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瑞?伯森(Gary Paulsen),出生于美国的明尼苏达州,先后当过卡车司机、捕猎人、弓箭手、导演、演员、歌手、水手、工程师、农夫和教师,职业的多样化造就他丰富的人生经验。后来他移居森林,潜心写作,作品大部分取材于实际生活,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伯森最知名的作品当属《手斧男孩》系列,该书曾被评为美国100年来最优秀的50部青少年图书之一。另有一些小说广受欢迎,其中《雪橇犬之歌》《海瑞斯和我》以及《冬天的小木屋》获得了纽伯瑞儿童文学银奖,有关艾迪塔罗德狗拉雪橇大赛的小说《丛林之歌》和《冬舞》也很畅销。
春天来临,一切开始柔软。
韦恩是我的哥哥,比我大两岁,他总觉得自己的知识比我丰富。他说,教八年级的霍尔沃森小姐告诉他,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我认为她说得不对,而韦恩也弄错了。
也许,这只是霍尔沃森小姐的一厢情愿罢了,她想让春天变成自己所描绘的那样。她还从未见过我们农场的春天。如果她出来转转,瞧见我们的农场,也许就会明白,春天并不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除非,她说的是“万昧复苏”。
春天未了,冰雪融化,一切开始柔软。当万物融化变软之际,各种气味也灵动起来。在我们居住的明尼苏达州北部,冬季的严寒冻结了各种气味。我们打扫畜棚时,掏出粪便,扔到畜棚后面,粪便就会冻在一起,越堆越高。当鸡或羊死了,甚至是母牛死了,也被扔到那个粪堆上。正如大卫伯伯所说,我们最终都将变成一堆肥料。
大卫伯伯历经沧桑,容颜备受摧残,老得连我们都记不清他的年纪。他说,等自己死后,也想和死去的牲畜一样,被扔进粪堆里。这可能是他的一句玩笑吧。
不管霍尔沃森小姐是怎么对韦恩说的,我要强调的是,春天既让一切变得柔软,也让许多事情变得一团糟。粪堆上,那些牲畜的尸体解冻后,开始腐烂生蛆,恶臭四溢,招来无数的苍蝇。当父亲、大卫伯伯或内尔斯打开畜棚的后门,准备放出母牛时,他们甚至被那股臭气熏得止步不前了。
春天的早晨,父亲打开畜棚门,把挤过奶的母牛放了出去。一开门,父亲就“嘘”了一声,门外粪堆的那股恶臭让他打起了喷嚏。
母牛们刚跨出畜棚,就陷进了粪堆,而且越陷越深,就连肚子也被粪便和泔水粘住,它们不得不左冲右突,才能爬上干燥结实的地面。
有时候,父亲、韦恩和我还必须跳进粪堆里,把母牛们推上来,以便帮它们逃离粪堆,整个过程一点儿都不好玩。作为一个十一岁的男孩,我的个子并不高,黏糊糊的粪便都淹到我的胯部了。所以,当我扑过去,用力推着老母牛的腿时,虽然它的身体松动了,可我却总是脸朝下,跌个嘴啃泥。
看到这一幕,韦恩就会大笑起来。一旦我做了蠢事,他总会取笑我。而他一取笑,我就更来气了,气急败坏地去追打他。然后,父亲就从背后一把揪住我的衣服,让我动弹不得,直到我冷静下来。我站在那儿,身上的粪水不停地往下滴,落魄得像一只衰老的病猫——这个过程太没劲了,丝毫不能让我联想到万物复苏的景象。
一切都变软了,但也变臭了。
我们的农场在一片森林边上,这片森林从我们明尼苏达州的家门口,一直延伸到哈得孙湾。大卫伯伯说,哈得孙的树木又矮又小,那里的人们又矮又胖,那儿的北极熊特别爱吃人肉。他讲故事时,就是这么说的,还说自己曾亲眼见过这些东西……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农场有八十七英亩,是伐木后留下的空地。父亲说,空地上每一棵被砍掉的树,都像一颗被拔掉的牙。我曾见他用一队马儿,来拔一棵并不粗大的杨树桩。在拔出树桩前,他让马儿们拼命地使劲拉拽。那一刻,一匹匹马儿的脖子青筋暴起,看上去如同一根根破旧的绳索。
农场周围是茂密的森林,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山下的农场边缘。山下的田野很干净。父亲说,这里土质上乘,不比世界上任何一处的泥土差。在这片田野里,我们播种着玉米、燕麦、大麦和亚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