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wifi时代,我们该如何读书?
本文是人民网访谈实录,根据录音整理。
在wifi时代,我们该如何读书?
[主持人]:网友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您关注人民网文化频道为您带来的视频访谈。今天做客我们演播室的是三联书店总编辑李昕。今天要和网友聊一聊在wifi时代我们应该如何读书。欢迎李总。
[李昕]:你好。人民网的网友大家好。
[主持人]:读书是伴随着咱们一生,从小到大,活到老学到老,这几天三联书店很多的粉丝都在争相去,从8号开始,24小时不打烊,也是北京唯一一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首先想问问李总,这个想法是怎样设想或者是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才把这个三联书店办成24小时都营业的书店?
[李昕]:其实这个想法由来已久了,几年前我们曾经考虑过借鉴台湾成品书店的模式,打造一家24小时书店,但是大家都知道,实体书店在经营上本身是有一定压力的,现在很多实体书店遇到房租和人力成本提高这样的困难,经营都有一定的问题,我们的韬奋书店实际上也不例外。最近,国家出台了一些新的政策,比如说给实体书店减免增值税,比如说资助一部分实体书店来经营,我们很高兴,我们的韬奋书店在今年也得到了中央财政支持,中央财政拿了一百万来资助我们办好这个书店。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就考虑开办24小时店的这个时机成熟了。
[主持人]:也就是有一个这样的政策,有一定的资金。您刚才提到100万这个数字,对于整个的全北京市,甚至是三联书店的粉丝来说,这一百万的支持不算很多。因为现在是wifi时代,多屏时代,有没有想过在早些年我们还没有这么依赖于手机、IPAD这样的阅读的条件下,那个时候,也没有说要把书店办成一个24小时的,为什么现在就要把它办成一个24小时的,除了政策层面还有没有别的考虑?
[李昕]:那当然了,其实我们办书店,首先并不是考虑到要取得什么样的商业利益,我们没有纯粹把办书店当做一种商业行为。对于三联书店来说,因为自己出版图书,同时自己开办书店,这是一个老传统,从邹韬奋时代就是这样,实际上书店我们从开办之初考虑的就是它可以为社会提供文化服务的功能,同时,我们觉得这个书店也是我们三联书店和读者联系的一个窗口,也是展示三联品牌形象的一个平台。我们并没有太过多地注重商业利益。即使在今天得到一定的政府补贴的情况下,我们开办24小时店,在经营上也仍然需要克服一些困难。但是我们觉得,三联书店应该带一个头,就是为全民阅读做一点贡献。我们觉得,要提倡全民阅读是需要一种公益精神的,就是说,大家就不能太多地去计较商业利益,要强调这是一个公益的事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办了这个24小时店,我们觉得,三联的传统一向强调是要竭诚为读者服务,我们提倡的是韬奋先生一直主张的一种服务精神,我们觉得没有什么比开办一个24小时为读者服务的书店更能体现这种服务精神。这也是我们坚持三联传统的一种需要。
[主持人]:突出了公益二字。就像您刚才提到的成品书店,我们知道很多游客去台湾的时候都要去一下那个书店,感受一下那边除了现代大都市的风景,现代大都市的繁华、优越,还要感受人文气息、文化气息,可能三联在不久将来也会成为一个这样的书店。
[李昕]:我们希望是这样。
[主持人]:不仅仅是您刚才说的,不能仅仅从经济领域的出发点考虑,为了读书而读书。
[李昕]:我们是要把这个书店真正办成一个爱书人首选的书店。也就是说,我们这个书店是专门为爱书的人开办的。如果爱书人想逛书店,他首先想到的是哪一家,我们希望是三联书店。
[主持人]:您这两天的体验,从8号开始到今天,这两天书店的客流量包括营业状况,尤其是晚间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李昕]:出乎我们意料的好。这当然和媒体的广泛宣传是有关的。另外,我们也采取了一些促销的措施,这些都有关。但是仍然超出我们预期。因为办一家书店,我们还是要进行经济核算的,我们预期只要一年能够增加四百万的销售额,也就是差不多每天一万,这样我们这个书店就可以保本运行,我刚才说过,我们没有想过,一定要让这个书店盈利,但是我们也希望它能够保本。我们做的测算是400万/年,可是试营业六天,我们已经有了17万多的夜场销售额,平均每天将近三万,这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期。我们对办这个书店,长期维持经营是非常有信心的。
[主持人]:要保证公益的想法能够循环运转,长期制度化的进行,可能还是要有一定的财政方面的支持。
[李昕]:现在是有的。我们自己也努力经营,我们也会想很多的措施。一方面是服务读者,另一方面是改善经营,把这个书店办好。
[主持人]:我想24小时读书的书店,还跟季节性会挂些钩,现在开春了,慢慢天气也热了,可能到了冬天,或者一些淡季的时候,可能一些读者担心,收入不是那么高的时候会不会出现一些,比如说反弹或者是一些顾虑?
