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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在一起:我曾有一只名叫阿丑的狗


永远在一起:我曾有一只名叫阿丑的狗

作  者:刘干民 著

出 版 社:清华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年12月

定  价:32.00

I S B N :9787302342090

所属分类: 文学  >  小说  >  生活小说  >  情感小说    

标  签:小说  中国当代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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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每只狗都注定要成为主人的一段悲伤。
  每个人的童年都守候着一只忠诚的狗。
  谁和你一起去山地里偷土豆?
  谁和你一起躺在屋顶上看星星?
  谁死皮赖脸地非和你一起上下学?
  谁和你一起在雨后不亦乐乎地玩水?
  谁在你遇困难时不计后果站出来给你擦屁股?
  谁在你忧愁时一动不动地陪着你直到你心情好起来?
  ……
  而你还不领情。
  可是当你真正知道了它的好,
  一切都为时已晚。
  这是一只小狗的故事,它丑陋,矮小,不会讨好主人,你会喜欢它吗?
  但它始终默默的跟着你,不离不弃,五次救你,每次都冒着生命危险……
  忠诚、坚韧、自强、勇敢、不惧权威、不记仇,这样一只小狗,可以做我们所有人的老师。
 

TOP作者简介

刘干民,现役军人,少校警衔。出版有军旅轻喜剧《我是新兵》、《忘了我是谁》。作品感人纪实,其新作《永远在一起——我曾有一只名叫阿丑的狗》,语言简洁清新写实,细腻准确,情感真诚,触动心灵。对于美和丑、生死和疾病、人性与动物性等普世生命主题,都有超越性的认识。既深沉又独特,既纯真又激烈,读来令人欲罢不能。
 

