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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镇女巫


东镇女巫

作  者:[美] 约翰·厄普代克 著

译  者:黄协安

出 版 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丛 书:厄普代克作品

出版时间:2017年08月

定  价:68.00

I S B N :9787532775071

所属分类: 文学  >  小说  >  生活小说  >  社会小说    

标  签:>社会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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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东镇女巫》的故事背景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的罗德岛东镇,三个离婚中年女人亚历山德拉、简和苏吉互为闺秘,大家过着看似平淡的日子,偶尔与情人约会。可她们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女巫——她们时常呼风唤雨、施咒做法,搅乱东镇的平静。随着神秘富豪范·霍恩搬到小镇,三位女巫都渐渐为之倾心,不料却被一个平凡的女孩趁机而入。三位女巫大怒……


TOP作者简介

  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1932.3.18—2009.1.27),集小说家、诗人、剧作家、散文家和评论家于一身的美国当代文学大师,作品两获普利策奖和国家图书奖,获得欧·亨利奖等其他众多奖项多达十数次。“性爱、宗教和艺术”是厄普代克毕生追求的创作标的,“美国人、基督徒、小城镇和中产阶级”则是厄普代克独擅胜场的创作主题,他由此成为当之无愧的美国当代中产阶级的灵魂画师,被誉为“美国的巴尔扎克”。


TOP目录

第一章 女巫聚会1

第二章 女巫妖法110

第三章 罪193

女巫、寡妇及其他

——代译后记281


TOP书摘

  这时已经进入九月份,在这个季节,海水就在这个时间满潮的。就在今天下午,从亚历山德拉到雷诺别墅之间的湿地,就是一片天蓝色的海水,水面上只露出几根干枯变黄的水草。要等到雷诺别墅前的堤道露出地面,汽车能够通行,还要过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四点,周围十分安静,天空阴沉得很,像是用一块布把太阳遮了起来似的。在别墅大门前,沿着那条堤道的两边,曾经种了两排榆树,但是这些榆树后来都得了荷兰榆树病,原来枝繁叶茂的设想完全落空,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像是包着裹尸布的人,也像是罗丹的巴尔扎克,没有双手,只有躯干。别墅的正面十分对称,令人肃然起敬,但是那么多的窗户,都显得小了些,尤其是三楼的那一排,就在屋檐下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几乎没有任何差别;这一层是给仆人住的。亚历山德拉几年前曾经到雷诺别墅里去过,当时她还在尽力做贤妻良母,她跟老公奥斯瓦尔德一起去参加在别墅里举行的慈善音乐会。至于当时的情况,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她只是还记得每一个房间都有点咸味,有点发霉,几乎没有了生机。屋顶的瓦板颜色本就很暗淡,此时,北方的天空似乎一下子也暗下来,屋顶的轮廓也有些分不清了。哦,不是,天上并没有乌云,而是从左手边的烟囱升起了薄薄的白烟,聚拢成一团,遮住了北边的一片天。这说明别墅里有人。

  肯定是手上毛茸茸的那个人。

  那是亚历山德拉未来的情人。

  她又想了想,最终认定住在里面的更可能是那个人雇的工人,或帮他看房子的人。她一直专注地眺望着那座别墅,眼睛慢慢觉得有些疼,她的五脏六腑也像天空一样变得混沌起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可怜的旁观者。最近,报纸杂志都在说女人的欲望,说近来两性的天平已经倒向另一边,甚至好人家的姑娘也开始主动追求长相野蛮的摇滚明星、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吉他手,不管这些人是来自利物浦还是孟菲斯的贫民窟,似乎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魅力,黑色的太阳已经将这些曾经温室里的花朵晒成了有自杀倾向的放纵主义者。亚历山德拉联想到了她家里的番茄,番茄表面丰满、光鲜,但里面装的却是有暴力倾向的汁液。她也想到了她的大女儿,她常常一个人待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沉浸在摇滚乐里面,那些乐队的名字也很恶心,有一支叫猴子乐队,还有一支叫甲壳虫乐队即披头士乐队。,这总让她这个妈妈天天睡不着觉,眼睛都肿了。

