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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道网·王振羽专栏】剑栈风樯各苦辛,别时冬雪到时春。人生如寄,岁月如流,张友鸾先生辞世于1990年,宋词先生在两年前遽归道山了,如今,李承邰先生也走了,也不知道,他的《张友鸾传》出版否?
(《南京人报》报影)
多日不到单位,本就凌乱不堪的逼仄斗室,更显芜杂嚣张,近乎狰狞可憎了,且不管门外的犬吠声声,窗下的鬼哭狼嚎,静下心来,清理堆积起来的书报刊。这一盘点收拾,居然看到了李承邰先生辞世的消息,在他一生服务的报纸的左下角,寥寥数语,告知生者一个人的悄然离去。紧接着是东流先生,还有一位姓郭的先生,不知是否是钱丽萍的丈夫的追怀故人文章,李承邰先生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脑海里。
我与李承邰先生并不是很熟悉,起初接触也不是很多。当年经常看《新华通讯》,算是新闻业务方面的指导刊物,杂志的卷首语尤为吸引人,立意高远,气势恢宏,直面问题,酣畅淋漓,文字爽净而老辣,署名济人。我猜想,这是新华报业的“三周”手笔?还是“二东”雄文?一次到西安出差,与新华日报政法处一记者聊天,说到“济人”是谁?是原籍齐鲁的吗?他嘿嘿一笑,你真不知道?我说,真是不知道啊。他才说,是我们新华日报的“邓小平”啊!然后才娓娓道来“济人”就是李承邰先生,把他在新华报业大家庭如何受到尊重和抬举种种一一详述,令我眼界大开。
后来,陪同一批新闻界的老前辈到一家省辖市党报评报,称之为“阅评”,多位发言都很务实,也精彩,都是就事论事,而李承邰发言尤为令人折服,往往是一语中的,要言不烦,而且让人心服口服。某市级党报在一版头条摘发领导讲话,大概用了上百个“要”字,更为过分的是,几乎包版都是一个人的活动,李承邰说,这怎么让人读啊?报纸怎么能办成这些人的“起居注”啊?实际上,李承邰的每次发言,不用修改,记录下来,就是一篇好文章。由此,得以领略李承邰当年是何等的倚马可待报业高手了。
有一段时间,李承邰先生在我们隔壁上班。当时,正搞一个调查,是关于报纸的理论宣传的,实在是觉得刊发在如此宝贵版面上的文章,固然有一些好文章,但绝大多数都是面目可憎套话连篇的官样文章。而印象中,也有几家报纸的理论版,清新好读,问题意识强烈,并不完全是亦步亦趋的“应声虫”、“传声筒”,而且也不是信口开河,廉价表态,有些观点,有些信息,有点实际内容。我有感而发,写了一篇小文,提到理论文章的信息化问题。李老看后说,文章要给人启迪,要有有价值的信息,要有新意,但是信息化这个提法不好,不要什么都“化”啊!听了李承邰先生的一番话,我唯有心服口服,连连点头。
李承邰先生在隔壁经常翻阅报纸。也真是巧了,有一次,他看到中华工商时报上有一篇《寻找何清涟》的文章,拿给我说:这篇文章写得好,生动具体,很有新意,而且有细节,不是四平八稳的人物介绍,也不是周吴郑王的书评文章。我悄悄地说:李老,这是我写的!他一愣:为何不用自己的本名?你怎么想起写这样的文章?我就坦白相告,最近在看何清涟的《中国现代化的陷阱》、《我们仍旧仰望星空》,有点想法,就写了这篇小文章,寄给了当时在中华工商时报做编辑的邱华栋先生,没想到他放在自己版面的头条发出来了。李老说:这张报纸就给你收藏吧,要坚持写,不能停下来啊。
有一次,与宋词先生小聚,当时白桦也在,不知怎么回事,话题说到民国的“三张一赵”。张恨水自然是鼎鼎大名,但张慧剑却少有人提及了,也就是章品镇的文字中说到而已,张友鸾还有一部《秦淮粉墨图》,还有《白门秋柳记》、《志公传》、《魂断文德桥》等,末了,宋词先生说,新华日报的李承邰是张友鸾的女婿。我当时还有点将信将疑:怎么从来没有听李老提及过?也没有听新华日报其他人说起过啊?难道因为张友鸾被打过右派是旧报人的缘故?有一天,和李老在一起聊天,说到范长江的投井自杀,说到羊枣之死,说到当年的诸多报人,他鼓励我写出来,这就是我在《有伤口飞翔》中的一组文章“报人旧影”的由来。当然也提到张季鸾、王云五,李承邰先生说,他们是大公报的风格,与张友鸾不是一个路子,我正在编一本书,到时候送给你。过了一段时间,李承邰先生喊我过去,把《张友鸾先生纪念文集》递给我说:我就不写批评指正的话了,你翻翻看看。我连连称谢,连夜看完,写了一篇小文,刊登在当时的《开卷》上。也就是通过李承邰先生编辑的这本书,我才比较完整地知道了张友鸾先生的大致情况:
张友鸾为邵飘萍所赏识,在校期间就开始为邵飘萍所办《京报》主编《文学周刊》,他毕业后,更是在中国报坛呼风唤雨,先后受聘于《世界日报》为总编辑,又担任《国民晚报》社长、南京《民生报》和《新民报》总编辑。张先生在1934年更是自办《南京早报》,次年任上海《立报》总编辑。1936年,他与同乡张恨水合办《南京人报》,任副社长兼总编辑。南京解放后,他继任《南京人报》总经理。他不仅编出高质量的报纸,而且写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与张恨水、张慧剑、赵超构并称为“三张一赵”,名重报界。1952 年《南京人报》停刊,1953年,张友鸾奉调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从事古典文学研究、整理及编著工作。80年代中后期,张友鸾回南京定居,直至逝世,他还编注有《史记选》、《不怕鬼的故事》等,与人合译有朝鲜名著《春香传》。
据说,张友鸾在1957 年的一次谈话上,批评当时新闻写得过于公式化,“好像有一个套子”,而更令他看不顺眼的是,报纸的标题刻板僵化,“今年是五一盛况几十万人游行,明年还是五一盛况几十万人游行,年年都是五一盛况几十万人游行”。张友鸾在近30 年的报业生涯中,设计标题历来是以用心、精致著称。即使一则普通气象新闻,他所取标题也别有趣味。一次,南京连日阴雨,张友鸾听完气象预报,提笔写出新闻标题:“潇潇雨,犹未歇,说不定,落一月。”令人过目难忘。一则讽刺国民党官员的新闻,他拟标题为“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而他最为人称道的标题,则是抗战结束后,郁达夫在南洋遇害,夫人王映霞不久却嫁给某轮船公司经理,他将两件事同在《新民报》刊出,并加标题:“王映霞买舟东下,郁达夫客死南洋。”“九一八”事变后,群众要求政府抗日,他拟标题为“国府门前钟声鸣,声声请出兵”。政府为士兵募集冬衣,他题为“西风紧,战袍单,征人身上寒”。而报道贫富差距,他又取标题叫“难民不能求一饱,银耳参茸大畅销”。
张友鸾“熟知民国史事及掌故轶闻,夜间编务之暇,一烟在手,濡笔为文”,“情韵连绵”,“妙语如珠”。他记事怀人,文章虽小,却“令人忍俊不禁,于笑声中每有所得”。1948 年4 月1 日,《南京人报》报道了一位老道人,能算世间万事,连附近几名“国民大会”代表所得票数也算得出来。老道以金属充饥,当场把一把钥匙嚼碎吃掉。报道刊出第二天,近千人前去拜访这位老道。报社不得不刊出声明说,这是愚人节的一个笑话,并警醒大家:“越是不尽情理的谎言,越会使人容易受骗。”
在这本朴素的纪念集中,也收录了宋词先生追怀张友鸾先生的文章。我看过此书后,还请教李承邰先生:为何不写一本张友鸾传?他说,资料还没有收集全,要再等等看。李承邰先生还说,不怕鬼的故事是张先生受罗瑞卿大将的指示而写的,也算是命题作文吧。
此后,物是人非,东流先生退休,我后来匆匆离开草场门,也就很少再见到李承邰先生了。剑栈风樯各苦辛,别时冬雪到时春。人生如寄,岁月如流,张友鸾先生辞世于1990年,宋词先生在两年前遽归道山了,如今,李承邰先生也走了,也不知道,他的《张友鸾传》出版否?
(本文编辑:刘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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