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儿”这个词来自北京方言,对一般读者而言也许有点陌生。老北京把“精通某行业务或知道某行内情的人”称为“虫儿”。相对应每个行业,都有不同的“虫儿”。改革开放初期,经济大潮涌动下,北京城里出现了一批“虫儿”:倒腾房子的“房虫儿”;有前门胡同里长大,靠“玩”古玩收藏发了家的“古玩虫儿”;还有当过“板爷儿”、卖过糖葫芦,最终当上董事长的“买卖虫儿”。除了这些“腕儿”级别的“大虫儿”,还有今天我们依然熟悉的“票虫儿”“网虫儿”这些“小虫儿”。
作者刘一达是时代敏感的观察者和提问者。在他笔下,各行业的“虫儿”栩栩如生。通过他的采访、他的文字,忠实记录了那个重要的时代转折点上,富有时代气息的百态人生。
为时代留影,为小人物立传,是为《人虫儿》。
刘一达,1980年开始从事写作,199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迄今已创作出版10多部长篇小说,40多部纪实文学、散文、随笔等1400多万字的作品,获得各种文学奖、新闻奖50多项。曾荣获北京市优秀新闻工作者、首届全国百佳新闻工作者、全国报刊之星等称号。其创作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京味儿风格,深受读者喜爱,被读者誉为京味儿文学的“掌*人”
其创作的多部作品屡登图书畅销榜、中国好书榜,另有三部作品入选北京阅读季“首批百部北京主题推荐图书”、北京市“京味语言进校园工程”。
作为我国著名京味儿作家,刘一达老师自身有着浓浓的读北京、游北京、爱北京、讲北京情怀。北京人、北京人的生活,以及北京的城砖、城墙和城门、名人故居、老字号、大杂院、王府……所有这一切在改革开放四十年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些变化,都聚焦在作者眼中、浓缩在作者的笔下。
自序 我和《人虫儿》
《人虫儿》与人缘儿/001
“虫儿”是个好词/002
见到了徐先生的公子/003
写“虫儿”要“卧底”/004
采访“房虫儿”用了一年多/004
差点儿挨刀子/006
出让《人虫儿》影视改编权/007
《人虫儿》这部戏费尽周折/008
“新纪元”操练《人虫儿》/009
为改编剧本眼底出了血/009
愿以此书多会朋友/010
第一章 京城“房虫儿”秘闻录
“吃瓦片儿”的人们/003
“大纤儿”和“小纤儿”/004
“房虫儿”都是什么人/005
“房虫儿”“咬”谁/005
且看“房虫儿”斗法/007
“门”里的“礼数”/009
“房虫儿”怎么“黑”人/013
老“房虫儿”的手腕/015
第二章 “古玩虫儿”闯江湖
“大鼻涕”要买前门楼子/021
人生“炼狱”/023
一个梦想付出的代价/027
赤手空拳闯江湖/032
一幅古画,一夜富翁/038
“古玩”玩的是胆儿/045
砸金表“斗法”/051
口出狂言:要收藏全世界/054
第三章 “瓦片虫儿”寻访记
中国的“高老头”/061
甭跟我玩“哩哏儿愣”/063
“瓦片儿”比人民币值钱/069
“涮”老广/075
儿子闺女都给我“玩”去/080
“他们‘买’宠物,我‘买’大姑娘”/085
打死也不露富/087
第四章 “买卖虫儿”商海沉浮记
“买卖虫儿”与“商道”/095
掏一万块钱听首歌/096
一段人生道白/100
绝不起哄架秧子/107
为五百块钱当囚徒 /113
“板儿爷”中的老大/124
当“糖葫芦大王”/128
不跟女人较劲/131
想干出个人模狗样儿来/134
脚踩五条船/136
在“海”里呛了一口/139
当了董事长/141
第五章 “票虫儿”演义
“票虫儿”的“道”/145
驻俄使馆一张“门票”三千元/149
老“票虫儿”玩花活儿/151
“票虫儿”火并/154
老大妈上阵以“虫儿”治“虫儿”/156
第六章 “鱼虫儿”见闻录
四十万元一条“龙”/161
“鱼虫儿”与龙鱼/162
“龙鱼”被神话了/165
玩“龙”有“道”/167
老“鱼虫儿”挨“咬”/169
人与宠物的心灵感应/172
玩的就是钱/175
第七章 “报虫儿”真面目
报刊业的“绿林好汉”/179
一“枪”打出四十响/181
“文雏儿”的和平演变/183
报刊大战需要“军火商”/184
剪刀糨糊打天下/187
“炒”文章还是“炒”金钱/193
第八章 “网虫儿”弄潮
“网虫儿”享受高科技/197
网络这玩意儿/198
在网上漫游天下/199
