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网络书店越来越吸引读书人的目光时，消失的不仅仅是一些传统人文小书店，消失的其实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和方式。

《独立书店，你好》

    近日，中国最大的民营连锁书店光合作用书店北京7家直营店关闭，3家加盟店也与总店脱离关系，为民营书店再次奏响了哀歌，中国图书零售市场又一次陷入阴沉。

    从去年年初开始，第三极书局、季风书店、风入松书店等曾经被视为精神圣地的书店一个个倒了下去。据统计显示，2007年以来我国倒闭关门的民营书店已经达一万多家。与此同时，与实体书店的经营凋敝相比，各大售书网站“0元购书”、“买一赠一”、“满100返200”的活动正排山倒海般向消费者涌来，亚马逊近日更是表示将出版两种版本共122本各种体裁的书籍……民营书店面临着怎样的压力？长春本地的民营书店状况如何？它们将何去何从？

一

表面上的平静难掩颓势

    11月5日，记者走访了长春几家民营书店，由于是周六，书店内学生很多，在桂林路一家民营书店的咨询台处，等待咨询的人甚至排起了队，给人的感觉似乎长春的民营书店并未受大环境影响，经营状况一如往日。

    对此，长春学人书店经理张娟却表示，其实长春的民营书店同样面临着生存还是毁灭一样的困局，压力巨大。张娟说，之所以长春的书店受全国民营书店“倒闭潮”的冲击并不明显，主要是因为长春地处东北，经济发展水平不及京、沪、广等城市，大众目前还是比较依赖纸质阅读和到实体书店买书，不过尽管如此，业内对民营书店生存状况的焦虑的呼喊声还是比较大的。

    据张娟介绍，学人书店主要经营社科学术类图书，它的前身是开在大学里的一家小书店，那是1994年，民营书店正处于辉煌时期，三年后，学人书店正式成立，经历了多年的经营，学人书店已经在多所大学开有分店。因为是依托于大学这样的市场，所以占经营额近四分之一的教辅类书籍，让学人书店相比其他书店稍具优势。但张娟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图书零售业确实举步维艰。

    实体书店为何日趋衰落？张娟表示，网络售书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各大网站折扣凶猛，是消费者冷落实体书店的主因。之前有业内人士在媒体上披露，网站之所以能够以如此低的价格售书，是因为它们的市场面向全国，并省去运输等成本，能拿到更低的进价；另外，网站售书的利润确实比较微薄，它们主要还是通过图书业务打开网络市场，然后再通过其他业务盈利。这种类似于“冰点”的折扣，对以零售为主的实体书店是致命的打击。

    在实体书店中，新华书店又是特例，新华书店享受政策、房租、税收方面的优惠，所以在竞争中保持着先天的优势，所受网络售书的冲击也比较小。

    “相比之下，民营书店面临着人工、房租等成本上涨的压力，可以说这种市场化竞争是不公平的。”张娟说，民营书店的现状简直可以用 “夹缝中求生存”来形容，她表示，给她的感觉，现在看书的人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文化氛围的低落，或许是整个图书市场黯淡的另一个原因。

文化地标企盼政策拉一把

    清和温软的背景音乐、一排排书架上传来的油墨气味……很多人去书店，更多的只是寻找一种气氛。在《独立书店，你好》一书中，作者这样写道：“当网络书店越来越吸引读书人的目光时，消失的不仅仅是一些传统人文小书店，消失的其实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和方式。”确实，在书店里感受纸张与铅字带来的独特感受，是任何高科技都无法替代的。

    张娟觉得，民营书店在一座城市中起到的是文化传承的作用，它甚至可以成为一座城市的地标。作为民营书店的创办者、管理者以及员工，他们都有一种理想，去打造一个有文化品位的书店。

    张娟说，他们定期也会搞一些活动，比如说价格方面的优惠，或是组织一些讲座，并在书店内部设置一些茶座，提高书店内部的整体阅读环境，但这些，大多都是传统书店的经营模式，多数民营书店都在延续这种模式，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对于国内很多书店一些比较新的经营模式，张娟说，在完全市场化的经营模式下，在书店的基础上拓展其他经营项目，其实是把书放在了次要的位置，这种方式或许是一条出路，但却难掩图书零售的低迷，所以从本质上来说对书店的帮助不大。

    到底什么才是那只最能够将民营书店拉出困境的大手？“最重要的，还是需要政策上的支持。”张娟认为，无论从房租，还是从税收方面，民营书店确实亟盼能够给他们带来生机的机遇。这种方式的“救赎”，是最直接、最有针对性的，相信也会是最有效的。

    其实早在今年6月14日，光合作用关门之前，在全国民营书店发展研讨会上，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阎晓宏就曾表示：“因为人工、运费、租金等成本的大幅攀升导致的大量实体书店减少的情况，尤其是民营书店倒闭的情况已引起新闻出版总署的重视。相关部门正在制定政策，要在城市规划中留出书店的位置，甚至是城里最好的位置。除了大的书城建设，也要为小的实体书店留出足够的发展空间，以保持一个城市的文化生态。”

