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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街九故事:徐则臣中短篇小说自选集


花街九故事:徐则臣中短篇小说自选集

作  者:徐则臣

出 版 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2018年08月

定  价:39.00

I S B N :9787559622723

所属分类: 文学  >  小说  >  中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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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花街之所以叫花街,和那些亮在夜里的灯笼有关。她们平时和花街上所有人都一样,只有当她们悄悄地在屋檐下挂上一个小灯笼时,才成了妓女。她们总是很安静……生在花街,长在花街,人在花街,心在花街,这些出走的人、留下的人,他们的足迹都是花街的故事。

修鞋的杨默死了,一生孤寡的他留下遗嘱,把身后仅存的财产留给蓝麻子豆腐店的蓝良生。当警察把老默的尸体送到豆腐店门口,良生和邻里因毫无头绪的遗产归属发生争执,良生的妈妈麻婆,一个对谁都和风细雨的女人,在众人面前喝斥良生把老默留下……一场死亡,牵引出花街几十年的旧忆。花街像一艘悠久的沉船,在命运的流上,飘飘荡荡……

花街俨然成为一条越走越漫长的街巷,并且正在成为世界。当人潜进命运之流,即描绘了一幅被生活划伤的幸与不幸。平凡人群像与不可回头、只可回望的时代叠画成更辽阔的远方,而行过的远方竟都与命里的柔韧互为双生……

《花街九故事》以花街为谷,乘载由人生悲喜与人情温凉汇聚而成的河流……

撕扯在乡村和城市 / 搁浅于往昔与未来的9个故事

 

TOP作者简介

徐则臣,1978年生于江苏东海,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供职于人民文学杂志社。著有《耶路撒冷》《王城如海》《跑步穿过中关村》《青云谷童话》等。曾获老舍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冯牧文学奖,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2015年度中国青年领袖”。

《如果大雪封门》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长篇小说《耶路撒冷》获第五届老舍文学奖、第六届香港“红楼梦奖”决审团奖等。长篇小说《王城如海》被香港《亚洲周刊》评为“2017年度十大中文小说”、被台湾《镜周刊》评为“2017年度华文十大好书”。部分作品被翻译成德、英、日、韩、意、蒙、荷、俄、阿、西等十余种语言。

 

TOP目录

花街

如果大雪封门

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

人间烟火

失声

大水

苍声

镜子与刀

伞兵与卖油郎

 

TOP书摘

花街

1.老默

    修鞋的老默死在下午。据负责处理这件案子的警察说,老默死的时候在下午一点左右,开杂货铺的老歪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披着衣服要去厕所,开了门惊得他睡意全无,他看见老默倒在他的修鞋摊子上,脑袋歪在一堆修鞋的家伙里,一半的屁股还坐在倒下的小马扎上,吃了半边的馒头从饭盒里滚到了老榆树底下。老歪喊了一声老默,老默一动不动,又喊了一声,还是不动,再喊了一声,他就叫了起来:“老婆,不好了,修鞋的老默死了!”

    老歪是个大嗓门,他的叫声把一条街都惊动了。沿街的板门凌乱地打开,吱吱哑哑响成一片,一双双穿着拖鞋的脚陆续从花街两头奔凑过来,到了榆树底下就不动了,他们把老默的修鞋摊子围成一圈。他们不敢上前,站在一边把两只手握成拳头抱在胸前看,我祖父和老歪走上前去,一人拽着老默的一条胳膊把他从修鞋摊子上架起来,他们想让他站直了。可是老默站不直,脚没法坚实地着地,整个人像一只僵硬的虾米,总也抬不起头来。祖父试探一下老默的鼻孔,脸一下子拉长了,摆摆手对大家说:“没用了。”

    老歪的老婆从斜一侧的树根处捡起老默吃剩下的那半个馒头,又冷又硬,像一捧粗砂做成的,一碰就向下掉馒头渣子。“这个老默,做饭时我说给他热一下,他不愿意,说喜欢吃冷的,”她把馒头展示给大家看,抹着眼睛说,“这下好了,连冷馒头都吃不上了。”

