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第二书房微信公众号    作者：谭旭东

绘本作为孩子人生中的第一本书，它的生动趣味满足了孩子好奇的天性，为孩子打开了通往世界的大门。同时也是孩子认识自己、认识世界的“窗口”，是孩子寄托情感的精神之所。

绘本发展的历史和插图的历史是分不开的，今天的绘本创作对插画艺术有很大影响，而且绘本的出版也改变了儿童的阅读方式，对整个出版业发生了不可小视的影响。

在北京举办的首届中国绘本展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这是国内第一次举办全国性绘本展，目的是为了弘扬中华文化，梳理中国绘本发展的历史，展现近百年来中国绘本创作与出版的成就。同时，团结广大绘本艺术家和出版人，让全社会来了解绘本艺术在儿童教育、文化传承及社会发展中的价值和意义。但我国原创绘本的发展状况如何？它和欧美绘本有何差异？它的创作、阅读和推广及文化价值、教育价值与社会影响力如何呢？这是值得思考的。

欧美绘本的历史似乎比我国的要早，1658年捷克教育家扬·阿姆斯·夸美纽斯出版的《世界图绘》被公认为世界最早的带插图的童书。我国绘本的创作可以追溯到古代，那时候手绘的插图书也并不少见，尤其是到了清末民初，随着现代出版业的开端，带着大量插图的图书和杂志开始进入日常家庭。作为现代艺术和现代出版物的绘本，在中国的出现也只有100多年的历史。从其发展的历程来看，大致可以分为3个时期：

第一个阶段：清末民初及现代时期。到了清末民初，随着现代出版业的发展，大量插图的图书和杂志开始出现。当时的《儿童世界》曾刊载“图画故事”栏目，用图画来讲述故事，图画清新朴素，文字朗朗上口，被视为中国绘本的萌芽。民国时期，开明书店的国语课本也带着很多插图，也被认为是现代绘本的雏形。还有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三毛从军记》、《东郭先生》，张光宇绘制的《西游漫记》和丰子恺的儿童漫画，既是我国连环漫画的代表作，也是本土绘本的开拓性作品。

第二个阶段：解放后和改革开放前。新中国成立后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中国原创绘本发展的重要时期，专业儿童出版社和美术出版社出版了大量优秀连环画，它们大多数运用民间艺术手法，或以版刻、壁画的形式，或以国画水墨及工笔重彩为主。如1954年王叔晖创作的《西厢记》和墨浪创作的《牛郎织女》，主要是彩色工笔画，故事多取材于民间故事或古典戏剧、小说；1977年孟庆江创作的《毛主席的望远镜》和1977年姚志华创作的《小鬼，你为什么参加红军》等都以毛泽东、周恩来等革命领袖为主人公，展示了他们和孩子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其故事属于革命题材，绘画多以中国画为基础，完全是画家的手绘品。

这一时期，原创绘本以连环画的形式得到了很快发展。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等出版了大量的连环画，连环画出版社还创办了《连环画报》等刊物，它们以图画和故事有效地匹配，宣扬主流价值观，直接为儿童读者服务，也给儿童读者提供了一个独特的审美空间。不过，“文革”十年，与其他文艺样式一样，原创绘本发展的脚步也几乎停止。不过，“文革”后期因为儿童绘本与政治较为远离，所以也出现了具有童趣的作品，如根据寓言作家彭文席的同名作品绘制的《小马过河》，于上世纪70年代中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是根据1973年的年画改编的。

第三个阶段：改革开放至今。随着我国儿童出版业的发展，插图书、绘本和画报期刊得到蓬勃发展，涌现了不少优秀的作品。如上世纪80年代出版的俞理的《老鼠嫁女》、于大武的《哪吒闹海》，上世纪90年代出版的刘巨德的《九色鹿》、杨永青的《神笔马良》等，是一代代中国读者的美好的童年记忆。不过，这些绘本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现代绘本。

值得一提的是王晓明和周翔，他们两人最早启动了儿童绘本的创作。如1996年周翔创作的《贝贝流浪记》和1997年王晓明创作的《皮皮鼠吃跳跳糖》，都以童话故事为线索，绘画风格既有本土特色，也吸取了欧美绘本的优点。后来，儿童绘本创作者越来越多，作品也越来越多，如2009年吴带生创作的《小熊掰玉米》、2005年熊亮创作的《京剧猫》、2006年周翔创作的《一园青菜成了精》等绘本，超越了简单的插画艺术和连环画艺术，从而形成了真正的原创现代绘本。

我们的问题在哪里

就已经出版的我国原创绘本来看，其内容和形式有几种：一是以中国民间故事为原型的绘本，多以国画艺术形式重新讲述民间故事。二是以古典文学名著和经典戏剧戏曲为题材，多为线描画，也有的是彩色工笔或水墨水彩。三是讲述革命领袖和名人故事，多为线描和水彩画。四是中国民间剪纸艺术和年画手法的借用，体现了鲜明的中国风格和民族风情，给读者明快而热烈的视觉冲击。五是布贴画和插花艺术等的借鉴。六是对日本和欧美绘本的借鉴，这类绘本无论是画风上，还是故事讲述方式上，都接近日本绘本和欧美风格，在绘画用料上，也多用油画材料，或其他现代艺术材料。

