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戏醉墨

第六届金鸡奖最佳男主角获得者刘子枫首本传记

这本书记录了演员刘子枫一生从影的传奇经历，独家分享了《黑炮事件》《天狗》等拍摄的台前幕后趣事除了影视，他在话剧、书法、绘画、根雕等多个艺术领域都有着非凡的建树，是影视界全材艺术家。本书还讲述刘子枫在影视、书法等艺术道路的每一步发展。

刘子枫，国家一级演员，第六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男主角奖，第2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男配角提名奖，2007年曾获数码电影百合花奖最受观众喜爱的十佳演员奖，主演话剧代表作品：《以革命的名义》（饰列宁）《雷锋》（饰雷锋）等、主演电影代表作品：《黑炮事件》《毛泽东与齐白石》等。陆其国，著名文史学者、作家。擅长民国史研究，主要写作非虚构历史文体和随笔。已出版《畸形的繁荣：租界时期的上海》《旋转的舞场：上海的如烟往事》等专著。

第一章 我的童年 001第二章 我的第二故乡 017
第三章 故乡让我重生 033
第四章 跨进戏剧艺术之门 057
第五章 职业演员 097
第六章 第一次“触电”117
第七章 攀登艺术之峰 131
第八章 我喜欢的姐妹艺术 213
第九章 相濡以沫，携手到老 253
第十章 我是谁 265
附录一 演员的应变力 274
附录二 谈刘子枫的表演艺术 279
后记 见证《痴戏醉墨》 295
刘子枫艺术年表 300

