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冯仑,素有“商界思想家”之称,四年前,冯仑出版《野蛮生长》,谈商论道,技惊四座。四年后,冯仑再推散文随笔集《
理想丰满》,要讲的,不再仅仅是办企业,更多的是企业之外的事情,有柴米油盐的寻常生活,有丰乳肥臀的人生理想,有隔岸观火的台湾选举,等等。总之,是冯仑要谈的,在企业之“外”。
中国地产商的历史,很大程度上是由“三万”演绎的——万科开创了中国住宅地产所谓的“光辉岁月”,万达主演了中国商业地产的“美丽人生”,而最富戏剧性的万通,则因其野蛮生长的历程,以及“万通六君子”各异的生命力而饱受人们青睐。“三万”当中,万通代表着草根的崛起,代表着地产主流力量当中的非主流。它以其旺盛的生命力和不灭的向心力而使地产江湖进入了争鸣时代。
活着都不怕,死了有什么怕
“三万”的领导者,万科的王石把自己变成了往事,他往哈佛的校园中抱头一蹲,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万达的王健林,在目睹了“金州不相信眼泪”之后彻底告别了足球,却突然在十年之后以“救主”的姿态重返足球场,试图以金元的力量为中国足球觅一个未来;万通的冯仑,认识到“书是生命的形状”,立志追随“起它一个号、坐它一乘轿、刻它一部稿、讨它一个小”的光荣与梦想,在刻了《野蛮生长》之后,他又刻下了《理想丰满》,希图为“三万”佩上一张“二饼”,看透生意、生活与生命。
人们关注万通,非因万通作为开发商做得多么出色。事实上,作为开发商的万通和作为上市公司的“万通地产”,都不是这个行当中最主要的力量。人们关注万通,因为冯仑,也因为王功权、潘石屹、易晓迪、刘军和王启富所代表的那段历史,以及他们所开创的这段未来。
王功权已经从投资家变成了“私奔帝”,在经历过二次创业之后,他又进行了二次私奔,并且成功地使自己成为各大财经媒体的封面人物;潘石屹继续着自己“开发商中最好的演员和演员中最好的开发商”的故事。除此之外他还与任志强一起成为开发商中最杰出的“二人转”演员,并且使人们牢记了两个诡异的名词——巴哈伊与一潘;易晓迪的“阳光100”依旧光鲜照人;刘军的高科技农业不晓得高到了什么程度,是否能够与丁磊的“丁家猪”媲美——至少在舆论的关注上,刘军是抵不过“丁家猪”的;王启富还是游离在人们视线之外,如果不是提到万通,几乎没什么人会去关注他。
只有冯仑,始终没有脱离人们关注的焦点,始终游弋在“风马牛”当中。当王石远赴重洋去哈佛读书的时候,当任志强被宣布退休准备到高校中蛊惑古惑仔的时候,他也跟着宣布卸任万通地产董事长,以“投资家”的角色扮做一个幕后的英雄。
激流勇退是一种智慧。他们不再迷恋权力,尽管这是最好的兴奋剂。他们向昨日告别,与往事干杯,告别了对权位和财富的觊觎、争斗、囤积、探寻,继而寻找真实而不愚蠢的新生活。他们把沉重的遗产留给了继任者,使后者的命运充满变数并更富有戏剧性。
有人曾问冯仑:“你最恐惧什么?”冯仑说,恐惧活着。“为什么呢?”他说,“活着就要琢磨这个事,死了就没事了。所以中国老有一句话:‘死都不怕,还怕活吗?’其实应该倒过来:‘活都不怕,还怕死吗?’中国人活都不怕,还怕死吗?活着这么难你都不怕,死了有什么怕?闭着眼睛什么事都不知道了。活着就要不断地抗拒这个浪潮,不要把自己淹死,这是我最重要的一件事。”
王石说:“在我们这个时代,《野蛮生长》并不难,难的是《野蛮生长》之后还活着,而且《理想丰满》。”如今卸任万通地产董事长的冯仑已经不用再怎么忧心万通“活着”的问题了,他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在房地产这个充满幕后交易、诡谲谎言的行当里,他和他们虽然伤痕累累,步履维艰,却顽强地活了下来,并撑到了宣布退休或被退休的日子。没人能嘲笑他们,大潮退去之后,他们才是那些穿着大裤衩子晃荡“小”的人。
从大处着眼,从远处着力
