至今，从历史热到党史/国史热，从学习中国革命历史，到学习五千年中华文明史……“拿历史说今日中国的事儿”的全民阅读阅读潮流，正处于一个历史的转折点上。

这个转折点是什么？从“解读历史”到“亲历历史”，再到“创造历史”——
这一切，将引导全民读史，从普及历史知识的大众读物，往“中国式历史原点精神”的专业化解读转型。

中国王朝政治，说到底还是“人治”。一个人、特别是一个明君，将会给整个王国和国民带来很大的提升。所以，研究“明君王政”是从王朝盛世看大国崛起的重要一步。然后就是“制度”、“文化”、“心态” ……等等，都是从现代化、全球化、未来化的角度，来一一进行专业化的解读。

在我的理解里，这种“专业化”不是所谓学科的专业化，比如说汉唐的制度史、经济史、技术史……等“专业学科”的实证研究，而是另外一种更高层面的“专业视角”，就是以“人文的”、“现代化”的视角，对中国传统中那些具有“中国式原点性”的思想、理念和精神，进行现代化的阐释。

比如，从春秋战国到1300年的中国，为什么中国曾经在技术革命上领先世界达几千年之久？我认为，比起“文化差异”，比起“主导力量”如国家来说，那种中国人的“原点思想、理念和精神”，才是导致这种技术发展轨迹、社会生活革命和国家与王朝崛起更为根本和更为重要的动力。

正是从这种“中国式原点的思想、理念和精神”出发，我们可以分析和阐述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到当下中国“国家核心利益”论的内在逻辑和发展思路。

中国“要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但决不能放弃正当权益，决不能牺牲国家核心利益；任何外国不要指望中方会“拿自己的核心利益做交易”。这折射了中国“新世界观”的需求――当“中国在世界之中”时，中国人强烈要求形成新“世界观”和“中国观”：以国家核心利益优先，中国制定规则，中国要主导有关核心利益问题的解决方式。

这表明，中国现在正处于1.0到3.0之间――中国正在适应“中国在世界之中”；世界也在学习适应“中国在世界之中”。

如果说，20世纪开始的改革开放三十年，是“中国走向世界”；那么，21世纪第一个十年结束，我们就是“在世界之中”。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向世界接轨“（1.0），现在进入了“中国在世界之中”的2.0；只有从1.0迈过2.0的时代门槛，在世界之中讲述中国，才有可能真正实现从“中国向世界接轨”1.0向“世界向中国接轨”3.O时代的大跨越。

而1.0、2.0、3.0正是中国全球化发展的三步走：“中国道路”包涵了中国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个维度的道路和方向，也根据了中国走向世界、中国在世界之中和世界进入中国的三种关系和状态，更重要的是，它勾勒和展望了中国与世界共同发展、和谐与繁荣的旗帜与方向。

中国人现在面临一种心态的转换，从“走向世界”到“在世界之中”，需要在新的“三个世界”中重建自己的世界观：第一个世界，中国跟世界接轨，中国只是世界规则的追随者；第二个世界，中国在世界之中，中国是世界规则的参与者、制定者和维护者；第三个世界，世界进入中国，中国要成为世界的领导者之一。

执政党近来的举措，也正是在顺应这种国民心态的变化以及“中国在世界之中”的两种需求，一是顺应世界要求中国遵守并按照普适性规则的需求――中国要守规则；二是顺应中国要在相应的领域建立符合中国核心利益的规则的需求――中国制定规则。

比起第一个方面，国民心态关注的、更重要的是第二个方面，中国不但遵守世界“合理”、“正当”的规则，也希图成为世界规则的制定者，尤其是在相应的领域建立符合中国核心利益的规则！

这就是以“国家核心利益”论为核心的“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现代化阐释。

这不只是一种“结论”，也不仅仅是一种“理论”，而是一种借鉴历史中的中国式大智慧，赋予现实以意义，并能指导我们创造未来的“新范式”。

向历史学习，不是学习那种历史话语和论断本身，而是要学习那种“范式”中国式智慧，借鉴这种范式产生和应用的思想、逻辑，我们面对时代问题时，就可以寻找到一种扎根于社会现实生活和时代潮流的“新范式”，求解中国化、大众化和时代化的执政新思路与新理论，并应用于治国理政的实践中，以完成时代赋予我们的大任务。

这是当下和未来党史热/国史热和学习历史热的全民潮流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