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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6月03日 来源: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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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编按】值博洛尼亚插画展中国巡展举办之际,儿童插画书市场的出版人们也趁此探讨着中国图画故事在经历了从“中国加工”到“中国制造”的转变后,如何用图画讲好中国故事,让中国元素走出国门,成了出版人们思考的问题。5月28日,巡展论坛上,一场关于插画书的行业精彩对谈似乎给出了方向。
(从右到左:颜小鹂、白冰、杨忠、令嘉)
博洛尼亚插画展首次进入中国大陆,今年也被称为博洛尼亚插画展中国元年。图书作为传播中华优秀文化的最好途径,这次巡展的举办也被认为是童书市场的一个契机,但如何讲好中国故事,让中国元素走出去,也是出版人思考的关键。5月28日下午的一场巡展论坛上,接力出版社社长白冰、中央美院的副教授杨忠、蒲公英童书馆总编辑颜小鹂,在百道网总编辑令嘉的主持下,三位嘉宾展开了一场精彩的对话。令嘉就“何为中国故事”,“作者、插画者与出版者之间,如何一起讲好中国故事”,及“用图画讲中国故事,中国的插画者和读者市场准备好了吗”三个问题向嘉宾提问,他们也从实践工作和具体创作等方面分析了中国插画书市场的现状及对未来的畅想。
何为中国故事?
白冰:在图画书里面要对中国故事进行界定,尤其是在世界语言和文学语言当中体现中国文化元素。我想,这并不是简单的一个意象、形象就能表明的,如常见的红灯笼、春节等传统元素就常常代表了中国元素。而中国故事的界定,首先,故事中的中国理念,价值观念,也就是故事的灵魂应该是中国的。由中国的作家来写的故事,中国的画家再把故事画出来,要让这样的故事,从血液里流的是中国文化的基因,画出来的是中国画。
其次,中国故事一定要接地气,因为它面对的是中国读者,包括大人和孩子。所以,中国故事应该以读者们喜闻乐见的形式写出来、画出来,让故事作品流淌出来的是贴近读者心里和生活现实的中国图画故事。
中国故事一定也是基于童心与人性的。好作品叙述出的一定是人类共通的故事,用文学叙述语言把中国故事讲好。
杨忠:刚才白冰老师有一点说得很好,故事里有中国灵魂,就是中国故事的体现。在我十多年的教学生活中,接触最多的就是学生,我深刻地感受到,不仅是对小读者和家长,甚至是大学生,只要这个故事呈现了我们的生活,不管是绘本还是文字,我们能在其中打开视觉,这些故事就像从我们内心生长出来的一样,那它一定是带上了中国DNA的。
最近,我们在中央美院美术馆一层举办了绘本创作工作室的毕业展,每一年我们展出的学生作品,其实都是发自他们本心的故事,这次毕业季的名字就叫“绘制本心”,是本心之绘,也是绘本之心。我觉得本心很重要,如果抛开国别,我们就会看到,其实不管是哪个国家,在叙述每一个故事时,初心都是源于作者本身对于生活的感受,他们自然而然地将其呈现,而好故事没有地域限制。
颜小鹂:这次博洛尼亚展,我和很多国外的插画者交流时,他们谈到最多的就是创作的初心和感悟。我相信这两点在中国故事里也是有基因的。但怎么将我们内心这些真诚的情感优秀的故事,用更好的语言去表达,可能就是今天我们说的,让中国的插画者站在世界的表达平台上去,去吸纳世界表达语言的特性,来讲好我们中国的故事。
我相信,中国不缺故事,而且有很好的故事。比如白冰老师就有自己的作品,他的中国故事讲得很好,但我觉得如果能为插画的表达找到完美的对接,那故事可能会更加有张力。
作者、插画者、出版者之间,如何一起讲好中国故事?
