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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记事:徐铸成回忆录


民国记事:徐铸成回忆录

作  者:徐铸成 著

出 版 社:广西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09月

定  价:32.00

I S B N :9787219092972

所属分类: 人文社科  >  历史  >  世界史    

标  签:近代史(1840-1919)  历史  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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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徐铸成是20世纪中国著名的报人,是民国时期很多重大事件的参与者和见证人。
  本书记录了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国共内战等历史时期的重要人物活动和重大历史事件,以及民国报业的概貌。记叙内容既有对历史大事件的宏观记录,也有个体对当时人、事、物的独特细微感受。

TOP作者简介

  徐铸成(1907—1991),江苏宜兴人,中国著名记者、新闻评论家和新闻学家。1927年进入国闻通信社从事新闻工作,后在《大公报》任记者、编辑、编辑部主任、桂林和上海版总编辑,系上海和香港《文汇报》主要创办人,先后任总主笔、总编辑和社长,是中国现代报业史上一些重要事件的参与者,亦是半个多世纪政海波澜中许多重要人物及活动的见证人。

  一生著述颇丰,撰写了大量新闻评论和通讯、游记和杂文,晚年除了撰有不少回忆新闻生涯中亲历亲闻的文字外,还从事传记文学创作,并致力于新闻传播教育事业,兼任复旦大学、武汉大学等校教授,主持创办厦门大学新闻传播系,对一些新闻理论问题和实践活动做了回顾和总结。


TOP目录

辑一 民国人物见闻

我采访蒋介石 2

从交易所到北伐时期的蒋介石 5

蒋介石翻云覆雨的本领 7

和蒋经国先生的交往 11

李宗仁与新桂系 16

我所认识的李济深 20

记张学良往事 25

记百岁老人何香凝 35

记李书城 37

曹、章、陆 39

溥仪、郑孝胥、汪精卫 41

20年代的“四公子” 44

方振武之死 46

重逢王耀武 49

何成濬与叶蓬 51

王国维与梁启超 54

忆钱宾四先生 57

叶圣陶先生 61

真诚的人 真诚的书 64

记范旭东 70

 

辑二 民国大事见闻

阎锡山软禁冯玉祥 80

阎老西反蒋从假到真的内幕 83

“扩大会议”与“非常会议” 88

宁粤分裂的趣剧 96

内忧外患中的两个“九一八” 99

“九一八”前后闻见录 101

从“西安事变”到“八一三淞沪会战” 105

淞沪抗战及南京失守琐记 113

日汪密约的揭露 116

白崇禧酝酿“独立”的内幕 118

龙云事件补略 120

一位隐名的来访者——忆“一二·一”惨案揭露经过 127

 