    附和她的是我祖母,她那样子好像是因为生气才掉眼泪的,她在我祖父旁边指指点点,主要针对老默单薄的衣服。“你看这该死的老默,给了他好几条裤子他都不穿,就穿两条单裤,连毛裤都不穿,大冷的天。”老默穿得的确很少,一件老得袖口露出棉花的小棉袄,上面套着蓝灰色的中山装,裤子是打着补丁的灰色单裤。还光着脑袋,而我们花街上头发少的老人在冬天都戴着呢子或者毛线织成的帽子。祖母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很多人都跟着说老默的不是。你想想,一年到头在花街摆摊修鞋,三三两两地积累下来,老默的日子应该过得很不错才对。又不是没钱,吃饭也省,穿衣也省,还要省成个百万富翁啊。大家议论得很起劲,把老默已经死了这事都给忘了。

    “别咋呼了,人都死了,”我祖父说,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把老默放下,他不能和老歪就这么一直抱着他。“男人留下,女人快回去找警察!”

    女人们一哄而散,慌慌张张地不知要往哪儿跑。

    祖父和一帮男人留下来收拾老默和他的修鞋摊子,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捡起来放到他的三轮车里。老默的身体僵了,祖父他们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把他弄直,只好就让他弯着睡在草席上,说不出来的别扭姿势。草席是开豆腐店的蓝麻子让儿子良生从家里拿来的,没用过的新席子。老默生前最喜欢吃蓝麻子的豆腐脑,几乎每天早上都吃,这些年来没少给他送钱。刚收拾好,警车就到了,车停下来警笛还响着。尖锐的警笛声不仅把花街上的居民全吸引过来了,周围几条街巷的人也循着声音聚来了。人们源源不断地向老榆树底下涌来,都知道一定出大事了,否则警车不会钻进花街这样狭窄的小巷子的。

    警察的程序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复杂。他们拍拍打打把老默试探了一遍,掀开他的眼皮,撬开他的嘴,祖父他们刚刚没发现,老默的嘴里还有一块没嚼碎的冷馒头。警察抱着他的脸左右端详,又简单地看了一下老默的周身,解开他的衣服又给他穿上,折腾来折腾去,就检查完了。我祖父问一个戴眼镜的警察怎么回事,警察说,还能怎么回事,他是猝死,与别人无关。这个结论多少让我们有点失望。

    老默对我们花街来说,其实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因为没人知道老默的底细。他整天在这里摆摊修鞋,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知该把他送到哪个地方,只好由警察先收着。警察们同意了,他们也要作进一步的调查。警察让祖父他们帮个忙,把老默的尸体抬上车,正要塞进车里时,那个戴眼镜的警察在老默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他打开那张因折叠时间过久而发绒泛黄的纸片,看了一眼就专注地读出了声:

    “我叫杨默,半生修鞋,一身孤寡,他们叫我老默。我已经老了,算不透自己的死期,所以早早立遗嘱如下:我愿意将仅存的积蓄两万元整送给花街蓝麻子豆腐店的蓝良生,已将款额存到了他的名下,请发现此遗嘱者代为转达。老默感激你了。”

2.花街

    从运河边上的石码头上来,沿一条两边长满刺槐树的水泥路向前走,拐两个弯就是花街。一条窄窄的巷子,青石板铺成的道路歪歪扭扭地伸进幽深的前方。远处拦头又是一条宽阔惨白的水泥路,那已经不是花街了。花街从几十年前就是这么长的一段。临街面对面挤满了灰旧的小院,门楼高高低低,下面是大大小小的店铺。生意对着石板街做,柜台后面是床铺和厨房。每天一排排拆合的店铺板门打开时,炊烟的香味就从煤球炉里飘摇而出。到老井里拎水的居民起得都很早,一道道明亮的水迹在青石路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最后消失在花街一户户人家的门前。如果沿街走动,就会在炊烟的香味之外辨出井水的甜味和马桶温热的气味,还有清早平和的暖味。

    老默跟着一条水迹进了花街,多少年来都是这样。三轮车的前轱辘轧着曲折的水线慢腾腾地向前走,走到榆树底下,拎桶的人继续向前,老默停下了。他把修鞋的一套家伙从车上拿下来,一样样井井有条地摆好,然后闻到了蓝麻子家的豆腐脑的香味。他扔下摊子循着香味来到豆腐店里,在柜台里边固定的靠窗的长条凳上坐下,对着在热气升腾里忙活的麻婆说:“一碗豆腐脑。你不是知道吗,香菜要多多地放。”然后他对从豆腐缸后走出来的蓝麻子说:“生意好啊,麻哥,老默又来了。”

    蓝麻子给他抹一下桌子,说:“馒头带了吗?”

