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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著名暖心作家丁立梅十年创作精华作品集。其文婉约生动,温情脉脉,那些对故乡的思念,对亲人的挂念,对爱人的刻骨相思;那些成长过程中激扬的雄心壮志,那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那些青春的悲壮和残酷……在这本书里,就如此缠缠绵绵的,在你耳边娓娓道来,把人间岁月中的各种深情细细描摹,让人真切感受其中的欢喜与温暖。
丁立梅,笔名梅子。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读者》《青年文摘》《特别关注》等畅销杂志签约作家。江苏省课外阅读指导委员会专家组成员。出版有作品集《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暖爱》《有美一朵,向晚生香》《低到尘埃的美好》《向着美好奔跑》《花未央,人未老》等三十多部。作品《花盆里的风信子》入选新加坡中学华文课本。作品《有一种爱叫相依为命》入选全国中等专科院校《语文》教材。作品《萝卜花》获得全国报纸副刊好作品银奖。作品集《你在,世界就在》繁体版在我国台湾、香港地区发行。
这是俗世,烟火凡尘,男人的,女人的。爱着,生活着。 一个人的歌谣 喜欢阳光的天。钻石一样的阳光,在人家房屋顶上闪亮,在一些树枝上闪亮,在楼前的道路上闪亮。来来往往的行人头上、身上,便都镶着阳光的钻石,无论贫富,无论贵贱。阳光善待每一个生命。 做桂花糕的老人,又推出了他的小摊子,在路边现做现卖。硬纸板上,简陋的几个字当招牌:宫廷桂花糕。我买一块,味道真的很好,绵软而香甜。暗地想,是哪朝哪代宫廷制作此糕的秘方,流落到民间来的?会不会从诗经年代就有了呢?如此一想,我的舌尖上,就有了千古绵延的味道。 楼下人家的花被子,在阳光下晒太阳。陪同花被子一起晒太阳的,还有两双棉拖鞋。一双红,一双蓝。这是一对夫妻的。女人在街头摆摊卖水果,男人是个货车司机。我遇见过两次,路灯下,他们伴着一拖车的水果,回家。男人在前面拉,女人在后面推。晚风吹。 这是俗世,烟火凡尘,男人的,女人的。爱着,生活着。每遇见这些景象,我的心里,都会蹦出欢喜来。我会发痴地想上一想,几千年前,也是这样的晴空丽日么,也有这样俗世的一群吧。 那时候,野地里植物妖娆,卷耳、谖草、薇、芣苢、唐、蔓……每一种植物,都有一个可亲的温暖的名字。天空无边无际。大地无边无际。草木森森,野兽飞鸟自由出没。人呢?人也是一株植物,饱满葱茏,随性而长。 男人们多半强壮,他们打猎。他们垂钓。他们大碗喝酒,击缶而歌。艳遇遍地,不期然的,就能遇到一个木槿花一样的女子。他们爱得辗转反侧,心底里,欢唱着一支又一支快乐的歌谣,都在说着爱。 女人们则有着小麦一样的肤色,丰满而美好。她们采桑采唐采薇,亲近着每一株植物,把它们当作心中的神。她们放牧着牛羊,在山坡上唱歌跳舞。她们采葛采绿,织染衣裳。她们在梅树下,大胆地呼唤着她们的爱情:“求我庶士,迨其谓之。”她们守候在约会的河畔,望穿秋水,跺着脚发着狠:“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真喜欢他们的歌谣啊,率真、野性,是未染杂尘的璞玉。他们用它,在俗世里,谈情说爱,聊解忧愁。 我常不可遏制地陷入冥想,我就是他们中的一个。是去水边采荇菜的女子,有着绿色的手臂、绿色的腰肢。是在隰地采桑的女子,布衣荆钗,远远望见那人来了,耳热心跳的。