[李昕]:这个完全可能,但是我们早都已经做好了各个方面的准备。而且现在的业绩这么好,我们相信,应该是可以比较长期地维持经营,以目前的业绩来判断,我们信心十足。
[主持人]:咱们今天的话题是在wifi时代下我们应该如何读书。不仅仅是wifi,现在多屏,手机、电脑,上班的时候,坐地铁,很少能够看到人们在地铁上拿一本纸质的书在看,可能更多的是在翻屏。这个现象可能是整个这个社会,中国的趋势,包括世界也是。为什么三联会在这个时候开设一个夜读,它的初衷是什么?逆势上扬或者说顶住“多屏”的冲击?
[李昕]:我们是希望能够促进全民阅读。马上4月23号就是世界阅读日,在这个世界阅读日的时候我们三联韬奋书店24小时店是正式开业,这也是这次世界阅读日的一件很大的事情,很多领导人也都要来参加我们的揭幕仪式,我们希望能够用这样一个行动,通过三联的尝试对全民阅读有一个带动,促进全民阅读风气的提高。因为根据近些年的统计数字,我们感觉到,我们国内不仅是阅读风气不浓,甚至有数字证明,阅读风气在近些年来还有所下降。作为一个出版社,作为一个书店,你能做什么?我们想,这样的一个事情,可能是一个很积极的举措,所谓正能量吧,我们给社会提供一点正能量,让大家看一看,我们愿意尽我们的力量,对这个事业有所促进。
[主持人]:有这样一个数据,去年4月我国第10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报告发布了一个2012年我国18-70周岁的国民人均纸质图书的阅读量为4.39本,超五成的国民认为自己阅读数量较少。您刚才也说了不但没有提高,反而可能还有一些下降的趋势。
[李昕]:对于阅读量下降这个问题:我做了一些比较,全民阅读调查不是今年才开始的,从1998年就开始了,就你刚才说的18岁-70岁的成年人参与阅读的人数,1998年是60.4%,而2013年是53.9%,这两者相差,就是在15年里面,18-70岁的国人参与阅读的人数下降了6.5个百分点。这个是有数字证明的。而且我觉得特别严重的问题在于,还有一个读的是什么的问题。就是说参与阅读的这些人,有的人读纸质书,也有人读电子书,而这个数据分析中,读电子书的人是在不断增长,而且增长的幅度很大,每年以30%、50%这样的速度增长。我就感觉到,读电子书的这部分人,从中阅读经典、阅读真正有思想文化价值的好书的比例,比读纸质书的人肯定是低,因为我们所见到的电子出版物,很多层次不高,质量差,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是垃圾,有很多是没有经过编辑的自出版的出版物,这些东西还不能算是严格的出版品。如果说在这仅有的53%参与阅读的人里,又有相当一部分是读这种书的话,老实说,我们全民阅读不仅仅是个数量问题,还有个质量问题。
[主持人]:造成这个的原因是什么?除了现在科技发达了,屏幕多了,人人都有手机,人人都有IPAD,除了这样的原因,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吗?
