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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图马在安第斯山


利图马在安第斯山

作  者:[秘鲁]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译  者:李德明

出 版 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08月

定  价:42.00

I S B N :9787532160921

所属分类: 文学  >  小说  >  生活小说  >  社会小说    

标  签:外国小说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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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利图马在安第斯山》一书讲述了:安第斯山深处的小镇纳克斯连续发生三起人员失踪案,哨所班长利图马和助手托马斯o加列尼奥前往调查。在调查过程中,他们发现有两股势力与案件有关,一是长期困扰秘鲁的"光辉道路"分子猖獗的恐怖活动;二是一种更为恐怖的力量,即用活人来祭祀被称为"阿普"的山神、山灵、拦路鬼,千百年来这种祭神仪式在安第斯山的土著部落普遍存在。与此同时,书中还着力描写了托马斯o加列尼奥与妓女梅塞德丝天真烂漫、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TOP作者简介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Mario Vargas Llosa,著名作家,世界小说大师,被誉为“结构现实主义大师”,囊获全球重要文学大奖,包括诺贝尔文学奖:1985年获海明威文学奖,1986年获西班牙阿里图里亚斯王子文学奖,1988年获美洲金质奖章,1994年获西班牙文学的较高荣誉——塞万提斯文学奖,1999年获以色列耶路撒冷文学奖,2000年获梅嫩德斯·佩拉约国际奖,1976年被推选为国际笔会主席,2010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TOP目录

