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庙约会旧书
作者:猫不许 时间:2011年05月31日 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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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学时算起,读书、买书、藏书、编书、卖书的时日加起来有十年出头了吧,渐渐摸出门道来,也就越来越在意新书的良莠不齐,寻思着去往早年间出版的旧书中觅“善本”。对我来说,淘旧书的原因颇为复杂:抛开书价攀升因素不提,很多慕名想读的冷僻书仅出一版再无新帙,买书胃口大了要收全套,要藏人无我有的版本和品相,甚或见到自己珍爱的好书复本蜷在冷摊无人问津,生出以书养书的想法,都有可能。但在骨子里,更多的是出于对铅字时代做事态度的认同。而透过旧书上的蛛丝马迹,更可以一窥过往的那段书人书事。
之前对出差所到城市,出行前总要上网查查当地书店所在,也很少错过翻检冷摊的机会。上海老底子云集了那么多文人,福州路更是传奇般的中国近代出版业发祥地,焉可错失?来沪上忽忽已近三载,四处出击,走遍几乎所有搜寻到的旧书铺子,文庙自是最最紧要的一处。
每个礼拜天清晨天蒙蒙亮,老城厢文庙路上便陆续迎来南北西东各地口音的淘书客和书贩子。七时半甫一开市,大成殿前的广场顿时涌入百十号人,檐下三排,中间四列,百来个摊位,挨挨挤挤的身影,蔚为壮观。如今在文庙,以收藏品面目示人的线装书和民国版,早已不占优势;连环画、武侠书、图录画册和打折新书各有各的拥趸;数目最多也最值得细细淘的属近三十年出版的文史旧书,近两年也正是这类书颇有使文庙振兴之感。于我而言,遇到此种好书的机会不能说不多,但实在架不住僧多粥少,一蟹不如一蟹恐怕是多数淘书人的直感罢。想买到好书就得一大早赶去抢喝头口水,晚了大约就只能扫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大路货。更有甚者,不少网络书贾来此进货,近则租住附近蹲点,远则自南京、镇江长途奔袭,爱书人再细细挑也拼不过他们一枪光。经常去逛逛,经眼多了,哪几个名字俏、哪类书火、哪些热门正在悄悄酝酿,多少能摸出些大概。反正在那儿,《百年孤独》、《365夜故事》、《数理化自学丛书》、张国良评话《三国演义》都成了俏货——那都是有着几十万印量的超级畅销书啊。
这年头“识货”的人太多,再不济也可以上网查,于是乎我也知道了自己还是小屁孩的1980年代,单外国文学就出了外国文学名著丛书(坊间俗称“网格本”)、二十世纪外国文学丛书(俗称“版画本”)、获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丛书、外国文艺丛书、诗苑译林等大套书。再加上曾听到长我一辈者或吃惊或不屑地说,什么“网格本”、“版画本”,炒得神乎其神,当年在延安中路译文老社门口都是打折贱卖的命,门板拼成的摊子上要卖好几天喏。得了,那是生得早赶上了好时代,文学热可不是供怀旧用的。
其实文庙旧书市的江湖地位,已有太多文字诉诸书刊、报端、网络和口耳之间。这个正经开市仅周日一白天,始终保持着老规矩不变的旧书市,却博得与北京潘家园相颉颃的名气,我以为并不全在于上海人懂书故而未曾埋没了好书,而是偌大一个两千多万人口的上海,天天拆东拆西,哪会没些旧书流出来?这也就难怪随着世博会的胜利召开,文庙旧书市能够奇迹般地振兴,而之前为人津津乐道的“鬼市”却一去不复返了。想当时,每周六深夜或周日凌晨,文庙外头的马路上都会抹黑摆出一溜儿地摊,黑魆魆的学宫墙外手电筒光影憧憧,很是刺激。我就偶遇过旅美知名学者搬家没带走的英文原版藏书、沪上戏剧名家手批的油印本代表作,勾画注释密密麻麻,封扉内页透尽沧桑,令人慨叹!而这一切,今后恐怕只有回味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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