是在沟边采葛的女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思无限长。是把家里的鸡鸭牛羊养得壮壮的女子,守着门楣,洗手做羹汤,只盼良人能早归…… 我还能做什么好呢?这些日常的琐碎啊,即使换了朝改了代,那琐碎也还在的。它们如同血液,渗入生命里,和着生命一起奔流。就像我窗外这凡俗着的一群。千百年了,人类从来不曾走远过,还在俗世里活着、爱着,唱着他们自己的歌谣。 我能做的,唯有倾听。 原来,所有的青春,都不会是一场留白。 青春不留白 上高中的时候,我在离家很远的镇上读书,借宿在镇上的远房亲戚家里。虽说是亲戚,但隔了枝隔了叶的,平时又不大走动,关系其实很疏远。是父亲送我去的,父亲背着玉米面、蚕豆等土产品,还带了两只下蛋的老母鸡。父亲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让我叫一对中年夫妇“伯伯”与“伯母”。伯伯倒是挺和气的,说自家孩子就应该住家里,让父亲只管放心回去。只是伯母,仿佛有些不高兴,一直闷在房里,不知在忙什么。我父亲回去,她也仅仅隔着门,送出一句话来:“走啦?”再没其他表示。 我就这样在亲戚家住下来。中午饭在学校吃,早晚饭搭在亲戚家。父亲每个月都会背着沉沉的米袋子,给亲戚家送米来。走时总要关照我,在人家家里住着,要眼勤手快。我记着父亲的话,努力做一个眼勤手快的孩子,抢着帮他们扫地洗菜,甚至洗衣。但伯母,总是用防范的眼神瞅着我,不时地说几句,菜要多洗几遍知道吗?碗要小心放。别碰坏洗衣机,贵着呢。农村孩子,本来就自卑,她这样一来,我更加自卑,于是平常在他们家,我都敛声静气着。 亲戚家的屋旁,有条小河,河边很亲切地长着一些洋槐树。这是我们乡下最常见的树,看到它们,我会闻到家的味道。我喜欢去那里,倚着树看书,感觉自己是只快活的小鸟。洋槐树在五月里开花,花白,蕊黄,散发出甜蜜的气息。每个清晨和傍晚,我几乎都待在那里。 不记得是哪一天看到那个少年的了。五月的洋槐花开得正密,他穿一件红色毛线外套,推开一扇小木门,走了出来。他的手里端着药罐,土黄色,很沉的样子。他把药渣倒到小河边,空气中立即弥漫着浓浓的中草药味。少年有双细长的眼,眉宇间,含着淡的忧伤。他的肤色极白,像头顶上开着的槐树花。我抬眼看他时,他也正看着我,隔着十来米远的距离。天空安静。
这以后,便常常见面。小木门“吱呀”一声,他端着沉的药罐出来,红色毛衣,跳动在微凉的晨曦里。我知道,挨河边住着的,就是他家。白墙黛瓦,小门小院。亦知道,他家小院里,长着茂密的一丛蔷薇,我看到一朵一朵细嫩粉红的花,藏不住快乐似的,从院内探出头来,趴在院墙的墙头上笑。 一天,极意外地,他突然对着我,笑着“嗨”了声。我亦回他一个“嗨”。我们隔着不远的距离,相互看着笑,并没有聊什么,但我心里,却很高兴很明媚。 蔷薇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少年送我一枝蔷薇,上面缀满细密的花朵,粉红柔嫩,像年少的心。我找了一个玻璃瓶,把它插进水里面养,一屋子,都缠着香。伯母看看我,看看花,眼神怪怪的。到晚上,她终于旁敲侧击说:“现在水费也涨了。”又接着来一句:“女孩子,心不要太野了。”像心上突然被人生生剜了一刀似的,那个夜里,我失眠了。 第二天,我苦求一个住宿舍的同学,情愿跟她挤一块睡,也不愿再寄居在亲戚家里。我几乎是以逃离的姿势离开亲戚家的,甚至没来得及与那条小河作别。那一树一树的洋槐花,在我不知晓的时节,落了。青春年少的记忆,成了苦涩。 转眼十来年过去了,我也早已大学毕业,在城里安了家。一日,我在商场购物,发觉总有目光在追着我,等我去找,又没有了。我疑惑不已,正准备走开,一个男人,突然微微笑着站到我跟前,问我:“你是小艾吗?” 他跟我说起那条小河,那些洋槐树。隔着十来年的光阴,我认出了他,他的皮肤不再白皙,但那双细长的眼睛依旧细长。 ——我母亲那时病着,天天吃药,不久就走了。 ——我去找过你,没找到。 ——蔷薇花开的时候,我会给你留一枝最好的,以为哪一天,你会突然回来。 ——后来那个地方,拆迁了。那条小河,也被填掉了。 他的话说到这里,止住。一时间,我们都没有了话,只是相互看着笑,像多年前那些微凉的清晨。 原来,所有的青春,都不会是一场留白,不管如何自卑,它也会如五月的槐花,开满枝头,在不知不觉中,绽出清新甜蜜的气息来。 我们没有问彼此现在的生活,那无关紧要。岁月原是一场一场的感恩,感谢生命里的相遇。