译序
第一部
第二部
尾声

TOP书摘

  二
  “山里人总是躲过死亡的危险。”利图马在心里想着。前一天晚上,在迪奥尼西欧酒馆里听到发生在安达怀拉斯的拦车事件,有那么多工人在那儿喝酒、吃饭,没有一个对此发表半个字的评论。“这里的事,我永远搞不懂。”他想。那三个失踪者并不是从家里逃出来,也不是偷了营地机器逃跑的。他们参加了恐怖组织。或者恐怖分子把他们杀了,随便埋在一个山沟里。可是,如果“光辉道路”分子已经在这里活动,在工人中间有了同谋,他们为什么不偷袭哨所?为什么不处决他和托马西多呀?也许因为他们是虐待狂,在用炸药把他们炸得粉身碎骨之前,要把他们的每一根神经都折磨得断裂开来。说不定都来不及从枕头底下摸出左轮手枪,更不用说跑到枪械柜去拿枪了。在他每天夜里做噩梦时,或者托马斯把他当做知心人讲述自己的恋爱过程时,那些人就有可能悄悄地把茅屋团团包围起来。随便一天的深夜,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他立刻手脚分离,脑袋搬家。伙计,像图帕克?阿玛鲁一样,大卸八块。这种事可能随时发生,也许就在今天夜里。在迪奥尼西欧和巫婆的酒馆里,那些山里人和昨天晚上听到安达怀拉斯公共汽车事件时一样,露出一副一问三不知的表情。
  他叹了一口气,把军帽松了松。每天这个时候,小哑巴常常给利图马和他的助手洗衣服。就在那儿洗,只有几米远,和印第安女人一样,把衣服放在石头上拍击,然后放在盆里控干。他做事非常认真,衬衣和短裤一遍遍打肥皂,最后晒在石头上,很仔细,他做什么事都这样,全身心地投入。每当他的眼睛和班长的眼睛相遇时,他都呆板地站立着,聚精会神,等候命令。他从早到晚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恐怖分子对这个上帝灵魂一样的人,到底怎么处治了呢?
  班长刚刚做完两个小时的例行盘查——对工程师、工头、出纳员、组长、顶班人员,从第二个人失踪以后,他一直这样做——结果还是那样。当然喽,谁都不了解德梅特里奥?查恩卡的情况,也就更不知道他目前的下落了。现在,他的妻子也销声匿迹了,前来报告白化人卡西米罗?华加亚失踪的那个女人也没了踪影。谁都不知道她们何时何地、为什么离开纳克斯的。
  “您不觉得这些失踪案件很奇怪吗?”
  “当然,很奇怪。”
  “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是吗?”
  “对,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幽灵把他们带走了?”
  “当然不会这样,班长,谁也不会相信那是幽灵干的事。”
  “那两个女人为什么也失踪了呢?”
  “是呀,为什么呢?”
  难道那些人在嘲弄他?他常常觉得,那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后面,懒洋洋发出的——好像那是在为他做一件天大的好事——单音节后面,暗淡无光、充满狐疑的小眼睛后面,山里人在嘲弄他这个海滨之子到这一带大山来,嘲弄他不适应高原的自然条件,嘲弄他没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也许因为怕死?害怕恐怖分子,对恐怖分子谈虎色变?也许应该这样解释。那么,周围每天都发生那么多事情,他怎能从来没有听到他们对“光辉道路”评论一个字呢?好像根本没有“光辉道路”,根本没有炸弹,根本没有杀过人似的。“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呀?”他一直在想。他在工人中间没能交一个朋友,尽管和他们在一起已经好几个月了,并且随着营地移动了两次哨所。真奇怪,好像把他看成了外星人。他老远望见托马斯走回来。这个宪兵去社区农民和开山工人中间做调查。开凿的山洞离纳克斯一公里,是通向万卡约的咽喉工程。
  “怎么样?”他问,他肯定托马斯会发现他喉咙里卡住了点什么。
  “打听到一点消息。”宪兵一边说,一边坐在身边的岩石上。山坡上到处是岩石。在一个山包,就是哨所和营地——营地坐落在一条山沟里,公路从那儿穿过,如果能够修成的话——的半路上,看见几个人。他们说,纳克斯曾经是一座生机勃勃的矿山。而现在,如果纳克斯不修公路的话,它就不复存在了。中午,刮起了习习微风。天空,朵朵棉团样的白云中间,太阳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几天前的一个夜晚,那个工头同巫婆吵了一架。
