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网
 您现在的位置:Fun书 > 大家小书:国学救亡讲演录
大家小书:国学救亡讲演录


大家小书:国学救亡讲演录

作  者:章太炎

出 版 社:北京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年02月

定  价:28.00

I S B N :9787200132885

所属分类: 人文社科  >  文化  >  文化理论与研究    

标  签:国学古籍  国学名家  

[查看微博评论]

分享到:

TOP内容简介

本书收录章太炎先生1922年及1935年两次具有代表性的公开讲学记录,较系统地展示国学的概貌,是国学爱好者及研究者了解国学的必读之书。章氏一生讲学不止,弟子遍及天下,在当代国学研究界的影响巨大。本书选入其中后期两次具有代表性的国学讲演之记录。

TOP作者简介

章太炎(1869年1月12日—1936年6月14日),浙江余杭人。原名学乘,字枚叔(以纪念汉代辞赋家枚乘),后易名为炳麟。因反清意识浓厚,慕顾绛(顾炎武)的为人行事而改名为绛,号太炎。世人常称之为“太炎先生”。早年又号“膏兰室主人”、“刘子骏私淑弟子”等,后自认“民国遗民”。清末民初民主革命家、思想家、著名学者,研究范围涉及小学、历史、哲学、政治等等,著述甚丰,为文字学、经学史、文化史等的研究奠定了方向。

TOP目录

国学之统宗(1) 

清代学术之系统(11) 

论经史儒之分合(22) 

关于经学的演讲(33) 

论读经有利而无弊(43) 

再释读经之异议(51) 

“经义”与“治事”(61) 

述今古文之源流及其异同(67) 

讲学大旨与《孝经》要义(72) 

《大学》大义(79) 

《儒行》要旨(85) 

《孝经》《大学》《儒行》《丧服》余论(91) 

论今日切要之学(97) 

关于史学的演讲(103) 

读史与文化复兴之关系(109) 

历史之重要(114) 

民国光复(121) 

论读史之利益(126) 

论经史实录不应无故怀疑(132) 

略论读史之法(143) 

关于《春秋》的演讲(154) 

《春秋》三传之起源及其得失(161) 

文章流别(170) 

白话与文言之关系(178) 

儒家之利病(184) 

适宜今日之理学(188) 

在孔子诞辰纪念会上的演说(195) 

自述治学之功夫及志向(198)

 

TOP书摘

论今日切要之学

从前顾亭林先生说过“行己有耻,博学于文”两句话,但是博学于文不如行之实际,而“行己有耻”纯为个人的行为,所以这里暂不讨论。

今日切要之学只有两条道路:(一)求是,(二)致用。求是之学不见得完全可以致用,致用之学也不必完全能够求是。合致用与求是二者冶于一炉,才是今日切要之学。讵今日之学风适反乎此,日惟以考古史、古文字学,表章墨辩之说是尚,反弃目前切要之学而不顾。此风若长,其害殊甚,速矫正,以免遗误于将来。兹先分论其不切要之点如下:

(一)考远古此虽为求是之学,然不能致用。试观今日一般学者忽于近代之史,而反考证三代以上古史如《山海经》等孳孳不休。正如欧西学者日夜研究古巴比伦、埃及等国的文化,同样的无味。因彼时尚在混沌草昧时期,就是能发现一二种学说,也绝难找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他,又何况即便得以证明也不能致用呢?

(二)考古文字此亦求是而不切要之学也。若今日举国学子欣欣然考证龟甲,研求钟鼎,推求陶瓦,各自以为得。其考证甲骨者则凿凿于某字《说文》作某,钟鼎又作某,某字应读某声,穿凿附会之态较之研究钟鼎者尤为可笑。而不知龟甲之真伪本难分别,何况其证据又薄弱无力!至于钟鼎本系金属,真伪尚易辨别,然考证其文字,终觉无味。其一切考证钟鼎文字之书籍,更须审辨。若宋人之《集古录》《金石录》《博古图》等书,考订本多难据。至清之吴大澂等益加穿凿。然清人考订文字大率沿袭宋人,不知宋人更沿袭何者?夫文字递变,必据有形迹者以为推。假如佐证毫无,而欲妄加揣测,正如外人到中国听戏,纵赏其声调铿锵,而于曲中旨趣则茫乎无所知矣。