    可见，民营书店的境况已经得到了相关部门的重视，我们其实更需要一些具体的实施办法和融资手段，才能给民营书店带来新的生机。

二

新开小书店欲以精细取胜

    而从民营书店自身来说，在政策援助尚未落实的情况下，也应该积极改变经营策略。我们也了解到，一些小的民营书店经营者，正试图通过对经营方式的探索，为民营书店创造生机。

    在西康路与牡丹街交会处的美好时光私房咖啡，六个人打算开起的“二楼书店”，可能更能代表所谓“新型书店”。

    “书店正在前期准备工作，这几天在做书架，商量一下装潢的事，已经确定的有三个方面的书：国学、绘本、设计，我们还希望能有人一起做电影、旅游、美食等方面的内容，如果有人有这个意愿，可以联系我们。”在吉林大学读文学博士的茶博士，在书店与另一个朋友做国学方面的书籍。

    虽然认同电子书对实体书、电子商务对实体书店的冲击是不可逆转的，但茶博士这样的爱书人对网络书店有着自己的“挑剔”：五年前当当还在争取读者，选书也比较精细，现在完全是大市场，已经没有精力把每本书都做得特别精了，比如之前，一本书扫描的页面要有十几页，现在已经没有了，你看不到书的装帧、印刷，不知道要买的书买回来什么样子。换言之，对于一些人而言，它的吸引力、实用性变小了。

    而他们即将开的书店，想要以“个人品牌”吸引读者，他们的卖点是“我选出来的书”，“如果有共同的兴趣、趣味，在我这里逛会感觉很舒服，和网络挑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可以找到有共同爱好的人的平台，甚至是‘我在替和我一样的人做选书这件事’。”

    而对于网络书店的价格优势，茶博士似乎并不担心，“我们的书店开在咖啡馆内，成本低，无租金，进书价格也比较便宜，可能卖价比网络更低。而且每月会做方式多样的活动，比如各种不同主题的沙龙、小说创作等……”这种“多元化经营模式”，也正是此前媒体热议的未来书店的走向、传统书店自救方向。

    在采访中，茶博士坦言，开书店不完全是理智的选择，可能其中情感起到很大的作用，大家了解书店的生存状态，开书店也有着“觉悟”，不会给它太大的压力，“想赚钱的目的其实很小，甚至想大不了变成自己的书柜……”但对于阅读的未来，他有着乐观的心态：我们这代人基本上都是一路读书、工作后也会被“逼”着读书，等到有一天不需要带着目的去读书了，却突然发现，读书的习惯已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保留了下来，我们就需要一种实用范围之外的阅读，书籍到了那时会有一个固定的市场。

小书店在坚守中期待

    其实，在长春，试图通过精细、多元的经营策略生存下来的民营书店不在少数，他们同样对民营书店的未来抱以期待，这些文化气息浓郁的小书店多活跃于牡丹街一带，比如位于牡丹街与清华路街角的单行线书吧。

    单行线书吧是年初开业的，它是书吧，也是咖啡吧，会不定期地举办不同主题的活动。8月中旬，记者和书吧的主人晨笛坐在一起聊天时，他还说书吧开业近半年来，每个月多少要倒搭一些，但还能维持。几个月后，再说起书吧的经营状况，晨笛说：赔得不那么多了，这几个月里，有不少人看了媒体报道后来到这里，还有从内蒙古来取经的客人，说回去要开这样一个店。

    对于实体书店纷纷关门的情况，晨笛认为“也是一件好事”，因为现在的实体书出得过于疯狂了。“光合作用关门可能就代表着传统书店开始新陈代谢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也曾出现过大批书店破产的情况，随后出版、阅读出现了一段好的发展时期。书店的倒闭很可能会引发出版社的倒闭，如果这次产业链能就此重新洗牌，改善现在的出版现状、种种问题，那么实体书店的倒闭可以看做好事。”

    晨笛是做平面设计工作的，平时也做些封面装帧、版式设计等工作，在他看来，书在未来会是个奢侈品，只能越出越贵、越出越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泛滥。书最后只是给那些喜欢纸制品、喜欢翻书的手感的人看。“日本有些书店，一套书只出500册、1000册，书中可能除了印刷部分，还有作者手写的内容，插图可能是真正的照片。这样的精品书籍定价会很高，但有着明确的受众群体，同样能够很赚钱。”

    晨笛说，吉林省也曾有过这样的出版，比如与伪满相关的纸质文献，现在，在798等地还能看到这种画册、诗集，上海、北京等地还是有这样的气候的，至于香港、台湾，书店的独立出版更为常见，但建立在当地相关理念之上的“精品出版”，可能是我们短时间内无法达到的台湾作家、知名出版人唐诺的“五百本理念”就是其中的代表，即出版的常态不应是因一本书的大卖而跟进，也不因一本书小众而没有出版可能，衡量出版市场优质与否的标准，并非看它多卖什么，而是看它保留了什么。而梁文道的一句话说出了其中缘由：在今天的内地，“能隐退的作家”太少，大家都太在乎我有没有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