[李昕]:我觉得随着我们进入商品时代,民众的心态有所改变,功利化的倾向非常明显,我上次在人民网访谈的时候已经谈到这个问题,因为我看到有调查数字,有40%几的人是不读书的,对这部分人做了调查,这一部分人里面有40%是说他们并不是不喜欢读书,但是他们太忙,没时间读书,我觉得这主要需要一种心态的功利化来说明,就是他们在忙着挣钱,他们在忙着做对自己目前有利的事情,他们顾不上读书。
[李昕]:同样是这部分不读书的人,另外一部分在统计中他们表示自己根本没有读书习惯,不爱读书。这部分人没有培养起读书习惯和不爱读书,我觉得可能是受到近些年文化产业娱乐化的影响。比如说电视、电影、网络,提供了太多的娱乐的内容,而这些东西吸引了这一部分人的眼球,使他们根本就忘记了读书,或者从来没有想到要读书,甚至没有想到读书也可能会带给他某些快乐,完全都顾及不到。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我觉得最大的两个问题,一个是心态的功利化,一个是文化的娱乐化,是这两个问题导致的。
[主持人]:听到很多人说,没有时间,很多人没有时间读书,可能这个时间就像您刚才说的是相对的,他们可能把这些自己能够支配的时间投入到更眼下的,或者是更短浅的追逐名利或者追逐短期的消费,现在我们真正能听到的是快速充电,快速阅读,快速让人具备一个,甚至巴不得大脑里植入一个晶体,把大英百科全书植入进去。这一方面是具备了科技的发达,但是往往舍弃了咱们对读书最原始的乐趣和最本真的目的。我们每天接受大量的新书,2012年的时候,我国新版的图书就有24.2万种,增长了16.6%,这其实在世界来说这个数字也是非常高的。对于普通的读者我们应该读哪些书,我们先摒弃那些不愿意读书的,或者觉得自己没时间读书的,也许他们现在还没有开窍,给那些可能比较想读书的,比较热爱读书的人,我们应该偏向于读哪些书?
[李昕]:我觉得对于读者来说选择非常重要。其实在我看来,全民阅读有一个读不读的问题,也有一个读什么的问题。我觉得读好书比多读书重要,阅读的质量比阅读的数量重要。一般来说,开卷有益,这话没错,但是在某种条件下,开卷未必有益。比如说有很多书质量很差,甚至是垃圾,你读它还有益吗?对读者来说,要强调选择,选择什么呢?我觉得主要是两类书,一类就是能提升自己思想修养的,和能提升自己认识水平的,就是所谓富有人文精神和思想智慧的书,这是一类,另外一类就是能够陶冶自己性情的,给予自己精神享受的书,这类的书大多是文艺类的书,我还是建议大家多读一些文艺类的作品。
[李昕]:从类型上来说,我建议大家多选择纸质书,为什么呢?就是因为纸质书整体上它的质量是高于电子书的,因为现在在电子书里面所能找到的一些大家必读的经典性的,学术思想文化价值高的书,整体上来看,在电子书中所占的比重不多。而纸质书这一类的书很多。
[李昕]:至于说从类型上,你刚才问到,经典要不要读,还是其他书要不要读,各占什么样的比例。要我说,阅读经典是必要的,这相当于对一个人做的补课,当然你可能在学校里经过系统学习,你已经接触过一些经典,你学了哪个专业,那个专业的经典在学校期间就已经接触到了,但是人类的经典,几千年留下来,非常非常的广泛,不可能在大学期间、研究生期间就已经通盘涉猎,那是不可能的。阅读经典主要是给自己补课,你刚才说的充电也是这个意思,就是说影响了人类几千年、几百年、几十年的一些优秀的经典著作,要选择对自己当前最需要的那一部分来读,也不可能全部读。
[李昕]:另外,我建议大家多读当下受好评的书,比如说很多媒体都有评价,新浪、深圳读书月都有十大好书评奖,我建议大家多读这些书。为什么?因为你读经典,虽然对你是必要的补课,但是经典的著作里面和当下的联系比较少,经典解决大多不是当下的问题,而我们提倡读者要关注现实,关注人生,你要是拿经典来解决现在的现实人生问题,可能它的作用就不那么明显,但是,当下受好评的这些书,常常是和现实、和人生联系比较紧密的,可以有助于你对现实问题,对人生问题进行思考。希望大家可以多读当下被读者关注的好书。
[主持人]:他们那些书是经典中的经典。
[李昕]:也不一定,有些还没有进入流传,还没有成为经典,但是它受到众人的好评,一定其中自有道理。
[主持人]:刚才提到了很多当下没时间读书,也听过了有实力的,比如说一些公司的老板、企业的带头人,会让自己的秘书或者自己的同事去读书,然后读完了讲给他听,可能很短的时间内也听一个大概,有的人读书读一个序言,大致就把这个书理清了脉络,这可能也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方式,特别想问您,您平时工作其实也是很忙,您平时怎样读书?或者抽出哪些时间读书?