  巫婆名叫阿特利亚娜,是迪奥尼西欧的妻子。她四十开外,接近五十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她的准确年龄。每天晚上,她都在酒馆里帮助丈夫,劝人们多喝多饮。如果她讲的都是实情的话,那么她就是曼塔罗河对岸的人,那里属帕卡斯班巴——坐落在山地和森林之间——管辖。白天,她给几个工人做饭;下午和晚上,用纸牌、星象图算命,有时看手相,有时把古柯叶抛到空中,看落下时组成怎样的图案。她有一双大眼睛,眼球突出,目光灼热;双胯肥大,走起路来摆动得很厉害。看来她曾是一个真正的女性,关于她的过去流传着许多神话般的说法。她的前夫是一个大鼻子矿工,甚至说她杀死过一个拦路鬼。利图马一直怀疑,她除了是厨娘、算命巫婆外,夜晚可能还做点别的事情。
  “说不定这个巫婆是恐怖分子,托马西多。”
  “德梅特里奥?查恩卡让她抛过古柯叶。可能听了她算的命以后感到闷闷不乐,没有付给她钱。两个人大吵起来。堂娜阿特利亚娜勃然大怒,想抓挠他。这是目击者对我讲的。”
  “那是拿死狗报仇,巫婆给他开了张神奇的通行证,像一团空气似的失踪了。”利图马叹了一口气,“你审问她没有?”
  “我叫她到这儿来,班长。”
  利图马觉得不认识德梅特里奥?查恩卡这个人。至于那个白化人,他模模糊糊有点印象,因为报告失踪的那个女人送来一张照片。他记起了,在迪奥尼西欧那儿曾经和一个模样相仿的人说过几句话。而第一个人,也就是小佩得罗?蒂诺克,曾经和他们在这间茅屋里住过,班长决不会把他从脑海中抹掉的。宪兵加列尼奥看见他在山村里要饭,便把他带到哨所来干活。他很能干,帮助他们加固茅屋顶梁,固定锌板,钉好日渐脱落的隔墙木板,用沙袋垒起掩体以防偷袭。直到有一天打发他去买啤酒,突然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从那以后,失踪事件便开始了。利图马一直这样想,怎样才能结束这种局面呢?
  “堂娜阿特利亚娜来了。”助手告诉班长说。
  她的身影还很远,几乎和白色阳光融合在了一起。山下,太阳照在锌板上,营地宛如一串湖泊,一块四分五裂的镜子。是她,是巫婆。她来了,面带一丝怒容,冷冷地回答班长和宪兵的问候,连嘴唇都没有动一下。她胸脯隆起,生育过孩子,有节奏地一上一下晃动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把他们分别打量了一番。在她凝视的目光里,看不到不安,看不到紧张。不知为什么,她和她那个酒鬼丈夫使利图马感到不舒服。
  “谢谢您的光临,夫人。”班长说,“您可能知道了,纳克斯连续有人失踪。已经三个人了,太多了,您说是吧?”
  她没有回答。她身体肥硕,神色镇定;毛衣打了块补丁,绿色裙子上系着一只宽大的卡子,表明她十分自信,相信自己的力量。她穿一双男式大鞋,稳稳地站在那里,面色如故。人们说她曾是一个大美人,可能吗?很难想象。最有可能是个稻草人。
  “我们叫您来给我们讲一讲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您同德梅特里奥?查恩卡吵过之后,他就失踪了。”
  那个女人表示同意。她的那张圆脸蛋上总挂着一丝怒容,嘴巴犹如一块伤疤。她的面部特征和印第安人一样,但皮肤白皙,眼睛特别明亮,和利图马在阿亚库乔一些内地看到的那些健壮女人的眼睛一样。阿亚库乔女人骑在矮小多毛的骏马上像闪电一样奔驰。她在夜里当妓女?
  “我和那个家伙从来没有吵过架。”她斩钉截铁地说。
  “有人看见了,夫人。”宪兵加列尼奥插嘴说,“您想抓挠他。不要否认了。”
  “我想把他的帽子拉下来,他欠我的钱。”她纠正说,表情泰然,“他让人白劳动,这谁也不会允许呀。”
  她的嗓子有些嘶哑,仿佛说话时从体内深处有小石子跳到嗓子那里。在北方,就是说在皮乌拉和塔拉拉,利图马从来不相信巫婆和巫术。然而,在这儿,在山区,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竟然有些迟疑了。为什么?清晨,当利图马和助手回去睡觉时,这个女人和迪奥尼西欧在酒馆里都干些什么勾当呀?
  “您用古柯叶给他算了命,他听了可能很沮丧。”托马斯说。
  “是看的手相。”那个女人纠正说,“我也会看手相,看星象。只是这些印第安人不相信纸牌,不相信星象,甚至不相信自己的手。他们只相信古柯叶。”她咽下一口口水,又补充说:“用古柯叶并不能总算得那么准确。”
  太阳照在她的眼睛上,但她眨也不眨一下。她处在幻影之中,眼珠快要从眼眶里跳了出来。利图马想象着,她那两只眼睛会说话。夜里,她如果做那种他和托马斯怀疑的事,骑在她身上的男人一定在黑暗中看见那两只大眼睛闪着光芒。他受不了。
  “他的手相怎么说,夫人?”
  “说的就是后来发生的事。”她回答说,表情自然。
  “您在他手掌上看到他要失踪?”利图马扫了她一眼。身右边的加列尼奥把脖子伸得老长。
  那个女人说是,非常沉着。
  “走这么长的路,我有些累了,”她喃喃地说,“让我坐一会儿吧。”
  “请告诉我们,您对德梅特里奥?查恩卡说了些什么?”利图马继续问。