(三)考《墨辩》今日学者,除去染有上述两项风气之外,尚有一种绝不能以之致用的风气,就是考墨辩。《墨子》的精华仅在《尚贤》《尚同》《兼爱》《非攻》诸篇。至于《经》上下,《经说》上下,大小《取》诸篇,实《墨子》的枝叶,而考墨辩者却矜矜然说某段合乎今日科学界中的电学,某段合于今日科学界之力学,某段合于今日科学界之飞艇、飞机,某段系今日物理学中之定律,某段又是今日化学之先声。似《墨子》的神通,活像今日科学界的开山老祖一样。即使以上诸说能够成立,也不过是繁琐哲学之一流。《庄子》有一句话:“窜句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间,杨、墨是已。”这样说来,非独墨子是科学专家,杨子又何尝不然呢?《大戴礼》哀公问孔子有小辨之说,则墨子亦小辨之流也,总之其语虽然有是的地方,用起来时却不能致用。所以这班学子虽较考古史、古文字学有用,然终不是今日所需要的。

现代的学者既如上述,若遡及前代治学的人也各有所偏。明代学者知今而不通古,清代学者通古而不知今。所以明人治事的本领胜于清人,虽少年科第足以临民。清之学者考证经史详搜博引,虽为前古所无,惜不谙当代制度,治事的时候,辄来请教于幕僚,所以两朝学者各有所蔽。然明之学者尚能致用,清之学者虽欲致用亦不能也。其所以不能致用者,基于彼等考大体者少,证枝叶者多耳。是明清两代之学,皆非切要,不足为今日所取法也。

今日切要之学是什么?曰历史也。历史之学宜自修,不适于讲授。现代各校不明此理,多于每周规定三四小时,与其他科目同一办法,此甚不然。试问一部正史,欲于每周三四小时内依次讲解,恐至少亦须三十年始能讲毕。即令学生明知史志为今日切要之学,若按时至校听讲而不自修,终必无所获。此外市面上有应时而起的《史学通论》《史学研究法》等,美其名曰节省时间,实无当也。如唐人刘知几之《史通》通释,往复辩论历代史书得失之处,虽甚详明,假使详明更不阅其所论之史书,则《史通》亦为无用,况今日市上之《史学通论》等书,撰著对于所论之书恐尚未尝看过,则其“通论”又那里有丝毫的用处呢?故历史一科之教员应专讲解史志之条例及其中深奥的地方,其余易解之处统由学生去自修。盖研究学问有二法:(一)有必须讲解者,如史学之条例是也。(二)有必须自修者,则史志之全文是也。试观现在各校靦居历史讲座之先生,与茶馆中说评书的有什么分别?其中本领高者仅能讲明历史之大概,劣者虽大概亦不能明也。

现在的青年应当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人,现在的中国是处在什么时期,自己对国家负有什么责任。这一切在史志上面全都可以找到明确的答覆。若是连历史也不清楚,则只觉得眼前混沌万状,人类在那里栖栖皇皇,彼此似无关系,展开地图亦不知何地系我国固有,何地系我国尚存者,何地已被异族侵占?问之茫然无以对者,比比然也,则国之前途岂不危哉!一国之历史正似一家之家谱,其中所载尽已往之事实,此事实即历史也。若一国之历史衰,可占其民族之爱国心亦必衰。盖事实为综错的,繁复的,无一定之规律的;而历史乃归纳此种种事实,分类记载,使阅者得知国家强与弱的原因,战争胜败的远因近因,民族盛衰的变迁,为人生处世所不可须臾离者。历史又如棋谱然,若据棋谱以下棋,善运用之,必操胜算,若熟悉历史,据之以致用,亦无往而不利也。

宋之王荆公与现在国民党之总理孙逸仙均中不明历史之病,王荆公不许人读史志,毁之曰“断烂朝报”,孙逸仙似未精究历史,却也具有王氏之遗风,所以国民政府今日未有令名。王荆公与孙之国民党同因不谙已往之史迹,以致爱国心衰。自王荆公倡不读史未及四十年,而宋亡矣,今民国缔造已二十一年,前后茫茫,亦可惧也。