    “带了,”老默从口袋里拿出昨天晚上买的馒头,生硬地掰开,“麻哥你看,冷了吃才有馒头味。”

    麻婆一直不说话,只有蓝麻子陪着老默天南海北地瞎说一通。吃过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老默就一头大汗,抹抹嘴递上钱,开始向蓝麻子和麻婆告辞,一路点着头往回走。他从不在豆腐店里长时间待。走过我家的裁缝店时,不忘和我祖父、祖母打个招呼,说两句天气什么的无关紧要的话。回到榆树底下他的修鞋摊子前,在小马扎上坐下来,摸出根香烟独自抽起来,等着第一个顾客把破了的鞋子送过来。这时候花街才真正热闹起来,各种与生活有关的声响从各个小院里传出来,今天真正开始了。懒惰的小孩也从被窝里钻出来,比如我,比如蓝麻子的孙女秀琅,比如老歪的孙女紫米。

    我和秀琅、紫米常在一起玩。走过修鞋摊子时,我们都会停下来摆弄那些修鞋的工具,锤子、剪子和修鞋的缝纫机,老默一点都不烦,做着示范告诉我们这些东西怎么用,在什么时候用。我们偶尔也会冷不丁地问他一个相同的问题,为什么他每天都来花街,我们的鞋子可不是每天都坏的。事实上也是这样,有时候他在树底下坐上一天也修不上两双鞋,多数时间他都在和我祖父他们聊天,或者一个人干坐着吸那种味道刺鼻的卷烟。

    “习惯啦,”老默笑呵呵地说,“就跟走亲戚似的,看到小寒、秀琅和紫米心里就踏实了。”

    他常常会给我们三毛两毛的零花钱,让我们去买糖吃。我不要,我祖母不许我拿老默的钱。紫米也不敢要,老歪不喜欢她吃零食。老默就给秀琅,说好孩子,爷爷给你的钱就拿着,买点铅笔、橡皮和糖豆,别忘了分一份给小寒和紫米,听话,拿着。秀琅就乖乖地接住了,有时她不要,不要老默也硬塞给她。

    老默在花街修鞋有些年头了,我记事起他就坐在榆树底下。谁也记不清他是哪一年哪一天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了。时间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花街太小,要修的鞋子不多,每天都来就有点浪费了。所以我小叔有一回在吃饭的时候说,是不是老默看中我们花街上的哪个女人了?说完小叔自己就笑了,他也觉得这个想法好笑,但他还是被祖父骂了一通。

    “瞎说,老默都多大了!”祖父说,“人家老老实实挣着血汗钱,怎么会随便去招惹那些小院里的女人。”

    祖父说的小院里的女人是指我们花街上的妓女。花街,听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了。后来我从祖父祖母和街坊邻居那里逐渐了解到了一些花街的历史,发现这个名字的确与妓女有关。几十年前,甚至更早,这条街上就住下了不少妓女。那时候运河还很热闹,往来的货船和竹筏子交替在运河边上的各个石码头上靠岸,歇歇脚,采买一些明天航程必要的食物和用具,也有一些船夫是特地下船找点乐子的。那会儿的花街还不叫花街,叫水边巷,因为靠近小城边上最大的一个石码头。下船的人多了,什么事也就都来了。水边巷逐渐聚集了专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有当地的,也有外地的,租住水边巷哪一家小院的一个小房间,关起门来就可以做生意了。生意越做越大,名声就跟着来了,运河沿线跑船的和生活无忧的闲人都知道石码头边上有一条街,院子里的某一扇门里有个鲜活动人的身体。花钱找乐子的慕名而来,想卖身赚钱的女人也慕名而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花街的外地人多于本地人,祖父说,当初花街人的口音杂啊,南腔北调的都有,做衣服都麻烦,他们一人一个口味。水边巷的名字渐渐被人忘了,就只知道有一条花街,后来干脆就叫花街了。

    现在的花街已经比较干净了,上面规定不准女人用身体挣钱了,而且那种行当也出不了大门。但还是有,只要这世上花肠子的男人还有,妓女就绝不了种。我也知道花街上的几个妓女,见了面我还和她们打招呼,叫她们什么什么姨。她们平常和花街上的其他人一样,或者上班,或者出门做别的事,只有当她们悄悄地在门楼上和屋檐下挂上一个小灯笼时,才成了妓女。挂上灯笼就回到小屋子里,等着有兴趣的男人们来敲门。她们很安静,无声无息地挂上灯笼,又无声无息地取下,和花街上的人一样沉稳平和地生活。