杨忠:这几年,我们在做一套围绕中国民间童话系列的书,也为此策划了一系列的活动。虽然称作插画,但学校理念教学是绘本创作工作室。做书跟单独画画是两码事。一本书的出版,插画者和作者都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书的出版是一个整体的事业,这件事需要很多人的架构。因此,推出一本书,一定少不了出版人这样的推手,是他们起到了桥梁作用才让书到达读者手中。其实绘本没有外行和内行之分,尤其在美院。绘本的形式是以视觉的方式让大人小孩都能看懂。所以,这样的艺术形式除了需要艺术家自身努力,更需要出版人的发现。
但如果作者看不到好的东西,没有发现价值的眼界,可能创作就会有局限,就不可能去传达一个世界性的故事。我们做了一个民间童话系列,这个系列前前后后经历了六年时间,书的创作过程是很漫长的。创作的过程当中,我并没有想到这个书一定要怎么卖,因为在教学当中我拒绝了很多跟出版社合作的机会,我们是以课题为主,在乎课题是否有意义。现在到了第六个年头,我们做了一个直接送故事回家的活动。这是一个公益的活动,没有任何的利益,志愿者就给它送到很偏远的少数民族地方。如果不送到那个地方,可能这些本身属于这个故事民族的孩子们,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民族故事了。所以文化怎么样传承,这里面是环环相扣的。每一个环节当中,我们都只是其中一分子。
颜小鹂:从前年开始我们就在原创图画书和儿童书两块投入了很大精力。九儿是我们图画书的作者之一。在接到他的《回不去的故乡》和《想要最好的遇见》的稿子时,大家都觉得这题目有点悬。
但我觉得,在外漂泊的人,都有回不去的故乡,而且每个父母都有自己的童年,也许在他们的记忆中也有消失的草坪、田野,变成如今的高楼大厦。我就想,能不能找到一个角度把成人的故乡情结传递给孩子呢?后来,书推出后反映都不错,家长们说孩子们在听到这样的故事时都会流泪。当时以为只是成年人的情感,没想到也可以成为桥梁,接通孩子和成人的故乡概念。我们也为此办了画展,这是去年尝试的第一本比较大规模的绘本插图展。
今年我们还有一本即将推出的书,叫《总有一个吃包子的理由》,这本书要表达的是每个人身上最初始的一个味觉的情感记忆,这也是中国的传统美食带给我们的情感记忆。我想这就是这本书的中国内核。虹影老师的故事是有穿越的,把重庆从民国到现在穿越架构在一起,后来找插画作者的时候,到底找中国的,还是找外国的?虹影在国外待的时间长,他推荐了英国的插画家跟我们做插画。但是沟通的过程中,他要怎么表达重庆的吊脚楼,我们要的是什么?这个关联的交流过程当中是很费劲的,但是最后表达出来的东西,把我们的吊脚楼画得特别美。这本书英文的版权,意大利版权在谈,英文的版权敲定了。对方想等我们七本全部出完,一个中国的故事,一个国际插画师的表达,这两者的融合是很重要的。
白冰:小鹂介绍了九儿的一些作品,九儿的作品也在接力出版社出版,我们还出版了梅子兰先生的《麻雀》。麻雀是中国人的历史记忆,一个小男孩最后怎么被麻雀救了,写得非常深刻,是我们民族的一种自醒。《麻雀》值得我们看,孩子看到的可能是幻想故事,但是我们要反思。我们现在环境污染严重。如果几十年之前就有《麻雀》这样的作品,可能我们的环境不会到这个地步。另外,我们出版的《外婆变成了老娃娃》写中国社会问题,非常感人。这些作品都是在中国的土壤里面产生的,比如在法国就不可能有《麻雀》那样的故事。
