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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课堂:大先生也挺逗


民国课堂:大先生也挺逗

作  者:潘剑冰 著

出 版 社:广西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年03月

定  价:28.00

I S B N :9787219082379

所属分类: 人文社科  >  传记  >  杰出学者  >  国学大师    

标  签:传记  国学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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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曾经的大先生们学贯中西,不仅有深厚的国学根基,对西方的民主科学也感同身受。在那个百无禁忌的年代,文化不断碰撞、交流,在空地上横站出了与中国皇宫、西式城堡迥然不同的精神建筑。 本书辑录了蔡元培、梁启超、王国维、胡适、林语堂、金岳霖、梁漱溟、陈寅恪、钱穆等大师们脍炙人口的经典故事,借以通过这些片段,感受他们的种种风范。

先生之风,已然远去,后生当如何自处?

TOP作者简介

潘剑冰,出生于闽南海边一个小镇,毕业于华东师大中文系,近年来致力于对民国人物的研究与书写,著有《率性林语堂》、《豪客丁玲》等书。

TOP目录

第一卷  做大师,也做老小孩
(这一部分几个人都有顽童的性质,学术上是大师,生活中却是小孩,这样更显他们的可爱与可敬,这几个人趣味性强,好玩,反功利,令人捧腹又令人深思。)
壹.辜鸿铭:真正的中国人兼具成人的头脑和孩子的心灵
1. 辜鸿铭档案
2. 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中的辫子却是无形的
3. 真正的中国人
4. 寂寞辜鸿铭
贰.吴宓:疯人、情人、诗人的三合一
1.吴宓档案
2.上课像划船的奴隶那样卖劲
3.千古多情吴雨僧
4.我是吴宓教授
叁.金岳霖:做学问只是为了好玩
1.金岳霖档案
2.赤子之心
3.亦师亦友
4.林下美人
5.后记:矛盾与和谐
肆.林语堂:幽默是一种人生的态度
1.林语堂档案
2.相面打分的老师
3.一点童心犹未泯
4.自然的幽默

第二卷  用傲骨点亮黑夜
(大师的人格与风骨如黑夜中的烛光,给我们现在的人启迪与教益,对于独立与自由的的追求正是民国精神的最强烈表现)
伍.章太炎:为我国言论,力争自由之第一人
1.章太炎档案
2.大哉章师
3.民国骂圣
4.魏晋遗风
陆.刘文典:是真名士自狂狷
1.刘文典档案
2.把学生作为吹牛的本钱
3.大学不是衙门
4.读书人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柒.陈寅恪:先生的学问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
1.陈寅恪档案
2.独为神州惜大儒
3.种花留与后来人
4.四海无人对夕阳
5.著书只为颂红妆
捌.梁漱溟:我若死,天地将为之变色,历史将为之改辙
1.梁漱溟档案
2.吾曹不出如苍生何
3.中国的甘地
4.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第三卷  继绝学,开太平都是尽本分
(他们身上有着以文化救国的真切理想,,渴望以精神学问来拯救国人,使国家与民族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
玖.王国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1.王国维档案
2.不能马虎的“兄”与“弟”
3.外面是海水,里面是火焰
4.书成付与炉与火,了却人间是与非
拾.熊十力:凡有志于根本学术者,当有孤往精神
1.熊十力档案
2.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
3.我们国家有几个熊十力
4.确乎其不可拔
5.孤往精神
拾壹.黄侃:士以志气为先,不以学问为先
1.黄侃档案
2.最大牌的教授
3.至情至性
4.革命家与学问家
拾贰.钱穆:一生为故国招魂
1.钱穆档案
2.我儿子很相信你的话,不听我的
3.长寿的秘诀
4.你是中国人,不要忘记了中国!

