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青年作家丛书：寻找英雄

我曾应凤凰网的要求，在微电影《香水有毒》的创作谈中写道：“生活的吊诡之处就是你永远无法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这或许是上帝之手撒给我们的诱饵，让我们对这个世界保持一份好奇和敬畏。”我们这个时代的旋律转得太快，它的面孔每天都在更新，让疲于奔命的人们找不到北。灵魂是有过的，可是早已被盲从的脚步遗失在遥远的角落。理想是有过的，可是早已被骨感的现实挤压得没了地方。位子、票子、房子……生活中过多的杂质和欲望，甚至让*简单的快乐也成了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奢*品，更遑论其他。
　　其实生活应该有更宽广的选择，只要你懂得取舍之道，你就不会浑浑噩噩。作家王俊义曾在一篇文章里写道：一个人的日子无论如何的贫困抑或富裕，他们面对的都是同一条时间的河流。生活对于他们可能是不公正的，但时间是公正的。在一定的时间流走之后，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位置往往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时间是个旁观者，它不会去偏袒任何一方。我们面对的是同一条时间的河流，每个人都“只能取一瓢饮”。而真水无香，可以长品；道隐无名，是为常道。太拘泥于生活的桎梏，心灵就难以舒展。

马东伟，中国小说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多次荣获南阳市文学奖，代表作有《三个老兵的同一场战争》、电视剧《罂粟花》根据其小小说《香水》改编的微电影《香水有毒》获凤凰网年度*佳影片、第二届中国国际微电影节“金羽翼”奖、上海国际电影节微电影单元*佳影片提名。

寻找英雄　＿＿ 1
较劲　＿＿ 14
清明节的紫荆花　＿＿ 33
张三请客　＿＿ 51
无双的爱情　＿＿ 53
香水有毒　＿＿ 55
三个老兵的同一场战争　＿＿ 59
亚健康生活　＿＿ 93
伙伴三记　＿＿ 114
年轮　＿＿ 130
李翔的马拉松　＿＿ 145
国企那些事　＿＿ 158
局长的眼泪　＿＿ 171
谁是“楼”　＿＿ 173
见证想象与虚构的真实生活
———读马东伟的小说集《寻找英雄》　＿＿ 175
后记　＿＿ 179