辑三 民国报业见闻

严宝礼 136

执笔一生的张季鸾 140

吴鼎昌、钱新之列传 147

滔滔万里长江 163

回忆杨历樵兄 166

忆唐纳 169

邵力子与《民国日报》 176

一个志同道合的战斗集体——略记解放战争时期的《文汇报》 180

我参加《文汇报》的经过 186

《文汇报》的摇篮 191

和克明的初次较量 194

《文汇报》初期的编辑部 197

和敌伪针锋相对的斗争 200

《文汇报》第一次被迫停刊 202

一次“鸿门宴” 208

广告·新闻·帮会 214

《大公报》在沪出版 217

别了“孤岛” 220

初期《大公报》编辑部 226

国闻通信社和旧《大公报》 228

人鬼之间——“孤岛”时期的新闻界 234

旅汉回忆点滴 240

报业大观 242

谈老《申报》 244

《新闻报》与汪汉溪 251

北京《晨报》和上海《时事新报》 255

浅谈《益世报》 259

从第一张小型报——《晶报》谈起 262


TOP书摘

辑一 民国人物见闻

  我采访蒋介石
  我于1927年跨进新闻界的大门,开始在北京国闻通讯社当记者,兼为天津《大公报》采访新闻。那时,北京还在“安国军大元帅”张作霖统治下,而南方则由国民党在南京建立政权,直到1949年他被迫退往台湾,我以记者身分,看到他从兴起到瓦解的全过程。
  但在我采访政治新闻的初期,主要是跑太原、广州等地,采访反蒋的内幕新闻,一次也没有去过南京。在国民党的“三巨头”——蒋(介石)、胡(汉民)、汪(精卫)中,只和后来成为大汉奸的汪精卫谈过三次话。蒋介石则仅在采访的公开场合见过屈指可数的几面。
  第一次见面是在1928年。那年国民党革命军北伐,“底定平津”。在此以前,日军为破坏北伐,悍然出兵侵占济南,造成“五三惨案”,屠杀我军民以万计,外交交涉员蔡公时遇害。
  蒋为了“完成统一大业”,首次偕新婚不久的宋美龄夫人到甫改名为“北平”的北京。
  他们的专车为了避开济南——还在日军占领下,从徐州折入陇海线,再由平汉路北上。
  他们到北平那天,我随记者群前往采访。西车站——前门外平汉路车站前已搭好彩牌,车水马龙,欢迎者包括平津卫戍总司令阎锡山、北平政治分会主委张继等云集,自不必说。专车驶进站台,在欢呼声中,蒋手挽新夫人下车,检阅仪仗队,然后出站登车直驶北京饭店。
  当年蒋还是一位年轻的总司令,蓄有短髯,军装外披着一贯的黑披风,风度翩翩,与新夫人恰是一对“神仙眷属”。
  我在国闻社发了简单的新闻。当时,新闻界最活跃的“时闻社”社长管翼贤(后当汉奸)却着意描述宋美龄穿什么旗袍,着什么鞋,连他们坐的汽车号码也加以发表。他还买通了北京饭店五楼的侍役,蒋何时入睡,何时偕夫人外出,何时某要人谒见,谈了几分钟,都向他报告,时闻社按日发表了蒋的“起居注”。
  第三天,蒋在北京饭店举行记者招待会,我又见了他一面。他出场时怒气冲冲,开头就说:“北平是几代古都,封建传统很浓厚,希望新闻界勿沾染旧习气,对女人评头论足的坏习惯是最要不得,这是对女性的侮辱……”“训斥”了一番后,没有多谈他此行的计划,只简单说要敬谒总理灵柩,告慰总理在天之灵。记者们也噤若寒蝉,不敢提什么问题。招待会就匆匆结束了。
  蒋那次到北平,主要“回目”是西山谒灵,打算率同各集团军总司令及其他重要将领,瞻拜碧云寺中山先生灵柩(那时南京中山陵尚在规划中),表示北伐大业已经完成。但由于他“一念之差”,或者说是“一念之私”,不仅使这一幕几乎无法“上演”,而且种下了以后多年混战的祸根。当时北伐的主力,是靠冯玉祥将军率领的第二集团军,蒋却竭力抑冯扶阎(锡山),不许第二集团军开入平津。几乎所有河北、平、津的重要职位,都安排给了阎系人物;只有北平市长一席,给了冯系的何其巩。冯忿忿不平,先以养病为名,逗留在豫北的百泉,几经电催,又在保定下车,说是要祭扫先人之墓。这样,预定的谒灵日期,一改再改。直至已“铁定”举行的那天,蒋、阎、李(宗仁)等已分头出发西山,冯才出站,乘车匆匆赶到。