TOP目录

那时候
阿丑
竹林遇险
唯一的爱情
谋杀
出走
我上学了
在城里
再见,阿丑
尾声
 

TOP书摘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身为生产队长的父亲,一直都很忙——忙着开会。父亲对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去开会了。”有时候如果他心情不好,就会骂母亲,骂完母亲之后也不忘说上一句:“老子开会忙了一天,回到家也不让老子消停一会儿。”
  偶尔有几天没有会开的话,父亲便会把我和母亲叫到一起,开个家庭会议。父亲每次在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家庭会议上发表的讲话,我都听得稀里糊涂的。不论以前怎么样,可是今天晚上的会议,我和母亲都把耳朵竖了起来。因为父亲说,今天晚上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处置阿丑。
  这是王婶事件之后不到一个月的一天晚上。
  父亲说完这句话之后,自顾自地端起碗来,用力地喝了一口汤。我和母亲就坐在父亲的对面,中间隔着一张破旧的饭桌。而阿丑就在离我们三个人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我们三个,仿佛这场决定它命运的会议与它无关。
  父亲喝完汤之后,母亲也小心翼翼地端起碗来呡了一小口,母亲把碗放下之后,我也端起我的小碗来,轻轻地舔了舔碗里的汤,那样子活像一只小狗。
  坦白地说,我一点喝汤的心情都没有。要知道,阿丑,现在前途未卜。
  父亲高大威猛,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在阿丑来到我们家之前,父亲虽然只是一个生产队长,但却是村子里面标杆式的人物。每当他在大队部利用话筒给本队人传达什么精神或者训话的时候,几乎全村的人都凝神静听。虽然父亲坐在大队部里,但他却能感受到全队人甚至是全村人隔空给他送来的赞美和崇拜。
  父亲本来是可以在这种赞美和崇拜中潇洒地活着的,可是,这一切都随着阿丑的到来而发生了逆转。每当父亲像从前一样,迈着铿锵的步子从村子里经过的时候,他背后的赞美便出现了杂音。自然,这么一些不登台面却又不能不让人在意的杂音,很快让父亲之前所承受的全村人的赞美和崇拜有了一种滑稽的意味。从此,坐在大队部讲话的父亲,也不再那么自然,讲起话来也不再那么顺畅,他仿佛看到全村人都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说阿丑,而不再专心听他的讲话。
  这一切变化都让父亲难以接受,更为可气的,引起这种变化的是一条狗,而且是一条奇丑无比的狗。父亲急于克服障碍,回到自己以前的生活中去。而且对于父亲来说,克服这个障碍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常言说:天上飞禽,就数鹌鹑;地上走兽,就数狗肉!这几天我想来想去,还是把它给杀了吧,狗肉好吃啊。”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好像此刻就有一盘狗肉放在他的面前。
  “你们说呢?”静了一会儿,父亲问道。
  在以往的家庭会议中,父亲是唯一的主角,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我和母亲属于陪衬,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不说。并不是我们不想说,也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说了不但没用,还会引起父亲的厌恶。父亲每次都会例行性地征求我们的意见,但他决定的事,谁敢说半个不字?
  父亲这次的提议把我吓了一跳,捏在手里的筷子差一点掉在地上。也许父亲也从母亲的脸上看到了一些与往日不同的表情吧,便问道:“怎么样?”这是父亲第一次就同一个问题问第二遍。
  “要不再等几天看看?”母亲轻声地说道,“也许它能变好一些。”
  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在暗暗地给自己鼓劲儿,我要为阿丑说上一句话。但是父亲在我刚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便厉声申斥母亲道:“等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你觉得它还有变好的可能?”
  父亲的语气咄咄逼人,他的怒气来自于竟然有人反驳他这一事实,这样一个在以前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的事实。我该怎么办?说还是不说?我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问自己。
  “就这么办了,”父亲说道,“明天我叫人来。”
  父亲说“就这么办”的意思是说,就按照他的意思办,把阿丑给宰了打牙祭。父亲说完这句话,不再给我和母亲说话的机会,端起桌子上的汤,呼噜呼噜地大口喝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喝汤,是父亲拒绝再跟我们商谈下去的标志,意思是说,决议已经形成,不要再说了。我看了一眼母亲,母亲没有看我,只是也端起汤碗喝了起来。和父亲不同的是,母亲并没有发出声音。