亚健康生活
　　题记：我们看错了世界，却说世界欺骗了我们。
　　——— 泰戈尔
　　晚饭时的对话“现在的人都有病！”
　　这是常挂在黄薇嘴边的一句话。黄薇是余兵的老婆，余兵就成了这句话最频繁的受众，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比领导讲话“高举某某旗帜，坚持某某思想，在某某上级的正确领导下，在某某兄弟单位的积极协助下，在某某部门全体同志们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某某成果”还要入耳入心入脑入骨髓。身为市日报社记者的余兵，对老婆这种敬业精神的自然外延感到由衷的钦佩、彻底的无奈甚至无地自容。余兵不止一次对黄薇说：“你们医院的领导真是猪头！ 也不给你提个主任医师干干！ 全国的公务员要是都像你这样敬业，我们伟大的祖国早就在火星上开展抗震救灾的人道主义援助了！”
　　对此，漂亮的内科医生黄薇的回答是：“俗！ 医生是越老越吃香，懂吗？ 我有那么老吗？ 你知道为什么中国首航火星的飞机上搭载的不是猫狗而是一群记者吗？ 记者善吹呗！ 半路没油了可以吹着回来。”
　　发生如此这般的唇枪舌剑，至少证明论战时二人的心情还算不坏。更多的时候，俩人在家的口头语里少不了“忙着呢”“累死了”之类。这也怨不得他们。如今各行各业都跟市场接轨，接轨就得讲效益，讲效益就得经济指标挂帅，经济至上就得深挖潜力，深挖潜力就得人人身上有压力。余兵的压力是每月得拉几个额外的广告，黄薇的压力是得完成“推荐用药”的销量。在日报社，余兵的稿件都是一稿成，被同事们称为“头号狙击手”，但拉的广告却还不如几个新来的见习记者多，发奖金的时候就只好望钱生叹。叹气的还有黄薇，本来年轻医生的门诊量就不如老专家们多，加上黄薇不常使用“推荐用药”，收入简直跟别人没法比。
　　叹气归叹气，余兵和黄薇都是明白人，知道钱无止境够花就行，小老百姓得学会知足常乐，过自己的幸福生活。在外人眼里，余兵和黄薇的生活就很幸福。想当初二人是自由恋爱，英俊潇洒加美丽动人的组合让朋友们羡慕不已，被誉为“楷模”和“典范”。两口子的工作也不错，收入不高也不低，三室一厅的房子是结婚时父母给买的，３ 岁多的儿子平时父母给带着，就连吃饭也是不想做了就下馆子，不想下馆子了还有父母那儿好吃好喝伺候着。多舒坦！ 多幸福！ 这样的生活还不幸福的话，那你说幸福到底是什么？
　　可是不行。现在俩人心里偏偏都有些不那么顺畅的感觉，像是有点儿灰蒙蒙的东西裹在上面，不甚阳光和爽利。令人不安的是，这种灰色的物质已经侵入了他们的生活，而且是以不声不响、不紧不慢、潜移默化的方式介入，简直就是渗透！和余兵谈一谈。于是，２００５ 年４ 月很平常的某一天，俩人正在家吃着晚饭，黄薇就问余兵：“你不觉得咱们的生活中缺少点儿什么吗？”
　　余兵大大咧咧地回答：“缺得太多了！ 红宝马绿别墅、三妻四妾、新马泰十日游……”
　　黄薇打断他的话说：“你别瞎掰了，我是问正经的。如实回答，你不觉得咱们的生活中缺少点儿什么？”
　　余兵被问得一时摸不着北，心底儿有些发虚，嘴里嚼着菜飘出一句：“黄医生，你就直说了吧，我又犯什么病了？”余兵不怕老婆哭不怕老婆闹，就怕老婆对他似笑非笑。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外军密码一样让余兵伤脑筋。去年年底的时候余兵被黄薇的这种表情吓过一回———虽然事后证明不过是虚惊一场。
　　只是虚惊一场
　　去年１１ 月，余兵到县里去完成一个采访任务，在县委大院巧遇了大学同学王昆。想当年，王昆和余兵是上下铺的兄弟，余兵还帮王昆写过“泡妞情书”若干封，一晃十一二年过去，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俩人当然喜出望外，决定好好聚一聚。当天晚上在县里最有名的“大世界美食宫”，王昆拉着一帮子人陪余兵吃了一顿饭。在酒桌上余兵才知道，王昆已经是县城建局的科长了。王昆在一片“科长”“科长”的称呼中显得神采飞扬，自始至终和余兵谈论的都是大学时代的趣事，重温着已经远去的美好时光。诸如那时候泡的妞不知道现在成了谁的老婆；那时候还有写诗的激情，现在跟老婆睡觉都没一丁点儿情绪；某某得了绝症；某某闹了婚变；某某男生发达了，现在在深圳当老板；某某女生嫁了个老外，典型的乌鸡变凤凰之类，气氛热烈而温馨。
　　因为高兴，余兵和王昆都喝了不少酒，到散席的时候，余兵感觉有些头晕，要回招待所睡觉。王昆拉着不让走，一定要去唱歌。在酒店外的人行道上，王昆跟吆喝似的问那几个人：“哪个歌厅有小姐？”有说“夜巴黎”的，有说“夜上海”的，还有“难舍难分”“相见欢”什么的。王昆就又吆喝一句：“哪个歌厅里的小姐漂亮？”有人冒了一句：“‘红袖昭’！ 听说前一段儿来了一批川妹子。”“走！ 走！ 上‘红袖昭’！”王昆几乎是在吼叫。一群红脸汉子吸着烟剔着牙就奔向了“红袖昭”。
　　在“红袖昭”的大歌厅里，王昆的同事们已经狼一样地吼上了，王昆和余兵还在小包间里喝茶。王昆对余兵说：“待会儿请你吃川菜。”余兵拍拍肚子说：“已经吃饱了，哪儿还塞得下。”王昆笑笑说：“四川辣子鸡呀！”“北京烤鸭也不吃了！”
　　王昆“哈哈哈”笑弯了腰。这时候两个浓妆艳抹香气熏人的小姐走了进来，大冬天里只穿着皮裙和薄羊毛衫。王昆熟练地搂了一个在腿上，要和她唱合唱。另一个不用搂，自动就偎在了余兵怀里：“先生喜欢唱什么歌？”
　　余兵差点儿没被熏死过去，健康的心脏经过一阵剧烈跳动才逐渐恢复平静，心说小姐也不过如此嘛！ 同时，余兵知道自己和王昆以后的关系将不是一般的铁。“一块儿扛过枪，一块儿下过乡，一块儿分过赃，一块儿嫖过娼”，这“四大铁”的关系，自己好歹也算沾个边。王昆在县里混得不错，以后自己多写几篇歌功颂德的文章支持支持他就行了。
　　余兵正在胡思乱想，猛一抬头，王昆那一对儿不见了，小包间里只剩下自己和自己怀里的小姐。余兵问小姐：“他们人呢？”“上楼去了，楼上有房间可以休息休息。要不，咱们也上楼去吧？”“不用了，在这里听听歌挺好。”
　　俩人正搂着听歌，门突然被撞开了，几个穿便装的人厉声吼道：“公安扫黄！”
　　公安当然没能扫到余兵的“黄”，但还是让余兵在派出所里待到天亮。当余兵和王昆在晨曦中走出派出所时，余兵才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法制建设的重要性和舆论监督的必要性”有了深刻的体会。都啥年代了，派出所怎么还敢乱罚款？ 当然，也怪王昆他们太嚣张，有在大街上那么吆喝的吗？ 看来，得志不可猖狂，人还是谦虚点儿好。
　　那次回来没几天，黄薇忽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卖着关子让余兵猜缘由。余兵当然猜不到。女人的心，海底的针嘛。黄薇倒上两杯红酒，款款地说：“今天是你３１ 岁的生日呀！ 老公，干杯，祝你生日快乐！”
　　原来如此！ 余兵自结婚后就没过过生日。结婚前过生日只是聚会的一个理由，而现在的聚会太多，余兵早就把这个理由淡忘了。今天亏得黄薇张罗，那就过吧！ 谁知吃完饭黄薇又拿出一个红包往桌上一放，似笑非笑地望着余兵，余兵就糊涂了：“干吗？ 还有偿新闻？”
　　黄薇柔声说：“今天你过生日，你就去歌厅找个小姐乐一乐吧！ 怎么玩都行，只要你高兴！”
　　余兵心想：坏了！ 是不是跟王昆那天的事儿让她知道了？ 也不对呀！ 那天派出所认钱不认人连个笔录也没有，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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