  最近,我带的复旦大学研究生贺越明同志,从旧报中搜集我过去所写的通讯,编次为通讯选,其中《碧云寺祭灵记》一篇中,有一段写道:“蒋介石总司令首先拾级而登,着新武装,罩以玄色披风,神采奕奕。随后者为冯、阎两将军。阎也着黄呢新军服,上将三星耀目,而冯则依然土布棉军服,一身尘土,脸色微黄,不掩病态。其后为李宗仁将军,青年军人气概。紧随他们之后,则有白崇禧、方振武、贺耀祖、张荫梧、楚溪春诸将军。……祭堂肃穆庄严,素烛高烧,香烟缭绕……”
  蒋离开北平的前两天,我得知翌晨他将赴陆军大学(原北洋政府所设)对全体师生训话。我先半小时到西直门的陆军大学,访校长黄慕松,要求旁听,得其俞允。9时,蒋由黄陪同进入礼堂,全体起立致敬。蒋和前座的教官们一一握手。黄也介绍了我,也握了手。这是我生平唯一的一次和他握手。后来,黄就南下,受到蒋的重用。
  蒋拙于言词,宁波口音极重,几乎每句都带有“这个、这个”。演讲约历一小时。当时在场的新闻记者只有我一人,我详记此新闻及蒋演词大意,寄天津《大公报》成为“独家新闻”。
  1932年初,我由《大公报》派往汉口,当特派记者历四整年。蒋在汉口设“鄂豫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自任总司令,任还在国外的张学良将军为副司令(旋即回国就任代行总司令职权)。蒋由南昌经九江乘军舰抵汉履任时,我曾到码头采访。码头戒严,文武百官毕集,自不待絮述。我还记得一事:当时汉口公安局长兼总部总务处长陈希曾,为蒋的后辈亲信(陈其美先生之侄,果夫、立夫之堂弟),在场指挥一切。不知因何事引起蒋的恼怒,突然松开宋美龄夫人的手,对陈踢了一脚,还加上一句“娘希匹”!我听到他这句口头禅,仅此一次。
  他在汉口驻节的时间并不长(约三四个月就仍回南昌去了),而外间流传他的轶事却不少。举例言之,如他因鄂东军事失利,再度起用罢黜的徐庭瑶。召见时,徐呐呐絮述他指挥失机的原因。蒋不待他讲完,就拍桌子申斥“强辩”!因宁波口音,徐误听为“枪毙”,立即面如土色,两腿瘫痪。蒋见到他的神色,知道误会了,马上改口说:“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派你去当第一路军总司令,好好干!”徐才如梦初醒,喜洋洋地去重新带兵。
  我最后一次见到蒋是在1946年初,他从抗战胜利后第一次在上海露面。有一天,在三马路市府(原公共租界工部局旧址)大客厅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我当时还在《大公报》任总编辑。他讲些什么,记者们提出什么问题,我现在已毫无印象了。只记得《文汇报》年轻记者唐海曾发问:“现在全国团结建国,请问主席,张学良将军何时可以释放。”我侧目看蒋的脸色立时煞白,怒容满面,后立的戴笠、唐纵等都两目射出凶光。招待会就此收场。
  当晚,《文汇报》总经理严宝礼兄邀我(那时我还协助严照顾《文汇报》的事,翌年3月,才向《大公报》辞职,再主持《文汇报》)同去见张道藩,请其代为解释。张还一再说:“唐海不是共产党,你们能担保么?”
  1947年5月,《文汇报》被封闭。翌年春,我冒险去港,筹备创刊香港《文汇报》,1948年三大战役以后,蒋即宣告下野,退居幕后,而南京政府旋即土崩瓦解,自然我和蒋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从交易所到北伐时期的蒋介石