第四卷:  经风雨,方显书生本色
(他们都历经政坛的风雨,只有回归到书生的角色,才能找到生命的真谛)
拾叁.蔡元培:有所不为,无所不包
1.蔡元培档案
2.只有“蔡先生”,没有“蔡校长”
3.绵里藏针,刚柔并济
4.北大不“大”,清华难“清”
拾肆.梁启超:每为天下非常事,已少人间未见书
1.梁启超档案
2.大师讲学,就是这样!
3.多情之人
4.变与不变
拾伍.胡适:做了过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
1.胡适档案
2.我希望作为老师可以知道学生的名字
3.骂我意味着言论自由和思想自由
4.至今国士已无双
拾陆.叶公超:文学的气度,哲学的人生,国士的风骨,才士的手笔
1.叶公超档案
2.每一个弟子都是他的活纪念碑
3.名士的脾气

4.还是书生最自由

TOP书摘

第一卷  做大师,也做老小孩

(这一部分几个人都有顽童的性质,学术上是大师,生活中却是小孩,这样更显他们的可爱与可敬,这几个人趣味性强,好玩,反功利,令人捧腹又令人深思。)

壹.辜鸿铭:真正的中国人兼具成人的头脑和孩子的心灵

辜鸿铭档案:
名号:原名汤生,字鸿铭,号立诚
生卒年:1857-1928
籍贯:福建惠安(另有同安等说)
出生地:马来西亚槟榔屿
家世:其父辜紫云在英国人经营的橡胶园当总管,其母为葡萄牙人
学历: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
传道生涯:上海南洋公学校长(1910-1911),北大教授(1917-1923)
研究领域:文学、哲学、语言学、东方华学
主要著述:《中国的牛津运动》(原名《清流传》),《中国人的精神》(原名《春秋大义》)
经典名言: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世上只有一个茶壶配几个茶杯,哪有一个茶杯配几个茶壶。
特殊嗜好:闻女人小脚的臭味
评价:在旧中国,哪儿有人可与辜鸿铭先生相提并论?他是惟一通晓东学和西学的中国人,我承认我欣赏他,我承认我爱他(法国学者弗兰西斯?波里)

