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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神奇的眼眸
人眼是一个非凡的器官，也是我们体内最复杂的器官之一，其复杂程度仅次于大脑本身。虽然它的直径仅24毫米左右（约1英寸），重量也不过28克，但它却拥有大约200万个独立的工作部件，能够每小时处理36000比特的数据。不论昼夜，我们的眼睛都可在任何时候发挥百分之百的功能而无须休息，在人体的器官中，唯有眼睛能够做到这一点。甚至当我们觉得双眼发涩、睡意蒙眬时，也只是由于疲惫的大脑“熄火”而影响到我们的视力，因为大脑未能解读眼睛发来的准确信号。凭借一双这样的眼睛，即使面对一个飞速运动的球，我们也能准确地判断其速度和距离并将它抓住；我们能够阅读近处的蝇头小字，并用最细的棉线穿过最小的针眼；我们能够在14英里外看到如豆粒般的烛光；并可感知各种各样的色彩，包括500种深浅不一的灰色。
不过此刻，亚当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唯一的生命迹象是眼皮下面不时飞快地来回转动的眼珠。这是因为他正处于快速眼动睡眠（rapideyemovementsleep，REM）阶段，其大脑活动增加，正在处理前几天收集的信息，以融入他的记忆和经历当中。
夜间休息时，通常会有两种主要的睡眠类型交替出现在不同阶段。在头天晚上入睡约一小时和三小时后，亚当处于非快速眼动睡眠的第四阶段，这时睡得最熟。而在这二者之间，他经历了一次简短的快速眼动睡眠，享受了一些美妙的梦境。在此之后，他的快速眼动睡眠梦境越来越多，次数越来越频繁，且每一次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此刻，到清晨6点30分，他正在经历最后一段快速眼动睡眠，不幸的是，他做的梦有点吓人。不知何故，他梦见自己回到上学的时候，正在演出索福克里斯的戏剧《俄狄浦斯王》（OedipusRex）。这部古希腊悲剧，讲述了忒拜国王俄狄浦斯在无意中弑父娶母的故事。现在，他突然出现在亚当的
梦境中，为了洗刷自己那不可饶恕的罪恶，俄狄浦斯正用他母亲的黄金饰针挖出自己的眼珠。他大声尖叫着，双颊上鲜血流淌。
就在这时，亚当被惊醒过来，他意识到手机闹铃正按照他昨晚钻入羽绒被之前定的时间响个不停。有意思，他想，尽管他的梦似乎已经持续相当长的时间，但刺耳的闹铃声居然恰好融入到梦境中的最后一幕。
然而，梦没法预测闹铃何时响起；它只能在耳朵听到铃声后的几秒钟内融入这一听觉信号。实际上，这只是对外在声音做出的瞬时反应，但在大脑的感知中，这场梦却是缓慢发展变化的，真是不可思议。而在睡觉时，他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将时间的流逝加以改变，并在想象中创造出一连串的事情，这又是多么奇怪的事啊。
很多科学家都认为，睡眠时间与外在感知输入之间的脱节，恰恰可用来解释灵魂出窍的怪异经历和人在失去知觉后的意识。当我们醒来时，梦境似乎延长了，栩栩如生，仿佛完全是真的。而在现实中，那纯粹是感官输入信号进入处于昏睡和半昏迷状态的大脑后产生的混淆。
亚当摸索着关掉闹钟，这时他漫游的思绪又回到可怜的俄狄浦斯及其失明的情节上。眼睛是如此敏感而重要，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视觉就让我们的其他所有器官相形见绌，并在我们的意识知觉中占据了支配地位。我们的眼睛是一架复杂的生物录像机，它能将来自我们周围环境的光线聚焦在位于眼睛后部的敏感“银幕”上，由此引发一些化学反应并转变为电子信号，而大脑在收到这些信号后，就会对它们进行高度复杂的处理。结果便产生了三维立体视觉。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人——更别提俄狄浦斯王了——挖出自己的眼珠呢？然而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亚当隐约记得报纸上有一篇关于自戕性眼球伤害的报道，幸好这种极端的自残形式非常罕见。那篇文章讲述了一名被送到急诊室的48岁男子，他将自己的双眼挖掉了。两个眼眶都缠着绷带，从里面渗出的液体顺着他的面颊流下来。他很平静，也没表现出明显的痛苦表情。根据其亲属的介绍，他的家庭生活麻烦不断，但他并没有严重的眼科病史。他患有癫痫病，在他挖掉自己的眼睛之前就刚发作过一次。他服用的药物中包括两种抗惊厥药。他到底遭遇了什么？现在亚当想起来了。他被送入病房去观察。这个可怜的人拒绝医务人员靠近来检查他的眼睛。一位精神病科医生给他看过后得出诊断结果，认为这是癫痫病发作引起的精
