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这里是“天天听好书”。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文汇出版社2020年8月出版的《水浒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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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庆西是著名文学评论家。本书着力考察《水浒》叙事的沿革与流变,特别辨析元剧水浒戏与日后小说定本的差异,并通过多角度的文本阐释,从中分析梁山好汉“上山”与“下山”的真实含义。
在作者看来,书中重建伦理秩序的救赎之义特别的重要。梁山泊的公平和正义诉求,不但具有反抗的目标,也是试图将江湖道义纳入儒家仁义忠恕的政治伦理,进而融入和改造王权体制。因此,宋江的政治抱负只能在体制里面去实现,招安原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可以说,对于宋江和他的那些同道来说,上山就是为了下山。
全书共十一讲。这里介绍的内容来自第八讲“水浒地理学”。在真实的历史上,宋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水浒传》在虚构的故事里,把宋江落草的地方放在了水泊梁山?在《水浒传》的故事叙述中,所提到的许许多多地名,在地理分布上有什么特征?这就是本章的内容。
《水浒传》的史实依据相当薄弱,所依据的北宋末年历史背景也比较模糊,小说中的梁山人物,只有宋江一个人在二十四史的《宋史》里面有记载。宋江被历代史学家看作是流寇,自然没有给他立传,只是在其他人的纪传中,提到了宋江。比如,在《宋史·徽宗纪》中,有这样的记载,书中写道:
宣和三年,也就是1121年,这年二月,淮南的盗贼宋江等人,侵犯驻守淮阳的官军,官军派遣将领,前去讨伐搜捕。宋江又侵犯山东和河北,进入湖南和连云港地界。朝廷命令知州张叔夜,对宋江进行招降。
另外,在宋徽宗的时候,侯蒙曾经担任户部尚书。《宋史》中的《侯蒙传》,也说到对宋江的赦免与招降,书中写道:
宋江在山东、安徽一带做强盗,侯蒙上书朝廷说:“宋江率领三十六个强人,横行山东和河北地界,官军数万人也不敢抵抗他们。可见,宋江必定有过人的才干。现在,青溪一带盗贼蜂起,不如赦免宋江,让他讨伐方腊,将功赎罪。”
具体的讨伐和招安的过程,《张叔夜传》这本书的叙述就比较详细,书中写道:
宋江从黄河以北的地区起事,转战攻略了十多个郡县,官军都不敢和他正面交锋。张叔夜派遣间谍,侦查宋江行军的方向,发现这些盗贼都往海边去了。他们抢劫了十多条大船,把抢到的东西都放到船上。于是,张叔夜就招募了敢死队员一千多人,在城池附近设下埋伏。又派出轻装的部队,到海边,诱使宋江出战。张叔夜他们事先在海边也埋伏下战斗力很强的士兵。宋江率领强盗上岸后,埋伏的士卒一举烧毁了宋江的大船。盗贼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失去了斗志。这时,埋伏的官军乘胜攻击,活捉了强盗团伙的二把手,宋江就投降了。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鲁迅做小说研究,胡适也做《水浒传》的考证,都用到过上述史料。这些记载也被后来的研究者,看做是水浒故事的最初版本。可是,好像以前从来没有人,从地理空间角度,去讨论初始化的宋江历史叙事。
综合以上三处的记载,那么可以知道,宋江活动的范围很大。最初起事,是在黄河以北,河北、北京和天津地区。后来进入胶东半岛各个州县,并且向北宋政权的核心地带京畿路运动。宋江后来又南下,到了今天的江苏邳州、宿迁一带,又到了淮安、盐城、连云港等地,最后是在连云港被围剿和招安。
所有这些记载表明,宋江这支队伍习惯进行攻击州县、抢掠而去的运动战,也叫流寇式作战,他们逐渐向南方流窜,并没有建立像小说中梁山泊那样固定的根据地。
梁山泊这个地名,在《宋史》中也有记载。郓州知府蒲宗孟等三个地方官的传记,都提到了梁山泊这一地区的防治盗贼的情况。
从1068年到1125年,在半个世纪期间,梁山泊地区一直匪患不绝。不过,从这些记述来看,梁山泊的盗匪只是当地渔民,他们在船上打鱼的同时,乘机做一些偷盗打劫的勾当,都是一些小打小闹。这种盗贼绝不是宋江等人的武装团伙,他们甚至不可能跟官府作正面冲突。毫无疑问,史书叙述的梁山泊盗贼,与宋江相差很远,也没有任何关系。