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中的辫子却是无形的
在民国之初的大学校园里,曾经有两根著名的辫子,分别属于曾经执教北大的辜鸿铭和曾经执教清华的王国维。他们固执地拖着这条象征着过去的辫子在昭示着未来的大学校园里招摇过市,成了民国初年不可或缺的一道文化风景。
相比土生土长的王国维,辜鸿铭的这条辫子无疑更具传奇性,这首先源于辜鸿铭在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混血。辜鸿铭祖籍闽南,祖辈由福建惠安迁居南洋,其父辜紫云在马来半岛槟榔屿英国人经营的橡胶园当总管,其母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葡萄牙人。
辜鸿铭的父亲能讲闽南话、英语、马来语,母亲能讲葡萄牙语及英语,在多语言环境中长大的小孩容易得失语症,但是辜鸿铭却从小表现出了惊人的语言天赋。橡胶园主、英国人布朗没有子女,喜辜鸿铭聪明伶俐,收其为义子,亲自教他读书。
1867年布朗夫妇返回英国时,十岁的辜鸿铭跟随义父来到了苏格兰进一步求学。在布朗的指导下,辜鸿铭几年之内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学会了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腊文,15岁即以优异的成绩进入达尔文、休谟的母校爱丁堡大学,年仅20岁他就获得了爱丁堡大学的文学硕士学位。在爱丁堡,辜鸿铭在研修文史哲外,兼习俄意等国文字,后来他在中国时除了本国语言外,尚能操九国语言,而且绝非哑巴外语,其中英、德、法三种语言尤为精湛娴熟,英语造诣更是登峰造极,林语堂盛赞其英语水平在中国“二百年无出其右”。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外国话讲的比中国话更好的辜鸿铭几年之后来到中国后竟然会变得比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更像“中国人”,他脱掉了西装和皮鞋,换上了长袍马褂,放下了莎士比亚和歌德,捡起了四书五经,对中国文化表现出了近乎狂热的爱,他甚至在清朝灭亡后仍然顽固地把自己的辫子保留了17年,直到死去那一刻。
爱丁堡毕业后,辜鸿铭前往德国莱比锡大学学习土木工程,仅用一年时间就获得土木工程师的文凭。1907年,当蔡元培在辜鸿铭之后三十年来到莱比锡大学求学时,辜鸿铭的大名在莱比锡已经无人不知,俨然东方文化的代言人,以至于西方人有“到中国可以不看紫禁城,不可不看辜鸿铭”的说法。这也许是蔡元培当上北大校长后力排众议礼聘这位学长的原因,因为那时的辜鸿铭大概是全中国唯一一位世界性的学者,
在北大,罗家伦曾经上了三年辜鸿铭所讲的“英国诗”这门课程,几十年后,他对辜鸿铭第一天来上课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
我记得第一天老先生拖了一条大辫子,是用红丝线夹在头发里辫起来的,戴了一顶红帽结黑缎子平顶的瓜皮帽,大摇大摆地上汉花园北大文学院的红楼,颇是一景。到了教室之后,他首先对学生宣告:“我有三章约法,你们受得了的就来上我的课,受不了的就趁早退出:第一章,我进来的时候你们要站起来,上完课要我先出去你们才能出去;第二章,我问你们话和你们问我话时都得站起来;第三章,我指定你们要背的书,你们都要背,背不出不能坐下。”(《回忆辜鸿铭先生》)
辜鸿铭所谓的“约法三章”其实无非两个意思,一是强调学生的尊师重道,当时很多北大学生恃权恃钱恃才而傲物,加上一些人以半桶水的西方民主平等思想自诩,妄自尊大,不把老师放在眼里。辜鸿铭此举就是告诉学生,这里是中国,师道尊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底线。
二是指明背书这种看似最笨拙的办法是学好外语的最佳途径。辜鸿铭早年学外语时靠的就是一个“背”字,他的义父布朗先生在教他学德语时,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他跟着自己把歌德的长诗《浮士德》一五一十地背下来,少年辜鸿铭一开始深以为苦,但很快德语水平一日千里,让他领受到了背书的无穷妙用。后来他又如法炮制背下了莎士比亚的37部戏剧,让自己的英文水平更加精进,此后他学任何一种语言都是建立在死记硬背的基础之上。直到老年时辜鸿铭仍然能够一字不漏地背诵弥尔顿长达六千语言的无韵长诗《失乐园》,当过他学生的凌叔华曾亲耳恭听,佩服的五体投地。
