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舍基关于图书零售业过去和未来的散文，极具煽动性。我认为，他的确抓住了书店存废之争中的一些关键，但我可不敢接受他的结论——也就是图书零售业最好按照全国公共广播电台模式、或者说非盈利模式运转。

    舍基说：以我之经验，争论书店存废的人，无非以下三类。

    首先是那些死活不喜欢变化的人。这类人总是把变化简单地当做“世界越变越坏”的证据。这些人看不惯现如今的孩子们，不喜欢他们的松松垮垮的裤子，不喜欢他们喜欢去的网上书店，直到死的那一天。

    第二类人信以为真地以为现在仍然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他们想当然地以为，搞垮独立书店的就是沃尔玛和巴诺，内布拉斯加人绝少听说过世上还有亚马逊这回事，无数热爱图书的读者有的是钱购书，而且他们都没有计算机。换句话说，这类人认为，图书购买是一种亘古不变的行为，互联网只是精英人士才用的玩意。这些显然与事实不符。

    第三类人争论书店的文化普及作用，对此事的真伪并不在意，因为他们并不真的关心文化普及的问题，他们在意的仍然是书店本身。这种争论是伯克式的（埃德蒙德•伯克，英国思想家——译者注），存在数个世纪的书店必定有保留的价值，即使书店作为作家和读者之间的桥梁已为他人取代。

    我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在做书店，起起伏伏的，（通过网站我直接向读者销售了2.5万册以上的书，成为规模不小的独立书商，而且全部靠我一人之力）。我在各类书店干过，大书店、小书店、连锁书店、特色书店，等等。我还沉迷于逛书店，每次去书店还要拽着家人同去。

    舍基指出，传统书业中最赚钱的部分——大量印制的畅销书——将继续向网络转移，我觉得他说得没错（我自己就在网上购买畅销书）。但我还认为，不以畅销书为特色、专销图书市场里高端或者低端品种的门市书店，有其存在的理由。

    在图书市场的低端部分，有Espresso按需印刷机，已经在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哈佛书店里安装了。这玩意按需印制谷歌已经扫描了的公共领域图书，印装一本耗时4分钟，收费8美元。利润率颇高（篇幅长的书利润少一些，当然，大部头的就肯定赔钱了）。这里无需仓储、进货、上架，任何与这些流程有关的成本都节省下来了。而且，这种服务短期内肯定还是要由书店来提供的（尽管我们可以从图书馆以及社区中心看到这类书）。

    在哈佛书店里，店员终日用鼠标点击谷歌图书搜索上的网页链接，寻找公共领域图书，特别是那些偏门的，然后印装成册，摆在书架上，他们也向读者推荐哪些书应该按需印装并买回家。这是书店纯粹的推荐功能，属于好书店一贯的特质，是多年来我看到的好书店登峰造极的特点之一。即使如此，仍然有很多改进的地方：谷歌图书项目上的书大多封面沉闷，书店大可自行设计封面，让图书变得更加生动有趣，或者由读者提供封面（制作礼品书的空间几乎是无限的），如此等等。我能想象，教授从街对面走来，按需印制一套有个性评注的书，比如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将10个不同版本的插图融合在一起，在书店印装销售，以此恢复书商、出版商合一的古风。

    当然，原来批量印刷的图书依然有可能转化为按需印刷，书店应该做好接这种订单的准备。但是如果你知道想要什么书，那么为什么还要去书店呢？（除非你太着急了，不想为邮寄过来的书等上一两天。）

    另一方面，实体书店有很多办法在大众市场图书上提供增值服务：将封面个性化，销售签名本，印装精美的礼品版图书，设立为家乡学校募捐的图书销售站，让人们现场印制教材，供缺乏教材的学校使用，等等，等等。

    图书市场高端呈现“图书作为对象”的现象。Taschen以及其他几家艺术图书出版社已经找到打开市场的方法，不仅如此，他们还积极开辟非图书零售渠道（比如Urban Outfitters、Anthropologie等），利润率虽然不高，但是人气是非常非常的旺。

    所以说，这里面的确有非常非常美的东西，满书架或者满桌子的本身就很漂亮的图书，商业上也很有吸引力。但是，假如能沿着这个思路拓展开来，岂不是更好？手工图书怎么样？限量版图书怎么？现在网上的东西大多看起来并不漂亮（因为受众太分散，实体图书零售十分困难），展示方式简陋，看起来并不精彩。图书变得内容十分贫乏，大书如海底总动员，甚至像介绍不丹的巨大的书，都内容不多。

    这类书的库存成本是非常高的，这意味着它们更应该委托发行，而不是按照常规方式零售（的确，书店可以充当服务提供商的角色，从网上获得订单，然后采购和发货，因为书店一般距离读者是比较近的）。

    图书市场的两端，对于地方化经营来说是非常适合的，可以贴身满足地方性的口味和美学观点。书店可以专营当地艺术家的图书，服务于当地的读者，方式多种多样，成为社区的创意中心。图书市场的两端，经营利润率比较高，（如果采用适当的委托发行模式），备货上也并不需要很高的成本。

    在这个世界里，书店更像是博客主，专注于跟图书相关的事情，在正确的地点，为正确的人群，采购正确的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