  上海有交易所,始于一九一八年,是日本人开设的,名“上海取引所”,设在上海三马路,经营证券和物品买卖,投机倒把,赚了不少钱。
  那时,蒋介石从日本回来不久,一贫如洗,和戴季陶一起在张静江家当清客。张是南浔富商,在巴黎开设豆品公司,并在浙江上海做贩运丝、盐的生意,那时和他的兄弟张澹如在沪设“张源恒盐栈”等字号,经营批发买卖。
  一九一九年,戴、蒋等看到日商“取引所”为暴利之薮,乃向张氏兄弟建议效尤创办,于是由张联系当时上海商界“闻人”虞洽卿等,组织“协进会”,筹备成立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经向北洋政府农商部申请备案,一九二○年得到批准,即于是年七月正式成立。虞洽卿任理事长,闻兰亭、盛丕华、周佩箴、张澹如等十七人为理事。场内交易由经纪人经手,当时第五十四号经纪人为陈果夫,其老板为蒋介石;第四十五号经纪人为张秉三,他的老板就是张静江兄弟。经纪人在场内交易时,头戴白布帽子,帽上标明号码。所有这些,都是按照日本“取引所”的办法规定的。交易所开幕前,还办了一个“所员养成所”,请日本人山田等当教员,训练这些经纪人和其他职员。
  这个交易所名为华商,实际上依旧是日本财团欺骗压榨中国人的机关,虞洽卿、蒋介石等实质上是当了买办,分享一些唾余而已。这个交易所的资本额定五百万元,分为十万股,开办时先收二万五千股,规定日方先出资八十七万五千元,约占总额的百分之七十,华方担任三十七万五千元,约占股额的百分之三十。事实上,当时虞、蒋等都未拿出钱,而是以日方的股款向银行押做了十几万元,作为华方的股款(全部为“协进社”所有)。
  交易所的业务名义上是一切证券和物品,实际上买进卖出者主要为该所股票(称“本所股”)。当时上海游资充斥,都集中于股票,以交易所为弋利之所。从一九二○年七月到一九二一年中,“本所股”由每股三十多元逐渐上涨至一百二十元,除日商大获暴利外,虞、蒋等这些人也大发横财,他们抛进抛出,翻云覆雨,害得一些商人倾家荡产,跳黄浦江自杀的日有所闻,而他们自己却日进斗金。蒋介石、戴季陶在上海做交易所的黄金时代就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天天吃花酒、坐汽车,俨然是富商了。
  但好景不长,到一九二二年开春,“本所股”一度涨到二百多元后,就逐步回落,蒋等搞了一个“多头公司”,拼命买进,企图背城借一,甚至开了不少空头支票,以抵到期缴款,到是年二月,交易所内部空虚的真相已无法掩盖,“本所股”一泻千里,于是这个开张不到两年的交易所就宣告破产,“方卿原是旧方卿”,一度高车驷马的蒋介石,又回到了初到上海时的地位。
  交易所破产前,虞洽卿曾集电日方股东告急,后来日方汇给虞一百万元,作为清理之费。蒋介石听到这消息,就纠集几个也破了产的经纪人,雇了一百个打手,准备在交易所开理事会时当场捣乱。这风声被虞听到,知道蒋有黄金荣为靠山,不可轻敌,于是找出当时法租界的“大亨”之一李征五出面调停,蒋提出条件,要二十万元清理债务后,从此不再在上海混,“开码头”到广东去,经往返磋商,决定由虞送六万元给蒋作为赴粤的旅费。蒋得到这六万元后,在大东旅社开一房间,把这些合伙的经纪人找来,碰杯庆贺,大家想和蒋分赃,哪知蒋趁他们酒醉昏昏的时候,从后门溜出,乘车直上了南行的轮船。直到一九二七年才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身份重来上海。在他重到上海以前,他的老朋友阿德哥(虞洽卿)曾赶往九江迎候,代表外国送了蒋一笔钱,作为蒋保护他们的代价,这笔钱当然不止六万元,而是八千万元了。而且,这八千万还仅仅是一笔“见面礼”而已。

