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部中短篇小说,十个余味悠长的故事:疲倦中年人危如累卵的家庭生活;垂暮者向死而生的求爱故事;令人哭笑不得总是败下阵来的偷情男女;一群前赴后继排除万难也要生下孩子的女人;一次家庭内部的小型地震;一则关于时间的寓言,以及一场平凡的葬礼……这其中正是疲惫、残缺、衰老、卑微和不完美的我们。日常即是史诗,普通人的生活里危机四伏,但他们依然对这个世界怀有盲目的深情。在小说的世界里,我们寻得片刻的自由和最后的尊严。
蒯乐昊,资深媒体人,《南方人物周刊》总主笔,先后从事过经济、时政、社会等领域的报道,近年来深耕文化艺术领域的报道,写出大量深入人心广为流传的作品,如《王朔:撒旦就是我的宿命》《陈丹青:任何老艺术家,活着就是退步》《写给莱昂纳多的一封信》《谁人不爱常玉》《刘小东:截止目前,纽约疫情我全程在场》等等。
写作外,她兴趣广泛,业余写小说,画画,热爱古器物,迷恋科学和神秘主义,亦从事文学翻译,编有游记集《神的孩子都旅行》,译作有朱利安·巴恩斯《亚瑟与乔治》、约瑟芬·铁伊的《时间的女儿》《歌唱的沙》、杰奎琳·苏珊《迷魂谷》等多部作品。
001 /异 物
009 /黑水潭
037 /开满鲜花的果园
127 /白大褂情人
137 /玛丽玛丽
197 /双 摆
221 /时间泡泡
301 /慈云喜舍
347 /无花果
361 /平安夜 夜安平
异物(节选)
忍一忍,再过两个街区就到了,脚上的高跟鞋,是不适合走路的。年轻的时候,幼琳扬言说,时尚史上最反人类的三大发明:胸罩、高跟鞋、丁字裤。说归说,一点都不妨碍她那个时候天天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包里装着创可贴。
好像是生完孩子以后就没再添置过高跟的鞋子,她的生活裂成了两半:实用的和表演性的。在实用的部分,她不化妆,不穿高跟鞋,身上是既没有性别也没有尺码的衣服,常常连头都不梳。而在另一部分的状态里,则是报复性的用力过猛:珠宝、名牌手表和手袋,仿佛铠甲,披挂上阵。她穿设计感的衣服、女性化的裙子,喷香水,脸上所有需要弥补的地方都得到了弥补:过于短的眉毛,突兀的颧骨,苍白无色的嘴唇和脸颊,和这些年来日渐增多的斑点。
今天就是一个表演性的场合,她刚刚从一个活动上下来, 手里捧着收到的一大把鲜花。芍药和桔梗,外面包裹的厚重彩纸和缎带,像盛装和服的日本女人,花瓣上被喷洒了金色的闪粉,这会缩短插花的寿命,但这花也是表演性的。
午饭的时候,她稍微喝了一点酒,也说了一些让自己觉得肉麻的话,然后提前离场,要去附近的房子里去睡一觉。 这是计划中的,接受邀请的时候,她就发现会场离她海月居的房子只有几个街区的距离,步行可达。
孩子五点多放学,她只有几个小时,于是她加快了脚步。海月居她不常来,这个城市新兴的部分,离她家很远。当时他们一时冲动买下了这所房子,打算用作所谓周末度假的第二住所。可是,实际上,除了房子刚刚装修完毕那半年里借着新鲜劲他们来过几次,这套房子始终处于闲置状态。城市变得太大了,大过了他们穿行的渴望。
她不是没想过要把房子出租,但是,心疼她搬进来的那些家具、瓷器、进口的锅碗瓢盆、书和字画,那是通往想象中幸福生活的道具,她很难信任让另外一些不相识的人来享用它们,她也鼓舞不起力气再把它们重新搬走。
她阅兵似的,每个房间欣赏了一圈,东西都在,积了一点薄薄的灰尘。一间没有人住的房子,就像一个太久没有被碰过的女人,有点被弃的幽怨。踢掉高跟鞋,脱掉汗渍渍的有点黏在身上的真丝衣服,她半裸着,把花插进花瓶里,调整了一下位置,一朵搭配用的矢前菊骨朵掉了下来。这样就很好看了,她打开墙上所有的射灯,又想去厨房拿块抹布把家里擦一擦,但很快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她的时间不多了。
感应杆认出了车牌,予以放行,车子滑进坡道,他熟练地停好了车,向电梯走去。地下停车库的空气不太好,浓重的困意阵阵袭来。上个星期,公司的总经理因为心脏病猝死了,留下一堆棘手的事情,他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呢?
来这里纯属临时起意,他中午有个应酬,经过附近。这是笔不错的投资,三年前的这套房子,已经翻了五倍。他不是没带人来过这里,很偶然的,有过那么一两次,但感觉总是不好,浑身不放松,总像是有人在身边看着,还不如去酒店开房呢。
后来他就没来过。但钥匙插进锁眼的时候他还是觉出了异样。门没反锁,这不正常。他警惕地停下来,想了想,莫非她在?不可能。她从来不会大白天跑来这里。
……
装 帧:平装
版 次:1
开 本:32开
纸 张:胶版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