辜鸿铭极赞成中国私塾的教授法,认为小孩子开蒙未久即读四书五经,到背诵如流水的地步,以后自然会融会贯通。他曾感叹说:“今人读英文十年,开目仅能阅报,伸纸仅能修函,皆由幼年读一猫一狗式之教科书,是以终其身只有小成。”有人问他学外语的方法,他就说:“先背熟一部名家著作作根基。”
其实,背名著不仅仅是学一门语言,也是和一个国家文化的亲密接触,学的是技,更是道。辜鸿铭教授外语的方法可谓大巧不工,但是正因此也容易大音希声,今天那些捧着英汉词典的学子们,有几个能静下心来背一背弥尔顿的《失乐园》?
不过,上辜鸿铭的课,学生们最怕的不是背诵,而是翻译。老辜最喜欢拿一些中国的古诗古文让学生翻译,比如让学生把千字文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翻成英文,让学生苦不堪言。老辜自己又眼高于顶,寻常的翻译免不了要挨骂,这可真难为学生们。辜鸿铭一急,往往要自己“下水”翻译,拿给学生看。有时辜鸿铭也会让学生把英文诗翻译成中文。
辜鸿铭的辫子在北大校园里实在太显眼,罗家伦曾跟同学开玩笑说:“有没有人想要立刻出名,若要出名,只要在辜先生上楼梯时,把他那条大辫子剪掉,那明天中外报纸一定都会竞相刊载。”不过,没有人一个人敢出这个名,辜老先生往讲台上一站就是一种巨大的气场,让人只能仰而视之。
辜鸿铭无疑也知道学生们对他顶上这根辫子的猎奇心态,一次上课时他说:“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中的辫子却是无形的。”台下的学生闻言一片静默。
其实,这位看似严肃的辜老先生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幽默感,他教英国诗的时候,有时候跟学生说:“我今天教你们外国大雅”,有时候说:“我今天教你们外国小雅”,有时候说:“我今天教你们外国国风。”有一天,他异想天开地说:“我今天教你们洋离骚。”原来所谓的“洋离骚”是弥尔顿的一首哀悼朋友落水而亡的抒情诗。
据说辜鸿铭讲课到得意处,一把年纪的他也会忘形,或者一展歌喉唱段小曲,或者从怀里掏出几颗花生糖大嚼,其形象让人捧腹。
另外上辜鸿铭的课听他臧否当世人物也是一大享受,老辜喜欢骂人,素来以铁嘴铜牙闻名的他骂起人来用词往往令人拍案叫绝。袁世凯复辟的时候,老辜正在北大上课,当时他站在讲台上,从第一分钟骂到最后一分钟,学生们在下面拼命鼓掌助兴,下课之后这些骂语犹能绕梁三日。
辜鸿铭在北大一向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交往,因为北大能入他法眼的人实在没有几个,北大那些新文化运动的诸君子在以维护中国传统文化为己任的辜鸿铭眼中更是不值一哂。他批评胡适的英语是美国中下层的英语,说:“古代哲学以希腊为主,近代哲学以德国为主,胡适不懂德文,又不会拉丁文,教哲学岂不是骗小孩子?”
就连北大那些处处高人一等的洋教授们见了辜鸿铭也不得不屏声敛气,生怕得罪了这个灶王爷。有一次,一位新聘的英国教授在教员休息室,无意中看到这个头戴瓜皮帽拖着小辫子土头土脑的老头子,不觉为他的怪模样失态发笑。辜鸿铭并不生气,他走到这个英国教授面前,用一口纯正的英语问他尊姓大名,教哪一科的。英国教授一惊,忙答:“教文学的。”辜鸿铭一听,马上改用拉丁语与他交谈,这位洋教授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丑态百出,辜鸿铭道:“你是教西洋文学的,如何对拉丁文如此隔膜?”洋教授大窘,急忙逃之夭夭。
值得一提的是,辜鸿铭虽然精通多门外语,但与国人交谈时,一般不参杂外语单词,以此表示自己不数典忘祖。
整个北大只有一个人是辜鸿铭最佩服的,那就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蔡元培校长。辜鸿铭曾经在教室里对学生说:“现在中国只有两个好人,一个是蔡元培先生,一个是我。因为蔡先生点了翰林之后不肯做官就去革命,到现在还是革命。我自从跟张文襄(张之洞)做了前清的官以后,到现在还是保皇。”
1919年“五四”运动发生后,蔡元培向当局提交辞职信,教授们集体挽留校长,辜鸿铭也积极响应,但是他的理由却让人哭笑不得,他说:“校长是我们学校的皇帝,非得挽留不可。”到了1923年1月,蔡元培因教育总长彭允彝克扣经费以及行政干预教育愤而辞去北大校长一职,前往欧洲。辜鸿铭为了表示与蔡元培同进退,随即也辞去北大教职,就此离开了北大。