从作家角度讲,怎么写好中国故事?怎么和画家合作?我想介绍两本书,虽然是我写的,但不是做广告。一本是《换妈妈》。央视主持人朱珠有一次跟我聊到家教,说自己孩子很淘气,“你不要批评我,你要再批评我我就换妈妈了”,我当时听到后就说这是很好的童话。实际上我小时候也有这种情景,我们几乎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情景。我跟我弟弟在夏天去河里游泳,我妈妈特别担心,因为会淹死人。我妈妈拿手指甲在腿上一划有白色的痕迹(就知道我们去游泳了),我弟弟每次都承认,但是我不承认,所以放在凳子上打,我就说换个妈妈吧,但是越长大越觉得不能换。我觉得这很有中国特色。上次瑞典广播电台记者采访我和曹文轩,听我讲了这个故事,他问中国没有反家庭暴力法吗?妈妈打你那是犯法的,我说六十年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另一本书《雨伞树》,也是小时候的故事。我跟我弟弟小时候上下学打一把油纸伞,破了交给我妈妈找人修,但就一直放着,后来再下雨找不到了,我特别伤心。想象着,如果把它插在地上,像树一样长很多伞。
怎么在书里体现中国的元素?伞是中国人的发明,五千多年的历史了,过去是皇帝用的,现在平民百姓都能用。红油伞在中国江南,里面的动物应该是熊猫。颜色方面,我跟画家一起商量决定选黑白红三种,很符合中国的元素。两只小熊猫打一把伞,在山里伞破了,到处找,找到这个伞长出很多树,很多小熊猫拽着伞在空中,然后两只小熊猫就抱着树哭了。有人问你要表现的是什么?我说反正我感动了,就写了。核心就是中国人那种真情。在中国人情大于法,大于制度,这造成了很多问题,但也正因为中国人很有人情味,所以整个民族凝聚力很强。而且,我想至情、至理、至善,至能,只要做到这八个字,就既是世界的,也是中国的,既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
用图画讲中国故事,中国的插画者和读者市场准备好了吗?
颜小鹂:这个话题,我回到杨忠老师这儿。因为她说了,他们十年前开始践行,为我们中国的绘本创作或者绘本出版在储备能量。他们每一届的展览我会去看,最近这三年,我觉得是飞跃的进步。我现在想拿他们这些小孩的创作绘本,不见得能拿得到。当然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选择,你就能看到他们的进步,这是我们非常佩服的。当然这跟老师的执着和努力是分不开的,他们这几位老师,大冯、小冯、杨忠老师、孝华老师、熊亮老师,他们对学生的沟通和交流花费了很多精力,这方面我特别佩服。
我们真正的绘本创作者,插画者是不是准备好了?我觉得一直在准备着,一直在前进着,没有后退。这个让我感觉特别开心的事情。越来越多的原创插画者,不仅站在中国的主流舞台,也站在世界的主流舞台,让我感觉到我们做原创图画出版的时候特别有底气的一点。我们今天请来了四位,马玉、黑眯、九儿、罗玲,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创作的调性,讲故事的风格。在绘本创作初期,她们这样的创作者都能形成一定的特征,这是我们特别骄傲的一件事情。她们不是要做得像谁,而是我是我自己,有这种底气,讲我自己的,能够触动心灵的故事,用她们的表现手法表达出来,她们就能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去。这是我很开心的事情,我们现在做原创图画书的量和节奏都在加快。
还有杨忠老师培养的学生,现在在国外留学,也在为我们做绘本的创作,他们的表达也让我们特别惊艳。还有人做我们的图画书编辑。所以今天来的不管是编辑也好,还是创作者也好。我们出版是中间环节,我们希望多输出一点特别好的源头。出版者把创作源头经过我们的努力,去尽量地传递到读者手上,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谢谢。
杨忠:从最初我们有这个专业,它不得不考虑的也是创作、出版与读者这三者的关系,毕竟做的是书。当然在学校这样的学术机构里,我们不对学生有很强制的要求,说你必须要做一个有读者的书,而是你一定要做一本你想做的书。这个书一定是发自你本心想要去表达的事,哪怕不是一个故事线,他一定要学会如何用你的视觉语言,你的艺术手法去呈现出来你想表达的事情,这个可能是我们在绘本工作室要学习的。