神病。那篇文章还说，医生只好让他的眼眶自行康复，仅给他开了一些防止感染的抗生素药膏。随后他登记成了双目失明的盲人，后来被送到一个义眼中心做修复。当然，预计他会一直接受精神病治疗。
当人们处在半梦半醒的模糊地带时，脑子里有时就会冒出此类可怕的思绪。有理论认为，有时翻个身就会让这种扰人清梦的思绪消失；如果保持原来的睡姿继续睡觉，就会回到同样的梦境中。不过，有时最好的办法是起床并开始一天的生活。
现在，亚当考虑要起床了。他确实感觉眼睛有些发涩，眼皮发干、酸痛。这是他梦见俄狄浦斯王的原因吗？是否滚烫的眼皮将这一信息传输给大脑而后者随之将它融入梦境呢？这是一种原始反射吗？或许是警告他要当心会有什么物体或人挖掉他的眼睛？谁知道呢？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要起床了。
他的眼睛仍然闭着，但曙光还是透过眼皮上薄薄的皮肤渗了进来，让他意识到外面的世界泛着粉红色的光芒。其实，他的眼睛“看到的”是他血液中的粉红色，因为眼皮里面布满细细的毛细血管。慢慢地，他眨巴着睁开眼睛，首次偷偷扫视了一下卧室。仍然是那个熟悉的房间，窗帘也跟平常一样，地上乱七八糟，与他同床共枕的也是往常的伴侣。并没有窃贼站在床边准备掏出刀子。他顿感如释重负。他的大脑为新的一天做了第一次个人安全检查。他已经完全醒了。
到底是什么让亚当变得神志清醒？这种难以察觉的现象，是怎样跟大脑这样一个容易察觉的身体器官联系起来的？他的大脑重约1.5千克（或0.25磅），看起来、摸起来都像是凝固了的果冻。它跟一颗花椰菜差不多大，然而其大小跟智商高低没有联系，不管脑容量和重量如何，每个人的大脑里容纳的神经细胞和神经节的数量大致都差不多。
意识不同于我们知道的其他任何东西。从根本上说，思维、情感和概念都迥异于构成我们周围环境——就此而言，也包括宇宙——的所有事物。我们头脑中的意识既摸不着、看不见，也没法测量。我们也无法将它放置在时空中的任何地方。
意识的不同层次可以把我们的注意力指向外在的物质世界或内在的精神世界。我们可以同时聚焦于很多截然不同的客体或知觉，或者细致入微地仅仅追踪其中一个。我们还可以体验到不同深度的意识，具体情况取决于意识是一闪而过、转瞬即逝还是记录并编码到记忆中以备将来回忆。那么，意识知觉到底来自大脑何处？是否某些意识比其他的更重要？
在大脑苏醒、意识思维被唤醒的过程中，大脑外层尤其是额叶的神经细胞活动或许是最重要的。如果来自你身体其他部分的信号刚刚抵达大脑深处，当传输至大脑皮层的“高级”区域时，你只需大约半秒钟就能意识到这个信号。这些区域是大脑的外层，由一些紧紧堆积在一起的脑回和脑裂构成，仿佛大脑的这个部分一直在试图扩张，但却被限制在头骨构成的坚硬小盒子里了。额叶位于额头的后面，它仅在某种体验变得有意识时才会活跃起来。正是大脑皮层——大脑的整个表层——使得人有别于其他动物，并将意识和智慧这两种无价之宝赋予我们。经过数百万年的进化，我们拥有的额叶跟其他动物相比大得出奇，只有海豚和大象跟我们稍微有点接近。
而脑干本身则位于大脑深处一个被称为网状激活系统（reticularactivatingsystem，RAS）的区域。恰恰是这个区域，能够接收有关外部环境的感官信号，并将它传输到皮层，刺激后者，使之准备好采取行动。这是你的首要唤醒机制，正是它，让你早上对闹钟、尿意或你女
儿噩梦后的尖叫声做出回应并醒来。RAS还可帮助你调节自主神经系统——这是神经系统的一部分，但你对它无法实施自动控制——并在控制心率和调节呼吸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RAS也会影响到其他主要的身体功能，如消化、流汗、小便甚至性刺激。此刻，从亚当膨胀的膀胱传来的信号，很好地解释了为何他早上醒来时经常会勃起。这很可能要归结于他的RAS。
可是，他的眼睛如何自动睁开呢？它们又怎样在几乎一团漆黑中辨别出他卧室的形状和特征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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