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道编按】资深出版观察人士迈克·沙特金对休•豪伊关于自助出版和类型作家收入报告的一篇驳文。在他看来，休•豪伊将自助出版与主流出版进行比较的数据游戏只是在玩小把戏，因为要得出正确结论的大多数数据根本无可获取。尽管他很欣赏豪伊的类型小说，但当这位作家要做行业分析时，他忍不住以一个老行家的身份给对方从九个方面泼了冷水。

发现了像休•豪伊这样大获成功的独立作者令人倍感骄傲。那是在两年前，我在前往洛杉矶的旅途上第一次听说他，好莱坞的小道消息中遍传他的作品集《羊毛》一夜爆红，跃居自助出版畅销榜，并已有电影制片方洽谈版权。我与豪伊及他的代理人克里斯汀•尼尔森取得了联系，了解到他仅版税的月收入就达到了5万美元，而且手上有一堆外国版权和电影改编洽谈。而在当时，出版机构开出的条件远不如独立出版收益诱人。我读过他的作品，很喜欢，还与休本人以及经纪人克里斯汀交流过数回，最终还成功邀请他们参加2013年度的Digital Book World项目。

休人很好，他的作品大获成功并以非常明智的方式力争实现最大化成功。不过，我倒认为他的产业分析远不如在写作和自我推销上干得漂亮。

今年年初，豪伊给出版商开出建议：少拿恼人的事儿烦他（包括未完成的条款、冗长的版权许可、纽约市政府），降低售价，买精装书附赠电子版，按月支付作者报酬。这让我想起我父亲告诉我的一句老话，说他“小的时候，每个孩子都希望自己老爹是开糖果铺子的”。

豪伊提的这些都不赖，有一些在不远的将来很可能会实现。我记得威利出版公司从第三大道搬至霍博肯市时，他们的理由是那儿的租金是永久性的低租金，而这一切只需牺牲一点点便利性。但身为出版人，绝不该这样想问题！他们在做迁址等大决策前，应该是出于竞争优势或竞争需要考虑，而不是因为租金这样的理由。豪伊给出版商开出的建议（虽然写明是致哈珀柯林斯的，实则是针对所有出版商的）就有这样的问题，通篇都未曾证明他所提议的这些改变在商业上的优势或是必要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向哈珀柯林斯或其他大出版商提提意见也不是坏事。不走运的是，豪伊的最新一条商业妙计——号召独立作者要么尽量不采取传统出版方式要么要求出版商按照独立出版的分成标准支付，这够绝的。（休•豪伊对召集作者自助出版更感兴趣还是更希望组织作者向出版商要求更有利的条件？目前我们尚不清楚，但既然该举措已提上议程，我们且静观其变。）

简而言之，其实就是豪伊分析了亚马逊的排名数据（显然只是2014年1月28日-1月29日的单日数据，在数据采集方面已有明显纰漏，更别说从这样的数据中推得的结论价值几何），并从中推得一些惊人的结论，这些结论甚至远比数据本身透露出的信息更摄人。该分析意图比较作者通过自助与通过出版商的不同出版方式的作品表现，并得出结论：作者通过自助出版方式在每册上获得的平均收益更高，且售出册数更多，并能做出更好的作品。

我对该分析的疑问颇多，概括来说就是由于其数据中漏掉了诸多相关事实，因此在之后的分析中忽略了对这些实际问题的考虑和分析，主要有以下几点：

1. 作者在纸质版图书销量上的收入。作者不仅从纸质图书销售上获利，仓储的图书（不同于亚马逊的仓储纸质图书）也是市场营销的元素之一。这一点很重要。豪伊的网站上有这样一则评论，是一位作者估算其作品在亚马逊的销量占到总销量的10%到30%。而一些作者的这一份额甚至能达到70%。你自己是哪一类作者呢？如果你的作品主要通过亚马逊销售，这份分析体现的究竟是其本身的固有特性还是亚马逊以外的销售渠道的缺陷呢？

2. 出版前获得预付稿酬 vs. 出版前自行垫付成本。虽然豪伊援引一例，说到一位作者拒绝了预付稿酬，选择了自助出版，这样的例子其实少之又少。两年前能有这样一位作者这样做实在很是令我震惊，但到了最后这位作者还是接受了亚马逊的出版协议（不是自助出版协议）。预付款具体水平在豪伊的分析中也并未提及。实际上，豪伊也办不到，因为这样的数据根本拿不到。（就此而言，少了此类数据又如何得出有效的结论呢？）

3. 轻松获得的预付稿酬及这些钱款对作者收入的影响。“来得容易”的预付款实则是作者报酬的一部分，据我所知，五大出版巨头中的一家每年在预付款项上的支出超过了年收益的40%，另一家则称达到了三成多。这还不全是数字版的，一些纸质书的印刷生产、仓储、货运费用需要从收入中扣除。如果未曾计入作者从预付款中获得的收益及收益占比，又该如何计算作者的报酬呢？这项相关数据该分析都未曾涉及。