  她赶紧把眼睛闭上,闭得紧紧的,希望把一切都挡在外头。然后,她带着科尔回到车里,又开回到了沙滩那边。

  旺季过后,这里人不多,要是人都不在了,在这里遛狗就不用给狗套绳子。可是今天天气还比较热,狭窄的停车场上停满了老轿车和大众厢式货车,都拉着帘子,装饰着迷幻条纹。隔着澡堂和匹萨快餐店,有许多年轻人穿着泳装,拿着收音机,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似乎夏天和青春都永远不会消逝。亚历山德拉在车子后座的地板上放着一段绳子,以备不时之需。她将绳子穿过科尔的项圈的时候,科尔退了一小步,表情狰狞。科尔力气很大,也似乎很急切,拖着她一路走过绵软难走的沙滩。中间她停下了一次,脱掉她那双米黄色的帆布鞋,而当她在脱鞋的时候,那条狗一直张着嘴巴。她把鞋子扔在一簇杂草后面,这堆杂草正好连着一段木板小道,最近有一次潮涨得很凶猛,将这条木板小道冲刷成了几个小段。那次潮水还冲上来了几个高乐氏漂白水瓶子和几个啤酒罐子,这些东西可能在海水里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标签都看不清字了。现在,这些看不清标签的瓶子就横七竖八地散落在沙滩上,看起来挺恐怖的,就像恐怖分子制造的炸弹,他们要在公众场所制造爆炸,引起人们的恐慌,最终中止某个地区的战争。科尔拖着她继续向前走,经过一堆附着甲壳生物的方块石头,当海滩还是富人专属地的时候,还没有成为公共场所而人满为患的时候,这些石头是防洪堤的一部分。这些石头都是花岗石,颜色很淡,上面有些黑点,在最大的一块上面,搁着一个还拴着螺丝的角撑架,可能被丢弃好多年,这个架子锈得不成样子,估计已经和瑞士超存在主义雕塑大师贾科梅蒂贾科梅蒂(1901—1966),瑞士超现实以及存在主义雕塑大师、画家。的作品差不多脆弱了。那些年轻人的收音机播放着比较轻的摇滚乐,她一边走一边听着,忽然觉得自己很沉重,她想,她光着脚丫子,穿着宽松的男式牛仔裤,陈旧的绿色锦缎外套,人家一看肯定就觉得她是个邪恶的巫婆。这些衣服是十七年前她和老公到巴黎度蜜月的时候买的,是阿尔及利亚货。到夏天,亚历山德拉的皮肤会变成橄榄色,像吉卜赛人似的,其实,她有北欧人的血统,她的娘家姓是索伦森,刚要结婚的时候,她妈妈整天跟她唠叨说结婚后马上改姓会遭报应,报应经常落到孩子身上,但是亚历山德拉偏偏不信邪,她迫不及待地接连生了好几个人,玛茜就是在巴黎怀上的,他们在一张铁床上做爱,然后就怀上了。

  亚历山德拉的头发就编一条辫子,通常垂在背上,有时候,她会把辫子盘在头上,像是脊柱的延伸。她的头发不是北欧人的那种金色,而是有些土灰色,现在白头发变得多了,就显得更加暗淡。她的大多数白头发都长在前面,相比之下,她的颈背还是和那些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姑娘们一样细嫩。她一路走过来看到了那一双双细腿,大多是焦糖色的,长着白色的绒毛,感觉是那么的整齐,像排列过似的。一个姑娘的比基尼泳裤闪着光,整个臀部十分结实,十分光滑,像顺光的鼓面。