作为先行者,上世纪80年代初期创业的柳传志、王石那批人,他们经过了差不多有20年时间,不停地跟各种各样的浪潮斗,最后才冒了出来。他们展示出一种压制不住的激情和活力,这使冯仑深为敬重。因为他知道,“水来了,水性好的人才能活。只有少数人活下来,多数人还是淹下去了”。他要为少数派鼓掌。他自己也是少数派。
《理想丰满》正是冯仑在“悄然隐去”之后晃荡的少数派的“小”,它看似《野蛮生长》的续集,也像是《野蛮生长》的进化版。在经历了对“野蛮生长”的反思之后,在经历了对往事的彻底颠覆之后,冯仑希望自己像德里达一样能够重建些什么起来,就像万通曾经在纽约世贸中心的遗址上重建起的双子塔一样。这一次他重建起的不是混凝土与钢结构,而是一种憧憬和期许,一种对于“理想丰满”的自我供述。
我曾经在《从三通到万通》中形容,冯仑能够将万通做成今天的模样,其基准无非是“三通”:境界要通透脱俗,做事要通权达变,做人要通情达理。“通”是一种精神,因为有了“三通”,所以才会有冯仑的“万通”。
冯仑有一次对访问者说:“除了商人,我最想当的是知名文化人。当文人有三种选择,一种叫反对文人,他们最终可能成为正义的象征与真理的守护者,但这种人容易掉脑袋;第二种叫走狗文人,他们的任务是拍马屁,这种文人生活得可能不错,但内心苦恼;第三种叫流氓文人,写点鸳鸯蝴蝶,文人骚客的东西。”
他说,“我分析了一下自己:最早从国家文职人员开始,到后来的下岗、流浪、打工,到自己办公司,走进江湖,开始一种狂放不羁的表达,这个过程正好是从走狗文人开始,没留神成为反对文人,最后成为流氓文人。”
这个“流氓文人”,把三万变成了一个载体,把二饼变成了一副眼镜,把“地产江湖”变成了麻将剧场。他说:“我幼时尘饭涂羹,和小哥们儿叫板时就嚷嚷:‘你能行,就你尿得高?!’及至成年,始知要想尿得远,就必须要站得高,所谓从大处着眼,从远处着力。”这就是戴二饼的好处。
对于戴二饼的冯仑,蔡康永的评价是:“已经称霸一方了,仍然认真地追究:怎样的世界,才是对的世界。这是令人欣喜的证据,证明冯仑没有忘记他的初衷。”
【书摘】
前浪不死沙滩上
我很看好80后这一代。如果总是用自己那一代的使命去衡量别人,这就相当于你更年期,你老说青春期不正常。人家不正常完了是希望,你不正常完了是死亡,差别大了。所以,我从来看到的都是希望,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怎样不死在沙滩上?非常简单,再变成后浪。怎么变成后浪?跟人学!
苦雨凄风下·折腾
2011年5月份,我中学时的班主任苏老师去世,我给她写了副挽联,上联是“一日可为师,况曾苦雨凄风下,孤灯残喘,诉说兴亡,托孤大义,七尺男儿要报国”,下联是“三生难唤回,只求劫波渡尽时,拾家重聚,教鞭再握,含饴弄孙,六旬慈颜又重生”。这位苏老师,是在我十几岁形成理想最关键时带的我,对我影响很大。我当时说要改造中国,实际上就跟这位老师有关,我跟她的关系基本上是“苦雨凄风下”,昏黄的灯光,下着雨,她心脏有问题,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地给我讲家国,讲她家族的历史,对我触动很大,从那以后我决定要折腾。
目标和价值观,合起来叫理想
我们现在跟猎头公司打交道很多,他们不断猎来猎去的,很少谈理想,都在谈价钱。现在我们公司的老员工都是在价值观上比较接近,最后才谈钱的。有位老总在万通已将近20年,从没跟我谈过钱,正因为这样,大家内心就很纯净,很开心。我跟他没什么私下交往,因为性格不同,年龄有点差距,社会关系、朋友圈子不大一样,但价值观一致,他始终埋头往前走,顺便也没少赚钱。这就跟宗教信徒似的,我们一进万通,就好比进了这个庙,在这里大家念的经都是一样的,都把个人钱财之事放到第二位。庙里的和尚每天不太谈钱的事,但外边来的客人要谈钱,于是就放个功德箱随喜。所以价值观帮你选人、算账,帮你把一些复杂的事简单化,形成公司治理的方向。目标和价值观,两件事合起来叫理想。
摘自《理想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