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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18日 来源:百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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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凡四训》系晚明著名学者袁了凡的传世名著,以作者一生行善积德而改变命运的经历,见证传统文化德福一致的理念。因上努力,果上随缘,坦然面对一切顺逆境遇,是塑造命运的根本。作为明代中下层官员的训子文和官箴,本书具有匡正社会价值的现实意义,阐明个体的德福传承与社会责任。
《了凡四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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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作者:(明)袁了凡|校注:王雷泉
出版时间:2023年08月
本书逐句精讲《了凡四训》,引述《袁氏家训》《游艺塾文规》《两行斋集》《训儿俗说》《宝坻政书》《静坐要诀》《祈嗣真诠》等著述,从行事、明理、治心三个维度,阐述《了凡四训》的理论与实践。并随书附赠注释版《了凡四训》别册。
本书作者袁黄(1533—1606),明浙江嘉善人,字坤仪,号了凡。万历进士。知宝坻县(今天津市宝坻区),后升兵部主事。对天文、术数、水利、军政、医药等学,多所涉猎。崇德劝善,身体力行。著有《了凡四训》等。
本书作者王雷泉,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1977年考入复旦大学哲学系,1984年留校任教,历任哲学系副主任、复旦大学宗教研究所所长、宗教学系主任,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宗教学会理事、上海宗教学会副会长等。担任宗教学原理、佛教哲学史、佛学原著选读、中国佛教史专题、禅学研究等课程。著译有《摩诃止观释译》《中国学术名著提要•宗教卷》《二十世纪中国社会科学•宗教卷》《禅与西方思想》《禅宗与精神分析》《中国佛教的复兴》等书。
导言(节选)
安身立命
人生定位与生命意义
孔子将志于道,列为人生四事之首位:“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并自述理想的人生成长之进境:“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为政》)袁了凡的父亲袁仁,即以志于道德勉励自己的儿子:“士之品有三:志于道德者为上,志于功名者次之,志于富贵者为下。……位之得不得在天,德之修不修在我。毋弃其在我者,毋强其在天者。”(《庭帏杂录》卷上)
现在研习国学的成年人,包括我自己在内,很多人在当学之年不学,当立之年不立,这是人生的错位,也是时代的悲哀。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们在不惑之年解惑,在知命之年求道。学习,就是为了解决人生错位问题。今天我们来研习中国文化,不是为了一般的知识问题,而是探讨生命的境界,解决安身立命的问题。
何谓“安身立命”?身,指身心统一的生命主体。命,指生命的发展轨迹和规律。概言之,安身立命即确立人生在世的定位和生命的意义。人字最好写,一撇一捺,但要知道人生的意义,就必须给自己找到合适的定位,知道自己究竟算老几。人生活在天地之间和社会之中,处在纵横交错的坐标系中。学哲学,就是帮助我们把握真理,找到人生的定位。如果说真理是一个圆球,那么我们作为人的存在,以及对世界的认知,只是圆球里面的一个碎片,仅仅是沧海一粟而已。如果不能在天地之间和社会之中找准自己的位置,就永远处在浮躁和焦虑之中。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佛教感叹人生是苦,在现象界有“八苦”之说,除了自然层面的生老病死之苦,在社会层面有“爱别离”和“怨憎会”之苦,自然和社会的种种不如意,皆属“求不得”苦,最后都归结到“五阴盛”苦,即身心逼迫之苦。这三年来的新冠疫情,使我们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类命运共同体。在这个不确定的时代,我们更要追求心灵的安顿。正是因为不安,才会去追求心安。“心安理得”这个成语,要倒过来读,只有得理,才能心安。此即燕京大学校训所说的三句话:“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学哲学,是让我们从原本作为碎片化的存在,在精神上把握到全体大圆的中心,使自己回归到真理实相之中,从而安身立命,达到大自在。
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
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
——王阳明《蔽月山房》
世界是我们观察所得的对境,有什么样的视角,面对的就是什么样的世界。比如说坐井观天、鼠目寸光,那就意味着凡人的眼光跟青蛙、老鼠等量齐观。王阳明作此诗时只有12岁,立意确实高远。人的生命境界,是跟认知主体相对应的,取决于眼界的高度和心量的广度。学哲学,就是让我们从缺心眼、小心眼,转成大心眼。在纵向的坐标中,人处在天地之间,若明白自己在天地人三才之间的定位,则有向上的对终极价值的追求。在儒家,是天道、天命、天理;在佛教,则是法界、真如、实相。
生命有涯,要得自在,首先就要参透生死。1993年复旦大学辩论队远征新加坡参加首届“国际大专辩论会”,我在集训中担任佛学知识的讲授。时曾戏言:好风凭借力,送君上青天。在你们壮志凌云,浮想联翩,想到成功后的鲜花与掌声时,有没有想到这样一种可能——正飞到马六甲海峡上空时,传来机长故作镇静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由于不可抗拒的原因,飞机马上就要掉下去了。我们还有五分钟时间,请赶快记下要留给亲人的话。”在这生命最后的五分钟,你会想什么?又准备写什么?大概不会再写冠冕堂皇的门面话了吧。那么,这时的所思所言,应该就是你最真实本性的流露。我曾经与已故的李元松先生,就生死问题总结出两句话:“随时可死,到处求生。”哪怕是今天就死,也无所愧悔,但要力求活出精彩!
