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晓红
无可选择地来到云端时代,我们无可或逃。
所谓“云端时代”,有学者认为,就是指以云计算为基础的新型网络时代,简而言之,就是指无处不在的终端交互界面加看不见的云端处理服务器。“云计算”概念最先由谷歌提出,指向的是一个自由平等而美丽无比的网络应用模式。狭义“云计算”是指IT基础设施的交付与使用模式,即通过网络以按需、易扩展的方式获得所需资源。广义“云计算”是指服务的交付与使用模式,意即通过网络以按需、易扩展的方式获得所需服务。这种服务可以是IT和软件、互联网相关的,也可以是任意其他服务,具有超大规模、虚拟化、安全可靠等独特功效。它有三大运行模式:一、基础设施即服务;二、平台即服务;三、软件即服务。由此梳理,我们不难立见云端时代精髓:服务先于一切,服务等于一切。
诚然,作为传统纸媒的文学编辑,我们不敢奢望“图书当道、文学风行”的黄金时期再临,可以坐享行业辉煌和职业尊荣。但在文学及传统出版的一片唱衰声中,我们是否可以再来重温一下美军传奇人物麦克阿瑟的传世名言,是否可以谨慎地确证:“老战士永远不会死去,他们只会慢慢消失!”
生,还是死,对于云端时代的文学编辑来说,它是一个问题,更是一个无法搁置,必须回应的问题。对于这样的生死大考,我们是否可以从以下方面探求以寻找线索:文学存世的必要性、阅读的意义与方式、文学编辑的功用变换要求、文学传播方式的多元变革。
一、 云端时代的文学与阅读
文学编辑在云端时代存世的可能性或程度,更多取决于文学之于云端时代存世的可能性与程度。
文学最初由口头起自原野,载于竹简、木牍、丝帛之后,为特权阶层垄断。活字印刷术发明之后,文学因传播大利社会而得以亲近普通民众,创作得以繁荣昌盛,阅读得以在更大范围里实现,知识阶层得以形成。及至现代出版业肇始以来,文学的生产与传播以空前的规模,在最大程度与更多元层次上满足了人们之于文学的需求,文学及阅读的仪式感日益淡化而具有日常化的特征,文学成了人们现实生活的维他命。
后现代思潮汹涌之下,文学没能躲过被解构的命运。它看似渐行渐远的身影,让人们难免以为,物欲不惟可以征服世界,亦可以统领心灵。上述观点成立的话,“完整的人”将永远都是空中楼阁,人的空心化结局将无法逆转。
事实上,文学作为所有时代与社会的形而上根据地,在任何时候都无法取缔。云端时代自不例外。
庶几可以肯定的是,人类存在有多久远,文学便会有多久远。人类从蛮荒中走来,文学便担当起了化育心灵的责任。文学既与人类同生,必当共死,既然齐欣荣,必当与寂灭。后现代试图消解的不过是文学尚存的有限的崇高与神圣性,它以碎片取代整体,以个性替代共性,以平面取消深度,最大程度地凸现游戏性质与平民风格,弱化教化功能,而强化娱乐效用,使文学最终放低身段,走下神坛,由高雅而入世俗,不惜“低到尘埃里”,由“王谢堂前燕”更多地“飞入寻常百姓家”。文学不再凌空蹈虚,而是紧贴地面飞行,并由此确立文学及其审美的日常化品格。
及至云端时代,文学的现实地图显得个性十足、特色鲜明。藉由网络自由而完美的交互功能,虚拟世界的互动哲学启示并联动了文学的生发与阅读。在永动、恒新的情境之下,文学泛化的趋势再显明不过。它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文学内容物及价值的泛化,具体表现为新闻化、信息化、娱乐化,二是人人尽可为作家,世间无事不可以文学化,人生无情不可以文学化。或许,我们姑且可以将文学的这种泛化称之文学的平民化狂欢。文学从出版到阅读,尚自盛况当前。长篇小说的年出版量中国达到了四千部;欧美以文学立社的独立出版体不在少数,尽享盛名;今年的英国,各种文学节活动次第开展,声色皆具;今年的中国,文学像是风光再起,亚马逊的图书销售排名显示,2012年的中国人更喜欢文学,百种畅销书里,文学一类多达三十六种,其中不乏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等传世名著。
索解于文学在云端时代的存世可能性及程度,我们在一定意义上有幸证得了文学现时的平民化狂欢盛况,同时,我们还从权威论断得到确证,阅读是天下唯一不死的事物,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乐观推断:文学既能在云端时代“分外妖娆”,文学编辑便有不死的理由!