梁山泊人物的早期文字资料,南宋的《宋江三十六人赞并序》中有记载。但是呢,这部文献里面,找不到与梁山泊有关联的文字。值得注意的是,卢俊义、燕青等五个人名下,都有“太行”字样。
这似乎表明,宋江的地盘原是在太行山一带。讲史话本《大宋宣和遗事》的第一卷《元集》里面,也说到,卢俊义、林冲等人救出杨志,一同上太行山落草。但是,在这部书的第二卷《亨集》里面,已经形成宋江投奔梁山泊的叙事,因为受到生辰纲案子的牵连,宋江杀人后,跑到梁山泊,投奔晁盖。
这就可以知道,宋江三十六人上山落草的地方,早期有两种版本,一是太行山,一是梁山。
小说《水浒传》成书之前,成形的水浒叙事,主要是元杂剧中的水浒戏曲,而现存的六种元代剧目,都以梁山泊为山寨。太行山一说,可能在元剧阶段已经被废弃。
众所周知,《水浒传》成书于元末明初,人们在讲述宋江故事的时候,为什么要将这个能征善战的江湖团伙,安置到梁山泊这个地方,而不是安置在太行山呢?
从山来看,太行山更加雄伟奇峻,对比之下,梁山只是一个小土丘。
也许,水泊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水浒传》擅长作“水”的文章,水泊是梁山的重要屏障,书中有不少精彩的水战。可想而知,如果没有梁山泊这样的地理条件,宋江故事里就少了很多水陆并陈的桥段。
也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就是梁山泊与东京的距离。从地图上看,从梁山泊西岸的郓城县到东京开封府,直线距离不到两百公里。两地之间不能说很近,却也往来方便。从梁山泊到东京,围绕这个轴心,构成了从“逼上梁山”到“招安为官”的叙事脉络。
从梁山泊到东京开封府,水浒叙事的这个地理轴心有着极为广阔的空间指向。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书中人物的活动空间往往出现远距离辗转,提到的地点遍及宋朝境内东西南北广大地域。
作为一部整体虚构的作品,《水浒传》的空间调度具有相当任性的特点。然而,小说的空间安排并不是漫无头绪,相反,倒是有一种刻意而明晰的地理布局。
这个地理布局,基本上就是一个十字形的坐标系:从西端的渭州到最东边的登州,这是一条横轴,大约在北纬35度至37度,华州、陕州、开封府、济州、青州等地,武松和王庆待过的牢城,二龙山、桃花山等山寨,都在这条线上。
再看南北方向,从洪太尉误走妖魔的信州龙虎山,到蓟州饮马川、翠屏山和九宫县二仙山,这条纵轴大约在东经116度至118度,连接着江州、齐州、郓州、高唐州等地方,许多情节和场景在这条线上闪回,也串起了林冲和宋江从牢城到山寨的人生转折。
纵轴和横轴相交的中心点,正是梁山泊和周边的济州和郓州。当然,也有一些颇有故事的地点散落在纵横两轴之外,除了鲁智深的雁门、五台山,最重要的就是北京大名府。
作者要让人相信这就是历史,就将虚构的事件,纳入一种似乎真实的历史框架中,并且,通过大范围的辗转行走,呈现山川地理,铺开层出不穷的州军县镇。
从《水浒传》成书的元末明初,上推北宋末年,要还原两个半世纪以前的地理状况,夹带的地理信息也有不少差错。
倒是错也错得有道理,明显是要将人们行走的路线,绕转到梁山泊。这里似乎有着地理布局的“梁山中心取向”。这不只是情节安排的需要,更像是小说的一种内在结构。
总之,历史上的宋江并没有在水泊梁山建立根据地。《水浒传》把宋江落草的地点安排在梁山泊,在小说叙事的空间布局上,又以宋朝都城东京到梁山为轴心,把故事发生的许多地点都放在覆盖全国的纵横两个坐标轴上,构成了从“逼上梁山”到“招安为官”的叙事脉络。
好了!想了解更多内容,建议打开《水浒十讲》。感谢你天天听好书,我们明天见!
《水浒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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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文汇出版社
作者:李庆西
出版时间:2020年0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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