附庸之国与固有国土本有区别,历史已详告我们。不幸今日上下竟有以附庸视东北三省,而盛唱“弃了东三省”的论调,这就是不明史志的原故,而仅据外人之称东三省为“满洲”,便以为东三省之属于我国乃附属地性质,非本土也。凡稍读史志者便以为其误。考东三省原为中国固有的版图,汉谓之突厥,宋谓之辽金。汉去今日已远,姑不论,即以明清论之,明清两代东三省皆为我国固有之版图,今竟因不明史志而疑固有的国土为附庸之地,其害较不读经书为尤甚,盖不晓得周公、孔子的名字,仅遗忘一二死去的人而已,无关国家之得失,若不晓得历史则几乎茫茫然遗失了东三省千百万方里的土地,其为害驾于经书之上。此语在好高骛远的人全不愿说,他们视历史如同掌故和家谱一样,岂料到关于国家的命脉是这样的大呢?再以开铺店喻之,开铺店若不明该地的掌故习俗,则不出数日必倒闭矣。又如组织家庭,若不看家谱不明世族,则亲疏不分,视其同族若路人,此家未有能兴盛者。今知不看掌故、家谱之害尚如此,其不明史志之害,岂不尤甚于斯欤!故谓历史为掌故亦可,谓之为民族的家谱亦无不可。总之,历史就是我的掌故,我的家谱,他人得之虽然无用,而我不得不备此物,若欲为国效力,这本老家谱是非研究不可。至于运用之法,应注重制度、地域变迁的沿革,治乱之原因。阅之亦甚易,看一句即得一句之经验,非若治军须战略与操练并行也,故其成就亦易,史志之全帙虽繁,读司马光之《资治通鉴》则简而易行。今之青年既知史志为切要矣,当视为新发现之宝物去日夜看他才好!

历史之学不仅今日切要,即在往古亦十分切要。汉时即以六经为史,各有专家传其学,至今因时间之延长,史志遂觉繁多,然此正一完备之棋谱也。若善用之,何往而不利,故其切要尤甚于昔。在汉时可举史志而尽焚之,因彼时棋谱尚未完备,而有人才在,还可以补救时艰。今日则不可,因人才已无,棋谱更不可失矣。

行己有耻,博学于文,是从前的话。今当世界在较任何时期为严重的时候,历史上之陈迹即为爱国心之源泉,致用时之棋谱。其系于一国之兴亡为用尤钜,故史志乃今日切要之学也。

据《中法大学月刊》第5卷第5期

*此为章太炎1932年3月24日在燕京大学的演讲,由王联曾记录,并经黄侃、吴宓审定。

 

 

?

书摘二:

 

自述治学之功夫及志向

 