从首届中国绘本展上展出的400多种作品可以看出，原创绘本创作和出版已经形成了多元纷呈、色彩斑斓和风格多样的局面，但也明显存在一些问题：

第一，绘本创作队伍不大。老一辈以连环画起家的艺术家，无法和今天的童书概念里的绘本艺术接轨，而且中年绘本艺术家的创作重绘画，不重故事，或者说无法创作故事，文字功夫不行。而年轻的绘本艺术家，虽然已有熊磊、姬妱华、画儿晴天（王净净）、保冬妮等出现，但总体来看，还缺乏集结型团队，在童书出版界还没有形成市场规模效应。

第二，与欧美绘本相比，我国原创绘本无论从绘画上，还是文字上，都存在很多的差距。如欧美绘本的整体性很强，一个绘本无论从封面还是到内页，每一页、每一个图画和每一个文字都连接得很紧密，意义都是互相诠释和提升的。但我国原创绘本在构思的精巧、绘画的精细、文字的张力等方面，还需要大加努力。而且在印制质量方面，我国原创绘本也不太精致。

第三，欧美绘本创作很多是一个人完成的，作者既是画家，也是故事作家，或者是诗人，他们能够把绘画和故事有机地融为一体。另外，欧美绘本主题很突出，都是关于爱、友善、亲情和美等的表现，但又不是为了表现主题而刻意为之的，往往是把教育意义很自然地融入了绘画和文字里，又展现了童心趣味的。但我国原创绘本在这一方面还不够，很多画家的画功很好，但文字理解力差，而有些儿童文学作家故事好，又找不到合适的画家。

第四，欧美绘本读者定位很准确。充分考虑了年龄和心理特征，以及家庭亲子阅读的需要，这既说明欧美绘本完全理解了童书的市场化特点，也说明欧美绘本艺术家、作家和出版人懂得市场规律，善于以恰当的文本来培育读者意识和阅读群体。但我国原创绘本有的概念很好，但过分突出了本土概念，却忽视了市场分层和读者的趣味。

未来面临的挑战

尽管我国原创绘本在努力与欧美绘本接轨，而且已经取得了不可忽视的成绩，但绘本创作和出版也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和亟待解决的课题。

首先是读者的挑战。无论是成年读者还是儿童读者，都对绘本艺术有更高的审美要求。但要想获得更多的读者，在市场上赢得效益，原创绘本还要进入亲子阅读视野，让绘本走进更多的家庭。

其次电子媒介的挑战。现在电子媒介尤其是新媒体的发达，影响着人们的阅读，绘本虽然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读图的需要，但它毕竟是纸质出版物，因此如何在电子书渐渐增多，而且通过新媒体来阅读越来越普遍的情形下实现艺术上的突围，是值得思考的。

当然，绘本艺术未来如何发展，还要考虑科技进步的因素。如何把绘本创作和传播与社会的发展结合起来，如何把绘本的创作和阅读与科技、新媒体等有机融合，如何更新绘本的阅读形式、体验方式，等等，这些都是广大绘本艺术家、出版人和阅读推广人面临的课题。

（作者系北方工业大学副教授）

外一篇：

还在路上——中国原创绘本的观察

中国原创绘本近年来很受重视，很多出版社出版了一些作品，也出现了一些有一定影响的作者，但要赶上欧美和日本，进入国际童书系统，还要继续努力。

绘本，本来是欧美图画书“Picture Book”的一个译名，但近10年来，成了中国童书出版的一个热词。一是因为随着图书引进加快，日本、欧美童书大量进入中国，尤其是绘本，成了中国各家出版社争抢的资源。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国际童书展上，中国出版社蜂拥而至，欧美绘本成了“香饽饽”。二是因为中国国内儿童阅读升温，很多中小学意识到了课外阅读的重要，因此，绘本不但大量进入幼儿园，还进入小学，也成了家庭亲子阅读的首选读物。

最早大量引进欧美绘本的出版社是中国的二十一世纪出版社，但10多年前，因为绘本阅读推广还不太普遍，所以该社并没有因为引进绘本而品尝到市场的第一杯羹。但后来，越来越多的少儿出版社引进欧美绘本，营销策略和推广活动做得多了，绘本馆多了，读者对绘本的认识越来越到位，于是，绘本的市场也培育起来，读者也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中国不少少儿出版社开始了原创绘本的出版。一些童书作家和插画家也因受出版社的鼓励，开始创作绘本。

