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度有书”,位处澳门旅游中心——议事亭前地、名街板樟堂巷口对面的葡式小楼上。“边度”是粤语“哪里”的意思,而“书”与“输”谐音,在以赌闻名的澳门,这个名字充满了幽默和戏谑的味道。“边度”的前店员d说,边度是可以属于任何人(和动物)的书店,我们且听她慢慢道来:
不再在书店工作后,我最怀念的,是过去准备开店前扫地的那段小时光。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想,窗外是板樟堂的旅客走在石子路上、阳光打开了百叶窗门、鸟鸣渗杂在人潮声中,思绪和地板一样干净。或许连书本都安安静静,一觉睡醒。
老板请店员,总是以 “可以好好看书”作为利诱,我还是觉得受骗,事实是坐在书店总是没有好好看过书。店小得像是房间,从收银台看向房间的中央,看微尘飞舞,要是刚好没有客人,可以这样呆一个下午。与书同在,呼吸变得那样纤细有色彩。这几年我回首过去,什么是真正的生活和幸福,可能就是一个能容人安静无所作的空间。这种空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生活中淡出、在城市中被剥削、或是被市民的不安所排除,使“慢”成为一宗罪。
我从来不觉得书店是属于两个老板的。有时看见几个店员朋友坐在柜台,Penny看店时仿佛是属于Penny的、Ceci看店时又觉得是Ceci的、夏原在时觉得书店就是夏原的……捡来的流浪猫狗留在书店养时,又会觉得店是它们的。小狗凉水在店里的书上睡觉、猫猫姊妹ReDo和ReFa更变成店内的活招牌。有了Facebook之后,我间或会在其他认识或不认识的朋友的相簿中窥看到他们的“边度”生活照,有时是讲座、有时是新书发布、喝咖啡,或者只是去看看书看看创意品,有时是去看猫喂猫。即使是这些不认识的陌生朋友,他们都有属于他们的边度有书。
老板以前说,要把书店变成一个澳门文化创意人的交流平台。现在我觉得,书店起码是让澳门文化创意人可以停一停,什么都不去思考的平台。让她自然而然变成大家的边度有书,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Interview
书香:最初的四位合作伙伴,有着不同的专业背景,你们怎么想到要一起开书店呢?又怎么找到现在这个店面?
J(“边度有书”店长):大家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虽然是不同的职业,但是对文化艺术都很有兴趣,也曾一起组织活动,彼此之间很熟悉。一起聊天的时候出现了这个idea,主要子婴在诚品工作过,有实际的经验,使得这个概念变得更有可行性。
我们在找店面的时候是2003年,在SARS期间,当时的租金相对是下降的。我们找店面找了差不多半年,这是偶然间遇到的。有一天我们走得很累了,于是在对面的麦当劳歇脚,抬头就看到了现在书店的位置,觉得,如果这是我们的店就太好了。
书香:怎么取了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店名?
J:当初是我们另一位合伙人想出来的,大家一听到就觉得“就是这个名字”了,结合广东话与葡萄牙文的相关趣味。(葡萄牙名称Pinto Livros,Pinto为葡萄牙一个较为常见的姓氏,Livros即书的意思。)面对澳门以赌闻名,我们谈书与其说是幽默,其实还有点想跟社会主旋律对着干的意味,说穿了,是希望透过书营造不一样的生活空间,特别希望让更多年轻人领略世界存在着许多不同的生活可能性。
书香:你们的选书标准是怎样的?繁体、简体和外文书的比例又各占多少?
J:我们比较注重当代人文科学、文学、艺术、设计与绘本书籍等。某程度希望所选的书都是有启发性的。
外国书我们相对比较少,可能占5~10%。以繁体书比较多,占70%左右,其它就是简体书。简体书比例较少,主要是我们筛选得比较严,另外也是因为适合我们的书不是很多。但简体书由于价格的关系,流通是比较快的。
书香:那如果同时有出简体版和繁体版,你们会选择哪个版本?
J:其实要真的拿在手上才能比较,我们不会纯粹从价格考虑。比如《1Q84》,台湾版已经出版很久了,销量也很好,最近才终于出了简体版,我们上网看了一些介绍跟评论,最后决定可能也不会进简体版了。一来是因为时效性,二来是因为翻译的问题。但有的书,大陆的翻译比台湾要更好、更早,我们可能就不会进台湾版了。其实都是要看书的质量。
书香:为什么觉得大陆可选择的书会比较少?
J:大陆的出版现在的确很繁荣,但可能都集中在消闲类,比如生活、养生等。我们进的社会人文书,其实也有台湾没有翻译但大陆有出版的社会人文专著。但同时,严肃题材的书,接受能力相对又弱了一点。所以我们也会进,但数量会很少。
当代人文科学、文学、艺术、设计都是台湾比较多和比较好。但是绘本现在是以大陆的为主,反过来是占了70%,台湾的绘本实在是太贵了。
书香:你们有承接政府采购和学校图书馆的业务,这在港台的独立书店(也许还包括内地)大概是很少见的一个业务版块。可以谈谈你们的想法吗?