[李昕]:我和一般读者不太相同,我很幸运,我上班就是读书。因为我做总编辑,每年三联的出版物我可能要读一两百种,这是我上班时间就要干的事情。当然还有个人兴趣,就是我业余时间会读我个人感兴趣的书。因为我是从事文化工作,所以我就会偏重去读文史类的书、思想类的书。我自己认为我是一个关注社会、关注人生的一个人文知识分子,我就会选择那些对于能够提升我自己对于社会、对人生问题的思考能力的书,我会选择这些书。我觉得,读自己喜欢看的书,这个阅读本身是一种享受,随时读,不是说特别要安排什么样的时间读什么样的书,一个礼拜必须读几个小时,我每天必须拿出多少时间读书,有的人是这样,个人习惯不同,对于我来说是随时,我喜欢读的时候,可能我一个晚上什么事情都不干只读书,我有别的事情干的时候,也可能我只是用一点破碎的时间读书,不是每天有一定的规定。
[李昕]:我觉得要讲读书方法,主要是这么几条:一个就是泛读和精读要相结合。你刚才讲的某个企业的老板,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去读这本书,但是他让他的秘书把这个梗概或者序言后记读给他,这种事情我也做,这是属于泛读的范围,但是在我看来,泛读是不解决问题的,你要是真想有收获,你必须精读,可是本本书精读你做不到,所以你必须把泛读作为精读的基础,泛读是筛选,有些书只看里面一章,有些书只是看看前言和后记,有的书大致浏览,发现真正值得读的书那就要用心读,伴随着思考去读。我刚才讲第一点是泛读和精读相结合,第二条就是阅读和思考相结合,一本书要想真有收获,你要把里面的内容吃透,而且要变成自己的东西,所以你要边读边想,有时候我拿本书,看着看着人家就说你怎么在发楞呢?实际上是在思考。因为我觉得,不融入自己思考的阅读,很难有收获。另外,还有一个相结合,就是初读和重读相结合,很多书读一遍就放那了,特别是理论价值很高的书,你需要把其中的观点掌握的书,你就得反复读,为什么有很多人都说他有枕边书呢?原因就在于那些书是值得重读的,放在枕头边每天晚上都看要一看。另外,因为阅读要伴随思考,要有联想,很多书可能不是一本一本地读,而是几本一起读,对我来说是这样。我可能会读着这本书马上想到这本书里提到的一个问题,别的书里也提到了,我就会把那本书也找来,两本书参照着去读,有的时候我桌上同时放两三本书,是在对比着读
[李昕]: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我为什么不提倡大家去读电子书,就在于我们读纸质书的时候可以及时把自己的一些心得记录下来,你在书上划划道,折折页,做一点眉批之类的,这个很方便,纸质书可以完成,电子书你很难达到这个层次。你受了电子书这个的限制,你不能像读纸质书那样去读它。这样你阅读的时候可能效果也就不像读纸质书这么好。
[主持人]:这也是作为国内的非常知名的三联书店总编辑为我们各位网友分享了的一些读书的方法。
[主持人]:针对您刚才也提到的浅阅读,快餐式的阅读,快速充电也好,其实人人都知道,可能您说的话,道理都懂,大家也觉得您说的是对每个人都有益的,但是可能还是非常依赖电子阅读的方式,您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昕]:我觉得浅阅读是需要的,我不是截然否定浅阅读。网络是个很好的平台,可以给我们提供大量的信息和知识。有的时候,要想获得信息和知识,始终网络是更方便的,我们也离不了网络。但是,网络的局限性就在于,你要想获取思想和理论,靠网络的阅读往往不够。你要想提高自己的精神修养、思想修养、理论水平,浅表化的阅读,网络上信息平台的阅读常常不能够完全支持。当然了,如果你能在网络上成本成本地去读一些思想文化读物,当然和读纸质书区别也不是很大,虽然我认为阅读效果会稍微差一点。问题在于现在网络阅读大部分读的是一些没有太多价值的东西,这是阅读内容的问题。
