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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望文丛:疯园


大望文丛:疯园

作  者:西元

出 版 社:广东人民出版社

丛 书:大望文丛

出版时间:2018年07月

定  价:39.80

I S B N :9787218126463

所属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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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疯园》收录了青年作家西元五个*中篇小说。这些小说选材多样,分别有现实题材的《疯园》,有历史题材的《黑镜子》,有军事题材的《壁下录》,还有极具先锋色彩的小说《十方世界来的女人》。西元的小说题材广泛、视野宽阔,富有思想力度和精神温度,显现出与同龄作家不同的深刻与睿智。


TOP作者简介

西元,1976生,籍贯黑龙江巴彦。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北京大学中文系,获文学博士学位。曾获第二届中华文学基金会“”矛盾文学新人奖”、第二届《钟山》文学奖、2014-2015年度《中篇小说选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TOP目录

疯园

壁下录

十方世界来的女人

黑镜子


TOP书摘

疯 园

 

 

深秋冰冷的午后,我来到办公楼十三层大窗旁,侧脸向下望去。苍灰色天空漫漶出淡白的光,让我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黯淡。

经过一中午的挣扎,我异常疲惫和恍惚。眼前尘世间的景色变成了一幅无声无息,且十分陌生的画。画面很真实,却又不知在哪里有道裂缝,仿佛一下子就可以撕开。一团团可怕的黑暗从缝隙中洇渗出来,墨汁似的,把世界染上一层令人隐隐不安的颜色。

我木然推开窗子,一股寒风吹在脸上。我竟然很认真地在思量,是否可以从这里跳下去,那样的话,随着砰的一声,我会砸在下面的水泥地面,血肉飞溅,扭曲丑陋,从此也就不再受那大恐惧的折磨了。

 

 

这个夏天炎热、鼓噪、憋闷,我真不知是怎么扛到现在的。 

我是一个政府部门的处长,四十来岁,主管某领域的综合计划工作。这个领域涉及很广,几乎遍布全国。所以,不用说也知道,这个处很重要,是核心中的核心。

我大学是学数学的,农村出来的孩子,三十岁之前没有什么抱负。上大学时,想着能在县里高级中学当个有编制的数学教师就很不错了。大学毕业那年,交上好运,被招进某研究院的财务部门当会计,一年不到,被调到党委办公室工作,写了几年材料。后来,又被指派去了科研处,负责整个研究院的科研工作。

老实说,那些年我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什么出息。在这个城市,两眼一抹黑,活得战战兢兢,能落下脚,不回农村老家,下一代也能成为这个大都市的人,就很不错了。

三十出头的某一年,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选调进这个核心中的核心,先是普通科员,后来当上副处长、处长。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巨变,先是单位给了一套不小的房子,地处二环附近,无形当中我就一下子有了几百万元家产。然后,是无穷无尽的饭局、光怪陆离的阿谀、天文数字的好处……

但是今年夏天,一切都戛然而止。一手将我提拔起来的老领导被双规。当时,正开着很重要的会议,在全体干部的注视下,他被纪委的人叫起来,抓住双手带离会场。

 

我的办公室仿佛是暴风骤雨中心,坐在椅子里,觉得周围时而陌生,时而扭曲,似乎有无数股巨大的暗流在这里交汇、角力,突然响起的台式电话机会把我吓得一哆嗦。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振动也关了,麻木地盯着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一个个号码和名字,却连一个也不接。直到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过去,才挣扎着打起精神,挑选一两个绝对必要的号码回过去。

我负责的工作还在艰难地推进,似乎有一线希望。侥幸和惶恐仿佛一台绞肉机上的两片刀刃,日复一日地折磨着我,一会儿在冰窖里,一会儿在钢水里。在无数个夏天灰蒙蒙的早晨或潮闷的夜晚,我都会预感到有一个电话将把我叫去,或者有人敲开我的家门,把我带走调查。

不久,我开始严重失眠,每当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睡意,马上会有个声音冷冰冰地在黑暗角落里说,可怕的事情将要来了!然后,我会被瞬间惊醒,思绪像脱缰的野马,混乱地思考下去,完全不受控制,也不能阻止。这种情况会持续一整夜或一个白天,直到彻底筋疲力尽。

