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芳玲:英国的书店
作者:锺芳玲 时间:2011年12月29日 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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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五月下旬,我刚由旧金山抵达伦敦,几天之内当地各大报相继刊登了一则令我侧目的书业讯息———英国H M V娱乐集团宣布,以五千三百万英镑把旗下拥有的连锁书店“水石”(W aterstone‘s Books)卖给俄罗斯富商亚历山大·玛慕特主导的投资公司。
“水石”在英国与爱尔兰有近三百家门市、四千五百名员工,是英国最大的连锁书店。想当年(1998年),H M V可是以三亿英镑收购,而今却落得以不到原价的百分之二十出让。
一如全世界多数的大型连锁书店,“水石”这些年面临网络书店与电子书的冲击,经营极为艰难,H M V做出如此壮士断腕的决定,并不让人意外。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经济发展迅猛,造就不少亿万富翁,其中不少人对英国文化有好感,有些更在此置产、定居,前两年另一位俄罗斯富商,正巧也名亚历山大(亚历山大·雷布狄夫,A lexanderLebedev)才收购了英国的几家报社,因此买家是俄罗斯人并不足为奇。
这则新闻真正让我惊讶、兴奋甚至引发一连串问号的是,“水石”的新买主玛慕特同时宣布,聘用“东特书店”(D auntBooks)的创办人詹姆士·东特(Jam es D aunt)为总经理。
东特的大名我早已听闻。此君自剑桥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在JP摩根公司当了四年的投资银行家,早早就从金融业退休。1990年,二十六岁的东特取得二十五万英镑的融资,以自己的姓氏,在伦敦市中心的美丽乐邦区的美丽乐邦大街83号开了一间精致的书店。从营业之初,此店就常被各路媒体、旅游书以及广大群众推选为伦敦、甚至全世界最美的书店之一。这栋1912年的爱德华风格建筑物,外观简约朴实,没有维多利亚时代建筑的繁复装饰,但只要走入店内,旋即被一股温暖、丰富的感觉包围,棕褐色橡木书架配着屋顶整片天窗与环绕的空中回廊,威廉·摩理斯(W illiam M or-ris,十九世纪中、末叶著名的英国诗人兼画家,以设计家具、书籍、壁纸、布料花纹著称,为美术工艺运动的领导者)设计的图案随处可见,视觉上就是一大享受。
值得一提的是,这栋建筑曾经是英国赫赫有名的古书店FrancisE dw ards所在处,室内结构与规划当初就是以书店为设计考虑。
但“东特书店”最让人称道的并非仅仅硬件之美,而是店内的书多半依照地域或国别来分类,不像一般书店以主题来分。例如在法国这一区,既有与法国相关的旅游书、历史书、烹饪书,也有法国哲学家萨特、波伏娃的作品,以及法国小说家普鲁斯特等文人的小说,英国作家彼得·梅尔(PeterM ayle)所写的《普罗旺斯的一年》(AY earin Provence)自然也在内。东特本人酷爱到世界各国旅行、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与文化,如此分类反映了他的阅读方式,也让书店独树一帜,并被媒体推崇为最具启发性的书店。
英国的出版社与书店在1900年缔定了“书籍定价协议”(N etBook A greem ent),规范书籍零售的价格必须是固定的,书店不可私自打折。这项协议维系了近百年,在1997年时彻底瓦解,自此大型连锁书店与超市卖场开始削价竞争,造成许多独立书店纷纷不支倒闭。据统计,到2009年止,共有五百家关闭。遍地哀鸿的情况下,宛如奇迹般,始终严守不打折的东特书店却能屹立不摇,甚至从2001年起陆续开了五家分店。每家东特书店的面积虽不算大,内部装潢都极为典雅,他们陈列的书多半不是一般连锁书店媚俗的畅销书。由于六家书店全位于伦敦较富裕的地区,附近的居民大都是中上阶级,他们注重购书的环境与质量,也很自豪住家附近有这么间迷人的书店,因此乐于在此消费,并不会斤斤计较书的折扣。
据说亚历山大·玛慕特是东特书店迷,经常光顾荷兰公园(H ollandPark)分店,他先前即与东特相识,买下“水石”的前提,是东特得当总经理。他希望东特能把“水石”经营得像他的书店般有风格。
出版社、作家、读者无不希望“水石”能有新气象,如此一个有数百家分店的全国性连锁店与“东特”这个仅在伦敦特定区有六家门面的迷你连锁店,无论在顾客诉求与组织运作上显然有极大的差别。秀异小书店“东特”的经验是否能成功移植到“水石”?或者,东特能提出什么其它更睿智的拯救方案?还有,“水石”新任拥有者玛慕特的容忍底线又在哪里?这些都存在于社会大众与观察家心中,但也只有等待时间来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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