真正的中国人
辜鸿铭从一个连中国字都不会写的海外来客到西方人眼中的东方文化“圣哲” ,要真正懂得这一惊天巨变的原因一定得读一读他最有名的著作《中国人的精神》,又名《春秋大义》,正是这本用英文写成的大作确立了辜鸿铭在世界上的学术地位。
在《中国人的精神》这本书中,我们很容易找到辜鸿铭归化于中国文明的源头。这最关键之处并不在于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反在于中国文化的单纯与贴近心灵,不在于其古老,而在于其“幼稚”。
在欧洲游学十余年,与西方文明有过倾情交欢的辜鸿铭最终归服于古老的中国文明,这更像是一种阅尽繁华后的真淳,一种生命历经轮回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大彻大悟。这从《中国人的精神》对于“真正的中国人”之阐释中我们就可以看出来。
辜鸿铭说:“真正的中国人是这样一个人,他过着具有成年人的理性却具有孩童的心灵这样一种生活。简言之,真正的中国人具有成人的头脑和孩子的心灵。因此,中国精神是永葆青春的精神,是民族不朽的精神。”
他大声赞美中国人的生活是一种感觉生活,这种生活可以让你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中国人的非凡特性,就作为一个成熟的民族、作为一个拥有成人理性而生活了如此久的民族而言,在于他们依然过着一种孩童的生活、一种心灵生活。”
辜鸿铭似乎完全沉醉于对“真正中国人”的向往与追寻当中,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中国人一切品质的热爱。西方人看到方块字就头痛,视之为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之一,对此,身为语言大师的辜鸿铭解释说:“在中国的外国人中,孩子和未受教育的人学习汉语非常容易,比成人和受过教育的人要容易得多。原因是什么?我认为,原因就是因为孩子和未受教育的人是用心灵语言来思考和说话,而受过教育的人,特别是受过欧洲现代知识教育的人,是用头脑或者知识的语言来思考和说话。”他嘲笑那些抱怨汉语难学的西方人:“事实上,受过教育的外国人发现学习汉语很困难,原因就是他们受教育太多,受知性的和科学的教育太多。”他认为汉语是“小孩的语言”,这个词不仅不是贬义,反而包含着无限的敬意。
当老外羡慕辜鸿铭记忆力好时,他就告诉他们:“当我们是孩子的时候在学习中记住事情的能力要远胜于当我们成年后记住事情的能力。中国人有惊人的记忆力。秘密是什么?秘密就在于中国人是用心灵而不是用头脑记事情。”
甚至中国人的缺点在辜鸿铭的眼中也成了值得自豪的地方,西方人嘲笑中国人体质弱,他为此辩解:“与其说中国人发育不良,还不如说中国人永不衰老。”
中国人是否真的像辜鸿铭所说的简单而年轻,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不过辜鸿铭自己的确在一直努力做一个他心目中真正的中国人,甚至可以说“努力”这个词有点亵渎了他,因为他的天性就是如此。
辜鸿铭真正系统地研读中国文化典籍是在回国后充当两江总督张之洞的洋文案期间,前后历时二十年。张之洞本人是个旧学造诣很深的学者,常常亲自指导辜鸿铭读书,张府还有一批国学根底深厚的幕僚,辜鸿铭可以随时向名师请教,他的国学造诣由此迅猛飙进。
在张府,辜鸿铭邂逅了一代大儒沈曾植,辜鸿铭在沈氏面前高谈阔论中西文化,沈氏却一言不发,辜鸿铭纳闷,问其原因,沈曾植说:“你讲的话我都懂;你要听懂我讲的话,还须读二十年中国书!”两年后,辜鸿铭再次在张府遇到沈曾植,他立即叫手下将张之洞的藏书搬到客厅,对沈氏说:“请教沈公,哪一部书你能背,我不能背?哪一部书你懂,我不懂?”沈曾植哈哈大笑,说:“今后,中国文化的重担就落在你的肩上啦!”
然而,辜鸿铭虽然熟背中国的文化典籍,但是他的一手汉字却始终让人不敢恭维,不是多一笔就是少一笔。辜鸿铭自己并非不知道,但是他却从来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中国文化的精义,梁实秋说:“先生之书法,极天真烂漫之致,别字虽不甚多,亦非极少。”得意而忘形,这不也是一种孩子心性?
温源宁则从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角度解释了辜鸿铭的蓄辫之举:“大家都接受的,他反对。大家都崇拜的,他蔑视。与众不同是他的快乐和骄傲。因为时兴剪辫子,所以他留着。如果别人都有辫子,我敢断定辜一定是第一个剪去。”喜欢跟主导世界的“大人”们对着干,这同样是孩子的心性。
事实上,辜鸿铭大半生都不是在讲语言,而是在“玩”语言。据说辜鸿铭在爱丁堡留学时,有一次上了公共汽车,他故意买了一张英文报纸倒过来看,惹得旁边的英国人哈哈大笑,认定这个看似乡巴佬的家伙根本不懂英文还要学人附庸风雅。辜鸿铭等他们笑够了,这才把报纸一收,操着一口漂亮的英语淡定地说:“英文这玩艺儿太简单了,不倒过来,简直没有意思。”旁边的英国人目瞪口呆,车到站了,辜鸿铭从容地走下车去。这一故事还有另外一个德语版,地点当然也改在了德国。
辜鸿铭无非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讽刺老外的狂妄,但是如果没有孩童的心性,谁又能想到如此新奇而富有童趣的方式。这样的故事,在辜鸿铭的人生中实际上不断地在上演。这个世界上有无数把外语当成工具的人,但是能够让外语成为一种娱乐,恐怕只有一个辜鸿铭,这也是辜鸿铭心中中国式的幽默。
出于对中华文明无条件的顶礼膜拜,辜鸿铭对中国一切传统的东西都视若珍宝,哪怕那些已经被时代彻底抛弃的东西。辜鸿铭对小脚的迷恋以及为纳妾的辩护,都成了至今人们仍然津津乐道的话题。
辜鸿铭爱女人的小脚成痴,他认为女人的奇绝之处全在小脚,三寸金莲走起路来婀娜多姿,会产生柳腰款摆的媚态,那小足足以撩起男人的遐想。辜鸿铭还有一套品味小脚的七字诀,曰:瘦、小、尖、弯、委、软、正。
辜鸿铭的发妻名唤淑姑,她正是辜鸿铭理想中的女人,有一双迷人的三寸金莲。辜鸿铭把夫人的小脚戏称为自己的“兴奋剂”,每次他写文章才思枯竭的时候,他就把淑姑叫到身边,让她脱去裹脚布,把小脚伸到他的面前。辜鸿铭赏玩着夫人的小脚,时而低下头用鼻子去闻她脚上的味道,一会儿,他就感到神清气爽,进而思如泉涌,下笔千言。
辜鸿铭这一“逐臭”之好还引出一段荒诞可笑的故事来。老辜在北大时,有一次到一个学生家看藏书,一个丫头给他开了门。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丫头比较懒、多天不洗脚的缘故,老辜一见门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他本能地为之魂不守舍、怅然若失。
几天之后,辜鸿铭派人修书一封给该生,表示愿意以自己珍藏的《张黑女碑》传世拓本换他家的这个丫头。学生惊异于辜的重口味,因为这个丫头生的面黄肌瘦、鼻大口阔,老师居然愿意如此重价之宝来换这样一个丫头,他也就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于是,该生安排了一个隆重的仪式,给这个丫头焚香沐浴,梳妆打扮,这才送到了辜府。
不料,这个丫头上午才过去,下午就被退回来,原来,丫头到了辜府后,老辜迫不及待地捉起她的小脚,却发现一点臭味都没有了……