不知你们遭遇过这种情况没有,莫要说一年两年,只要持续个把星期,最长一个月,一个人就会完全垮掉。这种恐惧是如此的强烈,以至我不知道它将从何处向我袭来,因由何事而起,怎么去消除它。我无法阻止这个狂乱的东西,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就像一个完全被摧垮了的人,无力作任何反抗,然后被丢进冰冷幽深的湖里,下沉,看见清晰的景物逐渐地摇动混乱,又无法发声,不能求救,这时,从湖底蹿出一个庞然大物,力大无穷,搅动得天翻地覆,一口把我咬住,拖入淤泥。

 

我站在楼第十三层的走廊大窗旁,望着雾蒙蒙、空荡荡的城市。此时,心像冬天的湖水一样平静,暂时没有被恶鬼追逐,或者精神崩溃,或者混乱迷狂,或者颓废厌世的感觉。我竟然生出悲喜交加的情 绪,于是,就把一只脚迈上窗台……

不远处的电梯响了一下,门轻轻打开,走出四五个其他部门的人。我慌忙伸出手,在皮鞋尖上轻抚,装作擦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愣了许久,然后走出大楼,开上车子,一直向北,来到一条叫清河的河边。我记得那里有一家安定医院,坐落在河边密密的树林里。这一带过去很荒凉,附近没有居民区,一到夜里,没有灯光,没有人影,只有旷野里传来的轰隆声。

河岸边,有一条小路通向树林深处。我丢弃车子,徒步走了进去。尽头,是一扇铁门。

我站住,心想,是否决定了?当我走进这道门后,就彻底地与这个世界划清了界限,从此,不再有提拔的希望,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出局了。在众人眼里我变成一个病人,一个陌生人,一个可怜人。

我回头望了望,背后是苍灰色的天空,半干涸的河水,没有一点生气,一阵大恐惧袭来,惊得我的脊柱猛然战栗。没有任何选择,回不去了!停了半刻,我轻轻一甩手,仿佛把世上万千烦恼抛在身后,毫不犹豫地穿过那道铁门。

 

 

迎面看到的是一座五层的红砖楼,看样子建于半个世纪前。我惶惑不安地想,不知多少疯子在这里生老病死!

我坐在一个男医生对面。他看起来比我大一些,五官端正,面无表情。一般来说,性命垂危的病人去找医生,都非常脆弱,渴望得到善意、关怀、安慰。反观医生们,多是一脸漠然,让病人觉得自己在他们眼里,比一只虫子还无足轻重。

男医生扫了我一眼,仿佛从脸上就看得出我是否有病,然后,轻描淡写说道,到二楼去做个测试,看看结果再说。我迟钝地站起身,一时间很失望。

我做了大概一两百道选择题。题目挺古怪,比如,看见美丽的异性是否会产生欲望?是否会觉得有人在你身后吐痰?是否感觉脑子里有异物,比如窃听器、钢针一类的东西?总之,这类题目五花八门,越做越让人害怕。

坚持着做完了。期间不时会有一阵窒息感,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把答题卡递给护士,她将卡片放进一种类似影印机的机器里。片刻,机器显示了一组数字,吐出卡片。

医生看了看那几张纸,沉吟片刻,对我说,过会儿再去做一下脑核磁和血检,如果没有物理病变,就基本可以确诊,你患的是中度精神抑郁症,是属于……

医生的话还未说完,走廊里传来一声尖厉、痛苦,但更多的是愤怒的喊叫声。一瞬间,我心底空荡荡的,不知这是哪里,在干什么。我和医生对视一眼,走到门口,看到不远处诊室里冲出一个白发苍苍的瘦弱老人,喊着,老人家啊,你睁开眼看看吧,现在都是什么世道了呀!老人一头白发,眼光毒蓝,怒火冲天。四五个身材高大,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严严实实地抱着他的腰、腿、胳膊,企图制服他。

但狂怒状态下的老人竟然力大无穷,疯狗一样凶狠抓咬阻拦他的人,一下子就挣脱了。他操起放在楼道里的暖水瓶,高高举过头顶,眼睛血红,用高亢的声音喊道,你们这些所有坏蛋中最坏的大坏蛋们!边喊边把暖水瓶砸向医生,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暖水瓶在医生脚下炸裂了,冷冷的走廊里腾起水汽。老人轻快地猫下腰,又抓起一只暖水瓶。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医生从后面拦腰抱住了老人,把他扑倒在地,其他几个一起扑过去,压在上面。老人用拳捶打着地面,声嘶力竭地反复叫喊,我和你们誓不两立,誓不两立……