[李昕]: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浅阅读和深阅读的区别在于,我所讲的伴随思考的阅读可以训练一个人的思维能力、联想能力、概括能力,和一个人的精神成长相伴随,就是这种阅读使一个人的能力全面提升,得到一种训练。但是浅阅读,常常是一种被动接受,在这种条件下,得不到最基本的,就是从理论书里面,从纸质书里面得到的这种训练。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是最近有一本书,是德国人弗兰克·施尔玛赫写的,这本书的名字叫做《网络至死》,我看了这本书里面讲到一个事情,就是说,美国的教育部2005年对在校的全美大学生进行一次调查,因为他的调查是可对比的,就在十年前,他也进行过同类调查,到2005年又做一次调查的时候,结果他们非常惊奇地发现,就是网络一代的大学生,因为从1995年到2005年这十年正是人们转换阅读方式的十年,网络带给大学生阅读复杂文本的能力的人减少了10%,就是你习惯于网络的浅阅读、被动接受知识的阅读,不伴随思考的阅读,结果弄得你的思维能力得不到提高,阅读复杂文本的能力都降低了。这是一个很可悲的事情。所以我还是建议大家,要多读纸质书,读纸质书的同时,训练你的思维能力,培养你的精神修养。
[主持人]:说到这里我想一些快速的阅读、一些浅阅读、泛泛的阅读,这种表述方式甚至一些文字的用词可能都不一定能够达到书本中的境界。
[李昕]:因为他没有经过编辑加工。
[主持人]:很多数据表明我国已经连续多年稳居图书出版品种世界第一,但另一方面我们可能也看到了一些不好的现象,比如说新书的选题重复、内容粗制滥造,很多书是彼此模仿拼凑,您认为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是什么?
[李昕]:我觉得这是出版的商业化带来的一个后果。我一直在讲,这个读书、全民阅读,我们应该把它当做一个公益事业来做,既然是公益事业,大家都应该有一种公益精神,也就是一种牺牲精神,你不能够太强调盈利,你不能处处想赚钱,在这个前提下,政府也有可做的事,出版社也有可做的事,书店也有可做的事。你刚才提到的那种情况,有很多出版社光是为了赚钱出书,所以他就会出现很多很平庸的选题重复、粗制滥造的书籍。书店也是这样,只卖赚钱的书,不赚钱的书就不摆,就不放。当然,他也会影响到我们全民阅读的水平。
[李昕]:另外,我还是觉得,既然是一种公益事业,是需要全民参与,特别是媒体,能够参与到这项事业中来,多做一些对于好书的宣传。最近这两年,媒体举办的好书评奖多起来了,去年我注意到可能有20多个媒体都在搞好书评奖,这很好。介绍十本好书,介绍五十本好书,都有。这很好。但是我们媒体现在肯于拿出重要的版面,来介绍图书的还是不够多。当然有一些专业报纸,是在这么做。但是主流的报刊并不多。中央电视台黄金时间可不可以开一个关于阅读的栏目,即使开了阅读栏目,都被挤到子夜时分去了。我就希望我们这些主流媒体,能够更多地倡导读书,创造全民阅读的氛围。总而言之,我说的所有这些,包括出版社要坚持出好书,不出那些虽然能挣钱,但是质量不高的书,包括书店,多选好书推荐给读者,包括媒体,拿出黄金时间,拿出重要版面来介绍好书,所有这些都体现了一种公益精神。就是说,你不要把盈利放在第一位。
[主持人]:各个层面、各个领域,包括媒体、出版社、作者,把读书或者出书剥离了功利或者金钱的外壳之后,它还有什么,可能这是我们需要把这块剥开的东西放在重要位置上。
[李昕]:两者要并重。既要追求经济效益,我不反对追求经济效益,但是更要重视社会效益,重视图书作为文化产品的这些特质和功能。
[主持人]:您今天不断地提到读书是一件公益事业。您在去年世界读书日中也写过一篇文章叫做《全民阅读是一项公益事业》,您认为从出版业的角度来讲,应该如何以身作则,或者自己来给这个社会提供一些推动全民阅读的方式?