如果有了这个能力之后,要学会用你的画面跟人沟通。不管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他可能不看文字,只看图就知道你要讲的事。在我们央美绘本工作室,我要教他们的是这一点,而不是说会不会绘画。表达最重要,表达的本心最重要,绘画是一个技法。央美每个人考上来可能他们都是会画画的,但是未必是会表达的。我觉得中国缺的不是画者,不是文学作者,有很多非常好的故事,非常有画面感。但是中间特别缺少的是编辑。我们中央美院绘本工作室,这个团队一共五位老师,可能担当的就是编辑的工作。可能会跟学生聊每年的毕业创作,他们有一个点子而已,点子不是故事。怎么样把这个点子帮他挖掘出来,挖掘出他内心想要表达的东西。老师就是启发,提要求,把感受到的视觉的东西帮学生挖掘出来。
年轻人给我特别感动的是他们有很强的潜力,这也是作为老师最大的收获。好多毕业的学生都是给下面的学弟、学妹做编辑,我像一个资源库一样,为这块做一些工作。而这个工作就是桥梁工作,也是特别需要的,需要这些年轻人相对来说他们受过绘本的专业熏陶的时候,他们慢慢在成长,包括我们工作室也在成长。
一方面我们培养作者,另一方面我们在培养编辑。一本好书是一个整体,它需要各个方面,包括好的出版人,能识别好作品的人,才能把我们的东西推向世界。其实我们有这样的人才,但是怎么样整合。甚至到最后学生的推送,老师利用这个平台输出。这个社会越来越个人化,直接对向客户和读者的,甚至中间没有任何的环节,我们也在构建这样的平台,我觉得这也是将来的出口,让更多的人知道作者,作者同时又有个人平台去发挥他们自己更大的空间。谢谢。
白冰:从阅读需求和创作出版的角度,大家准备好了没有?我觉得市场准备好了,读者准备好了,但是出版社还没准备好,编辑还没准备好,作家、画家还没准备好。为什么这么讲?因为一两年以来,图画书的需求越来越大,而且家长对图画书的鉴赏水准越来越高。比如我们去当当网查一下,他们对经典图画书和原创图画书的评论,有时候作家都目瞪口呆,他们居然比我们更专业,这说明什么?因为我们的读者准备好了。因为我们现在读图画书的都是70后、80后、90后。读者也是一代比一代强,我们的爸爸妈妈跟你们的爸爸妈妈跟现在的爸爸妈妈看的完全不一样了。
还有二胎政策,这个非常好,对产业和行业、画家是非常好的,但是出版社还没有准备好。我们现在很多出版社致力于做图画书,有专门的部门去做图画书,而不是某一个编辑去做。但做图画书和打造畅销书一样的吗?不一样。我们显得有点急功近利了,包括我,出了书就想拿到钱。还有出了最少的钱想拿到最好的画,可能吗?出版社给画家很少的钱,让我们画家怎么活?画家应拿到拿高版税!推行这样的制度如果说今年不行,明年,明年不行后年,总有一天我们的作品走向世界,立足于世界之林,一定要有这种标准和信心来做。把很多的政策倾斜到作家、画家这里,立足于长远,立足于品牌作家。因此从这点来说,目前出版社没有准备好。
我们的作家、画家准备好了没有?很多作家和画家准备好了,但是我们大批的画家还不行,这个不行不是画得不行,画单图画得非常漂亮,但是就是一个插图图画,包括我们中央美院、清华美院的不少画家,拿来的一个单图制作很漂亮,但是给个故事一画,草图一出来不是那么回事儿。包括画国画和油画非常好,水彩非常好。但是你把故事交给他就另当别论,因为图画有它的特质,它是另外的一种语言。
作家也还没有准备好,图画书是最简单的语言,最简明的故事线索,你需要写出最生动的形象,最感人的故事,最独特的情节。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作家、画家要遵循图画书的艺术创作规律来创作,还要有独特的吸引力,独特的意境。我想要做到这几个独特,可能我们差不多就准备好了,就可以向世界发起冲击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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