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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的阅读感受而言,《从<文心雕龙>到<人间词话>》是一本颇具分量的小书。之所以称“小书”,是因为全书收录了作者治学30年间的10篇关于中外文学理论的批评文章,加上夏志清先生为作者所写的一篇旧序在内,也才200余页,拿在手里自然轻便、好读。至于“颇具分量”,不仅仅是指作者从理论视野到观点见地都有独到之处,即使是三十余年前写就的文章,今日读来仍感新鲜;更重要之处还在于,与当下一些中国学者下笔万言、动辄四五百页的文集相比,作者的谨慎、克制令人钦佩。
书名“从《文心雕龙》到《人间词话》”,首先标示出本书的理论探讨对象有二,一是南北朝时期文学理论家刘勰的《文心雕龙》,二是清末民初学者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作者上世纪60年代末从香港中文大学毕业后便负笈美国,没有选择当年中国台湾、香港留学生最热门的专业比如图书馆学,而是到俄亥俄州立大学东亚系深造,这一选择便意味着作者的勇气,无意于留美谋生,而宁愿走艰辛的学术道路。当然,即使是学文学批评,作者当年也有投机的办法,比如当时正值美国的新批评流派大红大紫,黄维樑若把这一批评方法依样画葫芦,搬回华文世界卖弄,不失为一种省力之举。但是,作者没有避重就轻,却选择回到《文心雕龙》这样的中国古代文论的原典,综合运用自己所学到的各家之论,力求得出新见,显示出了学术真诚,也显示出学术勇气。
作者的学术勇气还体现在对于《人间词话》的批评上。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发表于1909年,面世后追捧者众多,该书提出的“境界说”也一时引用众多,该书甚至被誉为“指路明灯”。1975年写作《王国维<人间词话>新论》一文时,黄维樑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子,却敢于向几成学术界至尊宝典的《人间词话》叫板,勇气可嘉。对于王国维“境界说”,黄维樑的评价指标是一个学说的价值在于其是否开辟出了新境界,他仔细梳理了“境界说”的渊源,指出《人间词话》并未开创出文学批评的新境界,学界的一面倒之词实属过誉;而就《人间词话》的实际批评部分,黄维樑指出,王国维虽然语言精到,但也未抛开老套的印象式批评,因此,说王国维“使中国的文学批评,摆脱了旧的牢笼,而走上了新的途径”,把《人间词话》当成《文心雕龙》之后中国文论史上的又一力作,也不够严谨。
相比于对《人间词话》的抑,黄维樑对于《文心雕龙》则是完全的扬。他把《文心雕龙》视为中国文论史上“最伟大的书”来对待,他给儿子取名时就引用《文心雕龙》中的“平理若衡”一句中的“若衡”二字。与很多中国学者研究《文心雕龙》的文章相比,黄维樑行文的特点是充分显示出开阔的视野,纵横捭阖,游刃有余。在《精雕龙与精致的瓮》文中,他运用比较法评析了中国古代文论家刘勰与西方新批评流派对于结构的看法,令人耳目一新;在《<文心雕龙>与西方文学理论》文中,他把《文心雕龙》与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美国韦勒克等的《文学理论》以及解构主义等西方文学评论流派进行了比较;在《美国的<文心雕龙>翻译与研究》文中,则介绍了英美学者对于《文心雕龙》的研究情况。从以上这些文章都可见出,若非贯通中西,这样的研究很难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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