对于纳妾,辜鸿铭有一番经典的奇谈妙论,他说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世上只有一个茶壶配几个茶杯,哪有一个茶杯配几个茶壶的道理。
    在上海,有一个美国妇女听说了老辜的言论后,特地跑去跟老辜理论。辜鸿铭问她:“亲爱的女士,请问你们家的汽车有几个轮子?”“四个。”“那你是用一个打气筒灌气,还是用四个打气筒灌气?”“当然是用一个.。”“娶小老婆就是这个道理!”老辜笑道。
辜鸿铭一生除了原配之外,还纳了两位如夫人。第一个是来自日本大阪的吉田贞子,贞子极尽日本女人的温柔体贴,辜鸿铭概括自己平生为“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娶在东洋,仕在北洋”,所谓的“娶在东洋”即指贞子,可见他对贞子感情之深。自从有了贞子之后,辜鸿铭一日见不到她就会失眠,他把贞子称为自己的“安眠药”。
贞子和淑姑两人相处和谐,成为辜鸿铭最大的精神支柱,辜鸿铭笑称:“我的一生有如此之建树,原因只有一条,就是我有兴奋剂和安眠药日夜陪伴着我。”
贞子与辜鸿铭同船共渡18年,为辜鸿铭生下了唯一的一个儿子,于1904年因病去世,芳华凋谢。这让辜鸿铭痛不欲生,他将爱妾葬于上海的外国人公墓,其墓碑上刻有辜鸿铭撰写的悼亡诗一首:此恨人人有,百年能有几?痛哉长江水,同渡不同归。
在辜鸿铭晚年,常伴他身边的是另外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名唤碧云霞,红袖添香,老来风流,真是羡煞旁人。
别以为辜鸿铭主张纳妾缠足,他就一定是大男子主义者,其实辜鸿铭是出了名的“妻管严”,他还有一句怕老婆的名言:“连老婆都不怕,还有王法吗?”
老辜风流成性,家里享齐人之福还不满足,经常还要到外面开辟第二战场,这位客官出手阔绰,老鸨们见到他无不喜笑颜开。辜鸿铭曾劝西方人若想研究真正的中国文化,一定要去逛逛八大胡同,从那里的歌女身上,可以寻找到中国女性的端庄、羞怯和优美。对此,林语堂说:“辜鸿铭并没有大错,因为那些歌女,像日本的艺妓一样,还会脸红,而近代的大学女生已经不会了。”
有趣的是,辜鸿铭在北大课堂上第一次看到女学生后几乎吓得落荒而逃,下课后他马上以“男女授受不亲”向校长蔡元培请辞,一时传为笑柄。