4. 创作之外的工作所获的报酬。坦白讲，该分析最大的纰漏是未能计入作者越俎完成该由出版社负责的工作的时间成本和货币成本。豪伊提到，编辑和封面设计者可以自己雇佣，此话不假，而且还能聘到很棒的很有能力的。但谁能保证好的作家在挑选编辑和封面设计师上同样有好眼光呢？作者头一次就能招到好手的几率和成本又有多高呢？虽然出版商在这一点上也未必尽善尽美，但大部分情况下总比第一次参与此事的作者强。你想如何分配时间呢？经营创作是一份事业，经营自助出版同样也是一份事业，而且需要承担实际风险。建议作者转向自助出版却不考虑这些因素，这就好比建议一个好厨艺的人去开餐馆却不考虑经营成本、风险、管理等具体因素。

5. 目前独立出版所获得的成功离不开传统出版商的打造。自助出版作者必须考虑的一大因素是成功的可能性，如果作品是再版书或者作者之前已有作品出版（都能帮助积累人气）就会比较好办。就拿豪伊来说，他可以算是“白手起家”，之前也未曾有作品面世，他与那些将自助出版事业建立在过往作品积累的人气上的作者不同。这样的数据是可以搜集得到的。难道你不想知道有多少不同收入水平的所谓的“独立作家”其实原先是依凭与出版商合作起步的吗？他们中又有多少是真正白手起家的呢？（通过作者而不是通过图书来汇编数据，这确实够挑战人的。）我认为，在得出关于谁应该自助出版的结论前，了解这些是很有必要的。

6. 版权交易。由代理人经手，豪伊从作品的跨国版权交易和电影版权交易中获利颇丰。代理人甚至和西蒙&舒斯特公司达成了唯纸质版的版权交易。是的，如果够走运的话，你完全可以效仿豪伊的做法：为自己找一个代理，让他帮你打理自助出版作品。不过，如果你是和传统出版商打交道，找代理和管理随之而来的交易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虽然不得不承认的是，首先得先找到代理，而自助出版是实现它的方法之一。）

不过，与出版商合作往往会为作者增加版权出售的火力。

7. 亚马逊上的数据能在多大程度上映射出亚马逊以外的领域/地区的情况？是可推及的吗？豪伊这份分析的一大瑕疵源于数据有偏差。亚马逊网站上的销售情况并不能与整个市场上的情况划等号。更何况只选取了一天的数据，这是一个不具有可推及性的样本。一家代理商曾向我指明他们在大众市场图书销售上并不见长，举个例子，他们在电子书销售方面往往很不错，但大众市场平装书推出时往往销售表现平平。总的来说，亚马逊在电子书销售上一马当先，这是由于Kindle广泛的客户安装基础和亚马逊拥有大多数图书消费者。样本的偏差主要源于其只聚焦在类型小说。不论亚马逊在这一利基市场的份额能占到多大，须知这也是与大出版商们联系相对最紧密的一块。如果我们比较文学小说或传记——这两种都有许多杰出的作者——就会发现：采取仅在亚马逊发行的策略或仅发行电子版策略的代价会高得多，而成功的几率却小得多。

8. 明显的事实是：越来越多的作者由自助出版流向传统出版，而非相反。在我看来，部分推动力在于：独立出版作者发现很多优秀的独立出版作者与传统出版商签约，他们视独立出版为农田系统，鲜有已出版过作品的作者拒绝预付款转投独立出版怀抱的。我想这篇文章所引发的热议源于一种事实，独立作者圈对很多好作者得到传统出版社的合约有挫折感。独立出版作者会重新出版以前的作品并自助出版之，或是就某一主题及时推出篇幅短小的电子书，他们等不及将之付梓或是制作更长的篇幅。至于说出版商通过传统的合作方式成批拉作者入伙越来越难，这种说法倒是鲜有事实支撑。

9. 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出版商是会提高版税率或降低定价的。豪伊以及一些人曾指出，前期，出版商从电子书出版中获利颇丰，有能力让渡给作者更多。不过，出版商就算以后会这样做，那也不是出于慷慨或是由于休•豪伊的提议，而是出于竞争需要。

我对休•豪伊所提出的建议很简单。如果你不是类型小说作者，请无视它，我要说的是对你不适用。如果你是类型小说作者，那么一定清楚额外工作和额外风险，不要为了获取额外利润铤而走险。不论是否能获得额外的利润，以上两点须了然于胸。

自助出版对于商业作家来说无疑是超级福音，他们应该了解自助出版是如何运转的。越来越多的文稿代理商将之视为己任。对于那些已有作品出版并积累了人气的作者而言，自助出版是个好点子。不论是追求商业目标，还是把自助出版作为与商业机构建立联系的策略的一部分（大出版机构的编辑们已全然意识到自助出版的成功；这是新的农田系统），通过自助出版来开创一番事业是很好的一条路。如果作者打通市场通路，自助出版是帮助其及时推出作品、更便捷快速直达读者的不二选择。不过与其说自助出版优点颇多用途广泛，倒不如说它的巨大贡献在于为众多作者提供了出版交易的便利性。

我无法“证明”这一点，但我敢说自助出版作者向传统出版靠拢的流向不会出现“大逆转”。自助出版起家的作者被出版机构“相中”并转投传统出版的数量远大于宁愿自己埋头干也要拒绝预付款的作者数量。传统出版作者、自助出版作者、混合出版作者，出版商，大家都不傻，大家心里都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