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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曲:音乐与黄昏五故事集


小夜曲:音乐与黄昏五故事集

作  者:[英] 石黑一雄 著

译  者:张晓意

出 版 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丛 书:石黑一雄作品系列

出版时间:2011年03月

定  价:27.00

I S B N :9787532752782

所属分类: 文学  >  小说  >  中短篇小说集    

标  签:文 学  外国文学-各国文学  外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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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内容简介

  石黑一雄《小夜曲》是石黑一雄的第一部短篇集,全书以音乐为线索,由五个看似独立却又相互关联的故事组成。故事的主要人物都同音乐情牵相关:郁郁不得志的餐厅乐手,风光不再的过气歌星,孤芳自赏的大提琴手,为求成功被迫整容的萨克斯手等等,多是对音乐一往情深,对生活却满腹牢骚。情节或荒诞不经,或令人唏嘘,借音乐人生这个主题,表现了作者一贯的对现代人生存状态的反思: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命运的嘲弄,才华的折磨,以及庞大社会机器控制下被压抑的情感……

  值得一提的是,《小夜曲》中大量出现的音乐家、歌手、歌名,绝大部分都是真实的,令人仿若置身于上世纪五十至八十年代的当红歌手和经典曲目之中;而音乐,恰是作者年轻时曾经涉足,并浸淫于其中,乃至立志从事的。

TOP作者简介

  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日裔英国小说家,1954年生于日本长崎。1989年获得“布克奖”,与奈保尔、拉什迪并称“英国文坛移民三雄”。被英国皇室授勋为文学骑士,并获授法国艺术文学骑士勋章。

  2017年,石黑一雄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瑞典学院给出的获奖理由为“石黑一雄的小说,以其巨大的情感力量,发掘了隐藏在我们与世界的虚幻联系之下的深渊。”

  石黑一雄文体以细腻优美著称,几乎每部小说都被提名或得奖,其作品已被翻译成二十八种语言。

  虽然拥有日本和英国双重的文化背景,但石黑一雄却是极为少数的、不专以移民或是国族认同作为小说题材的亚裔作家之一。他致力于写出一本对于生活在任何一个文化背景之下的人们,都能够产生意义的小说。于是,石黑一雄的每一本小说几乎都在开创一个新的格局,横跨了欧洲的贵族文化、现代中国、日本,乃至于1990年代晚期的英国生物科技实验,而屡屡给读者带来耳目一新的惊喜。

TOP目录

伤心情歌手
不论下雨或晴天
莫尔文山
小夜曲
大提琴手
浮世音乐家——代译后记

TOP书摘

伤心情歌手

  我发现托尼·加德纳坐在游客当中的那天早上,春天刚刚降临威尼斯这里。我们搬到外面广场上来刚好一个星期——跟你说,真是松了口气,在咖啡厅的最里面演奏又闷又挡着要用楼梯的客人的路。那天早上微风习习,崭新的帐篷在我们身边啪啪作响,我们都觉得比平时更加愉悦和精神,我想这种心情一定反映在我们的音乐里了。

  瞧我说得好像我是乐队的固定成员似的。事实上,我只是那些个“吉卜赛人”中的一个,别的乐手这么称呼我们,我只是那些个奔走于广场、三个咖啡厅的管弦乐队里哪个缺人,就去哪里帮忙的人中的一个。我主要在这家拉弗娜咖啡厅演奏,但若遇上忙碌的下午,我就要先和夸德里的小伙子们演奏一组,然后到弗洛里安去,再穿过广场回到拉弗娜。我和这三支乐队都相处得很好——和咖啡厅的服务生们也是——在别的哪个城市,我早就有固定职位了。可是在这里,传统和历史根深蒂固,事情都倒过来了。在其他地方,吉他手可是受人欢迎的。可是在这里?吉他手!咖啡厅的经理们不自在了。吉他太现代了,游客不会喜欢的。去年秋天,我弄来了一把老式椭圆形音孔的爵士吉他,像强哥·莱恩哈特二十世纪欧洲爵士吉他巨匠,吉卜赛人,出生于比利时。弹的那种,这样大家就不会把我当成摇滚乐手了。事情容易了些,可经理们还是不喜欢。总之,实话告诉你吧:倘若你是个吉他手,就算你是吉他大师乔·帕斯,也甭想在这个广场找到一份固定工作。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原因:我不是意大利人,更别说是威尼斯人。那个吹中音萨克斯风的捷克大个子情况和我一样。大伙儿都喜欢我们,乐队需要我们,可我们就是不符合正式要求。咖啡厅的经理们总是告诉你:闭上你的嘴,只管演奏就是了。这样游客们就不会知道你不是意大利人了。穿上你的制服,戴上你的太阳镜,头发往后梳,没有人看得出来,只要别开口说话。