寂寞辜鸿铭
在辜鸿铭特立独行的一生中,挖苦、嘲笑乃至诋毁他的人不计其数,但即使是辜鸿铭的敌人,恐怕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片土地上,辜鸿铭是少数几个能够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的人,他可以做到不顾别人的感受却活得很好,光这一点,已经足以让我们望尘莫及了。
而对于许多喜欢辜鸿铭的中国人来说,辜鸿铭的存在更像是一副精神膏药,人们在乎的是广告而不是疗效。当洋鬼子用枪炮来征服中国的时候,辜鸿铭却用言语去征服洋鬼子,尽管只是口舌之利,但是却可以算是当时中国人对洋人在外交上唯一的胜利。
辜鸿铭自己似乎也陶醉于这样的胜利,他总是在寻找一切机会在洋人面前展现一个中国人的自尊。
有一次,辜鸿铭在电影院看电影,正准备点燃自己的长烟斗,这时他忽然发现坐在自己前面的是一个苏格兰人,于是恶作剧的念头油然而生。辜鸿铭把烟斗伸到苏格兰人的面前,用自己的手指敲击着苏格兰人的光脑袋,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点着它!”可怜的苏格兰人被吓坏了,回头看了看,认定自己身后坐的必是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他胆战心惊的掏出了火柴,点着了辜氏的烟斗。
就连大名鼎鼎的英国作家毛姆也遭到了辜鸿铭的揶揄。1920年,毛姆来到中国,想见一见在西方世界享有盛名的辜鸿铭,他的朋友特地写了张便条请辜鸿铭到毛姆的住处一叙。可是左等右等,辜鸿铭就是不来,毛姆无奈,只好自己找上门去,一见面辜鸿铭就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英国人认为中国人只有两种:不是苦力定是买办,认为只要随便召唤我们就得随叫随到。”
在北京东城椿树胡同那座并不起眼的四合院里,许许多多漂洋过海慕名而来的洋学者们曾经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辜宅燃黑油灯,烟气扑鼻,洋人朋友或谓此灯太暗,辜鸿铭郑重地教训道:“吾东方人,讲明心见性,吾人如心明,则灯自亮。东方人不似西人之专务外表者!”
辜鸿铭一生最大的功绩是把中国的儒家经典介绍给西方人,“四书”他翻译了三部,他认为唯有中国文明才能拯救混乱中的世界,声称要用中华文明改造世界。辜鸿铭最终没能拯救世界,但是他却得到了西方人的承认与敬重。1913年,辜鸿铭与印度诗圣泰戈尔一起被提名角逐诺贝尔文学奖,这是中国人第一次享此殊荣。虽然这年度的桂冠最终戴在了泰戈尔头上,但在许多西方人的眼中辜鸿铭仍然是那个时代最有影响力的东方学者。
图0004.泰戈尔访华时与辜鸿铭(右二)、徐志摩(左二)等人合影
然而,在西方世界中所取得的巨大成功并不能掩盖辜鸿铭在本国的孤独与落寞。辜鸿铭好骂,对那些鄙视中国传统文化的西方人和对本国传统文化自暴自弃的中国人他都无法容忍。然而,西方人的特点是既喜欢人家恭维也喜欢人家批判,而中国人的特点是只喜欢人家恭维不喜欢人家批判,因此辜鸿铭在外国是个英雄,而在国人眼中却始终是个怪物。
当然,这点并不足以让辜鸿铭伤心,既然他一向不是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最令辜鸿铭伤心的是,当他得意洋洋的欲用中国文化改造西方人的同时,他发现事实正好相反,无数的中国人正反过来被西方文明所改造,甚至还有不少人对中国文化鸣鼓攻之,他们掀起的狂热的浪潮正在吞没他的声音,他已经声嘶力竭。
在时代的宏大背景下,辜鸿铭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小说中那个手举长矛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