影片《流亡大学》拍摄将告完成时，我们还在广西鹿寨， 那天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长途电话，说是西安打来的。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他在电话那端开口问：“请问，您是刘子枫老师吗？” “我是刘子枫，请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继续问我：“刘老师，您在广西的戏拍完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回到上海？” 我告诉他，我们在广西这边的戏马上就拍摄完，应该很快就会回上海。这时候我又想到问对方：“请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于是就听到对方大声笑道：“呵，刘老师，我是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叫谢铜， 也是‘上戏’毕业的，我们现在有个电影，我是这个戏的副导演， 剧本我先寄到上海您家里，您回到家里后应该就能收到，您看了就明白了。” 原来是西安电影制片厂邀请我拍电影。 说实话，刚拍完《流亡大学》，我当时也是累得够呛，马上接着拍片的积极性并不是很高。所以心里就想，现在立马谢绝人家不太礼貌，等回到上海后，看了剧本后再决定吧。如果剧本不好，我不想演也有理由，人家自然也会理解。 从广西回到上海，一踏进家，果然就在一大堆邮件中，看到了从“西影”寄来的电影剧本，里面还附了封信。信中说， 现在寄给我的这个电影剧本，是根据著名作家张贤亮的小说《浪漫的黑炮》改编、由李唯编剧的《黑炮事件》，想请我出演这部电影中的男主角工程师赵书信。两天后的一个上午，妻子上班，女儿上学，我一个人在家翻看剧本。哪知道剧本还没看上一页，我就被一种异样的感觉吸引了，我已预感到有“戏”发生，就立即放下剧本，关上房门， 砌了杯茶，重新坐下打开剧本，开始静下心来细读剧本。 整个戏从赵书信的一封电报引开，发生了一系列既不可思议又合情合理的事情——从此，他被怀疑里通外国，成了特嫌而被内控使用；已经发配下放，他还全然不知，还认为这是领导对他的关心。后来工厂发生大的生产事故，以为是德国专家从中破坏，大动干戈，并召回赵书信配合调查，最后赵工发现是由于我们德文翻译错误，误把“轴承”翻译成“子弹”，才是这次事故的根本原因。 戏的结尾，领导问：“赵工，我不明白，一副象棋没几个钱， 你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的钱发电报去找个棋子呢？”赵答：“好好的一副棋，少一个挺别扭的。”“可是你这封电报让国家受了多大损失啊！”“是啊，我以后再也不下棋了……” 我被赵书信的善良、谦卑及不公的遭遇震惊了，我情不自禁地鼻子发酸，眼睛流泪。看着看着，我再也忍不住地哭了， 而且是哽咽抽泣得喘不过气来。这时，我索性放下剧本，让自己哭个够，等心中的憋屈下去之后再接着看。就这样，整整一个上午，才把薄薄的《黑炮事件》剧本看完。如此激动地看剧本， 我还从来没有过，就是以后，也再没遇到过。我的艺术直觉和灵感在告诉我：“剧本好！角色好！此时不接，更待何时？” 我看剧本有个习惯，我很重视第一印象，重视直觉。我把它们记下来作为我以后创造的参考。第二次、第三次再看剧本时， 我已经不自觉地在记笔记，做角色的案头工作了。晚上等妻子及女儿回家，我什么也不说，也请她们看剧本，她们看后异口同声地说：“好本子，接！”倾听她们的意见，已成为我艺术创作中不可或缺的习惯。 第二天，我就和“西影”联系，说我非常喜欢《黑炮事件》和赵书信。他们也很高兴，请我尽快前往“西影”商谈开机拍摄事项。 我从上海乘机到了西安，一出机场，我就迫不及待地对前来接机的制片说：“请尽快安排我和黄建新导演见面。”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后洗漱完毕，就听见有人敲门。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黑发微卷、肌肤白净、一副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我还以为是来叫我去吃早饭的，不料他先开口道：“刘老师早上好！我是黄建新。”“啊！你就是我急于想见的导演黄建新？” 我连忙把他请进房间，还没等他坐定，我们就聊开了，从剧本到角色，从角色到感受，所谈内容都是围绕着《黑炮事件》和赵书信。而且这一聊上，竟然都停不下来，如果不是后来剧组的同志来叫我们吃午饭，恐怕还会一直不停地聊下去。 事后才知道那天早晨，黄建新导演本来已安排好，先陪我一起在宾馆吃早餐，然后去试服装和化装，没想到我让大家空等了。 这是一个平均年龄还不到30 岁的摄制组，都是年轻人，从导演、摄影、舞美、灯光、服装、化妆、道具，都是第一次独当一面。黄建新是第一次执导，王新生和冯伟是第一次掌机摄影， 副导演杨凤良、美术刘邑川、灯光赵北光等，都是想将多年积累的才华和想法毫无保留地投入到《黑炮事件》这部影片的年轻人。演员阵容：请来上影厂老演员汪漪演党委书记，西影剧团的高明演厂长，杨亚洲演技术员，还特别请了德国演员盖尔哈德? 奥尔谢夫斯基加盟，更增添了影片的真实感。 下午，我和从兰州请来演我“媳妇”的女演员试了机之后， 当天我就返回上海，准备直飞大连，随即开机。 1985 年，电影《黑炮事件》的拍摄，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拍片经历。当时我们摄制组住在大连军人俱乐部，大食堂的饭菜极简单，由于劳动量大，也没钱吃好的，两个月下来， 小伙子们个个面带菜色。住的房间也不隔音，黄建新导演就住在我隔壁。每天晚饭后，我都能听到隔壁房间导演和各部门主创人员研究讨论第二天的拍摄内容。我睡了一觉醒来，还能听到他们激烈的争吵和开心的大笑。我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第二天，拍片现场，个个仍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我想，他们哪来的那么充沛的精力啊？生活条件艰苦，艺术创造愉快， 这就是《黑炮事件》摄制组的精神写照。 当时，以吴天明厂长为首的西影领导们，起初并没有把这帮年轻人太当回事，心想给你们几盒胶片去折腾吧，省得在家给我闹事。没想到第一批样片送回厂里一看，从画面到色彩， 再看演员表演，引起了吴天明的惊觉；再看第二批、第三批样片，吴天明坐不住了，立即带上厂里的慰问品和慰问信飞往大连，直奔现场。当他看到这群又黑又瘦的子弟时，这个堂堂的西北汉子鼻子酸了。所以后来，当《黑炮事件》受阻不能发行时， 他会拼出老命为此片奔波告求，为保护黄建新、为《黑炮事件》的放行、为中国的电影事业，他尽到了一个厂长应尽的职责。 我在这部影片中，对表演的追求及艺术实践，也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淋漓尽致的发挥。经常是对一个镜头的表演我有好几种演法，别的演员多半是拍几条都是一个样，等于拍一条，我是每拍一次都争取有所不同，争取给导演最后剪辑有更多的选择余地。虽然组里也有片比限制，但是导演总是对我网开一面， 甚至拍完一个镜头后还问我，还有想法吗，有就再拍。摄影师也不限制我位置，跟着我拍，他们都给我提供了最大宽松度。我想，导演、摄影师和我三者之间，如果没有对角色统一的理解和认识，没有充分的相互信任，这种艺术创造气氛和人际关系是不可能形成的。 赵书信这个典型的艺术形象，是我电影艺术生涯中不可重复的角色。这个切中时弊、寓意深远又黑色幽默的好剧本也是难得一遇。更庆幸的是又让我遇上了黄建新这样思辨敏锐、手法新颖的导演以及他得心应手的创作团队！简直是不可想象， 一种天意竟在1985 年西影厂的《黑炮事件》剧组里发生了！记得我荣获“金鸡奖”最佳男主角称号后，好多朋友都这样对我说：“刘老师，你运气真好，好剧本、好导演、好角色和好的创作团队，都让您遇上了！” 的确，这样的好运——“《黑炮事件》成就了我、我成就了角色赵书信”的好运，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可惜以后再也没有遇到过。《黑炮事件》1985 年拍摄，1986 年公映，并在同年5月，让我荣获了中国电影金鸡奖第六届最佳男主角奖的殊荣。尔后， 我面壁八年悟出的有关电影表演方面的“模糊表演”方法论， 以两篇文章《一个话剧演员对电影表演的追求》和《试着去说一件说不清的事》，分别发表在同年的《电影艺术》和《当代电影》期刊上而公诸于世。 各位看官，你们很少知道《黑炮事件》公映前，影片所遭遇的不公待遇多么气人，黄建新所受的精神压力有多大，简直就是赵书信的现实版。但是由于离本书的宗旨太远，就不多赘述了。在此，谨向以建新导演为首的创作团队表示敬意！向以吴天明为首的西影厂表示敬意！ 《黑炮事件》及赵书信，已在中国电影的史册里，成为一个里程碑式的优秀影片和艺术形象。 《黑炮事件》以后，我与黄建新又合作拍摄了影片《错位》《说出你的秘密》，但都没能超越《黑炮事件》的成功和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