[李昕]:当然,对我们来说,坚持出好书,出精品书,而且要想方设法让这些好书和精品书能够让读者知道,使它能够深入人心。对我们来说,坚持出好书不出坏书,甚至不出平庸的书,我们对自己的要求是比较高的,一般的出版社也许是说我不出坏书就可以了,但是对于三联书店这种著名品牌的出版社来说,我们还应该有更高一层的要求,就是我们要坚持出版更好的书,甚至要拒绝平庸的书。我们提供给读者的每一本书,都应该是有特点的,有个性的,有光彩的,有亮点的,能够让读者喜欢的。我们在追求这个目标,我不是说我们今天已经完全做到了,但是至少我们心里是有这样一个目标。
[主持人]:这样一种追求。这可能是一个书店作为一个社会公益角色当中灵魂上的一个内核。现在的年轻人,咱们不说18-70岁,现在有能力阅读或者每天有时间阅读的人,充斥在他们眼球里的很多都是屏幕,走在大街上也是屏幕,汽车站牌全是屏幕,手里拿的也是屏幕,但是现在很多纸质媒体报纸比较多一点,有这样的想法,互联网已经要取代报纸了,这可能对于图书来说,因为非常没有同质化的可比性,所以这个话题还不是很明显。但是现在作为出版界或者书店来说有没有一种好的方法能够让纸质书让大家无时无刻看到,或者充斥在大家的眼球里,让大家能够想到可能第一时间不是拿起手机,拿起屏幕,是要想到去找书,去图书馆。有没有这样一种思考?
[李昕]:对我们来说,要想办法出一些在社会上有影响力的书,我们觉得,还是有一些真正受好评的书是可以达到畅销的水准。比如去年我们出的《邓小平时代》,发行了88万册,如果能有这么大的发行量,并不害怕和手机、IPAD这种电子平台去竞争。对我们来说,还是要多抓这种有社会影响力的书,能够被广大读者认可的书。真正的好书,我相信是不会埋没的。最近几年我们三联书店畅销的书也不少,比如说吴敬琏先生的《重启改革议程》,还有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这些书都发行十几万册,如果能有这样的发行量,老实说我们并不担心哪个电子媒体的竞争。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我们也愿意积极地支持电子出版,我们也要把我们的纸质产品转化为电子出版。我们现在也有很多书,已经传送到网络的出版平台,现在有很多网上平台也可以下载三联的电子书,也就是说,在电子出版环境下,我们也应该以积极的心态参与这种竞争。一方面我们坚守我们的传统出版的这个领域,我们要争取做得更好,另一方面,是迎头赶上。
[主持人]:新技术来了我们迎合它而不是去一刀斩断。现在三联书店变成24小时书店,对很多读者来说,他想找书了,可能想到的就是去书店了,他可能会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只能够在网上找。
[李昕]:对。
[主持人]:今年总理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到了推动全民阅读,2013年全民阅读立法已列入国家立法工作的计划,您认为这样的计划对全民阅读甚至提高咱们国家的阅读量和阅读质量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李昕]:我觉得能够写进政府工作报告,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这表明国家真的对阅读问题是高度重视的,也正是因为政府工作报告里面把这一条写入,所以今年从3月以来,大家就在做着世界读书日提前的准备,就是有关阅读问题,我觉得直到今年才真的成为一个热门话题。我想这和政府工作报告提到这个问题有关的。它可以营造一种氛围,它可以真的引起文化界,甚至社会各界的关注。如果政府工作报告不提,我就觉得,今年我们谈这个话题就不会这么热点。