 

  蒋介石翻云覆雨的本领

  一九二八年七月的碧云寺谒灵典礼(那时孙中山先生的灵柩还厝在北京西山碧云寺,后来迁葬南京中山陵),是国民党各派军阀“团结”的顶点。那时,我当新闻记者还不久,“躬与其盛”。蒋、冯、阎和李宗仁这四个集团军总司令都参加。这次谒灵后,接着他们四个人又在北京小汤山举行了一次会议,讨论东北问题和裁兵问题。同年十二月,在南京举行第一次编遣会议。从此以后,文戏收场,武戏就开锣了。一九二九年三月爆发蒋和桂系的战争,五月爆发第一次蒋冯战争。七月发生唐生智、石友三的反蒋战争,十月又发生冯部宋哲元、石敬亭等发动的反蒋战争。接着,是一九三○年阎冯、汪(汪精卫)等在北平成立扩大会议,爆发了空前规模的蒋、冯、阎中原大战。一九三一年夏又有广州成立反蒋的非常会议,直到是年“九一八事变”发生,军阀间的大混战才暂时告一段落。以上所举,还只是他们演出的几出大武戏,至于由蒋导演、串演的小规模武行戏,那就举不胜举了。
  蒋、冯、阎之间的火并,主要由于蒋的排除异己,联甲倒乙,其导火线是在南京召开的编遣会议。蒋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表面是裁减军队,减轻国库负担,实际上是要扩“编”自己的实力,“遣”散别人的部队。当时,论部队的训练和实力,首推冯玉祥部。在编遣会议上,冯提出第一二集团军各编十二个师,第三四集团军各编八个师的方案,而蒋则授意阎另提一方案,主张第一二三四集团各编十一个师,另设一中央编遣区,也编十一个师。这个方案,当然最有利于蒋介石的扩充实力,最不利的是冯,冯因此托病离开南京,编遣会议无形解体。
  分裂的另一个导火线是平津的地盘问题。北伐军打下平津,主要靠冯玉祥的力量,蒋原来答应平津打下后交给冯玉祥,但一九二八年五月蒋、阎在石家庄会谈后,忽然变计,决定把平津和河北省的地盘交给阎,宣布阎为平津卫戍总司令,商震为河北省主席,张荫梧为北平警备司令,冯系只由何其巩担任北平市长。
  这两件事,是以后连年军阀混战的主要根源。
  蒋所以能够风云际会,爬上“最高领袖”的地位,建立他的王朝,主要就靠他在交易所学来的一套买空卖空、多头空头的本领,加上江浙财阀的捧场,外国的撑腰。
  他在国民党内部,先是利用汪精卫,挤走胡汉民,一九二七年又利用胡汉民,对抗汪精卫。“九一八”前后,把胡囚禁汤山,重新接纳了汪,一起搞所谓“安内攘外”,实质上是坚决对日妥协的勾当。抗战期中,他纵汪投敌,和汪一起串演“曲线救国”的双簧。他这样朝云暮雨,朝三暮四,正像他当年做股票买卖一样,忽而抛空,忽而大批收进,“以不变应万变”的原则是对他当时当地有利。
  他搞军队,也靠这套本领。北伐的时候,他的嫡系部队并不多,而且质素很差,虚有其表,北伐军攻下武汉,主要靠叶挺所在的铁军;攻下南昌、南京,也主要靠第四军和程潜的第六军,蒋嫡系的第一军从福建、浙江到上海全部是“跟进”的,根本没有打什么硬仗。
  当时的军事头领中,论实力,除阎锡山以外,都比蒋强,但在从一九二八年到一九三○年的三年军阀混战中,一个个都被他收拾过一次到几次,都不断削弱下去,最后都无法单独和他对抗。他靠的什么?首先是靠拥有江浙的地盘,据“中央”的名义,经济力量比较雄厚,有外国的支援,江浙财阀的捧场,他用这些钱去进行分化敌人。
