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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9月13日 来源:韬奋出版人才论坛征文参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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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柴晨清,人民出版社
题记:“要编好书,必须知书,要深入下去,知识却要尽可能广博,还应成为所从事的工作的某一方面的内行。”
引自邓蜀生著:《美国历史与美国人》
2012年7月5日,我从中国人民大学博士毕业后来到人民出版社工作,分配到历史与文化编辑部。在进入出版社以前,我一直在学校读书。读书之人,最熟悉的莫过于书,而作为一名“加工”图书的编辑,初入此行的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新人。
在翻看人民出版社已出版的世界史著作中,我开始注意到了《美国通史》的责任编辑邓蜀生编审。他是新中国成立后全国出版单位按照国务院的规定评选出的第一批六位编审之一。邓蜀生编审被公认为学者型编辑,在美国史研究领域和出版界享有极高的威望。中国美国史研究会在“贺邓老九旬华诞信”中这样写道:“就出版而言,先生……直接推动了我国美国史研究的跳跃式发展,……几代学人受其影响;以学术而论,先生撰写史学专著多部,在移民史、威尔逊与罗斯福等领域有开创性研究,其构思之精、文笔之美令人叹为观止。”①
我与先生有过两次见面。一次是在人民出版社为他的新书《从战地到史林》所举办的出版座谈会上。第二次是社团委组织青年志愿者去他家采访。邓先生在得知我是最近几年分配到历史编辑部的唯一一位世界史专业的编辑时,很是高兴,他勉励我好好工作,多出世界史方面的图书,他告诉我,当今时代,传统的编辑出版方式已经不合时宜了,年轻编辑必须不断学习新知识。对于邓老的教诲,我一直铭记在心。对于执着于世界史专业书籍出版的我而言,在关注如何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人民出版社编辑的同时,开始更多地了解邓老的历史,学习他的工作态度、工作方法和工作规划,努力成为他那样的“中国好编辑”。
邓蜀生先生我国资深编审和著名美国史学家。1923年出生于重庆,21岁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1945年到1957年间,历任报社记者、编辑等。他亲历了国际反法西斯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1961年到1987年在人民出版社任编辑、编审。出版《震撼世界的朝鲜人民解放战争》、《伍德罗•威尔逊》、《罗斯福》、《美国与移民——历史•现实•移民》、《美国历史与美国人》等二十余部专著和译著,在《历史研究》、《世界历史》、《人物》等国家级核心期刊发表学术论文11篇,担任责任编辑的重要学术专著和畅销书几十部,其中就包括六卷本的《美国通史》,刊发了近百篇时事类新闻报道。
时下,谈到编辑这个职业,大多人将其称为“为他人作嫁衣裳”,我在进入这个行业以前,也是听惯了对编辑的这个比方。而邓老却认为,当编辑编出一部好的书稿时,就不再认为自己是在给别人作嫁衣裳了,“编辑在发现一部好稿编出一部好书时的心情,并无‘为他人作嫁’之感叹,却有收获、催生之喜悦”。我想,他这种喜悦之情,其来源于他在编辑书稿中真的深入到了书中去了,做到了“知书”!
据人民出版社副总编辑乔还田编审回忆,“‘邓大人’② 编辑加工黄绍湘著《美国通史简编》一书过程中对我的影响尤大。……那份编号为‘人民出版社书稿档案1980年155’的书稿档案,我曾在不同的年代借阅过三次。每次阅读‘邓大人’手写的总计78页的审读意见,都会有新的体悟”。乔坦言,假如先生(邓蜀生)不是一个学者型编辑,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78页的审读意见”中所列举的那些问题。
由于人民出版社去年从朝内166号暂时搬到了隆福寺街99号金隆基大厦,年代久远的书稿档案暂时不能借到,因此我尚未看到这78页的审读意见。但是从乔还田编审的描述中可见,邓先生在编辑书稿的过程中,真正地做到了知书。这就是他在《美国历史与美国人》(自序)中所写道的,“要编好书,必须知书,要深入下去”。
从邓老对编辑书稿的严谨认真态度上,我意识到了作为一名编辑,要沉下心来做工作。当今,人们的快节奏心态影响了工作和生活的各个方面。以编辑出版图书为例,很多编辑往往拿到书稿后不是先对内容进行审读,而是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营销上,至于坐下来认真地审读稿件更是不多见,想必“78页的审读意见”已是很难觅到了。