我们分别时,亦没有给对方留地址,甚至连电话也不留。我想,有缘的,总会再相见。无缘的,纵使相逢也不识。 年少的心里,觉得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那样的时刻。 我的中学时代 人都爱用“青衫年少,白衣飘飘”之类的句子,来描写中学时代,很纯美,远离世间烟火的样子。真实的情形,其实不是这样的。至少我的,不是这样的。 我的整个中学时代,都穿着土布的衣,脚着一双母亲纳的布鞋,肩背母亲用格子头巾缝制的书包,在离家三十多里的老街上念书。 那时,乡下孩子,极少有家庭富裕的。每个孩子,看上去都差不多,都是一枚不起眼的小土豆。我们这许多的小土豆扎堆在一起,相互取暖,一起成长。 书自然是整天读着的,整天挖空心思去念着想着的,还有吃。 是的,吃。 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处在长身体的年纪,我们每天总处于半饥饿状态。每个月,家里会担了粮米送来,给学校食堂。早上是稀饭就咸菜。中午是白饭就咸菜。晚上还是稀饭就咸菜。这样清汤寡水地吃着,肚子里很欠油水。 那时的伙食费,委实不多,一个月八块钱。交全了的话,中午可以加一个小菜,和一碗冬瓜汤。但很多孩子交不起,比如我。我们就自创一种汤,叫酱油汤。做法极简单,倒出一勺酱油,拿滚开水冲泡了。奢侈一点的,里面再滴两滴麻油,汤就成了。我读了几年中学,就喝了几年这样的汤。 下午的时光,总是漫长得厉害。两节课后,是做课间操时间,肚子饿得折磨人,操做得有气无力。偏偏食堂的师傅又来招惹,煎出香喷喷的葱油饼来,一张张,黄灿灿的,摊放在食堂窗口卖,上面撒满碧绿的葱花,整个校园都弥漫着那香。我们假装闻不到,把头埋到书堆里。可是,那香,从书上的每个字里跳出来。我们假装玩耍,大声说笑,可笑着笑着,鼻子不做主了,总要深吸一口,再深吸一口。周遭的每一寸空气,都是香的呀。有时,我们实在敌不过那馋,几个要好的女生去合买一张,分着吃。 盼着周六学校放假,真是归心似箭。一路马不停蹄奔回去,疼我的祖母,总会想办法给我弄点好吃的,煎两只鸡蛋,煮一碗小鱼。年少的心里,觉得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那样的时刻,可以有煎鸡蛋吃。可以吃煮小鱼。 周日返校时,每个孩子或多或少,都会自带些干粮。我的祖母会给我炒上几斤蚕豆,塞上两罐咸菜。还有一种吃食,是把面粉炒熟了,用沸水泡着吃。现在的孩子恐怕见都没见过,我们苏北人家,叫它焦雪。关于它,还有一段传说。
相传久远的从前,六月天里,苏北地区闹饥荒,饿殍遍地。天上的雪神看不下去了,想拯救人间,遂降下雪面粉。但又怕上帝看见六月降雪,会治她的罪,遂把面粉的色泽,染得跟黄土地的颜色差不多。老百姓见天上飘下“泥土”来,人人惊奇。反正观音土都有人吃,这天上的“土”,更不可错过。于是家家争接这天上之“土”,拿开水泡了,吃在嘴里,竟奇香无比。饥荒过后,为纪念雪神,苏北人家就有了每年六月六,必吃炒焦雪的习俗。 学校宿舍老鼠多,一个个都能飞檐走壁,武艺高强。无论我们怎么藏着那些可怜的有限的干粮,它们都能轻易找到。即便我们把装了焦雪的布袋子挂到屋顶上,它们也有本事把布袋子咬出洞来,在里面大快朵颐。与它们几番较量后,我们甘拜下风,把吃食全转移到教室里去了。晚自修上到一半,就有孩子在位子上坐不住了,闻到桌肚子里的香呀。一俟下课铃声响,教室里立即沸腾了,瓷缸瓷钵子的,响成一片。不多久,人人都捧一碗热腾腾的焦雪在吃,整个教室都被焦雪的香给淹没了。 男生们都特能吃,自带的干粮,往往没两天就见底了,他们就偷我们女生的。咸菜,炒蚕豆,焦雪,饼片,见什么偷什么。女生们都心知肚明着呢,也不戳穿他们,有时甚至有意不锁课桌肚,任他们偷食去。其结果是,所带的干粮,往往支撑不到周末。我们又要过几天饿肚子的日子。 也结伴着去同学家打牙祭。有女生晚上要归家取东西,我们呼啦啦吆喝上五六个人去送她。乡下的夜晚,那么安静,我们的动作,却搞得那样大,齐刷刷站在女生家的院墙外,兴奋地说笑,等着她父母来开门。她母亲后来给我们做荷包蛋吃,一人三只。