J:就是为了生存嘛。其实我们一直有代客订书的服务,慢慢就有不同机构找来了,我们每周的新书通讯也会发给这些机构。而且我们也希望一些优质的出版品能进到学校和公共图书馆,让更多人有机会看到。但团购的都是以流行类和教科书为主,他们始终有自己的选书方向,我们的推荐也只是一小部分。
书香:你们也有做出版,能介绍一下比较重要的作品吗?
J:其实我们没有真正去开拓这一块,有时候是碰巧有机会或别人找到我们,我们才会做。我们真正经手的就是一本诗集和两本摄影集,都是澳门的作者。作者自资出版后,由我们发行的就有很多,有剧本集、散文集和小说。澳门做个人出版是比较多的,因为真正的民间出版社几乎是没有的。
我们去年出版了《短暂悠长 那年中国》,这是澳门一位资深写作人——梯亚的首本摄影集,梯亚把十年前在中国各地漫游时所积累下来的相片,精选了百多张结集成书。这一批相片反映了作者在这十年间在中国各处的所见所感,一草一木皆富人文情怀,平常生活的琐碎也成为他眼底的独特风景,让读者在影像中感受作者那富于韵味的咀嚼,以及中国庶民生活的气息。
书香:你们长期举办各类文化活动,主要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宣传的?举办这些活动的主要作用是什么?
J:我们主要是通过网络来宣传,每周五会发一次包含活动与新书的会员通讯。书店自己有3个blog ,也有在豆瓣、Facebook上发布消息,有些活动也会在本地报纸上发新闻稿。
我们举办的活动主要有新书发布、作者的讲座、专题讲座、电影放映等。电影放映都是配合书的主题去做的。譬如六月底有一个日本女导演的主题放映,是配合一个日本文学的书展,是由书展延伸出去的一些相关的文化活动。
我们从开店开始,每一年都会在跨年的时候举办书展——从晚上九点开始,之前曾经到凌晨五点,这一两年开始改成到凌晨两点。在这跨年的几个小时内,全店不论新书旧书疯狂降价。一来给大家一个聚会的机会,二来是表示“新的书带来新的希望”。
我们在策划活动时都会先留意其它文化团体、艺术团体和其它的书店在做什么。所以我们会尽量去做一些他们没做过或比较少这样去做的事。我相信活动不只是内容很重要,在形式上也希望带来一些启发性,让人觉得,原来这么小的地方也能办这些活动。很多人说:你这里怎么可能做音乐会?怎么可能做剧场?但我们两种都做过了。我们做的那个迷你剧场,每晚有三十个观众,连续做了五个晚上,效果也非常的好。读剧会也做过。希望通过这些不同的形式让大家知道:其实空间的大小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关键在于你如何运用你的想象和创意令事情变得更加好玩。
书香:你们的部落格,除了实体店的边度有书、边度有音乐,还有单独设立的边度有童书。这是你们希望拓展的第三个独立项目吗?
J:是呀,童书是我们一直想做的。童书对这个城市来说很重要,因为小朋友就是未来的希望。但童书一直都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尤其是绘本和儿童的美感教育。很多学校并不是说没有推动阅读,但他们给小朋友看的书仍然是比较单一的。
我们很希望有一间专门的书店,不仅仅是说有书这么简单,而是有专属于儿童的空间。我觉得在童年的记忆里养成文化的习惯是很重要的,这个东西会潜移默化伴随着他们长大。
今年我们跟大陆的蒲蒲兰书店合作。我之前去上海时到了他们的书店,发现大家的理念很相似,也很喜欢他们的选书。之前四月份我们做了一个蒲蒲兰的儿童绘本展,现在也一直跟他们合作,进了一些比较好的绘本。
书香:可以描述一下你们与澳门的关系吗?
J:因为有澳门,才有我们这家店。
一眼看过去,你会觉得澳门有很多“没有”的东西,尤其在文化上,跟周边的地区,甚至很多地方比较是相对落后的。这个现状是我们很想通过书店做更多的活动和更多的事情的一个动力。
这是很息息相关的事情。因为你就生活在这里,而你知道读书的人也同样生活在这里,某程度上,我们会相对比较了解他们的需求。以前很多身边的朋友,要专门飞到台湾买书。我们不希望这样子,不希望澳门还是那么落后。也希望藉由这种比较踏实的交流方式——在眼前看到这些东西、接触这些东西——以前没有机会接触的,现在就在身边,对读者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种影响可能不是即时可以看到的,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出现。