余今日须为弟辈道者,一治学之功夫,二治学之志向也。

余家无多书,年十四五,循俗为场屋之文,非所好也,喜为高论,谓《史》《汉》易及,揣摩入八比,终不似。年十六,当应县试,病未往,任意浏览《史》《汉》,既卒业,知不明训诂,不能治《史》《汉》,乃取《说文解字》段氏注读之。适《尔雅》郝氏义疏初刊成,求得之。二书既遍,已十八岁。读《十三经注疏》,暗记尚不觉苦。毕,读《经义述闻》,始知运用《尔雅》《说文》以说经,时时改文立训,自觉非当。复读学海堂、南菁书院两《经解》皆遍。二十岁,在余杭,谈论每过侪辈,忖路径近曲园先生,乃入诂经精舍。陈说者再,先生率未许。后先生问:“《礼记?明堂位》‘有虞氏官五十,夏后氏官百,殷二百,周三百’,郑《注》‘周三百六十官。此云三百者,记时《冬官》亡也’。《冬官》亡于汉初,周末尚存,何郑《注》谓《冬官》亡乎?”余谓:“《王制》三卿五大夫,据孔《疏》,诸侯不立冢宰、宗伯、司寇之官,有小司徒、小司寇、小司空、小司马、小卿而无小宗伯,故大夫之数为五而非六。依《周礼》,当减三百之数,与《冬官》存否无涉也。”先生称善。又问:“《孝经》‘先王有至德要道’,‘先王’谁耶?郑《注》谓先王为禹,何以孝道始禹耶?”余谓:“经云‘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者,明政治上之孝道异寻常人也。夏后世袭,方有政治上之孝道,故孝道始禹。且《孝经》之制,本于夏后。五刑之属三千,语符《吕刑》。三千之刑,周承夏旧。知先王确为禹也。”先生亦以为然。余于同侪,知人所不知,颇自矜。既治《春秋左氏传》,为《叙录》驳常州刘氏。书成,呈曲园先生,先生摇首曰:“虽新奇,未免穿凿,后必悔之。”由是锋鋩乃敛。时经学之外,四史已前毕。全史局本力不能得,赖竹简斋书印成,以三十二版金得一部,潜心读之。既毕,谓未足,涉《通典》四五周,学渐实。三十后有著书之意,会梁卓如要共革命,乃疏书卷。及亡命东瀛,行箧惟《古经解汇函》《小学汇函》二书。客居寥寂,日披大徐《说文》,久之,觉段、桂、王、朱见俱未谛。适钱夏、黄侃、汪东辈相聚问学,遂成《小学答问》一卷。又以为学问之道,不当但求文字,文字用表语言,当进而求之语言,语言有所起,人仁天颠,义率有缘。由此寻索,觉语言统系秩然。因谓仓颉依类象形以作书,今独体象形见《说文》者,止三四百数。意当时语不止此,盖一字包数义,故三四百数已足,后则声意相迩者孳乳别生,文字乃广也。于是以声为部次,造《文始》九卷。归国后,叶奂彬见而善之,问如何想得出来?答:日读《说文》,比较会合,遂竟体完成耳。民国二年,幽于京师,舍读书无可事者。《小学答问》《文始》初稿所未及,于此时足之。《说文》:“臑,臂羊矢也。”段氏不解,改“臂羊矢”为“羊矢臂”。孙仲容非之,谓“羊”或“美”之讹,“矢”或“肉”之讹。余寻医书《甲乙经》,知股内廉近阴处曰“羊矢”,方悟“臂羊矢”义。又,《说文》:“设,常也。”段亦不解。余意“设”、“职”同声。《说文》:“职,记也。”《周礼》“司常掌九旗之物名,各有属以待国事”,郑《注》:“属谓徽识也。”徽即小旗,古人插之于身。《说文》有“职”而无“帜”,于是了然于“设,常”之义。又,《说文》:“斦,二斤也。阙。”大徐音“语斤切”。余谓质〔質〕

 

 

从斦,必为斦声。《九章算术》刘徽《注》:“张衡谓立方为质,立圆为浑。”思立方何以为质,乃悟质即斦,今之斧也。斧形正方而斜,《九章》中谓为堑堵形。斤本作,小篆变乃作。两斧堑堵形颠倒相置,成立方形。立方为质者,此之谓也。斦当读质,非语斤切,由此确然以信。凡此之类不胜举,皆斯时所补也。

方余壮时,《公羊》之说盛行,余起与之抗。然琐屑之谈,无豫大义。出都后,卜居沪上,十余年中,念孔子作《春秋》,语殆非实。孔子删《诗》《书》,正《礼》《乐》,未加一字,《春秋》本据鲁史,孔子述而不作,倘亦未加一字。一日,阅彭尺木书,知苏州有袁蕙纕者,言孔子以鲁史为《春秋》,未加笔削,心韪之。至苏州,求其书不得,人亦无知之者。又叶水心《习学记言》,亦言《左传》有明文,孔子笔削者无几,“天王狩于河阳”,史官讳之,非孔子笔也。于是知孔子之《春秋》,亦如班固之《汉书》,非为褒贬作也。褒贬之谈,起于孟子。孟子谓“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非谓为乱臣贼子作《春秋》也。大氐古人作史,以示君上,非为平民。司马温公作《通鉴》以进神宗,其事可证。三传同有“弑君”“称君”“君无道也”文。《谷梁》谓:“称国以弑君,君恶甚矣。”太史公《自序》亦谓:“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之诛,死罪之名。”人君读《春秋》,鉴往事,知为君之难,必多方以为防,防范多,斯乱臣贼子惧。喻如警备严明,盗贼自戢。若书名以示贬,如朱晦庵之《纲目》,何能使乱臣贼子惧耶?历世说《春秋》者,杜预为可取,余皆愈说愈远,啖助、赵匡、胡安国辈,均不可信。昔崔浩作《国书》三十卷,立石以彰直笔,后遭灭族之祸。孔子而若浩,不畏灭族之祸耶?太史公衔武帝,其书仍称“今上”,未贬名号。《春秋》于举事过当者,书之曰“人”。“人”本人也,无可非难。自啖、赵至胡安国,惟叶水心说《春秋》不谬。明高拱作《春秋正旨》,拱有经国致用之才,语亦可准。