我们研究哲学和宗教,就是时刻保持住生活在最后五分钟的觉知,才能使我们回归到生命的本质。只有了无遗憾地面对死亡,才能更本真地活在当下。
五伦关系与六方礼敬
在横向的坐标中,人生活于群己之间,要处理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儒家将社会关系展开为五伦,遵循仁义礼智信的五常准则。有天地而后有万物,有万物而后有男女,天地、万物、男女,这三层都是自然关系。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在于人是社会中的人,具有精神上的灵性追求。《中庸》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夫妻之道是社会最基础的关系,如《白虎通》所说,“夫者扶也,以道扶接也”,“妻者齐也,与夫齐体”,代表着两个家族的联姻。有夫妇,而后有父子,1+1≥3,家族延续得以生生不息。古人不搞计划生育,自然就有兄弟关系。从家庭推广到社会,又形成志同道合的朋友关系。以上夫妇、父子、兄弟、朋友都是伦理关系,而君臣关系则是政治关系,即统治者与群众的关系,或者领导与下属的关系。
佛教有部《善生经》,把原来婆罗门教崇拜六方神灵,转成六方礼敬的社会关系。东南西北上下六方,分别对应父子、师生、夫妻、亲友、主仆和僧俗等六种关系。前五种,跟中国的五伦关系相似,而第六种僧俗关系,则跟中国有很大的差异。僧,是宗教师;俗,是包括国王大臣在内的凡夫俗子。在印度,僧人享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国王见到出家人,也是要顶礼的。故以最崇高的上方,象征僧俗关系。
但在中国,僧俗关系从来没有居于君臣关系之上。东晋时代,曾经兴起两次沙门要不要礼拜王者的辩论,即试图让和尚见到皇帝要跪拜。到了唐代,中国最伟大的留学生玄奘法师,尽管受到唐太宗的高度礼遇,但他写给皇帝的奏章,署名为“臣沙门玄奘”,很谦卑地把自己纳入君臣关系中。中国的五伦关系中最重要的是君臣关系(天地君亲师五种崇拜对象中,虽然把天地置于首位,君仍然是现实世界最高的存在),历来是政教不分、君师一体。只要做了领导,自然就掌控了一切知识和思想,可以指点江山,教化广大人民群众。佛教传入中国,必须适应中国的思想文化、政治制度和礼仪习俗。要了解佛教中国化,就要注意到佛教是如何在中国的社会关系中发生了转折。《了凡四训》这部书成立于晚明时期,作者袁了凡和他的佛门导师云谷禅师,皆以援儒入佛的方式宣扬佛教思想,其间关于儒佛思想的交涉,就可以置于中国“五伦”和印度“六方”的社会格局中思考。
安身立命以彻见心性为究竟
人处在天地群己的纵横坐标系中,生命存在就具有三个层面:肉体生命、社会身份和精神价值。肉体生命,是自然存在,具有生物性。社会身份,即社会性,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精神价值,人为万物之灵,就在于具有精神性,或者叫做超越性、宗教性。
根据与生命的三个层面的不同关系,人生可以有三种目标:安居乐业、安身立命和明心见性。
一、安居乐业。如孟子所说,普通老百姓有恒产方有恒心。恒产,指维持安居乐业的物质基础和生活条件。现在的年轻人一出学校,就被严酷的生活环境直接逼入油腻中年。在匪夷所思的高房价下,年轻人已然失去青年阶段的理想和浪漫,迫使他必须算计要怎么才能谋求到“安居”的基础。当务之急是找工作,以维持生计,更进一步是“乐业”,找到施展才华的地方。恒心是在安居乐业的基础上产生的,任何一朝统治者,治国理政必须要解决人民的安居乐业问题。
二、安身立命。所谓安身立命,即立足经济社会的大地上,仰望精神生活的天空。对一般民众而言,有恒产才有谈恒心的基础。但对于具有君子气质的知识分子来讲,孟子则有更高的要求:“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孟子·梁惠王上》)恒心,是指无论贫富穷通,始终坚持道义的理想主义精神,这就进入到知识分子的自我期许和自觉要求了。士以天下为己任,即便没有恒产,仍能做到守道不移。这就是左宗棠所说的“身无半文,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世界上各种哲学和宗教所阐述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就是帮助我们解决安身立命问题的。
三、明心见性。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哲学和宗教,其安身立命的立场观点,是有高下精粗之区别的。一个唯利是图的拜物教徒,会自以为在发财致富中找到了生命的寄托。袁了凡在没有遇见云谷禅师之前,则在被命数锁定的宿命论中无奈地躺平。因为他的一生都已经被算命先生锁定了,命中无子,最多做到“县处级”,53岁寿终正寝。既然如此,所有的奋斗都失去了意义。即便是信仰正统宗教的善男信女,自以为在信仰中找到了寄托,但其安身立命之道,也是有层次高下深浅之分的。在《了凡四训》中,践行立命之学,亦有行事、明理、治心等三个层次。此即《金刚经》所说“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无为法,就是佛教所达到的最高真理。贤圣,就是在转凡成圣的过程中,生命价值的提升有从低向高的贤人和圣人果位。这就是说,生命价值是处在凡夫位,还是三十贤人位,乃至优入圣域的登地菩萨,直到究竟成佛,跟对真理认识的程度浅深相对应。对真理认识越深入,生命价值就越向上提升。
明心见性,这里是借用禅宗的话语,指称安身立命的最高层次——求安身立命之道,必以彻见心性方为究竟。我们身处天地之际、群己之间,必须透彻领悟生命的真实本性,在生活世界中提升生命的价值。
(本文原载于:上海古籍出版社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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