  可是我混得还不错。三支乐队都需要吉他手,特别是当他们与竞争对手同时演奏的时候,他们需要一个轻柔、纯净,但是传得远的声音作背景和弦。我猜你会想:三支乐队同时在一个广场上演奏,听起来多混乱啊。可是圣马可广场很大,没有问题。在广场上溜达的游客会听见一个曲子渐渐消失,另一个曲子渐渐大声,就好像他在调收音机的台。会让游客们受不了的是你演奏太多古典的东西,这些乐器演奏版的著名咏叹调。得了,这里是圣马可,游客们不想听最新的流行音乐。可是他们时不时要一些他们认得的东西,比如朱莉·安德鲁斯英国著名电影和舞台剧演员、歌唱家。的老歌,或者某个著名电影的主题曲。我记得去年夏天有一次,我奔走于各个乐队间,一个下午演奏了九遍《教父》。

  总之就是在这样一个春天的早晨,当我们在一大群游客面前演出的时候,我突然看见托尼·加德纳,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差不多就在我们的正前方,离我们的帐篷大概只有六米远。广场上总是能看见名人,我们从来不大惊小怪。只在演奏完一曲后,乐队成员间私下小声说几句。看,是沃伦·比蒂美国著名演员、导演。。看,是基辛格。那个女人就是在讲两个男人变脸的电影里出现过的那个。我们对此习以为常。毕竟这里是圣马可广场。可是当我发现坐在那里的是托尼·加德纳时,情况就不一样了,我激动极了。

  托尼·加德纳是我母亲最喜爱的歌手。在我离开家之前,在那个共产主义时代,那样的唱片是很难弄到的,可我母亲有他几乎所有的唱片。小时候我刮坏过一张母亲的珍贵收藏。我们住的公寓很挤,可像我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有时就是好动,尤其是在冬天不能出去的时候。所以我就从家里的小沙发跳到扶手椅上这样玩,有一次,我不小心撞到了唱片机。唱针“嗞”的一声划过唱片——那时还没有CD——母亲从厨房里出来,冲我大声嚷嚷。我很伤心,不是因为她冲我大声嚷嚷,而是因为我知道那是托尼·加德纳的唱片,我知道那张唱片对她来说多么重要。我还知道从此以后,当加德纳轻声吟唱那些美国歌曲时,唱片就会发出“嗞嗞”的声音。多年以后,我在华沙工作时得知了黑市唱片,我给母亲买了所有的托尼·加德纳的唱片,代替旧的那些,包括我刮坏的那一张。我花了三年才买齐,可我坚持不懈地买,一张张地买,每次回去看望她都带回去一张。

  现在你知道当我认出托尼·加德纳时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了吧,就在六米以外啊。起初我不敢相信,我换一个和弦时一定慢了一拍。是托尼·加德纳!我亲爱的母亲要是知道了会说什么啊!为了她,为了她的回忆,我一定要去跟托尼·加德纳说句话,才不管其他乐手会不会笑话我,说我像个小听差。