  “爸,阿丑救了我,就让它在家里待着吧。”我小声地说道。在说这句话之前,我已经料到我的这句话肯定会惹恼父亲,并且他百分之百不会听从我的劝告。可是,我还是要说,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阿丑,更是为了我自己。我想,作为阿丑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否则,我还有什么资格做阿丑的朋友?
  果然,正在喝汤的父亲听我这么一说,把汤碗往桌子上用力一墩,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用筷子一下一下地边捣着我的额头边说道:“你个小崽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吃饱不饥了,赶紧给老子滚蛋。再犯犟,看老子不拿鞋底子抽死你。”
  村子里的大人们打自己孩子的习惯性动作,便是顺手脱下自己的千层底布鞋,用力抽打屁股,所以父亲才会有这么一说。父亲说完,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瞪了我一眼,背起手,朝大门外走去,临了也不忘留给母亲一句话:“我去开会了。”
  父亲的第一个意思是说,他现在去开会了。他的第二个意思是说,他明天会把阿丑杀了打牙祭。现在,杀不杀阿丑已经变成次要的东西了,重要的是他的指示能不能在家里执行下去。
  而直到这时,阿丑依然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看着这边,连头都没有歪一下。
  “你跟他说啥哩,你啥时候见过胳膊能拧过大腿?”父亲走后,母亲对我说。
  “可是,我真的不想让阿丑被人杀死。”我带着哭腔说道,“妈,你能不能去跟我爸再说说,阿丑可救过我的命哩。”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后悔了,因为我知道即使母亲肯去向父亲求情,父亲也决不会答应,弄不好还会换来父亲的一顿责打。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它再救过你的命,也只不过是一条狗嘛,咱们村哪天不杀几只狗?再说了,将来你还会有其他的狗狗,你现在难过我理解,可是过一段时间就没有事了,我保证再给你要一只比这只强一千倍一万倍的狗!”
  母亲是好意,可是她的话非但没有让我改变心思,反而让我更加难过起来。我知道母亲已经在心里放弃阿丑了。换句话说,她已经同意了父亲的方案——把阿丑变成一盆菜。
  我知道母亲的无奈,我也理解母亲的心情,虽然阿丑救过我的命,但在她的心里,它却始终都是一条丑狗。如果说她对它有一点点怜悯的话,那也是出于我的原因,我是她的儿子,而阿丑救了我的命。
  这天我没有吃晚饭,却一点儿也不饿。我躺在床上,看着墙角的阿丑,刚刚开始的时候,阿丑还看看我,可是没有过多久,它便把头一歪,睡着了。
  我不知道阿丑是不是在装睡,但是我却没有一丝睡意。明天阿丑就要被父亲请来的屠夫杀死了,我心里想。一种我从来没有过的痛苦和烦躁折磨着我,我感觉我快要爆炸了。
  村子里屠狗的传统几乎和养狗的传统一样悠久,因为有养狗的嗜好,所以便狗多为患,于是有好事者,便屠而食之。时间久了,就有了专门屠狗的人。他们手法精熟,从用屠刀切断狗的劲部大动脉,到把一条狗分解完毕,只需几分钟的时间。
  据说一条狗在临死之前是有预感的,这种预感会促使它们分泌出一种毒素,而这种毒素会渗入狗的肌肉和脏器,让狗肉吃起来有一股怪味。所以,屠狗者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将狗杀死,然后分解,以此来达到保持狗肉鲜美的目的。
  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真的还是假的,也不知道狗的这种预感要预先多久发生。如果这种说法是真的,那么此刻的阿丑有吗?如果它有,那么它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还是它现在的反应就是对待即将来临的死亡的态度?我呢?我能为阿丑做些什么呢?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到天亮,然后看着阿丑被大卸八块吗?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忽然,一个想法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为什么不带着阿丑逃跑呢?对啊,我为什么不带着阿丑跑呢?即使最终还是要被捉回来,但能跑一天是一天,不是吗?想到这里,我一下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阿丑的旁边,摸着阿丑的头说:“你就要死了,被做成菜了,知道吗?”
  阿丑抬起头来看着我,它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从窝里走了出来,用头蹭我的腿,好像在说,我早就知道你会带我走的,咱们现在走吧。
  受到阿丑的鼓励之后,我返回身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朝阿丑做了一个手势,便带着阿丑走出了屋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我打了一个寒颤。但随即,一个天大的问题使我犹豫起来了:我能去哪里呢?