  一九二九年初蒋桂战争前,桂系的力量是相当强大的,特别是白崇禧在冀东大批收编了张宗昌残部,李宗仁赶走张发奎、唐生智控制武汉以后,从两广、两湖一直到河北省东部,控制了半壁天下;而且由于冯那时因编遣问题,和蒋翻脸,冯与桂系也有一定的默契(李宗仁曾派代表到河北辉县的百泉村去访冯,约定共同倒蒋)。但在长江中下游蒋桂军开始接触前,蒋派要员到冯当时“养病”的华山,甘辞重币,请冯“拔刀相助”,许冯于打败桂系以后,把两湖的地盘给冯。冯当时也想“坐山观虎斗”,派韩复榘带兵从河南南下,等待“接收”武汉。正在这时,蒋走了另一着棋,收买了桂系的李明瑞部,从内部倒戈,使李、白遭到了失败。
  第一次蒋、冯的火并,也因蒋攻破了冯的内部堡垒而告一段落。蒋全力争取和收买的目标就是韩复榘和石友三。
  韩、石都是跟着冯一步步从士兵升到军师长地位的,那时韩已当上河南省政府主席,石也当了师长兼总指挥。冯平时对待部下是很严的,中下级军官犯了纪律都要打军棍。像韩、石这样的“方面大员”,见了冯都不敢坐着讲话。韩当上河南省主席后,曾在洛阳娶了一个女伶妾,被冯听到了,把他骂得狗血喷头。石友三当上军师长后,成天瞒着冯打牌吃花酒。总之,那时冯的高级将领中,很有一部分人像被管束惯了的顽皮孩子一样,一旦羽毛丰满了,从西北的苦环境走进中原和平津等大中城市,接触到花花世界,看到蒋的军政人员的腐化生活后,都不免垂涎三尺,有的就偷偷地“学习”起来,像石友三那样的人,一经接触这种腐化生活,就不知伊于胡底,小老婆搞了几个,大烟也抽上了。他们见到冯这个严父式的老上司,真如芒刺在背,时刻想从他的手掌里跳出去。
  蒋介石在冯、阎等的部下,早布置有密探和特务,他了解到冯的内部有这些矛盾,就抓住机会,充分施展拉拢分化的手法。一九三○年三月,冯派韩率领十三万大军从河南直趋湖北,和蒋部“夹击”桂系(实际是冯要蒋履行诺言,让予武汉的地盘),当韩部开到广水时,桂系已由李明瑞的倒戈而瓦解,已搞到了武汉,蒋电邀韩到武汉见面。韩到汉口后,蒋设盛宴款待,宋美龄亲自招待,敬酒夹菜,把韩搞得晕头转向。当时,就由蒋伯诚从中拉拢,送给韩二百万元,另外,还答应以后每月给以“协饷”六十万元。同时,蒋也派人送给石友三一百万元,答应以后也每月送六十万元。就这样收买了这两个人。到是年五月冯揭起“讨蒋救党”的旗帜后,韩即率部由陕县东开,宣布就任蒋委任的西北军总指挥,石也率部由南阳东移豫东南,脱离冯的指挥,宣布就任蒋委任的十三军军长。听说那时冯正在华阴召开高级军事会议,商量讨蒋军事计划,他在会上还很有自信地说:“以前由于我离开部队,张之江和鹿钟麟意见不合,以致不得不退出南口,大家吃了几年苦。这次的军事,由我自己主持,不会再发生这类的事了。”正讲到这里,忽报韩、石投蒋,率部东开,冯当时长叹一声说:“全盘计划都完了!”说罢,泪如雨下。
  蒋介石凭他在交易所练就的这一套功夫,善于选择时机,善于寻找对方的弱点,又善于使用挑拨、分化、收买等十八般解数,从内部瓦解最主要的敌人。当他认为时机还未成熟时,即使是他最切齿的敌人,也不轻于下手;不仅如此,他还会利用这些敌人的力量去打击另一批敌人。他明知李、白、冯、阎等都是坚决反对他的,他也决心要一一把他们吃掉才甘心,但他自审力量有限,不可能一下把所有的敌人都打倒,于是就利用他们之间的弱点和彼此的利害冲突,争取一些敌人作为暂时的朋友,利用他们来消灭当前主要的敌人。从一九二九年以后,他先利用冯玉祥打垮桂系,又利用唐生智打败冯玉祥;冯失败后,唐生智联合石友三反蒋,蒋又收买阎锡山,出兵夹击唐、石。在阎锡山最后不得不公开揭起反蒋的旗帜以前,蒋又利用冯部对阎的愤恨,挑起他们起来反阎,要不是冯从太原秘密赶到潼关,说服部下,亲自主持讨蒋的军事,蒋介石很可能又利用冯的部下把阎消灭了。