  但是我当然不可能推开桌椅,朝他冲过去。我还得把演出演完。跟你说,真是痛苦极了,还有三四首歌,每一秒钟我都以为他要起身离开了。可是他一直坐在那里,独自一人,盯着眼前的咖啡,搅呀搅,好像搞不清楚服务生给他端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装扮与一般的美国游客一样,浅蓝色的套头运动衫、宽松的灰裤子。以前唱片封面上又黑又亮的头发如今几乎都白了,但还挺浓密,而且梳得整整齐齐,发型也没有变。我刚认出他时,他把墨镜拿在手里——他要是戴着墨镜我不一定能认出来——但是后来我一边演奏一边盯着他,他一会儿把墨镜戴上,一会儿拿下来,一会儿又戴上。他看上去心事重重,而且没有认真在听我们演奏,让我很是失望。

  这组歌曲终于演完了。我什么也没有对其他人说,匆匆走出帐篷,朝托尼·加德纳的桌子走去,突然想到不知如何与他攀谈,心里紧张了一下。我站在他的身后,他的第六感却让他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想这是出于多年来有歌迷来找他的习惯——接着我就介绍自己,告诉他我多么崇拜他,我在他刚刚听的那个乐队里,我母亲是他热情的歌迷等等,一古脑儿全都说了。他表情严肃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好像他是我的医生。我不停地讲,他只偶尔说一声:“是吗?”过了一会儿我想我该走了,转身要离开,突然听见他说:

  “你说你是从波兰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都过去了。”我笑笑,耸了耸肩。“如今我们是个自由的国家了。一个民主的国家。”

  “那太好了。那就是刚刚为我们演奏的你的同仁吧。坐下。来杯咖啡?”

  我说我不想叨扰他,可是加德纳先生的语气里有丝丝温和的坚持。“不会,不会,坐下。你刚才说你母亲喜欢我的唱片。”

  于是我就坐了下来,接着说。说我的母亲、我们住的公寓、黑市上的唱片。我记不得那些唱片的名字,但我能够描述我印象中那些唱片套子的样子,每当我这么做时,他就会举起一根手指说“哦,那张是《独一无二》。《独一无二的托尼·加德纳》”之类的。我觉得我们俩都很喜欢这个游戏,突然我注意到加德纳先生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了,我转过头去,刚好看见一个女人朝我们走来。

  她是那种非常优雅的美国女人,头发优美,衣服漂亮,身材姣好,不仔细看的话不会发现她们已经不年轻了。远远地看,我还以为是从光鲜的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儿呢。可是当她在加德纳先生身旁坐下,把墨镜推到额头上去时,我发现她至少五十了,甚至不止。加德纳先生对我说:“这位是我的妻子琳迪。”

  加德纳太太朝我敷衍地笑了笑,问她丈夫:“这位是谁?你交了个朋友。”

  “是的,亲爱的。我们聊得正欢呢,我和……抱歉,朋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扬,”我立刻答道。“但朋友们都叫我雅内克。”

  琳迪·加德纳说:“你是说你的小名比真名长?怎么会这样呢?”

  “别对人家无礼,亲爱的。”

  “我没有无礼。”

  “别取笑人家的名字,亲爱的。这样才是好姑娘。”

  琳迪·加德纳无助地转向我说:“你瞧瞧他说些什么?我冒犯你了吗?”

  “不,不,”我说,“一点也没有,加德纳太太。”

  “他总是说我对歌迷无礼。可是我没有无礼。我刚刚对你无礼了吗?”然后她转向加德纳先生,“我很正常地在跟歌迷讲话,亲爱的。我就是这样讲话的。我从来没有无礼。”

  “好了,亲爱的,”加德纳先生说,“别小题大做了。而且,这位先生也不是什么歌迷。”

  “哦,他不是歌迷?那他是谁?失散多年的侄子?”

  “别这么说话,亲爱的。这位先生是我的同行。一位职业乐手。刚刚他在为我们演奏呢。”他指了指我们的帐篷。

  “哦,对!”琳迪·加德纳再次转向我,“刚刚你在那里演奏来着?啊,很好听。你是拉手风琴的?拉得真好!”

  “谢谢。其实我是弹吉他的。”

  “弹吉他的?少来了。一分钟之前我还在看着你呢。就坐在那里,坐在那个拉低音提琴的旁边,手风琴拉得真好。”

  “抱歉,拉手风琴的是卡洛。秃头、个大的……”

  “真的?你不是在骗我?”