  阿特利亚娜夫人喘了一口粗气。她已经坐在一块石头上,把草帽摘下来扇风。她头发平直,还没有银丝,用彩色发带拢起来,固定在头顶上。印第安人常常在大驼羊的耳朵上系上这种带子。
  “我把看到的都讲给了他,用他去祭祀在这一带给人们带来不幸的恶神凶鬼。之所以选中他,是因为他不干净。”
  “为什么说他不干净,堂娜阿特利亚娜?”
  “因为他改了名字。”那女人解释说,“把出生时的名字改掉,说明他是胆小鬼。”
  “德梅特里奥?查恩卡不想付钱,我看没有什么奇怪的。”托马西多笑了。
  “谁要杀他?”利图马问。
  那女人做了个动作,可能表示厌烦或轻蔑。她慢慢地扇着草帽,喘着粗气。
  “您想让我回答说是恐怖分子、‘光辉道路’分子,是吧?”她又大口喘起粗气来,随后改变语调说:“那可不在他的手相上。”
  “您这样解释,能使我满意吗?”
  “您问我答。”那女人沉静地回答,“那是我在他手上看到的。应验了。难道他没有失踪吗?被杀了,祭祀鬼神,一定是。”
  她疯了,很可能是这样,利图马想。阿特利亚娜夫人像风箱一样喘着气。她用一只胖手撩起裙子边,捂着脸打了个喷嚏,把粗大、白皙的腿肚子袒露在外。她又打了个喷嚏,声音很大。班长扑哧笑了起来,这当然使那女人感到不快。他妈的,这倒是擦鼻子的好法子。
  “把小佩得罗?蒂诺克和白化人华加亚也杀了祭祀鬼神?”
  “我可没有为那两个人算过命,纸牌呀、手相呀、星象图呀,都没有。我可以走了吧?”
  “等一下。”利图马拦住她。
  他摘下军帽,擦去额头的汗珠。太阳已经升到中天,又圆又大。天气像北方那样酷热。但是,再过四五个小时,会骤然冷下来。夜里十点钟,人都被冻得骨头吱吱作响。这种气候和山里人一样令人难以琢磨,谁能理解呀?他又记起了小佩得罗?蒂诺克,他洗好衣服以后,坐在一块石头上,一动不动,看着空荡荡的天穹。他这样坐在那里,静静地沉思着,谁知道在想什么呀。直到衣服晾得干干的。他仔细叠好,恭恭敬敬地交给班长。他妈的。山下的营地里,工人们在锌板反射的光芒中间移动着,和蚂蚁一样。有些人没有去炸山开洞、操作电铲,那是今天轮到他们休息;也许正在吃饭。
  “我要完成我的工作,堂娜阿特利亚娜,”他突然说,但一惊,他感到说话的语调太亲切了,“已经失踪了三个人。家属来这里报告。恐怖分子可能已经把他们杀了。恐怖分子已经抓走了他们,拷打他们。应该把事情调查清楚。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纳克斯的。宪兵哨所也是为此建立的。不然,您说,我们是干什么的?”
  托马斯从地上拾起几块小石子,朝掩体的沙袋掷去,打准儿玩。每每打中,都发出刺耳的响声。
  “您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呀?安第斯山上有恐怖分子,是我的错?”
  “您是最后见过德梅特里奥?查恩卡的人之一,您又和他发生过争吵。他改名字,是怎么回事呀?给我们提供一点线索,这要求不高吧?”
  那女人又喘起粗气来,像小石子的响声。
  “我把知道的事情都讲给您了。但是,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你们认为那是天方夜谭。”她寻找利图马的眼睛,后者觉得她在用目光斥责他,“我说的话,您相信多少?”
  “夫人,我在说服自己相信您的话。对那种事情,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相信。现在,这已无关紧要了。我只想把三个人失踪的事弄清楚。‘光辉道路’已经在纳克斯活动了?这必须搞清楚。那三个人发生的事,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发生,包括您和您的丈夫,堂娜阿特利亚娜。您没听说恐怖分子惩罚恶习吗?没听说他们拷打酒鬼吗?您想想看,迪奥尼西欧和您整天把人灌得酩酊大醉,他们将怎样对待你们?我们在这里,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呀。”
  阿特利亚娜夫人作出嘲弄的微笑。
  “他们如果想杀害我们,谁也不会出面阻拦的。”她低声说。“当然,如果想处决你们,也会一样。班长,这您知道得一清二楚。在这一点上,你们和我们是一样的,我们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托马西多举起一只手,正要把石子抛出去,但他没有那样做。他放下胳臂,对那女人说:
  “我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他们,夫人。炸掉半座山。不等他们一个人走进我们的哨所,欢迎‘光辉道路’分子的烟火就会在纳克斯的上空燃起来。”他向利图马挤了挤眼睛,又对堂娜阿特利亚娜说:“班长讲那话,并不是怀疑您。应该说,把您作为朋友看待,将心比心,您也要相信他呀。”