 

  和蒋经国先生的交往

  我因职业关系,过去和蒋经国先生有过一段交往。有些读者来信,希望我介绍一下这位“台湾当局”。现不揣愚陋,就谈个梗概吧。
  20世纪20年代,张学良被称为“四公子”1之一;到了20世纪40年代,蒋经国也以“太子”闻名,两人的出身似乎颇相似。所不同的,张年轻时,一帆风顺,进入中年,思想、识见日趋成熟时,忽然被迫从政治舞台退隐了;蒋则在青年时代历经坎坷,以后就步步上升,现在早已继“老蒋”之后,成为台湾的“最高当局”了。
  谈“小蒋”,该先从“老蒋”谈起。
  辛亥革命时,陈其美在上海揭竿而起,称沪军都督。蒋介石和他后来的挚友张群、黄郛等人,都是都督府的得力干将。不久,陈即下台,1915年被袁世凯派人暗杀。他的两个侄儿——陈果夫和陈立夫因世交关系,一直受到蒋的提携。
  也正在辛亥那一年,蒋的大儿子经国出世。翌年元旦,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改国号为中华民国。所以,经国比民国大1岁,现在已经75岁了。
1920年,他到上海,就学于当时有名的万竹小学(是现在的重点学校南市区实验中心小学的前身)。当时,蒋介石正追随孙中山在粤工作,托在沪经商的陈果夫就近予以照料。1924年他在万竹毕业后,曾一度入梵王渡路的圣约翰中学读书。
  先是,列宁曾派代表于1922年来华与退居上海的孙中山联系,孙先生为避反动派耳目,派廖仲恺去日本温泉与之秘密商谈,开始酝酿实行“三大政策”,改组国民党。翌年8月,蒋介石奉派赴苏,考察军事,年底归国。那时,孙先生已驱走军阀陈炯明,回到广州,重建大元帅府,命廖仲恺与蒋一起筹设黄埔军官学校,廖任党代表,蒋任校长。
  那时,有不少人准备派自己的儿子赴苏留学,蒋亦为其中之一。
  因此,15岁的蒋经国,于1925年初赴北京,住在吴稚晖家里,补习语文,经过约半年的联络、准备,才辗转经海参崴、西伯利亚到了莫斯科。就在那年3月,孙先生不幸在北京病逝。为了纪念他,莫斯科的东方大学改称中山大学,蒋经国就入这个学校学习。
  不到两年,一场灾祸突然降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公开反共反苏,使这个17岁的青年陷于十分困难的境地,被贬到西伯利亚当列兵,在这冰天雪地里,被折磨了好多年,1935年,同矿场女工费娜(后改名蒋方良)结婚。1937年中国抗战前夕,他获准回国。在苏联一共经历了13个年头,可以说:“困苦艰难,备尝之矣。”
  回国后,他父亲先安排他在奉化溪口故乡,读《孟子》、《曾文正公(曾国藩)家书》这类的古书。算是“补补课”,或者也可说是“洗脑筋”吧,还叫他阅读《总理全集》和《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这类的书。
上海沦陷后,才把他调离故乡,先在南昌做些一般工作,1938年被任命为赣县县长。翌年,升任赣南专区行政专员。直到1944年日阀发动湘桂战争时,才被调到重庆,任“青年军”政工班主任。
  他在赣南,初出茅庐,似乎很有些励精图治、礼贤下士的样子,重用一些他的留苏同学和精锐青年,还不时接见市民,“勤求民隐”。一时有“新赣南”之称,仿佛成为国民党统治区沙漠里的“绿洲”。
  就在这段期间,我和他认识了。
  1942年初,我逃离刚沦陷的香港,转任桂林《大公报》总编辑。那年下半年的一天下午,忽然接到一位陌生人的电话,说他路过桂林,准备来馆拜访。通名之下,才知就是蒋“公子”。因为报馆在离城三四里的山脚下,不通车,只有一条从坟堆里踏出的小径可通,我是走惯了的,我觉得还是我进城去看他较为方便。
  那时,他不过30多岁,矮矮胖胖,看来很健康、愉快而和蔼。照例寒暄以后,他取出一卷文稿,是纪念他的亡友王后安的,问是否可以在《大公报》刊载。我看文词很真挚生动,事迹也颇感人,就答应了。王曾任赣南区的南康县长,与原上犹县长王继春都是蒋所倚重的干才,都因劳累而病死在任上。
  蒋还很诚恳地邀我去赣南参观,说:“我年轻,没有经验,希望朋友们去看看,多加指教。”我以工作抽不开身,婉言辞谢了。
  第二年初夏,我和一位姓邓的朋友,结伴作东南之行,目的在迎接从上海逃出的一批《大公报》职员的眷属,包括我的妻儿。因为是私事,相约不惊扰沿途的友好。
  赣州是必经之路。晚上到了那里,就寻个干净的旅馆安顿,然后到街头吃了晚饭并稍稍观光市容,即回旅馆休息。因为连日“鞍马劳顿”,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醒来,起身后,即招呼“茶房”倒洗脸水。他说:“蒋专员来看你,已在门外等了一个多钟头了。”我惶惑地说:“为什么不早喊醒我?”他说:“蒋专员说,你一定很劳累,让你多睡些,不要吵醒你。”我听了惶恐而感激地马上出迎。说明此行只是路过,不敢打扰。他含笑说:“不行,我们这里的规矩,不住满一星期是决不放行的。”经过“讨价还价”,决定“屈留”三天。
  这三天中,他陪我看城郊的水利设施,游览八景台等名胜,并参观他为培养青年干部而设立的“虎岗营”新村。他一路和过往的行人点头打招呼,市面的情况和清洁、秩序,看来也远比桂林、韶关等城市为好。我也曾旁观他定期的接见市民,被接见的,也看不出有什么拘束的样子。