  阿丑又开始用头蹭我的腿,像是在说,走吧。我低头看了一眼阿丑,虽然有点寒冷,可我还是带着阿丑穿过院子,悄悄地打开大门,朝路上走去。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感觉到有些害怕,幸亏还有阿丑在我的身边。我带着阿丑穿过崎岖不平的大路,朝村外走去。
  “我们去哪里呢?”我问阿丑。
  阿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只能带着阿丑继续往前走,出了村子大约有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是一个打麦场,麦场上七七八八地立着几个麦秸垛。我在最靠里边的麦秸垛边停了下来,然后,对阿丑说:“我们就在这里吧。”阿丑看着我,仿佛在说,你看着办吧,我听你的。
  我屈身单腿跪下,然后开始用手薅麦秸杆,不一会儿,便在麦秸垛上薅了一个大洞。我钻进去试了试,正合适,便赶紧招呼阿丑道:“进来吧。这个地方是属于我们两个的,谁也找不到我们。”阿丑听懂了我的话,一迈腿便走了进来,紧挨着我的脚卧了下来。
  “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我对阿丑说道。阿丑看了看我,把头放在我的脚上,枕着,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管你有没有在听,我都要告诉你,你救了我,我也要救你,”我继续说道,“妈以前常对我说,别人对你的好,你要记得,即使没有机会报答,但也一定要铭记。虽然,你只是一条不怎么样好看的狗,但我却一样记得你对我的好。”
  “可是,可是,我该怎么报答你呢?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啊……”说到这里,我竟然哭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左右父亲的想法?说到这里,我才发现我刚才对阿丑说了大话,对于阿丑来说,对于父亲来说,有我,无我,有什么区别吗?
  是母亲的呼唤让我从睡梦中醒来,我先是感觉到一阵惊喜,紧接着便是紧张和不安。如果我跟着母亲回去的话,阿丑该怎么办呢?我看了看阿丑,它已然安稳地睡在我脚边。
  “憨娃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母亲责备我道。
  “我怕,我怕爸把阿丑杀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母亲便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我还想问母亲,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但是我却没有问。我是一个小孩子,我能跑到哪里去呢?天地看似广阔无垠,可是一个小孩子却怎么也走不出父母的手掌心。
  “要不咱们把阿丑撵走吧,这样总比它被杀死好。”母亲说道。我知道母亲之所以这样说,并不仅仅是为了阿丑,更重要的是为了我。她可不想我因为阿丑出什么事。
  “好!”我急忙答应道。现在,没有什么比阿丑的生死存亡更重要的事了,即使是把它撵走之后,它再也不回来,即使我以后再也看不到它,我都愿意。
  可是,我和母亲走一步,阿丑便跟一步。哪怕是我和母亲大声地呵斥它,它也依然跟着我们。最后,母亲不得不从地上捡起石头来吓唬阿丑。常言道,狼怕一脱(一脱是一个长度单位,相当于一米五左右的长度,意思说只要你走路的时候,拿一根一脱长的棍子,狼就不敢靠近你),狗怕一摸。当母亲做了一个在地上摸石头的动作时,阿丑便本能地闪开。可是,不一会儿它便会再一次跟上来。
  最后,母亲被阿丑逼得没有办法,便真的从地上捡起石头来,朝阿丑砸去。阿丑跑开,然后,再一次跟上。
  “你个傻狗,再跟着我们,你就会被人家弄死了!”我朝阿丑大声说道。
  阿丑仿佛听懂了我的话,把头一歪站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我。
  “还不赶快跑?”我又说道,“我们家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你明白吗?”我大声地朝阿丑吼叫着这两句话。
  这次,阿丑似乎终于听懂了,一个转身,慢慢地朝村外走了。
  我心里忽然一阵难过,喉咙里像卡着一万根鱼刺。我希望阿丑逃跑,是希望它躲过这个死劫。可是,当阿丑真的离我而去的时候,我的心里却这样难受。阿丑就这样走了?它真的走了吗?我一边想,一边尾随着母亲朝家中走。
  父亲不在家,他昨天晚上说今天,但是却没有说今天什么时候。我希望父亲已经把昨天晚上的话忘记了,或者说当时他只是在开玩笑。如果真如此的话,我就可以去把阿丑找回来。当然,我知道,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所幸的是阿丑已经走了,想到阿丑的离去,我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它可以免受杀戮之苦,难过的是,我恐怕再也见不到它了。
  我就这样在惴惴不安之中等到了中午。
  父亲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那个人我认识,他在村子里面有个诨名叫“一刀切”,意思是说,他杀狗从放血到剥皮抽筋剔骨从来不用第二刀。这样说当然有点夸张,但他的确是我们村最有名的屠狗能手。
  “狗呢?”父亲刚刚走进院子便冷冷问道。
  母亲和我相互看了一眼,一言不发。