  科尔继续向前冲,一边喷着鼻息,似乎闻到了什么异样的气息,海边咸得发腻的空气气味中混杂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动物气味。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在沙里挖了个洞,两个人缠绕着躺在洞里面,那个小伙子嘴都快要伸到姑娘的喉咙里去,在里面叽哩咕噜地不知道说什么,从外面看起来像是在对着麦克风说话。再往前面有三个肌肉男在玩飞盘,大喊大叫,气喘吁吁,他们都留着长头发,跑动的时候长发飘飘,潇洒得很,亚历山德拉故意让她的拉布拉多拖着她从他们三个人中间跑过去,那三个人看到那只黑色的强壮的狗,才停下来,不再那么目中无人地大喊大叫。她走过去后似乎听到他们说了声“巫婆”,也可能是说“吓人”,她没怎么听明白,她想这可能是在海边声音会失真,甚至可能不是他们在说什么,而是海水在拍打沙滩的声音。她接着走向一堵水泥墙,这堵墙已经被海水侵蚀得很厉害,上面装着铁丝网,表明公共沙滩到这里就算到了头,这里还有一些年轻人和追逐青春梦想的人,所以她不能把可怜的科尔放开,尽管它一直在咬着项圈,一直扯着绳子想挣脱,把亚历山德拉的手磨得滚烫。大海安静得很不正常,感觉像被催眠了似的,只有远处喷起来几个泡沫似的浪花,浪花“刷”地一下子也就消失了。在另一边,野豌豆和毛茸茸的野草从沙堆上爬下来,因为这段沙滩比较狭窄,什么东西都看得比较清楚,她可以看到成堆的瓶瓶罐罐、烂木头和聚乙烯泡沫,还可以看到好多避孕套,就像被晒干萎缩了的海蜇尸体。沙滩上几乎随处可以看到粪便,海水冲刷掉了人的脚印,却没有将这些粪便带走。混凝土墙上也被人家喷了一连串的名字。

  沙堆有一个地方比较低,亚历山德拉可以从这个地方看到雷诺别墅,不过只是看到一个角,而且由于距离很远,只能看得模模糊糊的,看得比较清楚的是两只烟囱,分别竖立在八角顶的两边,像一只秃鹰弓着背张着两只翅膀。亚历山德拉感到很烦躁。她的五脏六腑像在翻滚,也像被灼伤了似的,刚才那些人说她是“巫婆”,那是对她的侮辱,他们想用这种侮辱人的方式让她不要放开她的狗,社会上还有许多人采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管好自己的朋友和熟人。她决定叫来一场风暴,把这些人都赶走,让这片沙滩干干净净地专属于她和科尔。人内心的气象,和外在的气象总是有很多联系,要叫来一场风暴其实不难,她只要让体内的气流逆转,但更关键的是作为一个女人,她要在生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这样就拥有神奇的力量。亚历山德拉之所以拥有神奇的力量,就是通过实现自我角色转换获得的,不过那也是在过了中年之后才有的事情。在中年之前,她都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她一直觉得上帝创造了她,是让她给男人做伴的,就像著名的《女巫之锤》天主教修士兼宗教裁判官的克拉马与司布伦格在1486年所写的有关女巫的条约的书,第一版于1487年在德国出版。里说的那样,女人是上帝掰下男人的一根肋骨做成的。到了中年之后,她才认识到自己也是上帝的宏伟计划的核心部分,她是妈妈的女儿,她的女儿以后也还会生女儿的。亚历山德拉闭上眼睛,这让她身边的科尔吓得浑身颤抖,嘴里直哼哼。她尽情发挥她的想象力,她想起了人类的老祖宗,想到了类人猿,想到了蜥蜴等低级动物,想到了藻类原生生物,想到了地球上的第一个DNA螺旋结构。她的大脑中浮现了人类的完整进化历程,在此期间,人的形态不断演化,有了脉搏,有了血液,能适应寒冷气候,能承受紫外线,习惯了日渐膨胀但日渐虚弱的太阳。她调动内心最深处的所有能量,目的是要让空中的水汽凝结成云,让白云变成乌云,让乌云相互碰撞产生雷电。这时,北方的空中果然传来了隆隆的声音,当然,这时的雷声很微弱,只有科尔听得到。它的耳朵竖了起来,不停地摇动,连接着头皮的耳根也动了起来。她的嘴巴里叽里咕噜喊了一些魔鬼的名字:摩尔塔利亚、穆萨利亚、多法蒂亚、欧尼玛利亚、兹坦瑟伊亚、戈尔德法伊拉和德都尔瑟伊拉。无形之中,亚历山德拉似乎变得极其高大,她动用巨大的母性力量,掌控了九月平静的世界里的所有轱辘,她的眼睛一张开,就像司令官一样,能让所有轱辘都转动起来,引起全世界的力量碰撞。接着,一股冷空气从北方呼啸而来,冷风将远方一家澡堂的员工身上披着的毛巾刮到天上去,像一面面旗帜似的在空中飘扬。一大群光着身子的年轻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然后,随着风越刮越大,大家开始兴奋起来,一起放声哄笑。普罗维登斯那边的天空像是凝固了,像一块半透明的紫色的石头。她继续喊了几个魔鬼的名字:戈米纳伊亚、葛格罗普利亚拉、塞达尼、吉尔瑟尔和格狄亚波。刚才,天空中的云朵还像飘落在池塘水面上的花朵一样纯洁,此时已经变成了黑得像墨汁的卷积云,像一面大石崖,石崖下方像烧开的水壶,在乌黑的天空中,石崖的边缘显得十分明亮。整个世界的空气似乎也改了性,海滩上那些长期为男人的欲望和低劣审美观所害,备受他们的鞋子践踏的杂草,此时贴在亚历山德拉的光脚旁边,像相片的底片,也像突然变成了薰衣草,更像是涨大充血的膀胱的表皮。沙滩上那些冒冒失失的年轻人,看见自己扔出去的飞盘像风筝一样飞到天上去,一下子急傻了眼,然后匆忙将丢得到处都是的收音机、厚纸板箱、衣服、牛仔裤和针织背心收起来。那对在沙滩上挖了个坑将自己埋在里面的小两口,现在慌张得不行,女的只知道哭,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男的想帮女的把松掉了的比基尼胸罩重新扣好,但手忙脚乱、笨手笨脚,摸了很久才扣上。科尔对着空气狂吠,一会儿朝一个方向,一会儿朝另一个方向,准是气压骤降让耳朵受不了。