这时,有个小护士跑过来,把一只黑色的东西递给压在上面的医生,医生试了一下,原来是高压电击器一类的东西,然后使劲按在老人肋下。老人抽搐一下,但令人吃惊地并未受任何影响,仍在一声接一声地喊叫,虽又被电击了好几下,却异常顽强地坚持并号叫着。后来,医生将他按在地上,扒下裤子,在他干瘦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针。三五分钟后,老人安静下来,目光呆痴地趴在那儿,像要睡去一样。年轻医生们这才爬起来,一个人身上满是暖瓶胆的水银碎片,浑身湿透,其他几个人的脸上、脖子上、手上也都有被抓破的血痕或咬出的青紫痕。

老人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一个壮实的医生很轻松地横着抱起他,消失在走廊远处。老人在医生的怀里显得很瘦很小,像条老得快死掉的狗,这让人又一次惊奇,这样一个躯体里竟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懵懵懂懂地回到屋里,坐下,努力地回忆这是哪里,是在干什么。我迟疑地问,我也有可能成为他的样子吗?医生司空见惯地笑了笑,说,不会,他的病属于精神分裂症,而你的病,不必害怕,属于心境障碍。我问,可我刚才却分明觉得只差一步之遥。医生想了会儿,说,精神分裂症是一个人丧失了理性,他的精神世界没有逻辑,没有因果,一句话,是支离破碎的,而你呢,理性还健全。

 

我很怀疑这个医生是否理解我生不如死的痛苦。

我拼尽力气,说道,我已经不知多少次走到办公楼十三层的窗前,死,已经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也不是最后的界限。

医生静静地看了我一小会儿。我盼望他听懂了我的话。

医生道,每个来这里的人,最终要做的并不是治好病,而是重建自己的世界。你得牢牢记住,一切要靠自己,除了自己之外毫无办法。

我突然喘不过气来,因为此时处在最危险境地的就是“自己”——他已经不能思考,已经临近崩溃,已经生死一线,彻底无法自救,只求通过自我毁灭来寻求解脱。

我紧张地望着医生的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医生避开了这个话题,身体前倾,脸接近我,柔和地说,在这里,我们不审判你的所作所为,无论你觉得自己犯过多大的罪行,都会得到宽容和理解。我们也不把任何对与错强加于你,只希望这里是一片土地,而你,是一粒种子,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重新生长。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说,这一点也不难,你要做的,就是放下一切虚妄固执的念头,像个新生婴儿那样成长起来。

不知为什么,我猛然间泪流满面,跪在水泥地上,把额头压在医生的膝盖,浑身剧烈地颤抖。医生拍了拍我的肩,道,你看,你会哭,说明你有感情,你渴望新生,这就是希望啊!

 

 

于是,我就决定留下来。这天里,还发生了一些琐碎的事情。比如,下午,大吃一惊的妻子赶过来。她眼睛通红,鼻尖冻得粉红,很难过的样子。可是在她的目光里,却有一丝害怕、恐慌,仿佛看着一个很陌生的人,更确切地说,好像看着一个将要不在了的人。我漠然地与她对视,心里空虚,暗想,那个她熟悉的,曾经与她过过苦日子的男人,似乎真的,死掉了。

我坐在一张白色病床上,望着窗外。地平线上有几座特别巨大的建筑物,告诉我,城市在远方。 

有个个子不高,身体粗壮,头发略秃的男人很有精神地走进来。他是我的室友。他和我一样,穿着病号服,外貌很普通,看过一眼,很难留下什么印象。我摸出一包烟,放在嘴上一支,也递给他一支,点上。他用手指敲了敲我的手背,道,好烟啊!在哪儿高就啊?

他是一个远郊县某局的副局长,也是公务员。彼此熟悉是件好事,可我却很不自在,他让我又记起了过去的生活。他兴高采烈地吐口烟,说道,局长刚调走,县里有个很大的规划要批下来,我马上要回去担起这个重担。你看,老领导很信任我!

我困惑地看着他,心想,谁会把重要的事情交给精神病人去做呢?

同屋和我聊了几句,煞有介事地出去了,仿佛要去办要紧事。这时,手机响了下,某个新闻客户端推送一条消息,又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自杀,有跳楼的,有投河的,有上吊的,说是生前患抑郁症。而且还有专家建议,这些人死之后,对他们的调查不能终结,不能一死了之,要将贪污的财富彻底追回,对人民有个交代。

我眼前一黑,许久才艰难地喘口气。又一个我的同类死掉了,完蛋了。

我默默关上手机,再也受不了外面世界对我的恫吓了。从此彻底断绝一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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