  “狗呢?!”父亲的语气又硬了很多,边问边瞪了我和母亲一眼,我的身上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没……没看见啊,今天早上起床就不见了。”母亲小声说道。
  父亲的脸一下子阴得能拧出一桶水来,我和母亲都不寒而栗。
  “叔,要不我先回去吧。”一刀切对父亲说道。
  “不用!我现在就去把它找回来。”父亲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将军对士兵下达命令。当然,我和母亲是这个命令的执行者,他的意思是要我和母亲现在就去把阿丑找回来。
  “叔,你看这样好不好,等你找到了,我再来?”一刀切又说道。
  父亲刚想再说些什么,却一下子把自己的眼光移向了大门口。一刀切、我和母亲,也都跟着父亲的眼光向门口看去:是阿丑。竟然是阿丑,它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踱着悠闲的步子朝我们走来,或者准确地说,是朝着父亲和一刀切走来。
  “叔,就是它吧?”父亲还没有说话,一刀切便急切地说道。对于狗来说,他是一个经验老道的杀手,他一眼便看出了阿丑的成色:杀这条狗,他不费吹灰之力。当然,在此之前,他也听说过这条丑狗,所以此刻,一刀切的眼神里充满着鄙视和不以为然。
  “就是它!”父亲恨恨地说道。
  “得嘞,叔,你就看你侄子的表演吧!”一刀切说完,从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小皮囊里取出一小块肉来,冲着阿丑晃了几下。
  父亲和一刀切已经完全忽略了我和母亲的存在,甚至于阿丑也对我和母亲视而不见。可是我的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阿丑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它是真傻吗?那种传说中狗的预感呢?或者说,它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它可真的是自寻死路了。要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一个是村里的标杆人物——我的父亲,另外一个是狗的阎王——一刀切。
  我相信,母亲此刻一定跟我一样疑惑。但无论说什么,现在都已经于事无补。逃跑都不一定来得急,现在倒好,它这个傻狗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看起来真是应了那样一句话: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天明。
  凭我对阿丑的了解,即使死,它也应该死得很悲壮,绝对不会被一块烂肉所吸引。可是,我错了,阿丑不但正在向一刀切手里的肉走过去,而且它那一大一小两只眼睛里还放射出贪婪的目光。
  与此同时,一刀切的眼睛里却露出了胜利的喜悦。他的左手继续晃动着那块烂肉,右手却已经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屠狗刀来。
  可就在阿丑的嘴即将碰到那块肉、一刀切的刀已经高高举起的时候,阿丑却忽然掉转脑袋,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本来不高的身体向上跃起,竟然一嘴咬住了一刀切的右手腕!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当父母亲和我还有一刀切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一刀切已经把那把带给他无数荣誉和光环的刀抛了出去,鲜血顺着他的手腕一个劲儿地流。
  这屠狗能手顿时乱了方寸,发疯似的甩动着自己的右手,想把阿丑甩扔出去。父亲这时候也赶上去帮忙,又是拳打又是脚踢。可是阿丑像胶一样紧紧地粘在了一刀切的手上,任一刀切和父亲怎么生拉硬拽,它就是不松口。
  一刀切终于躺在了地上,满地打起滚来,嘴里面爹啊娘啊的一通乱喊。在一边一直帮助一刀切的父亲朝我和母亲一通乱骂,意思是说,让我和母亲赶快过去帮忙把阿丑从一刀切的身上弄开。
  听到父亲一通乱吼之后,我和母亲才如梦初醒,赶快跟上前来,母亲帮助父亲把一刀切按住,我则从后面把阿丑往后拽,阿丑这才松开了嘴。
  一刀切惶恐地从地上坐起来,一边扯下一块衣襟包扎早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腕,一边指着阿丑大骂道:“疯狗,这是条疯狗!叔,我得赶快去看医生……”他边说边站起身来,飞也似的逃跑了。
  阿丑则调转身形,蹲到了院子的墙角处,一边用舌头舔拭着嘴边的鲜血,一边大口地喘着气。心有余悸的父亲,则一屁股坐在每天吃饭时他坐的石凳上,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墙角的阿丑。父亲的眼神里,有恼怒,有不解,有愤恨,有不安。当然,还有一丝恐惧。
  我和母亲不安地站在边上,一句话也不敢说,像是两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等候着父亲的发落。过了一会儿,父亲竟然什么话也没说,起身朝里屋走去。
  我和母亲刚刚松了一口气,屋里面却传出来一句恶狠狠的话:“滚,连人带狗都给老子滚!”父亲口中所说的狗,当然是指阿丑。人应该指的是我和母亲,而母亲是不能走的,她走了,谁给他做饭?他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里向谁出气撒火?
  所以,要走的便只能是我和阿丑。