  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刚才还风平浪静,从沙滩直到布洛克岛之间,海面平得像镜子一样,可是现在也似乎感受到了世界的变化。海面上开始泛起涟漪,然后起浪,风刮到的地方,就好像被火烧沸腾了似的。海上摩托艇的马达声突然尖叫了起来,帆船的帆布被大风刮得七零八落,纷纷启动引擎,匆忙朝港口疾驶而去。接着,风停了下来,再接着就下雨,雨点像冰雹一样那么大,那么冷,打到身上很疼。一对对刚才还黏糊糊的情人从亚历山德拉身边跑向停在远处澡堂旁边的汽车。这时,人们听到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看起来像断崖一样、像墨汁一样黑的天空中,飞速飘过一块块雨云,有的长得像鹅,有的像手舞足蹈的演讲者,有的像正在散开的绞纱。接着,像冰雹似的雨滴变小了,但变得比刚才更密,然后像有人从天上泼水下来,整个世界白花花的,一阵阵风吹拂着雨幕,就像有人在弹奏竖琴。亚历山德拉站着一动不动,任凭冰冷的雨水浇在她的身上,继续默默叫着魔鬼的名字:艾佐伊尔、木希尔、普利和塔门。站在她脚边的科尔还哼哼叫,像人在哭泣,套绳已经在腿上绕了好几圈,身上的毛紧紧地贴在肌肉上,很光滑,看得出它在不断颤抖。透过雨幕,她看到沙滩上已经空无一人。她打开科尔的套绳,放它自己跑。

  但是,科尔没有跑,而是蜷缩在她的脚边,接二连三的雷声把它吓坏了。亚历山德拉每数到“五”,雷声就会响一次。通常,她呼唤来的大风雷雨能覆盖直径两英里的范围。这次的雷声有些粗暴,比往常多了些诅咒的味道。这时,沙滩上有几十只小沙蟹从洞里爬出来,横着身体迅速朝沸腾的海水奔去。这些沙蟹的壳上有许多花点,和沙子很像,所以它们在沙滩上跑,是不大容易看见的。亚历山德拉抬起她的光脚,用力踩这些可怜的沙蟹。这是必然的牺牲,总是有东西要做出牺牲的。这是自然的法则。她像跳舞似的,踩碎了一只螃蟹就去踩另一只,一只只地将它们踩碎。在她的脸上,雨水像河水一样从发际线流到下巴,形成一层液体膜,光线照射到脸上的时候会形成彩虹。闪电不停地照射着她的脸。她的下巴有一道裂痕,鼻尖上也有一道,只是鼻子上的这一道比较细,几乎看不到。她对称梳到两边的刘海下面有一对比较粗的眉毛,表明她性格坦率,她那双微微凸起的眼睛里,枪灰色的眼珠子把眼睑撑起来,黑色的瞳仁仿佛都是防磁的,像千里眼似的。她的嘴巴很大,嘴角很深,让人觉得她一直在微笑。十四岁的时候,她的身高就长到五英尺八英寸,到二十岁,她的体重达到了一百二十磅,现在大约有一百六十磅。成了女巫,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像以前一样成天称体重,算是解放了。