  “亲爱的,我说了,别对人家无礼。”

  加德纳先生并没有提高音量,可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和气愤,接着,出现了一阵异样的沉默。最后,是加德纳先生自己打破了沉默,温柔地说:

  “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是有意要训你的。”

  他伸出一只手去拉妻子的手。我本以为加德纳太太会推开他,没想到她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好靠近加德纳先生一点,然后把另一只手搭在他们握紧的手上。一时间他们就那么坐着,加德纳先生低着头,他妻子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出神地看着广场那头的大教堂。她的眼睛虽然看着那里,但却好像并没有真的在看什么。那几秒钟,他们好像不仅忘了同桌的我,甚至忘了整个广场的人。最后加德纳太太轻声说:

  “没关系,亲爱的。是我错了。惹你生气了。”

  他们又这样手拉着手对坐了一会儿。最后她叹了口气,放开加德纳先生的手,看着我。这次她看我的样子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我能感觉到她的魅力,就好像她心里有这么个刻度盘,从一到十,此时,对我,她决定拨到六或七,可我已经觉得够强烈的了,如果此时她叫我为她做些什么——比如说到广场对面帮她买花——我会欣然从命。

  “你说你叫雅内克,是吗?”她说。“对不起,雅内克。托尼说得对。我不应该那样子跟你说话。”

  “加德纳太太,您真的不用担心……”

  “我还打扰了你们的谈话。音乐家之间的谈话,我想。好吧,我走了,你们继续聊。”

  “你用不着离开,亲爱的,”加德纳先生说。

  “用得着,亲爱的。我很想去那家普拉达专卖店看看。我刚刚过来就是要跟你说我会晚一点。”

  “好,亲爱的。”托尼·加德纳第一次直了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在那家店里会过得很愉快的。你们俩,好好聊吧。”她站起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保重,雅内克。”

  我们看着她走远,接着加德纳先生问了我一些在威尼斯当乐手的事情,特别是夸德里乐队的事,因为他们刚好开始演出。他好像不是特别认真在听我回答,我正准备告辞时,他突然说道:

  “我要跟你说一些事,朋友。我想说说我心里的事,你不想听的话我就不说了。”他俯过身来,降低了音量。“事情是这样。我和琳迪第一次到威尼斯来是我们蜜月的时候。二十七年前。为了那些美好的回忆,我们没有再回到这里来过,没有一起回来过。所以当我们计划这次旅行,这次特别的旅行时,我们对自己说我们一定要来威尼斯住几天。”

  “是你们的结婚周年纪念啊,加德纳先生?”

  “周年纪念?”他很吃惊的样子。

  “抱歉,”我说。“我以为,因为您说是特别的旅行。”

  他还是吃惊地看着我,突然大笑起来,高声、响亮的笑。我突然想起我母亲以前经常放的一首歌,在那首歌里加德纳先生有一段独白,说什么不在乎恋人已经离他而去之类的,中间就有这种冷笑。现在同样的笑声回荡在广场上。他接着说道:

  “周年纪念?不,不,不是我们的周年纪念。可是我正在酝酿的这件事,也差不离。因为我要做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我要给她唱小夜曲。地地道道威尼斯式的。这就需要你的帮助。你弹吉他,我唱歌。我们租条刚朵拉,划到她的窗户下,我在底下唱给她听。我们在这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卧室的窗户就临着运河。天黑以后就万事俱备了,有墙上的灯把景物照亮。我和你乘着刚朵拉,她来到窗前。所有她喜欢的歌。我们用不着唱很久,夜里还是有点冷。三四首歌就好,这些就是我心里想的。我会给你优厚的报酬。你觉得呢?”

  “加德纳先生,我荣幸至极。正如我对您说的,您是我心中的一个大人物。您想什么时候进行呢?”

  “如果不下雨,就今晚如何?八点半左右?我们晚饭吃得早,那会儿就已经回去了。我找个借口离开房间,来找你。我安排好刚朵拉,我们沿着运河划回来,停在窗户下。不会有问题的。你觉得呢?”