  走的虽然是我们,但我和母亲都明白,屈服的却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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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每只狗都注定要成为主人的一段悲伤。大概意思是说,如果一个人养了一条狗,那么就给自己埋下了一颗悲伤的种子。因为,通常情况下人活的时间比狗长,当那条和你朝夕相处的狗于将来的某一天离你而去的时候,埋在你心底的那颗悲伤的种子也就到了生根发芽的时候了。
  2
  那时候,我们家的狗狗,在家庭关系方面,一定程度上起着润滑剂的作用。父亲、母亲和我就好像一个机械的三个齿轮,阿朵就是润滑剂,它让我们的家庭更和谐,更快乐。
  3
  我们这个村子里是有养狗传统的,如果一个家庭里没有了狗就好像炒菜的时候忘了放盐,让人觉得日子难以下咽。
  4
  不是有一句俗话嘛,狗记路,猫记家,小孩子记他姥姥家。所以,狗是不会丢的。但我没有想到,狗也许不会丢,但它却是可以背叛的。
  5
  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事件和一个事件的连接,但总是有那么一些情景会让你刻骨铭心,一生都不会忘记。
  6
  自私的心是可怕的。无知的高兴也是。
  7
  一条狗如果长成了罗圈腿,就好像变成了人类中可怜的侏儒一样,再也不会长高,但身体的其他器官却顽固不停地生长,造成的结果就是,远看是一条没有长大的小狗,等它走到近前的时候,如果没有思想准备,你会被它的样子吓一大跳,眼鼻口耳爪等器官俱已成熟,但却极不合适地安插在一个小小的躯体上。
  8
  更让人生气的是,阿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和丑陋,无论走到哪里,它不但不低着头,而且还把头像一架高射炮一样扬得老高,那粗粗的脖子里好像楔入了一根钢筋,宁折不曲。
  9
  由此,我知道了,阿丑其实是一只非常厉害的狗,它的度量,它的不惧权威,都让我有点佩服——因为从内心深处来说,我和母亲,都是非常惧怕父亲的,但阿丑不。
  10
  蜿蜒山路上只有两个点,一个是我,一个是阿丑,我提着水罐,时不时地停下来歇一歇,而阿丑总是会和我保持相当的距离,我歇阿丑也歇,我走阿丑也走。
  11
  现实生活中的阿丑,永远不会长得像阿朵那样漂亮。阿丑就是阿丑,它很丑,而且一点也不温柔,相反还有一份不愿改掉的倔犟,不喜欢拍主人的马屁,没有媚态,这一切的一切真的让人难以适应。
  12
  这时,一种奇怪的嘤嘤声从阿丑的嘴里传出来,坐在我旁边的阿丑,从地上起来,绕着赖三叔一圈又一圈,一会儿轻咬赖三叔的袖子,一会儿用嘴舔拭赖三叔的脸——阿丑想给这个可怜的男人拭去眼泪。这样做的同时,阿丑还时不时地仰起脸来看看我,从阿丑的眼光中我读出了两个字——痛苦。
  阿丑也许永远无法理解赖三叔痛苦的原因,但它能感受到赖三叔痛苦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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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身为生产队长的父亲,一直都很忙——忙着开会。父亲对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去开会了。”有时候如果他心情不好,就会骂母亲,骂完母亲之后也不忘说上一句:“老子开会忙了一天,回到家也不让老子消停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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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一条狗在临死之前是有预感的,这种预感会促使它们分泌出一种毒素,而这种毒素会渗入狗的肌肉和脏器,让狗肉吃起来有一股怪味。所以,屠狗者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将狗杀死,然后分解,以此来达到保持狗肉鲜美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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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傻狗,再跟着我们,你就会被人家弄死了!”我朝阿丑大声说道。
  阿丑仿佛听懂了我的话,把头一歪站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我。
  “还不赶快跑?”我又说道,“我们家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你明白吗?”我大声地朝阿丑吼叫着这两句话。
  这次,阿丑似乎终于听懂了,一个转身,慢慢地朝村外走了。
  我心里忽然一阵难过,喉咙里像卡着一万根鱼刺。我希望阿丑逃跑,是希望它躲过这个死劫。可是,当阿丑真的离我而去的时候,我的心里却这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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