  和那些在沙滩上几乎隐形的小沙蟹一样,浑身湿透的亚历山德拉也感觉和滂沱大雨融为了一体,她的体温,她的血液,都也和雨水没有什么区别。在大海的上空,此时形成了横向飘舞的水雾,原来气势磅礴的雷声弱化成了含糊不清的呢喃,原来瓢泼的大雨也变成了毛毛雨,还感觉有些暖和。这种雨是不会上气象图的。刚才最早被踩到的沙蟹现在还张着爪子,像被微风吹动的灰色小羽毛。科尔的恐惧也终于消退了,开始绕着亚历山德拉一圈圈地跑,圈子越跑越大,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跟海鸥和黑雁的爪痕以及螃蟹留下的虚线做伴。这些痕迹表明螃蟹是横行的,黑雁是用脚将食物踢到嘴里的,但这些动物痕迹已经被雨水销毁了。沙滩被雨水浸透了,像被浇了一层水泥。她的衣服,乃至内衣,都贴在皮肤上,让她看起来像西格尔的雕像,浑身纯白,所有筋骨都蒙着一层雾水。亚历山德拉大踏步走向公共沙滩的尽头,来到扎着铁丝网的墙下面,然后又扭头走回去。她走到停车场,捡起刚才放在那里现在已经完全湿透的一双帆布平底鞋。那里有一簇沙滩草,这种草的叶子狭长,现在被雨水淋过之后完全绽开,闪闪发光。

  她打开斯巴鲁的门,回头却看不见科尔,她想它可能跑到沙堆后面去了,于是大喊了一声。“科尔!”她的喊叫有些像在唱歌。“来吧,我的宝贝!来吧,我的天使!”那些包着湿漉漉的毛巾、浑身起满鸡皮疙瘩、躲在澡堂里面或者匹萨店的雨篷下面的年轻人发现,亚历山德拉身上似乎一点水迹都没有,绿色的外套是干的,这简直是奇迹。这个未经验证的印象很快在东镇传播开,镇上的人们就都说她会巫术。

  ……

 

女巫、寡妇及其他

  ——代译后记

  《东镇女巫》和《东镇寡妇》这两部小说,可以合称“东镇故事”,是厄普代克的一个小系列,《女巫》出版于1984年,《寡妇》出版于2008年,是厄普代克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两个故事中间隔了24年。厄普代克喜欢写这样的系列小说,例如“兔子四部曲”和“贝克三部曲”,每一部之间都间隔很长的时间。

  《女巫》出版之后,先后被改编成电影(1987)、音乐剧(2000)和电视连续剧(2009)。不过,作为读者、观众和译者,我觉得最值得推荐的,是这个故事的原始文字版本。

  影视作品侧重于故事的魔幻色彩,三位女主人公都有不同的超能力,会呼风唤雨,也会作法作弄人甚至害死人,小说的男主人公在影视作品里面也具有很强的魔幻色彩,他是邪恶的象征,最终被三个女巫用她们的巫术制服。故事的魔幻性,在一定意义上,是影视作品的最大卖点。

  另一个卖点是女性题材。三个女主人公都属于新女性,也可以说是觉醒的女性,摆脱了婚姻的桎梏,却又离不开男人,而邪恶的男主人公却利用了她们的渴望,将三个漂亮女人都勾引到自己的身边。

  遗憾的是,《东镇女巫》电视连续剧并没有取得很大的成功,而是半途而废。

  小说版的东镇故事则丰满得多,在体现上述两个题材的同时,充分体现了厄普代克的细腻观察和智慧,故事充满优美的细节,也不时出现作者的俏皮和讽刺。这两个方面都对翻译构成很大的挑战,希望读者能够放飞自己的想象,深入领会作者的用心。