  你或许可以想象:这就像美梦成真一样。而且这主意多甜蜜啊,这对夫妇——一个六十几岁,一个五十几岁——还像热恋中的年轻人似的。这甜蜜的想法差点儿让我忘了刚才所见的那一幕。可我没忘,因为即便在那时,我心里深知事情一定不完全像加德纳先生说的那样。

  接下来我和加德纳先生坐在那里讨论所有的细节——他想唱哪些歌,要什么音高,等等之类。后来时间到了,我该回帐篷去进行下一场演出了。我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告诉他今天晚上他完全可以信任我。

  ……

 

浮世音乐家——代译后记 

  说到石黑一雄,中国读者大多会想到他是一名英籍日裔小说家,是“英国文坛移民三雄”之一,会想到他的那些获奖小说,想到那些发人深省的主题、简洁优雅的语言。石黑给人的感觉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作家。很少人会想到他还是一个爵士乐迷(更多人知道村上春树是一个超级爵士乐迷),甚至算得上是半个音乐人。其实,音乐一直是右黑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 

  谁会把石黑跟大喊大叫的摇滚乐联系在一起呢?石黑的形象和作品很难让人想到他青少年时期曾经是个嬉皮,留着长发,带着吉他,背着背包在美国到处旅行,爱听流行音乐、爵士音乐。那时,他的梦想是当一名摇滚歌手,他不仅会弹吉他和钢琴,还寄了很多小样给唱片公司,当然都是石沉大海。直到二十八岁发表处女作获得成功,石黑才确定自己的才华在于写作,而不是搞音乐。但他也没有就此放弃或者远离音乐,虽然不嬉皮了,歌还可以照听,吉他还可以照弹。如今石黑家里就有很多的吉他。2007年,他述为爵士乐新星史黛西·肯特填写歌词,也算如愿以偿了。 

  石黑迄今已经出版了六部长篇小说,这是他的第一部短篇集,由五篇故事组成。为什么选择短篇小说这种体裁?石黑在采访中说,现如今很多叫做小说的书其实更像短篇集,如大卫·米切尔的《云图》和《幽灵代笔》、罗贝托·波拉尼奥的《2666》等,都是由几个不同的故事构成的。自己在构思小说时,也会先想到几个不同的方面:再把这些不同的方面发展,组织成一部小说。《小夜曲》的五个故事同样是全盘构思的结果。石黑把这五个故事比作一首奏呜曲的五个乐章、一张专辑的五支单曲,既各自独立,又密不可分。他以音乐为线索,把不相关的人和事联系在一起,五个故事服务于同一个主题。但是五个故事也不是简单的同义反复,故事时而温馨感人,时而荒诞不经,时而令人捧腹,时而令人唏嘘。恰似奏呜曲中由若干个相互形成对比的乐章构成主题的呈示、发展和再现。 

  书的标题很浪漫,故事发生的地点也很浪漫.:水城威尼斯、优美的莫尔文山、好莱坞的豪华酒店等。可故事里的人和事一点儿也不浪漫。年过半百、风光不再的过气老歌手;连自己儿子都不搭理他们的瑞士老夫妇;人到中年仍一事无成的英语教师和萨克斯手;才能得不到挖掘、只能孤芳自赏的前“大提琴手”;遭遇婚姻危机的_中年夫妇;年轻有潜力但无处施展才能、对前途感到迷茫的大提琴手;一心想成为作曲家但处处碰壁的大学青年等。不管老的、年轻的,有钱的、没钱的,他们的生活都不如意,他们对生活都有“满腹牢骚”。 

  故事里的人都是音乐家或者音乐爱好者,但是故事的主题不限于音乐,仍是石黑一贯的对现代人的生存状态的反思: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满腹的才华得不到施展和认可,这些才华反而成了最折磨人的东西。在石黑的小说世界中,人物被庞大的社会机器所控制,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情感被压抑。《长日留痕》中盲目忠诚的管家、《千万别丢下我》中的克隆人皆是如此,成了环境的牺牲品。