我们就那么心安理得地吃下去,不知一个穷家里,那么多鸡蛋,该积攒多少时日。 就这样,吃着吃着,我们也就长大了。吃着吃着,我们也就毕业了。 花映着孩子们的脸,孩子们的脸映着花,让人好生羡慕那样的时光,青春无可匹敌。 花香缠绕的日子 要集体搬去新校区了。 大家齐聚老校区,热热闹闹地拍照留念。我悄悄一个人,在校园里各处走了走。我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里,都有着从前的影子。 12年,整整12年,我在那里。 在那里,我结识最多的,是花。春天,图书楼西侧的榆叶梅开得噼里啪啦。围着墙角一圈儿的葱兰,慢慢儿地,也都开花了。最初看到那一朵一朵小小的白,低到尘埃,不声不响地开着,我真的很意外。想它们才是花中君子,守得住清贫孤寂。 办公楼前面是草坪。草坪的四周,都被花环抱了。鸢尾的花,是浅紫的,像大翅膀的蝴蝶。一度,我误以为它是蝴蝶兰。虞美人的花,是踮着脚尖开的,婷婷着,花瓣儿薄绸子一样的。我喜欢采几瓣,夹在书里面。我在教室里讲课,讲着讲着,翻开一页,看到那瓣“薄绸子”,会会心地笑上一笑。打碗花是野生的吧?浅粉的小喇叭,一朵朵,跟精致的小酒盅似的,盛着日光的酒。月季的花,丰腴而妖娆,极有贵妃派头。我从那里经过,敌不过它的诱惑,凑过鼻子去,闻上一闻,满衣袖都沾着它的香。 通往教学楼道路的两侧,更是花们的天下。二三月份,水仙花开得茂密。我是第一次看见水仙花长在土里面,又朴实又活泼,有种娇俏在里头。四五月份,红花酢浆草开花了。粉红的小花朵,不过指甲大小,却层出不穷,一开一大片,像铺着花地毯,特别招惹小白蝶。小白蝶们成群结队飞过来,好似又开出些白的花来。 茑萝开花了。花朵镶在细细的藤蔓上,跟小星星似的,文气得很。看到它,我总要想到《诗经》中的句子“茑为女萝,施于松柏”。当然,此花非彼花。但还是有着渊源的,因形态的相像,它把茑与萝的名字合二为一。 不得不说一下教学楼一侧的紫藤花廊。四月里,紫藤花开。那一条花廊,美得像吴冠中的画。画廊下,常有孩子们的身影在晃动。花映着孩子们的脸,孩子们的脸映着花,让人好生羡慕那样的时光,青春无可匹敌。 教学楼的东侧,有河,南北走向。河边树木森森。春天,一两树桃花,傍河而开。一枝枝艳粉的花,探到水里面。我会在那里流连忘返,想着醉倚桃红,亦是人间一大乐事。 紧接着,樱桃花该开了。结香该开了。凌霄花该开了。
荷花玉兰该开了。七里香该开了。翠竹浓荫,我在楼上上课,稍一低头,便会闻到一阵一阵的花香。是荷花玉兰,或是七里香的。我和孩子们在花香里读书,书上的每个字,都是香的了。 秋天的校园,也是好看的。沿河的法国梧桐,叶片儿慢慢染上淡黄、金黄、褐黄,斑驳得像油画。花坛里的小雏菊们,争先恐后挤挤挨挨地开了花,粉紫、深红、橘黄、莹白,颜色缤纷,总要开到初冬才作罢。 艺术楼墙上的爬山虎,叶片儿也渐渐变红了。在白的瓷砖上,尤为耀眼。一面墙上镶着那样的一两棵,美好得像宋词。 桂花隆重登场了。这花甫一盛开,就是满校园沸腾。香哪,香得四处乱窜。那些日子,我们走路都是一步一香的。上课也是。看书也是。我每在黑板上写一个字,每翻一页书,每说一句话,都有香气缠绕不休。 冬天,有蜡梅花开。那一年大雪,我在教室里上课,蜡梅花的香钻进鼻子里来,逗引得人心旌摇荡。哪里还上得下去课呢!我对孩子们说,不上课了,我们去雪地里玩吧。我就真的领着他们去雪地里玩了。我一边找寻着雪中的蜡梅,一边看孩子们在雪地里奔跑,他们欢笑的样子,像雪,散发出晶莹的光芒。 写到这里,一个词突然漫上心头,那个词,叫怀念。 是啊,真怀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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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 数:328
版 次:第1版
开 本:32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