比较有把握的回答当是:文学编辑可以不死于云端时代,但文学编辑必须求变!因为文学在变,一切都在变。在日新月异的云端时代,变化是它唯一的逻辑。文学编辑只有顺应时代的逻辑,在求变中祈求不死!
二、 云端时代文学编辑的功用变换
如果说,文学编辑暂时逃脱了云端时代的秒杀行动,那么,接下来他们又能为自己争得多大的天空?关于文学编辑生机几何的探讨并非可有可无,而是相反,显得尤其必要和迫切。一切都因为,那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依然高悬在头顶,并未消失。
对于上述疑问或探讨来说,文学编辑的功用既是起点,也是核心,传统功用的舍弃、留存以及新功用的开发等都需要认真盘点清楚的。云端时代,文学编辑的功用有多大,生机便有多少,天地便有多宽。
纸媒时代,文学编辑的功用最大在于发现与筛选。凭借专业知识、文学鉴赏力与各种专门渠道,编辑往往慧眼识珠,名正言顺地为读者寻到优秀作家,从众多作品中筛选出优秀作品。在较为明显的意义上,文学编辑凭借专业眼光,按照文学的特质与学理要求,为读者及阅读充当着把关人的角色。从选题到内容,文学编辑以专业水准、专业精神为他人做嫁衣裳,使图书不仅可以享用于当下,还可以传诸后世,甚或成为淑世藏品。不难看出,文学图书的版本学意义构成里,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编辑奉献的。
文学在云端时代,呈现方式顿生惊天之变。这是一个自媒体的时代,人人都是媒体,都可以在自己的平台上一展文学情怀,大晒文学梦想。在这个以个人传播为主的世界里,人人都是作家,个个都可以为文学。凭借云端时代的技术支持而赋予的交互性与自主性特征,每个自媒体都获得了足够的自由,变得十足的个人化、个性化。诸如发表与出版等事宜,大可以在自己的平台上自主解决,显示出十足的草根本色,不再需要借由传统的专门机构。与此同时,阅读也变得自由而随意。随着多种时尚与潮流的阅读终端的出现,阅读可以随时随地展开,却离纸质图书越来越远,离文学编辑关注的版图越来越远。
当文学的自动呈现由潮流与趋势成为云端时代日渐强大的现实时,文学编辑的发现之旅启动的必要性,筛选之功实现的可能性都在成为问题。文学编辑的一双慧眼及纠错润色时全力付出所必须的职业品质也显得不太有用武之地了。无纸化及电子化趋势让阅读无需遵从编辑的专业判断结果,点击及下载的频率无形中自行担当并实施了编选的责任与功能。文学编辑被文学抛弃的感觉由玆而起,其职业身份的归属也显得茫然无所至,所谓生死大问也由此发出。
文学从生产到享用,整个过程都显现了极大的自助色彩与自主性质,较大程度上疏离了文学编辑在内容方面的专业关注与判断。显明的事实在于,在一切与文学有关的事务及活动中,自出版业开始以来让文学编辑坐大的“内容为王”的生产逻辑,被强悍地置换成了“平台为王”的服务逻辑。文学的问世到存世不再处于生产的链条中,而是由计算机技术与网络技术为支撑的渠道天然地置于服务的链条中,内容不再以充分的优势独步天下,如今平台就是一切,拥有了平台资源,就拥有了世界。“平台为王”的情势之下,要求更多的就是服务了,服务维系着从开始到终端的整个过程。
三、 云端时代文学编辑的未来与力量
由文学编辑功用的变换可以知道,云端时代的这场剧变颇有革命性的意味,容不得拒绝。当“事实为大”的逻辑强大到无以抗拒时,唯有臣服是要,顺势而为当是有识之士的明智选择。