《尚书》诵习多年,知其难解。江艮庭、孙渊如所说,文理前后不通,喻如吴某演说,三句之后,意即旁骛。余思古人既称古文读应《尔雅》,则依《尔雅》解《尚书》,当得其真。《尔雅》一字数训,前人守一训以为解,无或乎其难通也。意者《尔雅》本有其训,释书者遗而不取,故《尚书》难解乎?《无逸》“康功田功”,《释宫》“五达谓之康”,则“康功”者“路功”也。《盘庚》“用宏兹贲”,《大诰》“贲”,语均难通。《释鱼》:“龟[龜]三足贲。”古通称蓍蔡之蔡曰龟,则“用宏兹贲”者,用宏此龟也。龟者,陈龟也。康为路,贲为龟,《尔雅》明著其训,释书者遗之,遂不可通。以故余所著《古文尚书拾遗》,似较前人为胜。

《春秋》专论大义,《尚书》务通训诂,拘囚北京而还,说经主旨如此。

余常谓学问之道,当以愚自处,不可自以为智,偶有所得,似为智矣,犹须自视若愚。古人谓:既学矣,患其不习也;既习矣,患其不博也;既博矣,患其不精也。此古人进学之方也。大氐治学之士,当如童蒙,务于所习,熟读背诵,愚三次,智三次,学乃有成。弟辈尽有智于余者,功夫正须尔也。

 

余幼专治《左氏春秋》,谓章实斋“六经皆史”之语为有见;谓《春秋》即后世史家之本纪列传;谓《礼》经、《乐》书,仿佛史家之志;谓《尚书》《春秋》本为同类;谓《诗》多纪事,合称诗史;谓《易》乃哲学,史之精华,今所称“社会学”也。方余之有一知半解也。《公羊》之说,如日中天,学者煽其余焰,簧鼓一世,余故专明《左氏》以斥之。然清世《公羊》之学,初不过人一二之好奇。康有为倡改制,虽不经,犹无大害。其最谬者,在依据纬书,视《春秋》经如预言,则流弊非至掩史实逞妄说不止。民国以来,其学虽衰,而疑古之说代之,谓尧、舜、禹、汤皆儒家伪托,如此惑失本原,必将维系民族之国史全部推翻。国亡而后,人人忘其本来,永无复兴之望。余首揭《左氏》,以斥《公羊》。今之妄说,弊更甚于《公羊》,此余所以大声疾呼,谓非竭力排斥不可也。

《说文》之学,稽古者不可不讲。时至今日,尤须拓其境宇,举中国语言文字之全,无一不应究心。清末妄人,欲以罗马字易汉字,谓为易从,不知文字亡而种性失,暴者乘之,举族胥为奴虏而不复也。夫国于天地,必有与立,所不与他国同者,历史也,语言文字也。二者国之特性,不可失坠者也。昔余讲学,未斤斤及此,今则外患孔亟,非专力于此不可。余意凡史皆《春秋》,凡许书所载及后世新添之字足表语言者皆小学。尊信国史,保全中国语言文字,此余之志也。弟辈能承余志,斯无愧矣。

(一九三三年四月十八日)

*由诸祖耿记录《记本师章公自述治学之功夫及志向》,载《制言》第二十五期,一九三六年九月出版。

 

TOP 其它信息

开  本:32

加载页面用时:44.4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