[李昕]:另外你刚才讲到全民阅读立法,这个事情我觉得,根据我在下面的了解,我发现很多人有误解,觉得全民阅读有必要立法吗?你还能去规定每个老百姓每年要读多少本书吗?以色列人一年读62本书,中国人一年才读5本,差距太大了,要提升一下,中国人必须每人每年读多少本书。好多人都是提了这一类的疑问,但是我说,全民阅读不是这么愚蠢的立法,全民阅读立法不会做这种愚蠢的规定,就是直接限制了国民的行为自由,不会做这种规定的。全民阅读立法的真正意义在于,就是它要通过立法,来建立一种制度保障,就是说,它要给全民阅读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要给全民阅读提供一些必要的条件,它是通过立法的形式规定下来。当然,主要是规定政府的一些责任和任务,比如说,在一些比较落后的地区,在一些农村,要设立阅读室、图书馆,在一些中小学必须要有阅读条件的保障等等,包括对于中小学的教育、教材、课外读物里面,应该有些指定书目,但是更重要的一点,它是规定了政府的责任,就是政府要出资支持全民阅读,我想这是立法的很重要的一个内容。其实很多国家都有这种立法,美国也有,德国也有,甚至日本、韩国都有这种立法。比如政府应该支持实体书店,政府应该在这方面有所动作,其实现在各地的政府都已经纷纷采取这样的措施来支持实体书店,中央财政我刚才讲了不也开始拨款了嘛。这个都是和全民阅读立法有关的,将来就会用法律规定它。
[主持人]:一说到实体书店很多人愿意用成品书店做比较。很多人觉得成品书店那么火,这可能不仅仅是一个书店或者是一个出版商能够做到的,全民阅读是全社会每个人的事,与个人的阅读习惯,整体素质可能都息息相关。很多网友也是献计献策,就说这个书店怎么样能够良好维系下去,能够鼓励更多的书店出好书,很好的运转,很多人说要减少税收,政府的扶持、财政的拨款。在您看来,网友的这些建议有没有可操作性?
[李昕]:有道理。当然扶持实体书店,实体书店本身也有改善经营的问题,自己经营好自己的书店,书店自己也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这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是我觉得现在实体书店目前的情况下,主要还是要靠国家和政府的政策支持,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你注意到没有,十年前,我们没有听说哪个实体书店倒闭,但是最近这几年,实体书店接连倒闭,特别是一些口碑比较好的书店,大家比较喜欢的,比较欣赏的、信赖的一些书店开不下去。
[主持人]:不把金钱放在第一位。
[李昕]:包括香港三联书店在汕头办的那一间三联书店也倒了,不是我们北京三联办的,是香港三联在汕头办的书店,大家都提到了光合作用这些,这些书店都没了。为什么在最近这几年会出现倒闭的情况,主要原因是两个,一个是网络书店,网络书店的降价,大幅度的降价促销,引起的不公平竞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书店的成本,经营成本在最近十年里大幅度提高,员工工资上涨是一部分因素,但是这部分因素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房租上涨,这十年来房租上涨了五到十倍,很多大城市都是这样,北京首当其冲。在这种情况下,实体书店,凡是租房的实体书店,基本上独立经营都有困难,甚至都难以为继。解决这个问题怎么解决?要靠政府,要靠国家,为什么这么说呢?先说网络书店,你能不能给它限制它的打折,能不能出台限制它打折的政策,其实给网络书店限制新书的折扣,这个办法早就有人想了,我们有几个行业协会,中国出版协会、发行协会和新华书店协会,几年前就出台了一个要给新书限价的政策,给新书限价这不仅是中国有,国外,德国、法国都有这种政策,就是说,新书在一年内是不能打折的,这主要是为了限制网络书店的不公平竞争,但是行业协会的规定出来以后,大家欢呼雀跃的一阵,一点效果都没有,一纸空文,因为它没有法律依据。这恐怕是需要出台一个新书价格法,现在已经不断地有人呼吁,这回两会上也有政协委员在呼吁要出台新书价格法,这也是和欧美国家接轨的一种办法,保护出版业出版秩序正常运转。这是需要国家来做的事情。