  那女人又喘起粗气来,一个劲扇草帽,不想回答。她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指着连绵不断的或尖削、或平缓的山峰。山峰上面终年覆盖着积雪。在瓦蓝瓦蓝的天穹下,那些山峰有的铅黑,有的浅绿,有的聚集一起,有的孤零无伴。
  “那些山上都是敌人,”她轻轻地说,“他们都住在山上。夜以继日地策划怎么干坏事,除了破坏还是破坏。发生那么多事,原因都在那儿。矿山塌方,汽车被卸走闸瓦,高速公路被切断弯道。一箱箱引爆的炸药,不是炸掉大腿,就是炸破脑袋。”
  她机械地讲着,始终没有抬高声音,好像在做宗教巡行的连祷或守灵仪式上哭丧妇的哀叹。
  “如果每一件坏事都是魔鬼干的,世界上也就没有巧合可言了。”利图马用嘲弄的语调评论说,“那两个去安达怀拉斯的法国年轻人,是魔鬼用石块打死的?夫人,那些敌人是魔鬼吗?”
  “泥石流也伤人呀。”她指着高山说。
  泥石流!利图马听人说过。他庆幸的是,这里一次也没有发生过。他努力想象着泥石流是什么样子,雪团、石块、泥浆混杂在一起,从高山之巅滚滚而下,犹如“水龙卷”这个死神一样,横扫一切,削平山坡,卷进去的石块越来越多,庄稼、家畜、村庄、房舍、住家、整户整户的人家统统被压在底下。“泥石流这个魔鬼如此肆虐?”
  阿特利亚娜夫人又指着山峰说:
  “谁能把那些岩石一下子都推到山下来,谁能在泥石流摧毁一切的时候把它阻拦住?”
  她不说话了,重新喘起粗气来。她讲话是那样自信,利图马有时都抑制不住而露出惊愕表情来。
  “那几个失踪者,夫人?”他坚持问那个问题。
  托马斯的石子打中了,金属响声把回音传到山下。利图马看见他的助手俯下身子,拣起一把子弹。
  “不能逆着它们行事。”堂娜阿特利亚娜继续说道,“不过,还有一点可以做的。为了使它们息怒,使它们感到开心,不能用印第安人的那种供品,摆在山谷里。一堆堆石头,一朵朵鲜花,一头头小动物,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也不会把钦查酒往它们身上泼。离这儿很近有个村庄,村民们时不时杀掉一头小牛、驼羊。这样做简直是胡闹。平时还可以这样做,但此时此刻,决不能那样。他们所喜欢的东西是人。”
  利图马觉得他的助手在努力控制自己不笑出声来。他没有兴致笑那个巫婆讲的话。对于他来说,听到那样的话,不管多么像闹剧演员的蠢话,多么像疯子的呓语,他都感到紧张。
  “您在德梅特里奥?查恩卡的手相上看到了……?”
  “我是好心提醒他的,”她耸了耸肩膀,“用各种形式写出来的东西一定应验。”
  他如果通过营地电台向万卡约的上级发去这样一份有关事件的报告,他们将怎样想呀?电文这样说:“为了不让安第斯山恶鬼更加疯狂地制造各种不幸,杀了那个人,但尚不知道是怎样杀害的,句号。证人说,他的最后结果在手相上写得明明白白,句号。就这么多,句号。敬礼,哨所所长,句号。班长利图马,句号。”
  “我讲话,您笑。”那女人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讥讽地说。
  “我笑的是,我把您对我的解释重述给万卡约的首长时,他们会说什么。”班长说,“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感谢您。”
  “我可以走了吧?”
  利图马点了点头。堂娜阿特利亚娜吃力地抬起她那结实、肥硕的身子,没有向两个宪兵告辞,便沿着山坡向营地走去。从背后望去,她像一个稻草人,穿着一双大鞋,摇晃着宽大的臀胯,绿色裙子飘飞,草帽摆动。她也是一个魔鬼?
  “托马西多,你看见过泥石流吗?”
  “没有,班长,我也不想看到。但是,我在希瓜尼郊外看见过一次,那是几天之前发生的泥石流遗留下来的痕迹,地面裂了个大口子。十分清楚,整座大山像雪橇一样滚下来。房屋、树木,当然还有人,统统压在泥石下面。无数巨大的山石一起滚动。所有东西都覆盖着灰尘,白花花的,好几天还没有消失。”
  “你说,堂娜阿特利亚娜有可能是恐怖分子的同谋吗?她想用山神山鬼那一套愚弄我们吧?”
  “什么我都相信,班长。生活已经把我变成了世界上最轻信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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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  数:295

开  本:32开

正文语种: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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