  三天走马看花的印象是:一,他年轻,似乎很想有所作为,有所表现;二,看来他很讨厌那些党棍和老官僚们,想培养一批年轻的干部,予以重用;三,他很有爱国心,尊崇民族英雄,他所办的报纸和其他事业,不少以“正气”命名,以纪念文天祥,提倡民族正气。最后,他像是很能礼贤下士。
  他天天陪我吃饭,我注意他的酒量很大。我那时也不到36,年轻豪饮,但一经较量,就败阵了。我问他如何有这样的“海量”?他凄然回答:“那是在西伯利亚那几年逼出来的。士兵每天要发一升伏特加,性烈如酒精;不灌下这些,如何能熬受那彻骨的严寒!”
  后来,我到苏南接取那批眷属后,再过赣州,蒋又盛情款待。
  由于我不通世故,习于疏懒,回桂以后,连一封表示感谢的信都没有写过。第二年桂林沦陷,逃到重庆,有一天去复兴关看访朋友,知道蒋早已到渝,而且也在复兴关办公,我不好意思去看他,把一张名片托朋友代为致意。想不到过了两天,他亲自驾吉普车到李子坝的《大公报》馆来看我,依然盛意殷殷。
  1945年春,他曾随宋子文(当时国民党政府的行政院长)赴苏,签订《中苏友好同盟条约》。为了外蒙古问题,他还作为蒋介石的私人代表,谒见斯大林。听说,斯大林曾对他说:“只要你们中国能够统一,进步会比任何国家都快,中国人民是很优秀的。”又说:“一切在于国力,什么条约都是靠不住的。”
  抗日战争胜利后,他被任为东北外交特派员,曾和苏方多次折冲。以后,他一直控制“三青团”,成为国民党一个派系的首脑,做他父亲的得力助手。
  那时,我先任复刊后的上海《大公报》总编辑,不久又重回《文汇报》主持“笔政”,宣传民主,反对内战,和他所走的道路南辕北辙,自然不会再见面了。
  1948年金圆券发行时,上海《文汇报》早已被封,我已赴香港创办和主持《文汇报》,曾对金圆券出笼的内幕尽情揭露,算定它的寿命不长。蒋奉命任上海经济专员,曾大张旗鼓,声言要雷厉风行大打“老虎”,而真正的“老虎”如孔祥熙的儿子孔令侃之流,却乘机倒买黄金、外汇,大发其财。金圆券这个怪物,果然不到三个月就“寿终正寝”,他也只得偃旗息鼓,转移阵地。随之而来的,是国民党在“三大战役”后急转直下,南京政府土崩瓦解,蒋介石于1949年1月宣告“下野”。他陪着他父亲退居溪口,历涉故乡的名胜、山水,直到4月底才离开。那时,百万雄师已渡江驰骋于江南平原。他们父子在上海解放前夕离沪,还去舟山、定海等处作最后的勾留。后来,在成都登机飞往台湾。
  30年来,云天阻隔,只知道蒋经国的权位日益上升,由行政院副院长而院长,最后继蒋介石任国民党总裁和“总统”,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成为最高权力的“台湾当局”。而海外传来消息,说特别在他当政以后,台湾的经济颇有“起飞”,与韩国、香港、新加坡并称亚洲的四只“小老虎”。看他对张学良的态度,和传来的有关他的一鳞半爪的言行,似乎他比老蒋灵活些了。
  作为一个有过一段交往的旧相识,我对他颇有一点这样的想法:他是否能在晚年,把台湾海峡这条隔绝的绳子抽掉?他还可以及时回来看看大陆的景色,重新欣赏四明的山水,和故乡父老重叙旧谊呢!看他青壮年时的经历和他强烈的民族感情,看内外情势,我以为是可以做得到的。
  听说他曾写过一篇文章,题为《不向历史交白卷》。我很欣赏这个命题。作为一个有抱负、有骨气的中国人,向历史交的卷子,我认为,首先应该“写”出为子孙万代打稳基业的“文章”。
  今天的中国,是站起来了,和旧中国,是不能相比了。这已为国内外亿万同胞所共睹。但应该承认一个严峻的事实:我们的国力,还不够雄厚。
  如何争取时间,将国防和国民经济各部门,都以现代先进的技术装备起来,把国家建设得更富强,使人民生活得更自由、富裕,这是每一个中国人今天的头等大事。在这一极其光辉的考卷面前,过去的是非、恩怨、荣辱,算得了什么!
  我觉得,就大陆这边来说,35年来所走的道路,虽然有曲折,但总的说来,是走的“阳关道”。我们并不说那边走的就是“独木桥”;反过来说,也应如此。这些,不妨留待历史来评断,继续让事实来考验。根本的一点是,我们都姓“黄”,都是炎夏的子孙,是骨肉同胞,应该在共同的民族旗帜下,共同“写”好这篇急不可缓的“文章”。在祖国统一这个大前提下,其他的枝节问题就好办了。不妨有一段时期,各行其是,互相观摩,互通有无,取长补短。也就是邓小平主任最近在会见美国专家和学者时所说,中国统一以后,台湾可以搞它的资本主义、大陆搞社会主义,可以实行一个中国两种制度,双方互不伤害。这样,力量不仅不对销,而是一加一等于二,更加强大。待到水到渠成,自然万流归宗。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可以自豪地说,对历史交了一份辉煌灿烂、情文并茂的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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