没有扎实的学术功底,不可能有成就斐然的图书的出版。邓蜀生编审对书稿的认真审读建立在他深厚的学术功底和认真负责的态度上。在编辑黄绍湘的《美国通史简编》时,为了丰富书稿的内容,他亲自跑北京图书馆③无数次,翻阅了大量的美国史图册和图书,最终选用了30多幅插图。该书被誉为20世纪“80年代第一春美国史研究园地上开放的一朵鲜花”。
策划图书是一名编辑的必备能力。在世界史图书的策划上,我对邓老的作法颇为推崇。由于国内的世界史研究水平整体上较国外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因此国内出版的世界史著作相当一部分是翻译作品。邓老在策划世界史图书选题时,基本遵循着两个原则,要么是选择那些代表国内研究的最高水平、相对于国外有创新性的图书,要么翻译外文精品图书。他认为,研究世界史,中国人要有自己的观点,“如果完全跟别人走,出版这样的书价值不高,还不如直接翻译别人的东西”,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经由他亲自撰写的《罗斯福》一书被当时学界誉为“出自国人手笔的最佳外国名人传记”。
邓老的这番话这让我想起了《1525年革命》的作者、德国著名历史学家彼得•布瑞克对北京大学朱孝远教授的一席话:“你(朱孝远)一定要用中国人的眼光去看世界、看欧洲、看西方文明。要记住,如果你单纯地模仿我们,要写出像我们这样的文章,像我们西方人那样的著作,你这辈子是注定没有出息的……你要从中国人的眼光,来看我们西方文明的缺点,去看我们学术上的缺点。” ④邓老以一种高度的独立学术精神策划编辑图书,这表现了他在自己所钟爱的出版事业中的人文关怀,这也是每一个专注于世界史图书策划的编辑所应努力的方向。
在邓老策划和编辑的图书中,要数《美国通史》所费时费力为最。该书从策划到最后合集出版,历时四分之一个世纪,集结了国内美国史学界的老中青三代学者,撰稿者遍布全国各地。策划此大部头的图书的想法已经是难能可贵,更何况25年磨一剑,几十年间追踪和负责此书的写作和出版,其毅力和艰辛可想而知,但是他“身体力行,皓首穷经,可以说将毕生精力和学术积累都奉献给了这部300万字的学术巨著”。“他和作者们的交流、切磋和合作,树立了新时期中国出版界编辑和作者完美合作的典范”。
渊博的专业素养、严谨的工作态度、对出版事业的不懈追求成就了经邓老之手出版的高质量、高品质图书。按照我国对图书检测的标准,图书的差错率要低于一万分之一,而六卷本的《美国通史》总计293万字,其文字差错仅有26个字,差错率不足十万分之一。尽管如此,邓老还是将这26个字改正后,重印了《美国通史》。这部由邓老策划和编辑的图书被认为是我国美国史研究的新的里程碑,标志着我国的美国史研究水平达到了一个新水平。
一个编辑做一本好书已是不易,而若其编辑工作推动了一个学科的发展,则更为世人所敬仰。邓老为我国的编辑事业和美国史研究倾注了毕生心血。他的贡献也为学界所称道。美国史学界的权威人士曾经指出,在20世纪50年代以来我国美国史研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的过程中,邓蜀生编审为祖国的美国史研究做出了卓越贡献,是近半个世纪以来我国组织出版美国史著作的“第一人”。
专注于一件事,必定会放弃另一件事。美国史学家李世洞曾经说过,“根据邓蜀生的能力和水平,如果稍微把力量多一些在自己的研究方面,完全可以写出更多的高质量著作和文章,但是他并没有这样,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为别人做嫁衣的编辑工作上了。”邓老对出版事业的无私奉献,值得我永远去学习。
邓老在策划和编辑世界史图书中的经验和事例是人民出版社世界史专业的编辑一直以来传承的宝贵财富。由历史编辑部杨美艳女士担任责编的12卷本《欧洲文艺复兴史》就是近些年来世界史图书策划的优秀典范。该套书从策划到集结出版历时十载,倾注了她的大量心血。2013年3月,《欧洲文艺复兴史》荣膺教育部第六届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一等奖,这是该奖项自设立以来国内世界史著作首次荣获该奖项的一等奖。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而作为一名图书编辑,要为人类架好这副阶梯。编辑只有做到了“知书”,方能编出一本本好书。那样,人类在这副由一本本好书搭建的阶梯上才能走得更稳、更好、更快!
①本文中引文除无特殊说明外,均引自黄安年编:《从战地到史林——邓蜀生九旬文集》,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12年版。
②乔还田对邓蜀生的敬称——笔者注。
③现在的中国国家图书馆——笔者注。
④朱孝远:《学史之道——兼论史家的“萧散简远,妙在笔墨之外”》,载王希、姚平主编:《在美国发现历史——留美历史学人反思录》,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86—18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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