    祖父认为老默不可能是冲着哪个小灯笼来的,也没有人这么认为,小叔也是随便开了一个玩笑。老默只是一个修鞋的老头,他整天都在老榆树底下坐着呢。到了黄昏时分,老默开始慢悠悠地收拾摊子,修好的鞋子送进老歪的杂货铺等着鞋主来取,没修好的带回家,他和我祖父他们打过招呼就骑上三轮车,晃荡晃荡地出了花街。

    关于老默,花街上的人谁也不敢说对他十分了解。他只说很少的话,关于他自己的更少。我祖父和老歪知道的算是多的了,因为杂货铺和裁缝店斜对着老榆树,祖父和老歪即使在忙活时也可以伸头和老默聊天。再说他们忙的时候实在不多,花街的生活像是陷在一张陈旧的黑白照片里,晃晃悠悠的,想忙都忙不起来。老默死后,我祖父和老歪都感叹,老默孤身一人,连个家人都没有,是哪里的人,住在哪儿也不清楚,回去的路都不好走啊。他们知道的也不过这么点。

3.良生

    老默的死因最终没有什么改变,还是猝死。不知道警察是怎么检查的,反正他们把老默原封不动地又运回来了,要把他交给豆腐店的蓝良生。他们说,已经把老默的身世仔细地调查过了,没有什么重大发现,只知道他是外地人,但几十年都住在离花街不远的一间小屋里,其他的就没了。因此,我们知道的老默就是一个落魄地活着的鞋匠,孤寡一人,每天骑着他的三轮车来花街为我们修鞋。按照小城的风俗,死去的人应该有人接管,要有儿孙后辈来为他扶灵,办一场盛大的葬礼。所以警察就来问蓝良生,是否愿意操办老默的葬礼,因为老默把他定为了自己的遗产继承人。这是能够找到的唯一与老默有点关系的人。

    警笛响进花街时,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街上的人追着尖叫的声音跑上来,大人小孩都跟在后面。警车停在豆腐店门前,警笛一直没有停下,大家都以为豆腐店里出了什么事。但是豆腐店的门关着,听不见店里有什么动静。两个警察从车里出来,打开后车门,拉出一副担架。让我们吃惊的是,担架上覆盖一块白布,白布下面是一个人形。当我们猜出白布底下的人是死去的老默时,豆腐店的门开了,良生从门后探出了他的大脑袋,一边看一边把右胳膊伸进外套的袖子里。

    “你们这是干什么?”

    “找不到亲人了。老默的葬礼只能托付给你了。”警察说。

    “托付给我?我与他有什么关系?我过我的日子,他修他的鞋,”良生说,“我凭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操办葬礼?”

    警察说:“你是他指定的财产继承人。”

    良生出了豆腐店,对着警察摇晃着手说:“你别提那两万块钱,为了它我已经说不清楚了。”

    他不愿意操办老默的葬礼。良生是我们花街上最有身份的人,在一个什么局里当干部,举手投足都是公家人的派头。他比花街上的任何人都要面子,这我们都知道,平常我见到的良生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右胳膊底下整天夹着一个小皮包,走路都甩开了胳膊走。我遇到他就叫一声叔叔好,他对我点点头,嗯了一声点个头就过去了。所以我祖母说,良生就那样,忙得跟省长似的。多少年了,他都在坚持跟蓝麻子和麻婆商量两件事:一是离开这个叫花街的地方,这名字在小城声誉有问题;二是别再开这个寒碜的豆腐店,他不缺那几个钱,也不会让自己的爹娘缺这几个钱。但是蓝麻子和麻婆两条都不答应,我们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了,开了一辈子的豆腐店,离开花街的豆腐店你让我们怎么活。他们说什么也不挪窝,死也要死在花街上。前两年蓝麻子身体不好,躺在病床上好几个月,差点完了,良生又劝他们离开这里到繁华热闹的地方去住,那里看病都方便。蓝麻子觉得也是,在花街躺倒了找医生都麻烦,就打算放手不干了。麻婆还是不答应,她坚持要把豆腐做下去,一直做到要死了不能动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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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  数:248

开  本:32

正文语种: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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