    《小夜曲》比以前的作品都更接近普通人,也不因为篇幅减小而降低了深度。通过作者精心设计的人物对话和心理活动,读者能看出人物的悲剧是由外部环境原因和内部自身原因共同造成的。书里反复出现一类人:郁郁不得志的打零工的餐厅乐队乐手(第一篇里的扬,第三篇里的瑞士夫妇,第五篇里的“我”和蒂博尔)。在浪漫的水城威尼斯,在风景如画的阿尔卑斯山脉,一般人都觉得在这种地方工作:而且是演奏音乐,太优美、太惬意了,可石黑偏偏不这么想。夏天热得要命,咖啡厅老板、经理不友善,队友今天来、明天去,“今日的知己明日就变成失去联络的陌路人”,为挣口饭吃,在食客们大快朵颐的时候演奏一些通俗歌曲娱乐大众,没有办法演奏自己喜欢的音乐。倒也不是说这份工作就这么坏,正如瑞士夫妇说的“我们干这行是因为我们相信音乐”,只是他们有更大、更远的理想和目标。餐厅乐队这个舞台对他们来说太小了。第一篇讲述过气歌手托尼·加德纳为重返歌坛、重振事业决定与相爱的妻子离婚。夫妇二人来到蜜月之地威尼斯故地重游,托尼·加德纳心中充满感伤。怎样才算成功、幸福?是事业永远大红大紫,还是跟心爱的人共度此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

    当然:他的悲剧歌迷大众也有责任,明星结多少次婚都不稀罕,不离婚、再婚反而不正常了。名气大小不在于你的才华多少,更多的在于话题多少。这种现象现代人见怪不怪。说到第二篇,很多评论家都用到“闹剧”一词。“我”为了伪装出狗弄乱朋友家客厅的效果,居然干出把鞋放到锅里煮、像狗一样在地上爬这样的荒唐事。因为可笑,所以也是最让人觉得可怜的。“我”得知埃米莉并不为日记的事生气,没有什么查理偷看了日记、埃米莉就要把他的眼珠挖出来的事,依旧帮查理说好话,还谎称自己不听爵士唱片了。查理这个人物最突出体现了石黑一贯的不可靠的第一人称叙述,读者最后会发现他的话不能照单全收。表面上“我”是失败者,查理夫妇是成功人士,有收入丰厚的工作、有摆设高档的房子,但他们的家更像是个“艺术展”:“查理,我要百叶窗干吗?”那一次我问道。“醒来的时候我想看见外面。窗帘就可以了。”“这些百叶窗是瑞士的,”他这么回答,好像这就说明了一切。一味追求物质,却不感到满足。能给埃米莉带来心灵慰藉的是那些查理不让她听的老唱片。“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为名也好,为利也罢,实现人生的自我价值是古今中外人们的共同理想。可幸运儿又有多少?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就好像史蒂夫的朋友问的那样:“纯粹是运气还是其他?”史蒂夫(第四篇故事的叙述者)也不能把自己的不成功完全归咎于长得丑而没有机会。他是有机会的,但是他的两次登台表演都因为紧张而搞砸了,这能怪谁呢?假设他正常发挥,观众很可能就被他的音乐感动了,他不是对自己的音乐很有信心吗?观众也不总是以貌取人,这种例子现实生活中就有不少。与他相比,被他说得一无是处的琳迪按她丈夫的话说,就能处处留心、忍辱负重,并且抓住机会。虽然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之嫌,但应该也有几分是真的。

    石黑的作品就是这样总是能引发读者的思考,书看完了以后仍然回味无穷。书里提及的大多数歌手、歌名都是真实的,均是二十世纪五十至八十年代的当红歌手和经典曲目。它们是小说的有机组成部分,请读者们务必把这些歌找来听一听,泡上一壶茶,放上一张经典爵士唱片,开始欣赏由石黑一雄谱写的《小夜曲》吧。

    译者

TOP 其它信息

装  帧:平装

页  数:246页

版  次: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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