热衷于原创绘本出版的都是少儿出版社

目前，中国有很多家出版社出版一些原创绘本，总体看来，很热闹，品种多，但质量比较高的，做得也比较专业的，且强调民族风格，还是一些少儿出版社。如明天出版社推出了“绘本中国系列”，它包括了《年》、《兔儿爷》、《泥将军》、《灶王爷》和《小石狮》等中西文化、审美元素结合的绘本。明天出版社还推出了“信谊原创图画书”系列，其中就包括了广受好评的《团圆》、《驿马》、《进城》和《漏》。

如新疆青少年出版社的“小时候”系列绘本，它包括《铁门胡同》、《跟着姥姥去遛弯儿》、《小金鱼儿》和《宝儿》等4册，唤醒的是童年的北京的记忆，地域特色鲜明。新世纪出版社的“中国绘”系列，它包括了《妹妹》、《走在路上》、《红蜻蜓，绿蜻蜓》、《跳格格的日子》和《乡下动物园》5册。这套绘本很有特点，它的绘画作者是岭南画派里很有名的水墨山水画家，因此这套书一出版，就很受读者欢迎，市场效益不错。希望出版社也出版了“中国风·儿童文学名作绘本书系”，已经陆续推出了梅子涵、保冬妮的两套故事绘本。

中国政府对童书出版比较重视，也给予了原创图画书一些官方资助。如中国少儿出版社的“中国原创图画书”系列就被列入中国出版基金资助计划，它选取了《小马过河》、《小蝌蚪找妈妈》、《小猫钓鱼》和《雪孩子》等30个中国当代幼儿童话经典，经过精心制作，形成了一个幼儿文学的品牌。二十一世纪出版社正在建设一个“二十一世纪中国原创绘本基地”，开发系列国内原创的绘本以及相关文化产品。

原创绘本的代表性作家和画家

出版社愿意出版原创绘本，推动了原创绘本的创作。当然，也有一些绘本作家、画家是自觉地从事原创工作的。

欧美绘本不少是一位作者既编故事也绘画的。不过，中国原创绘本的作者中，既会画又会写故事的不多。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周翔。2005年，他担任《东方娃娃》杂志的主编时，把它办成了绘本杂志，他还编绘了《荷花镇的早市》和《一园青菜成了精》等很有影响的绘本。蔡皋是一位插画家，但她在原创绘本方面也很出色，上个世纪就有作品《荒原狐精》在国外获奖，但她的故事都是从中国民间故事中提取的，她只是用绘画把民间故事重述了一遍，如《宝儿》就是她根据《聊斋志异》里的《贾儿》的故事绘编的。

保冬妮也是原创绘本的一位执著者，她是一位有影响的童话作家，创办过绘本杂志《超级宝宝》，可惜因为发行量不大，办了两年就停刊了，但她经营了一个“花婆婆绘本小铺”，却成了一个原创绘本的品牌。保冬妮的绘本创作，一般是她写故事，然后寻找适合自己故事的插画家，两人磨合、交流、探讨，形成一个绘本。保冬妮原来是全国妇联下属的一家女性杂志的主编，为了专心致志地创作绘本，她辞了公职。从关于中国本土文化的绘本《花娘谷》、《元宵灯》、《水牛儿》，到现在已经做了八年绘本。去年，保冬妮在希望出版社出版了她的“中国风”系列绘本。

在原创绘本创作方面，熊磊和熊亮两兄弟也值得一提，他们既能写，又能画。如熊磊的《鼹鼠的土豆》，熊亮的《好玩的汉字》和《灶王爷》，不但获得了一些童书奖，在市场上也很受读者好评。余丽琼也是一位优秀的绘本作家，她的《团圆》也是很有名的绘本，与周翔的《荷花镇的早市》都被列入明天出版社的“信谊原创图画书”系列，因为有浓郁的亲情，感动了很多读者。

中国原创绘本，还要继续努力

尽管中国原创绘本越来越多，出版社也越来越重视，但要在短期内赶上欧美和日本，进入国际童书系统，那还要继续努力。

首先，绘本创作和一般的文字童书创作不一样，它对图画的要求很高，对文字的要求也很高，图画和文字结合得不好，不能同时完成叙述，是很难成为好的绘本的。中国原创绘本创作需要突破的瓶颈也在这里，一些绘本里的图画其实只能算是比较好的插画和配图，还不是绘本创作。

其次，要走出模仿的怪圈。中国原创绘本也有不少还停留在对日本、欧美绘本的模仿上，还没形成自己的特色、自己的文化、自己的故事、自己的艺术。比如说，有的原创绘本里的儿童形象还是欧美儿童的形象，名字都是“杰克”“彼得”等翻译体。

再次，中国艺术院校里，从事童书插画的专业教育也少，开设绘本创作课的老师也少之又少，缺乏必要的培养和教育，这也影响了原创绘本的发展。因此，建议艺术类院校重视儿童插画艺术课程和绘本创作课程的开设，培养绘本专业创作人才。

绘本是一门综合艺术，需要儿童文学作家、艺术家和出版人一起努力。期待中国原创绘本越来越多，越来越好！

原文标题：中国绘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中国原创绘本的发展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