理性以对的话,我们不难发现,在这一裂变里,编辑的上述功用注定会大幅衰减,却无法彻底取消。多数声音认为,纸质图书不会绝迹,只会缩减规模,且大多将以经典的品位存世并传世,同时,更多元、更丰富的阅读会日渐以其他载体或终端为基础来实现。深具云端时代典型特质的这一裂变留给文学编辑的并非就是一片死地。犹豫与观望不是正确的时务之识,维持现状也不该是普遍用力的方向,在更重要的程度上,我们实在要做的就是走出正在逐渐式微的传统领域,辨得前方未明领域蕴含的生机,考证自己的力量,重新模塑身份,认真寻找属于自己的未来。
置身于云端时代,首先,明确的阵地意识应当是文学编辑最紧要的素质。寻到了自己的阵地,才不至于心中茫然;寻到了自己的阵地,才不至于挥舞空拳;寻到了自己的阵地,才能身有所属。由云端时代的现实及趋势分析,我们可以大致认为,新的文学呈现方式及阅读潮流出现以来,板块化的趋势无法忽视。作为已明的境地,传统的纸质图书不会消失;作为未明的境地,非纸质阅读将会大行其道。
其次,不同的阵地有不同的逻辑与战术,并因此要求有不同的战斗力,则是文学编辑应当明了的。
当数字化浪潮越来越汹涌之时,可以想见的是,就算文学的气场尚在,纸质图书阵地的缩微将是无可置疑的前景。虽然如此,作为文学编辑,也可以选择在这个阵地上有所作为。那样的话,就不仅不应因陋就简,而是应当使出传统的看家本领来对它精耕细作。首先,要对传统图书阵地在云端时代的基本运营方式作出分析。对此,庶几可以形成的共识是:市场细分化趋势将会越来越强劲;精细化运作将成为文学出版的主要特征;经典品格更会成为文学图书唯一值得彰显与标示的。当纸质图书在其他终端读物面前葆有其传统面容与型态时,从内容的价值欣赏到装帧的艺术欣赏,以及整体设计的个性化与艺术化,都是它作为典藏品的基本质素。纸质图书作为艺术品的价值设定,满足小众读者的深度阅读是它要努力跃升的方向,也是它最终存世的基本价值。如此之下,纸质图书摒弃了新闻化与碎片化的内容,也自外于浅阅读的潮流,而在电子化型态之外略备贵族气质。在这一阵地上,遵循“内容为王”的生产逻辑,顺应纸质图书由大众而小众的服务面向,文学编辑的传统功用将大放异彩,市场的感应力、策划力、编辑力都将成就纸质图书的小众辉煌。与此同时,纸质图书的内容价值的多元化开发及运营,也是这一阵地不好轻易放弃的战斗项目。
很明显,在数字化潮流的裹挟之下,非纸质图书的阵地像是无边无际。文学编辑的尴尬在于,被推挤到广阔的天地里,虽然懂得此乃实然而非或然,却无处安身,无法立命。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处未明的境地,却有着无限生机。在这里,文学遍地开花、阅读随意而为,因发现及筛选等传统功用部分失效,文学编辑显得根基尽失,大有重塑身份的必要。
虽然四顾茫然,也难免心内煎熬,却知道身之所至,这是编辑在云端时代前进的一小步。如此的话,我们是否可以设想,倘若能够窥破云端时代的特征,将“平台为王”的服务逻辑视为应然,再来寻找立足点,路径显现就会变得不那么迷障重重了。很明显,新的逻辑需要新的路径来实施,新的路径需要文学编辑新的力量来支撑。
不嫌冒进的话,我们或可斗胆试言,在云端时代,在数字化潮流中,构筑及运营平台资源的力量足可盖过一切。拥有了平台,便意味着同时拥有了作者资源、内容资源、渠道资源、受众资源、媒体资源。简直可以说,“平台力”大于天。对于文学编辑来说,你的平台力有多大,你的世界便有多大。
强大平台力的另一辅助力量便是“服务力”。服务力事关计算机技术及网络世界的基础设施及软件技术,事关由交互性功能而致的自由而美好的体验。
如果说文学编辑的未来在数字化潮流中,那么,平台力、服务力就是编辑的真正力量所在。它足以安人身,立人命,建构云端时代文学编辑的新身份,架构云端时代文学的新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