网上“公民”/199
一“网”情深/201
在网上练“笔杆儿”/202
“情感小屋”的故事/203
感受自由空间/204
第三章“瓦片虫儿”寻访记
中国的“高老头”
孙博文老爷子透着邪性。
每天,他例行公事一样,出入官园的鸟市,有时也到西直门的热带鱼市溜达一圈儿。玩鸟,他并不在行,手里拎着的那个鸟笼里,一只“百灵”,半死不活,押出的音儿,都是“脏口儿”。懂眼的人说,这只鸟,五块钱也没人要。玩鱼?他连“银龙”与“带鱼”,恐怕也分不清。那他玩什么?八成只有他自己“门儿清”。
七十三岁了,正是“坎年”。他幽灵一般在人们的眼前打晃儿。
躬腰塌背,牙掉得没剩几颗,腮已然嘬了进去,眼神也不济,眼眶子上总趴着点眼屎。那身“行头”,让人瞅着寒酸,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还缺两个扣子,菜汤儿留下的痕迹总是在显眼的位置。嘴上叼着不带嘴的劣质烟卷——“香山”或是“大婴孩”。这种烟连捡烂纸的老头儿都不会抽它。
穷。这老爷子真够可怜的!这副尊容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
十个人有九个人瞅见他,会这样说。
他听了很得意,仿佛他在街面上踽踽独行,专为了听这一耳朵。
他的得意是含而不露的。喜怒哀乐,在他的脸上都品不出来。一年到头,他似乎总是一种表情——苦相儿。
他很少与人交谈,嘴上像贴着封条,透出迟缓与木讷。他似乎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尽管他的人缘儿是那么地说不上来是好是坏。他好像并不在乎街坊四邻的眉眼高低。
老年人的孤僻和苦寂是很可怕的,即使最不合群的老人,总希望找个能说话的“伴儿”。他却不然,总是独往独来,形单影只,似乎没有体己的人。
他的穷困潦倒的形象也许连街头捡破烂的老头儿都不如,虽说,谁瞅见他,都会很自然地与捡破烂的联系起来。
他真是穷到这份儿上了吗?
只有知根知底儿的人才会知道,孙老爷子是个“瓦片虫儿”,他“吃”瓦片儿已吃出个百万富翁来。而这老爷子是根“油条”,他在跟人们玩“花屁股”——有意遮人耳目,掩饰他家财万贯的真相。
若不是记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抠他的底牌,绝对想象不到他是“大款族”里的一员。
他到底存了多少钱?至今是个难以破译的谜。
不过有一点,他最后向我透露:不少于五十万!
妈爷子!五十万!赶上五百人的工厂一年的产值。
当然,按他的人头儿,他说出的这个数是打了马虎眼的。
他的话,有一半是掺了水,另一半是“油”。
“京油子”。一点不假,孙老头儿是个典型。
他有俩儿俩女,都已成家,另起炉灶。按道理说,他这么大岁数,身边该留住一个,儿子或是女儿。但是,他一个也不要。据说,并不是儿女不守孝道,而是他坚决不要。
“想沾我的光,姥姥!”
别看他是“闷坛子”,说出话来能把人噎一溜跟头。
“骨肉亲情呢?您难道不讲这个?您可是个老派人呀!”
有一次,我斗胆相问。
“骨肉亲情?扯臊!儿女就那么回事。来了,没别的,眼睛盯着我的钱袋呢,嘴,一个人就是一张嘴,虎口!我不指望沾他们的光,也甭想。老了,我有钱,这年头,有钱什么也不怕。”
他梗梗着脖子,干瘪的脸涨得通红。
他的儿子叫他“高老头”。这是巴尔扎克笔下的一个畸形老吝啬鬼的形象。
我实在佩服孙老头儿子的想像力。
他跟我讲了这样一件事:
孙老头儿七十岁时,四个儿女合计了一下,不管老爷子怎么抠门,也算是“老家儿”,该给他祝寿。自然,为老爷子祝寿,从他身上拔毛是不可能的。于是四个儿女凑了四百块钱,在西四的“同和居”摆了一桌。虽说孙老头儿不掏一个大子儿,但是,他却把儿子为其祝寿当成了向他敲竹杠的机会,死活不去。二儿子舍着脸跟他说,二女儿耐着性儿跟他央告,真是“三顾茅庐”,寿星老儿最后才开了面。
本来,他要走着去,可是从西直门外到西四,七八站路,二女儿让他雇辆“三轮”或打“的”,老爷子不肯花这脚钱,最后是坐公共汽车去的。下了汽车,他见到二女儿,二话不说,拿出汽车票说:“谁让你们请我来的。这两毛钱车票你得给我报销。”他二女儿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
两毛钱!孙老头儿的账居然算得这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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