  故事发生地“东镇”位于风景如画的美国东北部老殖民地,也就是“新英格兰”,是欧洲人登陆美洲新大陆的最早落脚点,有很多种植园,充满历史感和神秘感。厄普代克在那里创造了一个类似于莫言的山东高密的东北部城镇,他对这个地方描写得十分细致,包括街道分布和城镇的构成,乃至走在每一条路上的感觉,都有很细致的描述,让读者有亲临其境的感觉。这些尤让译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害怕不能实现原作者吸引读者的意图(这几乎是肯定的),但我还是很喜欢他赋予这个虚构城镇的细腻的现实感。

  当然,对于真正的现实,他的描写也毫不含糊。在《寡妇》中,三个老寡妇先后去了加拿大落基山、埃及和中国,对这些地方的描写,包括景色和人文,都令人不得不佩服。如果他去过那些地方,那么他的观察和记忆力是超强的,如果他没去过,那么他的想象力是神奇的。

  厄普代克先生对各种现象的细致描绘令人赞叹。魔法或者巫术是虚构的,作者可以自由地发挥,但巫术在欧洲(老大陆)有很长的历史,甚至在美国也可以追溯到殖民地时期,马萨诸塞州塞勒姆镇的女巫审判,很多人还记忆犹新。作者的灵感显然来自这个传统,很多细节应该都有历史依据。后来,在《寡妇》中,作者又想推翻巫术的合理性,也就是要证明巫术是不存在的,为此,他用很大的篇幅描写科学。科学是巫术的对立面,科学如果成立,则巫术不成立。所以,厄普代克很具体地交代了报复女巫的克里斯所做的科学实验和科学的报复手段。克里斯相信他的姐姐珍妮是被三个女巫用巫术害死的,所以他跟那个邪恶的达里尔学了科学知识,那不是一般的科学知识,而是深奥的量子物理学,利用游离电子,造成三个女巫之一简“触电”,诱发癌症发作。对于其中的科学道理,厄普代克做了详细的阐释,但译者是外行,无法证实书中所言的那个科学道理是否正确,只能尽量跟上他老人家的节奏。

  当然,小说不是科普作品,科学描述和其他细节都是表面的,故事中必然还有众多的侧面。反正,作者的智慧是无穷的。至少,让人惊叹不已的是,在1984年创作《女巫》的时候,他居然埋下了伏笔,为以后用科学对抗巫术做了准备。同时,读者也能享受他的俏皮,感受到他对社会的关切,以及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厄普代克的幽默可以说是一道大餐的佐料,比如他取的一些名字,主要是商店的名字,像“啰嗦狐狸”和“饥饿绵羊”;比如他设计了一些女主人公用巫术作弄人的伎俩,包括让一个老太太突然间断了珍珠项链,让一个恶狠狠的女人口吐图钉和羽毛,这些细节都令人忍俊不禁。此外,他对每一个人物的描写,都透着俏皮,希望读者都能感受到。

  《女巫》有较多的时代特征,或曰有较强的政治感。首先是女权运动,如前面提到,三个女巫都摆脱了婚姻的桎梏,因为自我觉醒,才获得了超能力。相对比较明显的是,厄普代克用更多的篇幅描写她们捕获男人的细节,乃至在《寡妇》中,这三个人都七老八十了,还不忘勾搭男人,居然也有成功的。因此,小说中有性描写,但这些描写虽大胆而不淫秽,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通过这样的描写,厄普代克让女性的主观能动性表现得淋漓尽致。另一个政治议题是反越战。这是当时那个年代的主流思想,厄普代克自然没有置之度外。

  相比《女巫》,《寡妇》没有那么多社会政治议题,更像是一个老人在回顾一生的坎坷和收获,内容和语言都更为平和。好像是倦鸟知还,厄普代克更向往自然,尤其是空气更好、阳光更灿烂的西部,好像有些厌烦了腻乎乎的新英格兰,虽然那里有更多的文化,有更多的神秘色彩。

  以上种种,都是在影视作品里感受不到的。读着小说,总是有到那个地方去看看的冲动,去探访每一条路、每一个角落,去见见那一张张面孔,去体验每一个生活的细节。希望拙译能让读者产生类似的冲动。至少,小说催发的想象,肯定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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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  帧:精装

页  数:288

开  本:32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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