[李昕]:另外,补贴实体书店。我们刚才讲了,实体书店经营不下去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房价上涨,房价上涨是怎么造成的呢?是因为这些年的土地财政。这个土地财政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呢?是各地的地方政府嘛,地方政府从这个土地财政中获得了收益,但是,实体书店因为这个土地财政的政策而经营发生困难,政府资助实体书店,这就变成了一件责无旁贷的事情了,应该是它份内的事情。这也是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主持人]:有的钱可以挣,该公益的就要放给公益事业。
[李昕]:既然你说它是公益事业,政府也应该把这个钱拿出来做公益。
[主持人]:最后特别想问您,马上是新的世界读书日了,能不能给我们广大人民网网友推荐几本好书,今年看到的或者近几年您觉得比较有益的书推荐给大家。
[李昕]:如果让我来推荐的话,我还是首先想到去年三联出的《邓小平时代》,我首先想到这个。这本书是一本传记,但是它只是用传记的手法,并不是给邓小平一个人做传,而是给整个中国改革开放年代来做传。它会告诉你中国改革开放的道路是从哪里来的,又走向哪里去,其中有一种历史的必然性,它给你揭示出来,所以读这本书,对于广大读者来说是一定会受益的。
[李昕]:我再推荐一本,我们三联的生活书店,我们新创办了一个老品牌的恢复,叫做生活书店,新出的一本书,张曼菱写的《北大回忆》,这本书很有特点,这个作者张曼菱是北大才女,她是1978年考进北京大学,当时是云南省的状元,她进大学的时候已经是成名作家了,在大学毕业以前已经是成名作家了,以她这种特殊身份,她和北大的很多老学者有非常深的、非常密切的接触,包括季羡林、任继愈、朱光潜、金克木、王力等等很多老先生,她在作品里面以大量的细节描述了这些老先生的故事,写得很亲切,也很感人,而且作者力图通过这些故事展现一种北大传统和北大精神。这本书可以推荐一下。
[李昕]:再推荐一本不是三联出的,就是李零,大家都知道,古典文学专家,也是考古家李零,他最近在北京大学出版社出了一本书,是他的随笔记,也包括了一些他的读书笔记,这本书书名叫做《鸟儿歌唱》,20世纪回首。李零这个人是一个非常善于思想的学者,就是他的读书笔记和个人经历的回忆思想性非常强,这里面有很多闪光的个人思考,写下他自己对于当前文化界关注的一些问题的认识,启发性很强,这本书很值得一读。
[李昕]:我最近去了一趟巴黎书展,我就在想,去巴黎的时候我在飞机上看什么书,就从我的书柜里找,就摸出一本,也是三联出版的就是《带一本书去巴黎》,不是我要去巴黎吗?就带这本书去巴黎。然后在飞机上我就读,原来是简单翻过,没仔细看,但是这一读感触很深。大家都知道,王岐山同志去年给大家推荐了一本书叫做《旧制度与大革命》,是托克维尔写的一本著作,这本著作详尽地阐述了法国大革命时期旧制度和大革命之间的关系。我就读林达这本书,就是《带一本书去巴黎》,我就发现这本书它不用理论的论述,而是完全用他的文学描述,实际上也是在讲述旧制度和大革命的关系。王岐山推荐了《旧制度与大革命》以后,那本书非常非常畅销,卖了40多万本,我就想建议读《旧制度与大革命》的读者不妨读读林达这本《带一本书去巴黎》,它可以给你更多的具体的、生动的、感性的资料,同时也回答了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的问题。
[主持人]:非常感谢三联书店总编辑李昕,最后给我们介绍了几本好书,我们也希望喜欢读书的网友,睡觉之前,放下手机,拿起一本书,甚至上飞机之前,从书柜里挑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带在路上,阅读就是习惯的改变,我们希望看到中国的阅读的质量、品质能够更好,也希望三联书店能够给我们推出更好的书,能够有更多的读者、更多的粉丝来拥护。
[李昕]:谢谢大家。
[主持人]:各位网友,今天我们的访谈就到这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