1919年,张勋65岁生日时,辜鸿铭送了一副对联给这位以导演复辟闹剧而闻名天下的“辫帅”,曰:“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技。”本联用的是苏东坡的名句,不过别有深意,后来辜鸿铭告诉胡适,“擎雨盖”指的是清朝的大帽子,“傲霜技”指的是他和张勋都留着的长辫子。联语感叹志同道合者的寥落,极尽沧桑与无奈。
在那样一个“城头变换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时代,辜鸿铭心中充满了对世道人心的深深失望。有一次,辜鸿铭与一个洋人朋友一起走在北京的街上,这个洋朋友指着大街上到处悬挂的“童叟无欺”四字,对他说:“于此四字,可见中国人心欺诈之一斑。”向来在老外面前伶牙俐齿,口若莲花的辜鸿铭闻此言竟为之语塞,这或许是他唯一一次在口舌之争上输给洋人。
辜鸿铭说:“天下之道只有二,不是王道,就是王八蛋之道。”这个世道显然是王八蛋之道。但辜鸿铭就是辜鸿铭,他以自己独特的玩世不恭的态度游戏于这“王八蛋之道”中。
在京城的一次盛大的宴会上,座上的政要和名流们高谈阔论着中国的时局,一位外国记者趁机问辜鸿铭:“中国政局如此混乱,有什么医治的良方。”老辜把声音提高一百八十度,道:“有,把在座的这些政客和官僚,统统拉出去枪毙掉,中国的政局就会安定下来。”顿时,所有人一片面面相觑。
辜鸿铭认为袁世凯乃清朝灭亡的罪魁祸首,视之为“窃国大盗”,对他恨之入骨,他不惜利用一切场合痛骂袁世凯,将之批的体无完肤。袁世凯谋划称帝的时候,为了堵住老辜的嘴巴,特地给他安排了一个议员的身份,并送去了三百大洋。老辜立刻拎着这包大洋去了八大胡同,当时北平妓院的规矩是唱名使妓女鱼贯而过,任狎妓者挑选,老辜一连逛了好几个妓院,给每一个点到名字的妓女发一块大洋,直到三百大洋全部送出去,他才大笑离去。
1916年袁世凯病逝的时候,北洋政府下令全国停止一切娱乐,举哀三天。辜鸿铭却特地请来了一个戏班,在家中大开堂会,热闹了三天,警察来干涉,辜鸿铭却扬言“他死我生”,非演不可,还把这一天定为自己的生日。
后来段祺瑞当权时,颁布了新的国会选举法,组织安福国会,其中有一部分参议员须由中央通儒院票选。段祺瑞希望由辜鸿铭这样的名士前来为选举压轴,派了一个掮客上门去游说老辜,最终经过讨价还价,双方谈妥了400大洋的交易条件。老辜一拿到钱,立马坐车到天津,把这400大洋一文不剩的花在了一个名妓的身上,至于选举不选举,他才不管。在老辜看来,妓女们可比政客们干净和可爱的多。
辜鸿铭活到了1928年,他去世的前一年另外一根著名的辫子王国维跳昆明湖自尽,辜鸿铭成了当时中国名流中最后一个留着辫子的人,有人把他称为中国“最后的辫子”。
辜鸿铭以清朝遗老自居,不过当有人责怪他对清室愚忠时,他反驳说:“我之忠于清室实非忠于吾家世受皇恩之王室——乃忠于中国之政教,即系忠于中国之文明。”
1919年,当清朝灭亡八年后,健忘的人们渐渐习惯于新的时代,已经和辜鸿铭成为挚友的沈曾植却仍然在感叹“不知何处是故乡”,沈氏所谓的“故乡”当然不仅仅是指清朝,而是依托于几千年传统文化的精神家园,他的感叹是对新时代的狂潮中传统文化日渐式微,自己终将“无家可归”的深层次担忧。
对于沈氏的担忧,相信辜鸿铭一定心有戚戚焉,陈寅恪论王国维时说“凡一种文化值衰落之时,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辜鸿铭的最后17年,正是在这种苦痛的心境中走过,“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晚年的辜鸿铭喜欢在独处时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着弥尔顿的《失乐园》,弥尔顿创作这部长诗是在双目失明的艰难处境之下,辜鸿铭的眼睛很正常,但他觉得此时睁着眼睛与闭着眼睛看这个世界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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